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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选

道光二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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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七年丁未正月十七日

孙男国藩跪禀祖父大人万福金安:

去年十二月十七发第廿二号家信并挽联一包、朱心泉诰命一轴,交徐玉山太守带交萧辛五处,想三月可到。又于廿日发第廿三号家信交折弁,想二月可到。新正十五日接到家中十一月十九所发信,敬悉大人之病已愈太半,不知近日得全愈否?孙去冬信言须参用化痰之药,不知可从否?祖母已于十二月初十安葬,甚好!甚好!但孙有略不放心者,孙幸蒙祖父福佑,忝居卿大夫之末,则祖母坟茔必须局面宏敞,其墓下拜扫之处须宽阔,其外须建立诰封牌坊,又其外须立神道碑。木斗冲规模隘小,离河太近,无立牌坊与神道碑之地,是以孙不甚放心。意欲从容另寻一地,以图改葬,不求富贵吉祥,但求无水蚁,无凶险,面前宏敞而已。不知大人以为何如?若可,则家中在近境四十里内从容寻地可也。余俟续具。孙谨禀。

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十八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 亲大人礼次:

正月十五日接到父亲、叔父十一月二十所发手书,敬悉一切。但折弁于腊月廿八在长沙起程,不知四弟何以尚未到省?祖母葬地,易敬臣之说甚是。男去冬已写信与朱尧阶,请渠寻地。兹又寄书与敬臣,尧阶看妥之后,可请敬臣一看,以尧阶为主,而以敬臣为辅。尧阶看定后,若毫无疑义,不再请敬臣可也;若有疑义,则请渠二人商之。男书先寄去,若请他时,四弟再写一信去。男有信禀祖父大人,不知祖父可允从否?若执意不听,则遵命不敢违拗,求大人相机而行。

大人念及京中恐无钱用,男在京事事省俭,偶值缺乏之时,尚有朋友可以通挪。去年家中收各项约共五百金,望收藏二百勿用,以备不时之需。丁、戊二年不考差,恐男无钱寄回。男在京用度自有打算,大人不必挂心。此间情形,四弟必能详言之。

家中办丧事情形,亦望四弟详告。共发孝衣几十件?饗祭几堂?远处来吊者几人?一一细载为幸。

男身体平安。一男四女痘后俱好。男妇亦如常。闻母亲想六弟回家,叔父信来,亦欲六弟随公车南旋。此事须由六弟自家作主,男不劝之归,亦不敢留。

家中诸务浩繁,四弟可一人经理;九弟、季弟必须读书,万不可耽搁也。九弟、季弟亦万不可懒散自弃。去年江西之行,已不免为人所窃笑,以后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天不管地不管,伏案用功而已。男在京时时想望者,只望诸弟中有一发愤自立之人,虽不得科名,亦是男的大帮手。万望家中勿以琐事耽搁九弟、季弟,亦望两弟鉴我苦心,结实用功也。

男之癣疾近又小发,但不似去春之甚耳。同乡各家如常。刘月槎已于十五日到京。余俟续呈。男谨禀。

道光二十七年三月初十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 亲大人膝下:

昨初九日巳刻接读大人示谕及诸弟信,藉悉一切。祖父大人之病已渐愈,不胜祷祝,想可由此而全愈也。男前与朱家信,言无时不思乡土,亦久宦之人所不免,故前次家信亦言之。今既承大人之命,男则一意服官,不敢违拗,不作是想矣。

昨初六日派总裁房差,同乡惟黄恕皆一人 〔一〕 。 单另列,初八日题目亦另列。 男今年又不得差,则家中气运不致太宣泄,祖父大人之病必可以速愈,诸弟今年或可以入学,此盈虚自然之理也。

男癣病虽发,不甚狠,近用蒋医方朝夕治之。渠言此病不要紧,可以徐愈。治病既好,渠亦不要钱,两大人不必悬念。男妇及华男、孙男女身体俱好,均无庸挂虑。男等所望者,惟祖父大人病之速愈,暨两大人之节劳,叔母目疾速愈,俾叔父宽怀耳。余容另禀。

〔一〕 黄恕皆:名倬,官至吏部侍郎,著有《诗韵辨字略》。

道光二十七年六月廿七日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自四月廿七日得大考谕旨以后,廿九日发家信,五月十八又发一信,二十九又发一信,六月十八又发一信,不审俱收到否?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发信,具悉一切,欣慰之至。

发卷所走各家,一半系余旧友,惟屡次扰人,心殊不安。我自从己亥年在外把戏,至今以为恨事。将来万一作外官,或督抚,或学政,从前施情于我者,或数百,或数千,皆钓饵也。渠若到任上来,不应则失之刻薄,应之则施一报十,尚不足以满其欲。故兄自庚子到京以来,于今八年,不肯轻受人惠,情愿人占我的便益,断不肯我占人的便益。将来若作外官,京城以内无责报于我者。澄弟在京年余,亦得略见其概矣。此次澄弟所受各家之情,成事不说,以后凡事不可占人半点便益,不可轻取人财。切记!切记!彭十九家姻事,兄意彭家发泄将尽,不能久于蕴蓄,此时以女对渠家,亦若从前之以蕙妹定王家也。目前非不华丽,而十年之外,局面亦必一变。澄弟一男二女,不知何以急急定婚若此?岂少缓须臾,即恐无亲家耶?贤弟行事多躁而少静,以后尚期三思。儿女姻缘,前生注定,我不敢阻,亦不敢劝,但嘱贤弟少安无躁而已。

成忍斋府学教授,系正七品,封赠一代,敕命二轴。朱心泉县学教谕,系正八品,仅封本身,父母则无封。心翁之父母乃 封也 〔一〕 。家中现有《搢绅》 〔二〕 ,何不一翻阅?牧云一等,汪三入学,皆为可喜。啸山教习,容当托曹西园一查。

京寓中大小平安。纪泽读书已至“宗族称孝焉”,大女儿读书已至“吾十有五”。前三月买驴子一头,顷赵炳坤又送一头。二品本应坐绿呢车,兄一切向来简朴,故仍坐蓝呢车。寓中用度比前较大,每年进项亦较多。 每年俸银三百两,饭银一百两。 其他外间进项尚与从前相似。同乡诸人皆如旧。李竹屋在苏寄信来,立夫先生许以干馆。余不一一。兄国藩手草。

〔一〕 :逸詈切。

〔二〕 搢绅:清时载京外职官姓氏及里居者,谓之《搢绅录》。

道光二十七年七月十八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 亲大人膝下:

十六夜接到六月初八日所发家信,欣悉一切。祖父大人病已十愈八九,尤为莫大之福。六月二十八日曾发一信,言升官事,想已收到。

冯树堂六月十七日出京,寄回红顶、补服、袍褂、手钏、笔等物,计八月可以到家。贺礼耕七月初五日出京,寄回鹿胶、高丽参等物,计九月可以到家。

四弟、九弟信来,言家中大小诸事皆大人躬亲之,未免过于劳苦。勤俭本持家之道,而人所处之地各不同,大人之身,上奉高堂,下荫儿孙,外为族党乡里所模范,千金之躯,诚宜珍重。且男忝窃卿贰,服役已兼数人,而大人以家务劳苦如是,男实不安于心。此后万望总持大纲,以细微事付之四弟。四弟固谨慎者,必能负荷,而大人与叔父大人惟日侍祖父大人前,相与娱乐,则万幸矣。

京寓大小平安。一切自知谨慎,堂上各位大人不必挂念。余容另禀。

道光二十七年七月十八日

四弟、九弟、季弟足下:

六月廿八日发第九号家信,想已收到。七月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虽头而微有痕迹,而于召见已绝无妨碍,从此不治,听之可也。

丁士元散馆,是诗中“皓月”误写“浩”字,胡家玉是赋中“先生”误写“先王” 〔一〕 。李竹屋今年在我家教书三个月,临行送他俸金,渠坚不肯受。其人知情知义,予仅送他褂料、被面等物,竟未送银。渠出京后来信三次,予有信托立夫先生为渠荐馆。昨立夫先生信来,已请竹屋在署教读矣。可喜!可慰!耦庚先生革职,同乡莫不嗟叹。而渠屡次信来,绝不怪我,尤为可感!可敬!《岳阳楼记》大约明年总可寄到家中。《五种遗规》四弟须日日看之,句句学之。我所望于四弟者,惟此而已。

家中蒙祖父厚德余荫,我得忝列卿贰,若使兄弟妯娌不和睦 〔二〕 ,后辈子女无法则,则骄奢淫佚,立见消败,虽贵为宰相,何足取哉?我家祖父、父亲、叔父三位大人规矩极严,榜样极好,我辈接踵而行之,极易为力。别家无好榜样者,亦须自立门户,自立规条,况我家祖父现样,岂可不遵行之而忍令堕落之乎?现在我不在家,一切望四弟作主。兄弟不和,四弟之罪也;妯娌不睦,四弟之罪也;后辈骄恣不法,四弟之罪也。我有三事奉劝四弟:一曰勤,二曰早起,三曰看《五种遗规》。四弟能信此三语,便是爱兄敬兄;若不信此三语,便是弁髦老兄 〔三〕 。我家将来气象之兴衰,全系乎四弟一人之身。六弟近来气性极和平,今年以来未曾动气,自是我家好气象。惟兄弟俱懒,我以有事而懒,六弟无事而亦懒,是我不甚满意处。若二人俱勤,则气象更兴旺矣。

吴、彭两寿文及《小四书序》、王待聘之父母家传,俱于八月付回,大约九月可到。袁漱六处 〔四〕 ,予意已定将长女许与他,六弟已当面与他说过几次矣,想堂上大人断无不允。予意即于近日订庚,望四弟禀告堂上。陈岱云处姻事,予意尚有迟疑,前日四弟信来,写堂上允诺欢喜之意,筠仙已经看见,比书信告岱云矣。将来亦必成局,而予意尚有一二分迟疑。岱云丁艰,余拟送奠仪,多则五十,少则四十,别有对联之类,家中不必另致情也。余不尽言。兄国藩手草。

〔一〕 胡家玉:新建人,道光进士,官至左都御使,曾请设外洋水师。

〔二〕 妯娌:兄弟之妻相呼也。

〔三〕 弁髦:谓无用之物也。《左传》:“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

〔四〕 袁漱六:名芳瑛,湘潭人,道光进士,官知府,有卧雪楼,藏书甚富。

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 亲大人万福金安:

十二月初五接到家中十一月初旬所发家信,具悉一切。男等在京身体平安。男癣疾已全愈,六弟体气如常,纪泽兄妹五人皆好,男妇怀喜平安,不服药。同乡各家亦皆无恙。陈本七先生来京,男自有处置之法,大人尽可放心。大约款待从厚,而打发从薄。男光景颇窘,渠来亦必自悔。

九弟信言母亲常睡不着,男妇亦患此病,用熟地、当归蒸母鸡食之,大有效验,九弟可常办与母亲吃。乡间鸡肉、猪肉最为养人,若常用黄芪、当归等类蒸之,略带药性而无药气,堂上五位老人食之,甚有益也。望诸弟时时留心办之。

老秧田背后三角坵是竹山湾至我家大路,男曾对四弟言及,要将路改于墈下,在檀山嘴那边架一小桥,由豆土排上横穿过来。其三角坵则多栽竹树,上接新塘墈大枫树,下接檀山嘴大藤,包裹甚为完紧,我家之气更聚。望堂上大人细思,如以为可,求叔父于明春栽竹种树;如不可,叔父写信示知为幸。

男等于二十日期服已满,敬谨祭告,二十九日又祭告一次。余俟续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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