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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

卷之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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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卷之四十二

父子之智

《唐书》 :贞观二十三年夏四月,太宗有疾,谓太子曰:李世积才智有余,然汝与之无恩,但不能怀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於後用为仆射,亲任之。若徘徊顾望,当杀之耳。遂以同中书门下三品为叠州都督,世积受诏不至家而去。

录曰:唐太宗之不能庇其子,若孙也宜哉。托孤之命未行,托积之言先入,是所以教其馅一。盖帝本挟数任术,长於任人,而不闲於观物,故夫今日之心膂,即他日之仇怜;今日之智计,即他日之祸本。自以为得,而不知积也者,既不难於事帝,安在其不背密乎。其始也,徒以一须之剪,为社稷之计,不知鹰犬之量,更思其余物乎。其终也,乃以去鞅之故智,欲遗安刘之远图,悖亦甚矣。斯大有关於唐之宗庙社稷,不可以不录也。

睿宗元年,上将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长,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庾。成器辞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苟违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涕泣固辞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太宜立。刘幽求曰:臣闻除天下之祸者,当飨天下之福乎。王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莫大,语德最贤,无可疑者。上从之,立平王隆基为太子。

录曰:人皆曰:庐陵王之复辟,唐之天下一再造也。而不知造於平王隆基之为太子也。夫震,长子也。若乃建成与承乾及陈王忠,皆庸劣无似,所谓震索索,视矍矍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至於中宗昏愚尤甚,始则其心受辱而不顾,倪首废弃而不耻,终则生於忧息而不知,制於妻祭而不恤,所谓震逐泥未光者也。以及於玄宗赫然奋怒震惊,羣枉之心发据,积阴之气神尧。故物不失其旧,所谓震惊百里,不丧丧魁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者也。观於出乃见。

权臯者,唐相德舆父也。以才名表署安禄山从事虐,欲潜潜去,,阴察安有异志又虑祸及老母。,适禄使献俘京师,回过福昌,尉仲谟,臯从妹婿也,密以计约之,此至河阳,诈称疾亟召谟,谟至,假为哀哭,禄山遂不疑,许其母归,乃微服匿迹,侯其母於淇门,奉之画夜那南去。及渡江,禄山已反,由是名闻天下。采访使高适表为判官,属永王璘乱,多劫大士夫,臯又变名以免。玄宗在蜀,闻而嘉之。士君子如李华、柳识皆仰臯之德,以为分天下善恶一人而已。德与四岁能诗,七岁已孝文,十五为文数百篇,名声日大。韩洄辟从事,是试秘书省,後为礼部尚书平章事。自贞元至元和三十年,羽仪朝行,性直亮宽恕,动作语言,一无外餙,酝籍风流为时称向,於述作特盛,六经百氏,游咏渐渍,其文雅正而弘博,时人以为宗匠焉。

录曰:愚观权臯之陷虏窟,可谓无策矣,而能卒保其身,以奉其亲,盖不宁完节全名,抑且庆锺後裔。韩洄、王定常评臯可为宰辅、师保,卒非空言。父子贞文孝德,羽仪朝行,岂非明哲之君子乎。

符令奇子璘初为卢龙神将,会幽州乱,奔昭义,田悦拒命,奇密语璘曰:吾阅世事多矣。自安史干纪无较噍类,吾观田氏覆亡无日,汝能委质朝廷,为唐忠臣,吾亦名扬後世。璘泣曰:悦,忍人也,近祸可畏。奇曰:今王师四合,吾属俎中酝,儿不行,吾死垒尸逆地,云何。璘与父喷臂别,时朝廷遣马琼讨悦,璘降遂,悦怒切责骂以忘义背主,旦夕且死。身庸何悔。诏拜特进,令奇曰:吾教子以顺,杀遂遇害。燧署璘为军副,一璋常岘赵元昊,知其必叛,封义阳郡王,复表父冤,加左散骑常侍、户部尚书。

录曰:此事与权皋等,蚓令奇真死,臯尚假耳。而史不列卓行,岂以其子不在相位耶。禄之。

《宋史》曹璨、曹玮,皆彬之子也。璨沉毅多智,彬以为类己,特锺爱焉,授河阳节度使同干章事。玮沉勇有谋,喜读书,通《春秋》 三传,於《左传》 尤深。李继迁叛,诸将数出无功,太宗问谁可将者,彬曰:臣少子玮可任。即召见,以本官同知渭州,时年十九。及彬疾真宗临视,明以後事,对曰:臣无事可言,臣二子材器可取。臣若内举,皆堪为将。上问其优劣,对曰:璨不如玮。後玮有功,与彬同配飨庙廷。彬,太祖;玮,仁宗,知子莫如父云。

录曰:彬之右玮也,岂预期其不附丁谓欤。是故宁为寇党,无为谓党。寇党虽罪犹荣,以其无天所生也。谓党虽贵犹戮,以其有腼面目也。盖不惟国之祯干,其邦之司直已乎。

玮常觇赵元昊,知其必叛谓枢密王鬷曰:在陕西日闻赵德明,常使人以马博易,怒其息微,欲杀之,莫可谏止。时元昊方十余岁,谏曰:我戎人从事鞍马,而以资邻国,易不急之物,已非得策。又从而杀之,边人谁肯为我用者。德明从之。璋因私念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异志。闻其尝往来牙市中,璋欲识之,屡使人诱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画者图其貌而观之,真英物也,他曰必为边患。计其时,正在公秉政之曰,公甚勉之,碳时未以为然,後始叹其明识。

录曰:此不但璨之不如璋,谈亦未为得也。彬可谓始终不负所举矣。

向敏中父璃躬亲教督,不假颜色,曰:大吾门者,此儿也。及长,姿表镶硕,岂弟多智,晓民政,善理繁剧,居大任三十年,人以重德目之。为人主所优礼,故虽罹变故,终不得谢。尝进右仆射兼门下侍郎,真宗谓学士李宗夸曰:朕自即位,未尝除仆射,今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大喜,贺客必多,卿试往观之,勿言朕意也。宗夸既至,门阑寂然,竟入贺曰:今曰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惧慰。敏中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除端揆非,勳望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敏中复唯唯。又历陈前世为仆射,勳德礼命。敏中亦唯唯,卒无一言。其智略慎重,类如此。子五人,传正、传式、传亮、传师、传范。传亮子经,女即钦圣宪肃皇后也。後累赠敏中燕王,传亮周王,经吴王,余孙并显。

录曰:宋之后族,或以仁,或以智,或以勇。仁而不滥,智而不缴,勇而不乱。是故彬之清介无伐,是不滥也;敏中岂弟多智,是不缴也;琼 也。不知尚‘此,而惟色之求,几何望有子十四人,皆教以读书,是不乱其伉俪之益,嗣续之贤哉。

吕夷简与子公着俱拜司空平章事,宋兴以三公平章事者四人,而吕氏居其二,士艳其荣。夷简父蒙亨,即蒙正弟也。祥符问,真宗封太山,幸其第,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简,宰相才也。由是知名。公着自少即以治心养性为本,於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暑不挥扇,寒不亲火,简重清静,盖天禀然。其智识探敏,遇事善决,苟利於国,不以利害动其心,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於上。每议政事,博取衆善以为善。神宗尝言:其於人材不欺,如权衡之称物,尤能避远声迹,不以知人自处。司马光亦曰:每闻晦叔言,便觉己语为烦。其为人所重如此。

录曰:愚观吕许公,不惟文穆知之,王文正亦知之。观其一言之决,虽筮龟不如,正所谓技茅连茹,以其汇征吉者也。至止献公,虽曰:人才不欺,如权衡称物,然未能烛计见效,犹所谓包承包羞者。此人事关於天道,而兴衰得失判然见矣。

苏洵名二子,说曰:轮辐盖斡,皆有职,子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内?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不及辙。是辙者,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兔矣。又《木假山记》 曰: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伤,拱而不夭,任为楝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拆,不伤不腐,不破拆而不为人所材,以及於斧斤出於湍沙之问,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後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之爱之,而又有感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峭,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於中峰,而岌然若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录曰:史谓轼稍自韬戢,虽不获柄用,亦当免祸,斯言岂其然哉。观老泉之所以逆料其子,终身不差毫末,而三峰之说,比喻亲切,千古之下可想见一门之内,父子之间,智识非寻常可比,岂草草知其子者同日语哉。

欧阳修幼丧父,母韩国夫人郑氏亲诲读书。家贫无资,以荻画地,教其书字,谓之曰: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死狱也。吾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蚓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限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此语修服之终身,凡断死罪,非杀人者,多所平反。平居教他子弟,亦以此语之。

录曰:欧阳氏之父,非有所求也,尽己之心焉耳。其母亦非有所为也,明父之志焉耳。此其人所不知,而己独知之,冥冥之中,所谓阴德莫过於此。故不必明其报应,而但服之终身,尤可为知者道也。

刘安世母有贤名,及安世除谏官,尚未拜命,入白其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倘居其官,须明目张胆,以身任责,脱有触作,祸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若以老母辞,当可兔。母曰:不然。吾闻谏官为天子诤臣,汝父平生欲为之而不可得,汝幸居此地,当捐身以报国恩。正得罪流放,无问远近,吾当从汝所之。於是受命在职,正色立朝,面折廷争,人目之以为殿上虎。

录曰:愚观安世之事,而叹死生有命,君子不可以不安也。以敦卞之威权,而济之以凶虐,人为之甘心者衆矣。不惟岭表不能死人,而指教数四,或将到而先毙,或数驿而赦原,後世闻之,只增一哄。若有使之然者,向使母预忧祸息,则直道不显。直道不显,母子之贤,无由而彰。此其蓄缩退汗,固不若明目张胆之得以无怍也。

尹焞母陈氏。焞常应举发策,有诛元佑诸臣乞一郡自效,而上惟恐其去,弗许也。仁宗尝对左右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显擢尔。英宗即位,拜住为相,乃言於上,遣使求之,集以忧还。中丞赵世安乘间为请曰:伯生久居京师甚贫,又病目,幸假外任,以便医。帝怒曰:虞伯生,汝辈不容耶。帝方向用文学,集弘才博识,无施不宜,故重听其去,有如此。

录曰:愚观女士读书通大义,则有之矣。至《左传》 欧苏文,今向学之徒尚犹难之,蚓女子乎。史传文仲守衡,汲夫妇从,以未有子为祷於南岳,故集生而文仲异之。呜呼。生子者,本其气也。以汲之知人,素本儒流,而杨之睿德,无忝士行,有匹配之贤,而後有嗣续之贤,不待智者可以占知其成就矣,又奚待梦卜之或然欤。

《御制文集□ 西平侯沐英诰》 曰:功懋懋官,帝王之定制。思亲恋旧,人事之常情。曩者朕於扰攘之时,年已二十有五,尚未生兄女,尔沐英因兵受厄,八岁逢难,罔知存活,朕怜其孤幼,抚育如儿,夜卧同相,数番鼾睡於朕怀。後因有子,尔亦长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尔名,使从尔姓,祀尔祖宗。今也不忘尔孩童之状,以吾无异於尔父,特封为西平侯。尔当思幸逢之初会,休忘释难之洪恩,知报不穷,究心利济,永为多福吉哉。

录曰:愚观西平侯与汉之刘肥等耳。肥不旋踵而亡,沐至今犹存,何也。盖不鉴於齐,无以知汉法之弊;不观於宗,又何以见明祖之善哉。始焉,提携抚育,无以异於继体之爱,终焉,大公至正,卒不隐其畴昔之情。且使得以自复其姓,自弥其祖,不惟远於称王称伯之僭,而晓然功懋懋官之典,真帝王之大智,天理之大公,存之万世而无弊,又安得下与天同其久,与国同其休哉。则虽有谋臣辩士,无须措一词。而天章纶泱,不可以不录也。

《陈沂畜德录》 :解学士缙应制题虎顾衆彪图曰: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文皇素不喜仁宗,感此诗甚思。时仁宗留守南京,颇怀忧虞,因命所亲夏原吉即日往迎之。

录曰:愚观此诗,贤於张良之计远矣。夫父子,天性之亲,与敌国谋臣之见不同。敌国互分彼此,参於物而有功;父子本出因心,切於情而难遏。汉祖狙於课臣之见,莫能进其范图。明宗得乎天性之仁,故能察夫几谏,千古之下,斯可以观。

自#1赋兵得,自募凡百,悉听所为,有功亦不遽徙,就秩增异。如此,则有材者争自奋励,缓急得其死力。时朝议出师,汝谈反覆,言不可轻动。既而三京收复,金兵新破,三阃增秩。又蹙额言:边面无可倚仗,乞超越拘挛,简拔俊杰,如吴用、周瑜、鲁肃、晋任、祖逖、陶侃故事,使之各分方面,连城数十,推毂授权,尽归赐履,巴蜀一人,荆襄一人,两淮各一人,一切便宜行事,庶几伸缩由己,机出於心。朝廷不能用。後二十年,河南果为金守,沿边诸郡权势大削,兵事无肯任责者,未几洛师亦败,朝论始服其先见云。

录曰:愚观二人当光宁危险之朝,韩史用事之日,更历党祸,闭门着迷,自少至老,未尝去书。尝论韩非李斯,皆有苟卿之才,以其富贵利惠之心重,故世得而贱之,惟卿独守其身,不苟希合,士可不自重哉。又曰:外之得以窒五听杂五目扰吾天君者,以未得贞一而静之理也。苟得之,导以声色而不能入,投以宝货而不能中,扇以功名而不能动,凝然湛然,孰得而干之哉。由是观之,岂不为一代明哲之士。惜乎,无及于用也。录之。

《辽史》 :义宗倍,阿保机长子,幼聪敏好学,外宽内挚。神册元年,立为太子。及太祖崩,倍知皇太后欲安德光,与覃臣请於太后而让位焉。曰:大元帅功德高大,中外攸属,宜主社稷。於是大元帅即皇帝位,是为太宗。太宗既立,以束平为南京,徙倍居之,命王继远选建南京碑,倍复起书楼於西宫,作乐田园诗。唐明宗闻之,遣人跨海持书密召倍,倍乃自忖曰:我以天下让,主上今反见疑。不如适他国,以成吴大伯之名。载书浮海而去。唐以天 仪卫迎,倍坐船殿,衆官陪列。上寿至汴,明宗赐姓束丹,名日慕华,改瑞州为怀化军,拜节度使,端慎等州观察使移镇滑州。倍虽在异国,常思其亲,陶安之使不绝。

录曰:辽太子倍可谓能知自好矣。惜乎,慕泰伯之名而不求其志,窃季子之迹而不得其意。小山之诗,几於怨慧;领镇之意,切於近名;东丹之姓,忽於忘本。被明宗者,父叛子逆,安在其慕华而怀化乎,亦不过行乎夷狄而已。

弘道录卷之四十二竟

#1本节前尚有两节与前重复,今删,本节疑有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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