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饶州坐中客语食河豚鱼

梅圣俞(1) 尝于范希文席上赋河豚鱼诗云：“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河豚常出于春暮，群游水上，食絮而肥。南人多与荻芽为羹，云最美。故知诗者谓只破题两句，已道尽河豚好处。圣俞平生苦于吟咏，以闲远古淡为意，故其构思极艰。此诗作于樽俎(2) 之间，笔力雄赡，顷刻而成，遂为绝唱。（欧阳修(3) 《六一诗话》）

《范饶州(4) 坐中客语食河豚鱼》：“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其状已可怪，其毒亦莫加。忿腹若封豕(5) ，怒目犹吴蛙。庖煎苟失所，入喉为镆铘(6) 。若此丧躯体，何须资齿牙。持问南方人，党护真矜夸。皆言美无度，谁谓死如麻。我语不能屈，自思空咄嗟。退之来潮阳(7) ，始惮餐笼蛇。子厚居柳州(8) ，而甘食虾蟆。二物虽可憎，性命无舛差(9) 。斯味曾不比，中藏祸无涯。其美恶亦称，此言诚可嘉。”

【注释】

(1) 梅圣俞：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宋宣城（今属安徽省）人。官至尚书省都官员外郎，因称梅都官。有《宛陵先生集》。

(2) 樽俎：指酒席。樽，酒杯；俎，肉。

(3)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宋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因与王安石行新法不合，退居颍川。谥文忠。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著有《六一诗话》。后人辑《欧阳文忠公文集》。

(4) 范饶州：范仲淹时为饶州（江西鄱阳县）知州，故称。范仲淹（969—1052），字希文，吴县（今属苏州）人。官参知政事，拟革新，皆不果行。谥文正，著有《范文正集》。

(5) 封豕：大猪。

(6) 镆铘：宝剑，指杀人。

(7) 退之：韩愈，字退之。潮阳：今属广东省。

(8) 子厚：柳宗元，字子厚。柳州：今广西马平县。

(9) 舛差：原指不整齐，此指碍，无舛差即不碍。

江西人懂得河豚的烧法，他们在烧煮时可以把河豚的毒去掉，品尝它的味美。所以欧阳修等人吃了河豚没有事。说河豚味美可吃，即“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这话可能是范仲淹的客人说的。梅圣俞是安徽人，不知道在烧煮中怎样去毒，所以说河豚的毒可以杀人。因此欧阳修赞美这首诗的开头好，可能是赞美范仲淹客人说的话，不是赞美梅圣俞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