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张孝祥《紫微雅词》(1) ，汤衡(2) 称其平昔未尝著稿，笔酣兴健，顷刻即成，却无一字无来处。一日，在建康留守席上，作《六州歌头》，张魏公(3) 读之，罢席而去。（冯金伯《词苑萃编》引《朝野遗事》）

《六州歌头》：“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4) 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5) ，亦膻腥。隔水毡乡(6) ，落日牛羊下，瓯脱(7) 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8) 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9) ，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10) ，干羽(11) 方怀远，静烽燧(12) ，且休兵。冠盖使，纷驶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13)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注释】

(1) 张孝祥（1132—1170），字安国，号于湖居士，南宋乌江（今安徽和县）人。官建康（南京）留守，积极支持张浚北伐。北伐失败后，他反对屈辱的隆兴和议。著有《于湖词》。《紫微雅词》：张孝祥词集名。

(2) 汤衡：给《紫微雅词》作序的人，指出张孝祥能继苏轼之轨。

(3) 张魏公：张浚（1068—1154），字伯英，宋成纪（今甘肃天水县）人。力主抗金，孝宗时被起用，封魏国公。出师北伐，符离战败，被主和派排离去职。

(4) “长淮”二句：绍兴十一年（1141），南宋与金议和，以淮水为界，淮水成了边塞。莽然：草木丛生的样子。

(5) “洙泗”二句：洙水、泗水流经孔子弦歌的地方。

(6) 毡乡：指淮北成了金人的聚居处。

(7) 瓯（ou）脱：指边界屯守之处、金兵的哨所。

(8) 骑火：金人骑兵持火把。

(9) 埃蠹：尘封虫蛀。

(10) 神京：指北宋的都城汴京。

(11) 干羽：舞者所持的盾和雉尾，指南宋的和议。

(12) 烽燧：烽火台，夜里举火叫烽，白天升烟叫燧。

(13) 翠葆霓旌：指皇帝的车驾。翠葆：用翠鸟羽毛装饰的车盖。霓旌：彩旗。

这则词话讲张孝祥的词，以《六州歌头》为代表作。这首词，先责备南宋高宗不当接受屈辱的和议，以淮河为界，把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区割归金国所有。最特出的，像洙水和泗水流域，是孔子用弦歌来教学生的地方，也割归金国所有。这只好算“殆天数，非人力”，总算给赵构留一点面子。而“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却不能不使人惊。因此想到“腰间箭，匣中剑”，都没有用了，只有和议的使者驰骛。相传这首词是张孝祥在建康留守席上作的，词中发出的爱国声音，使当时都督江、淮的张浚也听不下去，只好“罢席而去”了，可见此词的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