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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典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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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洲朱象贤撰。

诗物之可传可重者,莫不有名人韵士咏歌之,传述之,而非默默无闻者也。印章雅玩,古意无穷,词翰赓扬,风徽尤著。兹集诸家之作,类赘一帙之终。

长乐未央玉玺歌

王逢

赤龙衔日照赤子,白蛇横毙乌骓死。东风吹冷咸阳灰,长乐未央连阙起。昆吾宝刀截琼肪,阴文小篆云汉章。盘螭作钮径二寸,历岁四百传天王。黄星孛明铜爵舞,铜仙泪泣如丝雨。盗将神器竟不归,玺亦漂沦频易主,使君购得心良苦。君不见,丰城有剑气上冲,米船也贯沧江虹,陋歌先附苏卿鸿。

秦尔玉歌

怡轩公,润洁良材篆鱼鸟,示信彤廷为禅宝。追琢思传世万千,赤龙早入函关道。战斗纷纷欲得难,抵轩投地几时安。桑田沧海终无已,莫作寻常古意看。

秦白王玉玺行

朱象贤

六王系颈归函谷,当道白蛇恣残毒。典坟已作咸阳灰,镌摹枉玷荆山玉。丽文精妙螭蟠钮,宝气光芒射牛斗。须臾东海鲍车还,道旁已属他人有。君不见,唐虞揖让称圣神,垂裳而治无繁文。又不见,救民伐暴汤与武,受命何曾藉圭组。

贾儿贪诡多经营,居奇逞淫吕易嬴。

一朝反古事追琢,常遗篡夺兴戈兵。

得失频频岁千百,土花苔叶留陈迹。

侵寻未去凶虐余,

洗攻谁试他山石,重使人间睹完璧。

武后玉尔玉歌武后玉玺莹白仅半寸,元太史伯颜以历代玺改造押字、鹰坠等物,独此不可他用,得以传留,因为之歌。

清莹洁白如凝脂,镌成破体文参差。

蛾眉君国今已矣,蟠螭寸宝传当时。

先春曾署催花令,忆旧还填如意辞。

风华艳冶珠宫,信彻天人贵无比。

红罗绣帕锁金奁,荏苒韶光似流水。

兴亡得失各悤悤,每同古玺藏新宫。

岂知天地翻复文物厄,煮鹤烧琴竟谁惜。

斑斑押字尽符章,累累鹰坠皆琼碧。

人去无须理治文,劫来犹剩娉婷迹。

寻思往昔最堪伤,事物相传易渺茫。

得睹烬余知制作,才人才调本非常。

老姑投国玺杨铁崖。

梁山崩,六百年后符命兴,五将十侯至宰衡。

改汉腊,颁新正,五威符命走天下。

侯王稽首厥角崩,老姑亦去号改新母称。

置酒未央宫,谁为朱虚按剑行酒令。

平声。

吁嗟长乐孺子玺不得,渭陵殉葬藏幽扃。

王氏后,又

沙麓钟灵六百年,存刘一玺忍轻捐。老天有意母天下,黄雾如何塞九天。

献穆后,王梅庵。

汉中兴,诛莽新。汉祚完,出曹瞒。执政肆虐弑母后,晋女盗玺谋已就。女生外向古有言,呼天涕泣怒抵轩。

宋侍中,谢朏。冯雪湖。

呼不来,宋侍中,我直宋玺绶,不知有齐公。敕赐传宣曰当午。侍中高卧犹闭户,弗云我疾我不疾,朝服堂堂天上出。天上出,谁解玺。平头郎,王俭散髻子。一时荣,千古耻。郑夫人,金尚宫,掌尔玉女官。

又谢侍中卧不起,

郑夫人,守以死,两人义重天子玺。彼丈夫兮此女子,大节匹休冯与李,

汉冯婕妤、唐李昭仪。

王后一掷何足齿。

卫将军玉印歌

泰不华,武皇雄略吞八荒,将军分道出朔方。

甘泉论功谁第一,将军金印照白日。尚方宝玉将作匠,别刻姓名示殊赏。蟠螭交钮古篆文,太常钟鼎旌奇勋。

君不见,祁连山下战骨深,中原父老泪满襟。卫后废殂太子死,茂陵落曰秋风起。天荒地老古物存,摩挲断璧悲英魂。

吴郡陆友仁得白玉方印,其文曰卫青。临川王顺伯定为汉物,求赋此诗

虞道园

将军骑从公主时,岂意刻玉为文章。

珠襦已随黄土化,此物还同金雁翔。

军中只说长平侯,西风木叶茂陵秋。

人生卑微何可忽,碌碌姓名谁见收。

卫将军歌,为得卫青玉印者赋之。

吴渊颖

昔闻卫将军,起自卫子夫。

姊为皇后弟为奴,

亲提汉兵北击胡,旌旗剑戟罴熊䝙。

指挥六郡良家子,输给三边幕府租。

血流余吾断斥候,魂骇老上烧穹庐。

天子召见锡印符,铙歌骑吹凯入都。

椎牛酾酒启鞠室,飨士论功悬箭。

平阳故侯丈二父,寡主忸怩膝走趋。

两儿佩绶光耀躯,外虓内煽绝代无。

荆玉方寸温且腴,古文缪篆姓名俱。

螭尾压钮巧盘拏,楯鼻磨墨急檄书。

史传数纸丘山如。

王侯蝼蚁但须臾,土花苔叶空糢糊。

何人手曾秉钧枢,何人身已返隶孥。

昔贫今富鼠作虎,昔富今贫鹄化凫。

感时抚旧叹以吁。

淮阴钟室彭越菹,良弓猛狗谚不诬,卫青玉印千载余,珍重汉皇宏远模。

题姑苏陆友仁藏卫青玉印。

揭傒斯

白玉蟠螭小篆文,姓名识得卫将军。

卫将军,今何在?白草茫茫古时塞。

将军功业汉山河,江南陆郎古意多。

司马相如玉印歌为钱编修作

毛甡

汉庭司马梁园客,早岁为郎晚驰驿。

因慕邯郸旧相贤,借取高名注属籍。

当时原有摹玺书,大者砻石小琢玗。

螭头龟膊总衔带,碧文绿籀皆施朱。

相传解玉刻小印,四角中央搆名字。

檄使填将谕蜀文,酒徒印作当垆契。

于今相隔年又年,不虞此物留人间。

士衣苔绣半斑駮,银钩玉箸还新鲜。

截肪径寸覆玦钮,何必黄金大如斗。

钱郎得此真罕希,每与秘书通系肘。

会当天子好古文,相如已是同时人。

尚书给札令缮赋,落笔殿前如有神。

遂登著作入金马,名在何须更相假。

对策姑令董仲先,容才久为廉颇下。

长安秋尽寒欲求,驱车一上昭王台。

酒间出示争把玩,令我怀古心裴褢。

前人意气不长在,况复微文等光怪。

何物云英护此符,历劫千秋不曾坏。

龙门遗册懒未收,图书堆垛能生愁。

我今欲借文园篆,一惹桃花纸上油。

购得古铜印歌

施一山

好鹤好琴同一癖,昔人去后还萧索。

今之好事凡几辈,破砚残碑皆拱璧。我独倾囊古印换,累累大小堆书案。下括六朝上秦汉,土花剥蚀银光烂。钮错龟蛇狮覆斗,六面两面皆不丑。或戏胚胎肖子母,行军急就那及镌。信手凿入风回旋,冶铸端好殚精研。总夺造化泣神鬼,巵匜敦牟何间然。呵护倘教千载聚,精灵与尔应常住。重为叹曰世代推迁陵谷变,咸阳灰烬昆阳战。大塳高坟狐兔穿,金碗珠襦市廛衒。独此古章屹不磨,劫余得与时摩挲,茫茫终奈古章何。

古铜章歌为施考功赋沈陶村

一室宝气相腾旋,疑有鼎光高烛天。主人开囊出示古铜印,知自秦汉之世留人间。螭头龟钮色斑駮,土蚀苔侵半欲落。小篆秦相文,破体垂垂挂。钗脚急就汉人制,马上纵横偶然作。风回鸾凤体轩翥,剑斫蛟鼍势腾跃。别有红文绿字形糢糊,如镌非镌凿非凿。上自公侯印,下及行军符。牙门部曲别骑将,蛮夷邑长家丞俱。私家小印著名氏,星罗棋布人人殊。嬴颠刘蹶几兴败,庙社钟镛竟安在。云烟过眼十七朝,此印苍凉阅人代。应有精灵永护持,历遭尘劫常不坏。先生博物穷讨搜,嗜古以外无营求。

静坐斋阁观众妙,苍然古色盈双眸。

左陈牺尊右敦孜,牟更列瓦泰连舟。

闲将金薤细摩,留侯史迁皆我俦。中有留侯、太史公二印。

鸿文高隐师往哲,人与古印同千秋。

金石歌送友赴试施一山

轩颉洪荒不可考,云禾蝌鸟空垂传。

籀斯二篆及苦县,碑版漫漶亦弗全。

世之学者务剽袭,字体暗汶况凿镌。

强工光泽媚时目,柔条弱草蜘丝牵。

天赋君才复好古,金石渊源四代聚。

硁然落墨风埽箨,瘠文急就咸规矩。

阳折而圆阴折方,荒斋顷刻盈琳琅。

胸罗象纬既如此,何嗟义命深摧藏。

愿君勿吝金错刀,愿君好莹䴙鹈膏,追琢圭璧连城高。

梗乘凤舞龙蟠势,一正群趋快我曹。

陆子友仁得古铜印,文曰陆定之印,以名其子,而字之曰仲安。友仁既没,仲安就予求赋,作此赠之。倪瓒。

吾友伯仁甫,览古闵世盲。

示我古印章,始得自幽并。

辨文曰定之,释义为尔名。

既名字仲安,勖哉在敬诚。

伯仁今则亡,缅怀涕沾缨。

翳昔黄太史,结交汉米生。

手持玉刻文,螭钮交纵横。

上有元晖字,印刓与弗轻。

殷勤字其儿,祖武冀可绳。

久矣学业𢡟,继述晖芳英。

书画比二王,价重如连城。

高躅思仰止,景行尔其行。

咏古印墅耕公。

金玉为资质,遗留若景星。

白文传远信,朱记奉明廷。

破体分名氏,隆颠列钮形。

几番罹浩劫,呵护有神灵。

决道弟得小金印,以诗赠之。鼌冲之季也。获金印,籀文秦不如情知非鸟迹,恨不识天书。

溪静龟游罢,庭闲鹊斗余。

春风还旧物,疏俊独怜渠。

古印。

朱象贤

名姓功勋振昔年,沧桑几变信空传。

未看造次军中赐,犹识纵横马上镌。

苔叶翠分青绂丽,土花红带紫泥鲜。

摩挲古意盈双眼,谁复累累肘后悬。

获玉印。

三茅山道童遇白兔入穴,掘之,得九老仙都君玉印,乃宣和故物。

吴全节

瑶瑛篆刻镇华阳,犹带宣和雨露香。

玉兔有灵开地藏,金童无意得天章。

九重台殿增春色,万里书中耿夜光。

喜遇明时荐神瑞,三君珍重护宏纲。

古铜印。

甘旭

钮别螭龟质铸金,细摹破体洗尘侵。

光阴流电无须计,自有苍然古意深。

题印囊。

陆龟蒙

鹊衔龟顾妙无余,不爱风流爱石渠。

应笑休文过万卷,至今谁道沈家书。

和陆鲁望印囊

皮曰休

金篆方圆一寸余,可怜银艾未思渠。

不知夫子将心印,印破人间万卷书。

寿山印石歌

梅瞿山谁为南宫颠,呼石下拜名争传。

谁为焦先怪,煮石疗饥我亦爱。

古来奇物遇奇人,无意相遭各有神。

天教文彩应图瑞,泗石汜石各有类。

青田旧冻美绝伦,冰坚鱼脑同晶莹。

迩来寿山更奇绝,辉如美玉分五色。

将毋炼石女娲师,补天滴沥遗天脂。

风雷恍忽腾蛟螭,土奔石裂堆琉璃。

柑黄蜡白朱砂肥,绿浮艾叶尤称奇。

镌猊镂虎蹲灵龟,制成篆籀怀李斯。

陆子好奇走东海,寄我四笏封磊磊。

婆娑两手生霞彩,醉饮高歌出真宰。

倘闻瞿山何所癖,我有小轩名拜石。

印泥歌赠沈子施一山

日初出,光陆离,赤凤翔翔,赤龙骙骙。

大秦之珠火浣布,猩红血渍珊瑚枝。

如何两造精灵器,尽入君家一印池。

附虎符歌

朱德润

建章前殿金凤皇,兵符五出单于降。

汉家明诏下鸡鹿,将军夜送呼韩王。

棘门骠骑多猛士,酒酣击剑愿效死。

征和丞相佐君王,从此合符兵不起。

霜风千年换陵谷,土花铜秀青如玉。

班班只忆汉彤庭,用夏那知变夷俗。

当时衔命出关中,编须岂敢要奇功。

平原豺兽不择肉,印章千里空泥封。

印铭傅玄

往昔先王,配天垂则。乃设印章,作信万国。

取象晷度,是铭是刻。

文明慎密,直方其德。

本立道生,归乎玄默。

太上结绳,下无荒慝。

印铭,李尤

赤绂在服,非印下明。

棨传符节,非印不行。

龟钮犊鼻,用尔作程。

印铭怡轩公弓多昏,宣重岁浙。

印铭朱象贤:

外我公德,道典不亦。

印衣铭胡广

印衣,印服也。汉官仪:印有金、银、铜之殊,而服亦异其色,所以别尊卑、等贵贱也。

明明上皇,旌以命服。纡朱怀金,为光为饰。

迈种其泽,抚宁四国。

宣慈惠和,柔嘉维则。

克厌帝心,膺兹多福。

登位历寿,子孙万亿。

印斗铭王十朋

器髹而光,斗形而方。孰镌贱名,于是乎藏。

龙文印笥铭朔

名文华德,方宝信斯。

藏绶笥铭张衡

南阳太守鲍得有诏所赐先公绶笥,传世用之。时得更理笥,衡时为得主簿,作铭曰:

懿矣兹笥,爰藏宝珍。金缨组履,文章曰信平声皇用我赐,俾作帝臣。

服其令服,鸾封艾缗。

天祚明德,大赉福仁。

垂光厥世,子孙克神。

厥器维旧,中实维新。

周公惟事,七涓有邻。

箴符玺今箴崔瑗

在尊曰玺,在卑曰印。防不可不审,制不可无常。

如姬窃印,晋鄙受殃。

符臣司直,敢告不刚。

赋印赋以王道正直,执契理人为韵。

赵良器

域中四大,得一者王。混同区宇,端拱岩廊。运元功而莫测,故神用之无方。

穴处巢居,时尚传于朴略;结绳刻木,化始渐于昭彰。

暨夫扇浇薄,事征讨,知慧出而下有大伪,忠信兴而上失其道。

圣人以智周万物,仰观俯考,追淳化于往初,发鸟迹而爰造。是铸至坚之金,骋至巧之性。方圆设象以回合,雕错得宜而莹净。其道恒,其体正。其君者是效,故有闻于至孚;王者是司,故不待于严令。

详观其貌,且横且直,文缭绕而外转,字连绵而内逼。

迹处泥而髣髴,容因朱而翕赩。

迫而察之,若披彩画之图;远而望之,若散晴霞之色。

尔其大小咸准,委曲相袭,随时而行,仗义而立。

群吏则有虑其诞,故合之而给;天子则不责于人,故司契而执。借如九命作伯,三朝谒帝,服冠冕而去来,佩印绶而有继。当司存之部领,览职事之巨细,罔不典常作师,图忱之子。且契之不明,讼之所起;契之既用,人得而理。岂徒中山张氏,化坠鹊而初成;余不亭侯,感回龟而相似。光锡忠孝,若斯而已。乱曰: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人。执其左契,欲使还淳。故得永全太朴,不𭣧伦。斯亦为政之机要,何止更光于缙绅。

受命宝赋并序

梁肃

受命宝,在昔曰传国玺,自秦始皇有焉。盖取夫一世二世,传于无穷,故有传国之号。历两汉至于陈、隋。隋炀之遇祸也,宇文化及盗之而西,窦建德灭化及,取焉。易称:物不可以终否。武德中,太宗一戎衣而天下大定。是器也,与玺同归。国家用之,以受命所承,更名大宝,而多历年所。自前代观之,受天明命,则不求而得;僭贼劫迁,则得之而失。盖神物之所在,非徒然也。抑又闻之,鼎之轻重,与玺之去留,莫不视德之上下,位之安否。若恃宝命在已,而慆心堙耳,渐乎危殆。以负扆之尊,被窃𫓧之言。当此时也,此片玉耳,复何为哉?窃读史氏,感兴亡之器,忿徼觊之类,于是作受命宝赋。若形制之小大厚薄,则未始详也,故不备焉。其词曰:

物之贵兮,惟玉之英。翕二气以成形,极百宝之纯精。

卞氏得之,三献而后明。当秦赵之抗衡,挺高价于连城。伊玩好之所资,微神器之鸿名。及夫秦始称皇,削平六王,为龙为光,追琢成章。其文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始也,谓世有哲王,传国宝之无疆。何逆天以暴物,不及期以降殃。

惟阴阳之运行,终受授而不常。随素车与白马,归赤精于路旁。逮夫汉业中微,后族专命,禄去公室,世移威柄。实沙麓之遗瘵,成巨君之篡害。虽掷地以慷慨,终莫救夫颠沛。

俄渐台之颓覆,历更始与赤眉。咸庸懦而不居,卒乱长而祸滋。

洎四七之龙骧,为火主以得之。遂祀汉以配天,延二百之炎辉。苟非其人,宝命不归。悼桓灵之不嗣,置天下于阽危。既而赤伏道丧,黄星兆发,云雷遘屯,朝社播越。去乘舆而漂荡,入眢井以芜没。披草莱以拯之,实功存乎武烈。何典午之倾溃,刘石盗以自尊,既江表之卜年,遂归明以去昏。五世推移,或亡或存,失得由道,隋之并吞,始负险以争雄,俄衔璧而来奔。惟大业之离阻,由君昏而黩武,豺狼呀以当路,郊庙弃而失主。望夷之衅既发,斯器沦于丑卤。昊天有命,眷我高祖,骞飞汾晋,震叠关辅,云行雨施,雷动飙举,圣人既作,万物斯睹。于斯时也,充德扇结,东周卼臲,帝谓文皇,陈师往伐,如火烈烈,如风发发,牛口先拨,虎牢则达,致四海于升平,混车书以同辙,惟神器之有在,终告归乎魏阙。考乎先王之统世也,以文经天,以武纬地,观象备物,从宜制器,播而用之,为天下利。故曰大德曰生,大宝曰位,位之升降,唯道所至。先王审其所以,故为大于细,为难于易,然后本不摇而末不坠,安危之体,鉴此而已。若夫符命之所加,历数之所归,莫不天人合发,区宇乐推,休祥焕然,灵命显思。是以有守有失,动而悦随。苟贪饕与僭乱,莫不速祸而召危。此玉也,公路执持,众叛而亲离;赵高引佩,殿坏而身糜。惟前轨之昭昭,孰可幸捷以取之?若答曰:吾皇有命,如天有日。传宝在我,昏庸自佚。则陆浑无问鼎之事,历代无奉玺之术。苟思虑于废兴,故不既得而患失。於戏!天发祸机,圣人定之。天生神物,圣人用之。

唐哉皇哉,大人造之。子孙百代,永言保之。

咸阳获宝符赋失名

玉钮惟旧,芝泥尚新。

螭文外发,鸟篆中陈。

青宫受宝颂虞集

天历二年六月己酉,皇太子受宝于行幄。臣等拜手稽首而言曰:臣闻古之所谓能以天下让者,审几于先事,谓之至德;既勌而庸巽,谓之予贤。是皆人道之常,而未若今日之盛者也。我皇太子以仁文之资,知勇之德,当拨乱反正,以缵祖宗之统,则躬当大难,婴犯霜露而不辞。及功成治定,既膺历服之归,则推奉圣兄,谦居储贰而不伐。刚明之断,坚于金石而无变;素定之诚,质诸天地而无疑。求仁得仁,若处固有,乐道忘势,忻然无为。此实帝王之所难能,古昔之所未有,而卓然特见于前后千万世之内者也。臣尝读周易而观于乾龙之象,自潜至跃,时升位异,九五天飞,中正极矣。益进而上,庸知退夫。而仲尼之赞上九曰:唯圣人知进退之正。言非圣人不能及此。噫!仲尼发此义于千五百年之前,而昉见其事于圣代,宗社生灵万世无疆之福也。于乎盛哉!臣等幸以文学得备筵阁之顾问,亲逢盛礼,爰敢作颂以献。颂曰:

于穆皇储,文武圣明。于赫大帝,受命辑成。天运日行,既明既健。神交意孚,曾是修远。帝载龙旗,其行迟迟。万民徯来,皇储有思。载思载瞻,子庐于旅。式好在原,莫敢宁处。风雨孔时,道无游尘。肃肃銮车,通宵及晨。帝曰劳止,母趣行迈。会言近止,交喜更慨。滦阳之京,世皇所营。我毋即安,次于郊坰。坰有丰草,雨露既渥。差坰放牧,繁缨濯濯。皇储攸止,百灵具扶。群臣受诏,奉宝来趋。维时范金,龙光上烛。匪旧以新,景命攸属。宝来自南,追琢有章。卿云随之,五色景芒。有亲有尊,有友有爱。以承武皇,圣孝斯在。古人有言,兄弟家邦。咨尔臣庶,于乎勿忘。

史臣作颂,丕昭盛德。

既寿以昌,子孙千亿。

谱传国玺谱

郑文宝

国玺者,本卞和所献之璞,琢而成璧。楚求婚于赵,以璧纳聘,故称赵璧。而秦昭王请以十五城易之。赵使蔺相如送璧于秦,秦纳璧而吝城,相如乃诡而夺。至秦皇并六国,独有天下,乃命李斯篆书,诏工人孙寿用是璧为之。一云用蓝田玉作之,其篆文云: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至始皇崩,二世立,天下大乱,刘、项起。二世为赵高所弑,立子婴。子婴立四十日,汉高祖先与诸侯期入关,子婴乃乘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奉传国玺降于轵道旁。高祖收玺,以子婴属吏。项羽后杀子婴,诛戮秦族,封高祖,还定关中,立汉社稷。五年,诛项羽而有天下。至平帝时,王莽辅政,鸩杀平帝,立孺子,自号安汉公。王莽使皇后求国玺,后知不能留,乃从绶解下投地,故一角有缺,莽就得之,遂称新室。按玉玺方阔四寸,龙鼻色黄,上大篆文,饰以虫鸟鱼龙之状。秦相李斯篆其字有八,云: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侧小书七字,即魏太祖命黄象篆之,文曰:魏所受汉传国玺。初,王莽之末,天下大乱,赤眉入长安,长安人公宾就杀莽于渐台,遂得国玺,归于刘盆子。建武中,盆子降世祖,故玺人。后汉至献帝,董卓作乱,张让、段圭将帝出小平津,投玺于洛阳井中。孙坚入洛,见井上有五色气,使人濬井,乃获玺。孙坚得之,寻为袁术所夺。袁术败,玺入魏太祖。至常道乡公禅位于晋,玺入晋室。怀帝为刘聪所陷,帝降聪,聪于承尘得之,玺入聪。聪死,粲为靳准所杀。刘曜平靳准,国称赵。及曜为后赵石勒所灭,其玺入勒。至季龙死,石氏大乱中原,魏冉闵尽诛石氏,遂称魏,为前燕慕容隽所败。有戴施者得玺,谢尚以五百骑送之,归于东晋,即穆帝时也。及恭帝传位宋主刘裕,玺入宋。至顺帝时,禅位于南齐,齐主萧道成求尔玺,又入齐。至和帝时,禅位于梁主萧衍,以玺入梁。武帝太清时,侯景作乱,台城不守,武帝崩,萧纲为简文帝,俄而幽死永福省,立昭明子栋,又废栋自立,百余曰,军败,为羊鲲所杀。有赵贤者,为栋所亲,掌玺绶。及鲲败,将一疋载玺至京中。时有载金者为盗所劫,载玺者乃跃舟中,至瓜洲,复遇盗,力不能制,投玺于草中,而告大将军郭敬之。敬之取得,与北齐王高洋。至高纬,为后周武帝宇文邕所杀,玺入周室。静帝衍禅位于隋文帝,玺入隋。炀帝幸江都,宇文化及行弑,帝崩,其玺为萧后所掌,遂归于宇文化及,为窦建德所杀,玺入建德。后建德为突厥可汗所败,萧后将玺入虏庭。至唐武德中,使人入虏取箫后及传国玺,突厥乃遣萧后及玺并炀帝少子元帝归,遂入唐,高祖神尧皇帝受之。按唐年谱录:广明元年十二月五日,僖宗幸蜀,王建囊负传国玺从驾以行。天祐初,济阴王祝以寿终,玺入于梁。梁亡,入后唐。庄宗同光之乱,归于明宗。明宗崩,清泰即位于岐下,王思同、张虔、刘之举,少帝奔潞,潞帅石敬瑭不纳,殒于驿署,尔归于清泰。晋高拥戎马自晋阳入洛,河桥不守,清泰积薪累日,尽驱宗室六宫珍玩,一旦偕焚于摘星楼。秦尔煨烬,其亦明矣。按陷蕃记:北戎入梁园,晋少主奉上玺绶,戎王怪玉玺制用疏朴,笔工又非真绝,疑将有隐易者。晋人具以实对。文宝淳化中司计陕右,督刍军于塞下,有虔州永寿县主簿赵应良者,北燕人,老而能记,自谓少年事戎,为伪丞相高公堂后官。尝从公至燕子城,登重阁,阅晋旧物,得观玺绶,与陷蕃略同。令传者云秦玺入虏,亦其语矣。至道三年五月十五日,荥阳郑文宝舟中述。

玉尔玉谱:传国玺是秦始皇所刻,其玉出蓝田山,是丞相李斯所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汉高祖定三秦,秦王子婴献此玺。及汉高即位,仍佩之,因以相传,故号曰传国玺。汉昭帝时,殿中一夜相惊,霍光即召持节郎取玺,郎不与,光欲夺之,郎按剑曰:头可得而玺不可得。光善之。明日迁郎秩二等。光后废昌邑王贺,立宣帝,光自手解取贺玺,扶令下殿。至汉平帝,王莽篡位,向元后求玺,乃出尔投之于地,玺上螭一角缺。及莽败时,带玺绶避火于渐台,商人杜吴杀莽取绶,不知取玺及莽头。公宾就见绶,问绶主所在,及斩莽首并玺与王宪,宪得,无所送,又自乘天子车辇。李松人长安,斩宪送玺诣宛上更始。赤眉大司马谢禄至高陵,更始奉玺赤眉。赤眉立刘盆子。建武三年,盆子败于宜阳,玺还光武。

孙坚从桂阳入讨董卓,卓时已焚烧洛邑,徙都长安。坚军于城南,见井中旦旦有光,军人莫敢汲,坚乃探得玺。初,卓作乱,掌玺者投于井中,故坚得之。袁绍有僭盗意,乃拘坚妻逼求之。绍得玺,见魏武,举以向肘,魏武恶之。绍败,得玺还。汉以禅魏,魏以禅晋。赵王伦篡立,使义阳王威就惠帝取玺,帝不与,强夺之。晋帝永嘉五年,王弥入洛阳,执怀帝及传国六玺诣刘曜。后为石勒所并,玺复入勒,刻一边云:天命石氏。此题今不复存。勒为冉闵所灭,此玺入闵。闵败,玺存闵之部属蒋干。晋镇西将军谢尚遣都护何融至,购赏得之,以晋穆帝永和八年还江南。

晋元帝东渡,历数帝无玉玺。北人皆云司马家是白板天子疏

天启甲子九月,临漳民邢一泰于漳河西畔得玉尔。

玉奏疏

程绍

秦玺之不足征久矣。今玺之出,适在臣疆内,道路喧噪,流闻禁闼。既不应还瘗地下,又不敢秘于人闲。欲遣官恭进阙庭,迹涉贡媚,非臣谊所宜,亦恐皇上之所宝者,在彼不在此。臣虽什袭进之,皇上且瓦砾置之也。谨先驰奏闻,候命进止。昔者王孙圉不宝玉珩,齐威王不宝炤乘,蛮夷偏霸,犹知尊贤宝善,辉耀史册,况乎圣明之朝,全盛之世乎?今之大臣,如总宪邹元标、冯从吾,尚书王纪、盛以弘、孙慎行,侍郎曹子汴等,忧国奉公,白首魁艾,有一斥不还之词臣,久锢不起之台谏。思皇多士,国之宝臣。臣不能挽回天听,汲致明廷,徒献符贡玺,效七十二代之故事,臣窃羞之。伏望皇上践履大宝,克受贞符,怡神寡欲,亲贤纳谏。在朝之忠直,勿事虚拘,遗野之名贤,急为登进。玉瓒毖于清庙,瑚琏贲于明堂。共襄大器,永固金瓯。虽谓虞舜黄玺,夏禹玄圭,至今存可也。区区传国玺,其真伪岂足论哉!

表贺上传国宝。表并曰:

所聿受命之符,为时而出,自天之祐,维圣是承。方拜贶于大庭,遽均恩于率土。官师动色,海宇蒙休。臣闻夫国玺之有去来,犹周鼎之有轻重。好治而恶乱,舍昏而即明。顷自有唐之衰,荐更五代之季,伏而不发,殆且百年,忽尔自归,将传万世。所以表祖宗积累之庆,告社稷灵长之休。在圣与仁,宜昌而寿。陛下沉潜迪哲,刚健好生,参天地以成能,垂子孙而仿则。果有神物,是贻皇家。固将配甘露以纪元,岂止拟芝房而度曲。臣职专守土,志切慕君,讲称寿之仪,阻陪下列;奏升中之颂,故俟方来。

代任参贺玉玺表赵南唐

天道左旋,炎图复振,皇威北畅,珍物遄归。元正会朝,普率呼拚。伏以海岳所产,惟玉禀阳,宗庙之传,以玺守位。元帝得之兴晋祚,光武因之洪汉京。恭惟皇帝陛下,席累圣之休,受一谦之益。以时和岁丰为上瑞,以兵寝刑措为极功。蠲租弛民,群生莫不安业;解网恤物,异类亦且怀仁。函封远致,不知何国之白环;篆刻孔彰,咸曰宁王之大宝。故府之藏既入,神州之复可期。臣病解枢机,勉之藩服。觞称万寿,自怜遂隔于庆仪;品列三金,犹幸获供于贡职。

笺代崔彧进传国玺笺杨桓

资德大夫、御史中丞臣崔彧言:至元三十一年,岁次甲午,春正月既望旦,臣番直宿卫,御史台事臣阔阔术即卫所告曰:太师国王之孙曰拾得者,尝官同知通政院事,今既殁矣,生产散失,家计窘极。其妻脱脱真萦病,一子甫九岁,托以玉见贸,供朝夕之给。及出玉,印也。阔阔术,蒙古人,不晓文字,兹故来告。闻之且惊且疑,乃还私家取视之,色混青绿而玄,光采射人。其方可黍尺四寸,厚及方之三不足,背钮盘螭,四厌方际,钮尽玺堽之上,取中通一横窾,可径分,旧贯以韦条,面有篆文人,刻画捷径,位置匀适,皆若虫鸟鱼龙之状。别有仿佛有若命字、若寿字者。心益惊骇,意谓无乃当此昌运,传国玺出乎?急召监察御史臣杨桓至,即读之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传国玺文也。闻之,果合前意,神为肃然。乃加以净绵,复以白帕,率御史臣杨桓、通事臣阔阔木等直趋青宫,因镇国上将军都指挥使、詹事王庆端、嘉议大夫家令臣阿散罕,少中大夫、詹事院判臣仆散寿导谒进献皇太后御前,启曰:此古传国玺也,秦以和氏璧所造,厥后有天下者宝之,以君万国。然自前代失之久矣。今当宫车晚出,诸大臣佥议迎请皇太孙龙飞之时,不求而见,此乃天示其瑞应也。宜早达于皇太孙行殿,以符灵贶。已蒙嘉纳。翼日,令资善大夫、中书右丞詹事臣张九思,少中大夫、詹事院判臣仆散寿传皇太孙,亲为付授。此盖皇太妃懿虑深远,非臣愚所能及也。臣前又启:收藏宝玺之家,不知甄别,循常以玉求鬻。臣见而识之,特持来献,彼犹未知,望恩恤其家。传旨赐收玉之家楮币二千五百贯,并逮臣等进辨其宝者三人,衣叚各一,表里纹金绮素有差,以为异日旌实之征。臣等已诣府前敬受讫,自惟无状,不胜惭赧。是日,金紫光禄大夫、中书右丞相臣完泽,率集贤翰林侍从诸臣入贺御前,命山宝玺,遍示群臣,此又出于皇太妃至正至大之量。翰林学士臣董文用等前启曰:此诚神物,出当其时,若非皇太妃、皇太孙圣感,何以臻此?丞相以下台臣等次第上寿。自是内外称庆,咸曰:天命有归。

臣闻诗序曰:文王有德,故天复命武王。今神宝之出,盖因先帝有明德,故天命复归于皇太孙也。又曰:皇天亲有德,享有道。以言皇天非有德有道,则不亲不享也。又闻之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天命有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作善降之百祥。历观上世诗书之旨,未有无德而能致天命之归也。钦惟太祖圣武皇帝,秉资神格,始为天下除祸定乱,隆功盛德,简在天心,受命而为天下主。以至我宪天述道仁文义武太光孝皇帝,德配乾坤,功包海岳,孝格宗庙,子育黎元。舆地所记,悉主悉臣,照临无幽,咸遂生乐。施及明孝太子,天锡仁慈之德,上感君亲之悦,下系亿兆之望。至元建号,日月重明,无为而治者迨廿年。虽由太子进德修业之洪溢,亦赖元妃内助之渊密也。敬惟皇太妃聪明淑懿,母仪崇严,德量溥厚,孝敬慈恕,出乎天性,往古未有也。自明孝太子升遐,内则皇孙翼翼,训导端严,外则百司班班,临御整饬。由是圣上君父,大见倚重。虽于时皇太孙未昭储副之托,而詹事之司未尝一日废阙,以见皇天定命于青宫之位,无时不在,诚非人力所能为也。钦惟皇太孙殿下,德资刚明,才兼文武,英谋独断,大肖祖宗,族属系望,遐迩归心。圣祖宪天述道仁文义武太光孝皇帝,灼知天命之所在,久存隆顾,将付以抚军之重,于至元三十年夏六月二十二日,赐以皇太子金宝,大正储位,而后诏以出师之期。天下闻之,室家胥庆,和气穰穰,出于两间。是岁秋稔,数年罕遇。臣切念天象无言,托命不爽,岂期又于大行皇帝宫车晚出之后甫八日,传国神宝,不求而出于大功臣子孙之家,速由台谏耳目之司,直达于皇太妃御前。斯盖皇天授命,皇太孙诞膺龙飞,以正九五之位,俾符宝玺之文,既寿而永,永而又昌。臣又见皇天之心,大赖我皇元继体之君,不疾不迟,景命适至,以允四海之望者。其瑞应之兆有三。按唐史,代宗之将为太子,先封楚王,及位正储副而监国,楚州献定国宝一十有三,因曰楚者,太子之封。今天降宝于楚,宜建元宝应。盖以宝为太子瑞应也。昔明孝太子封为燕王,今皇太孙,燕王之子也,将主神器,而神宝出于燕,适于前事相符,此瑞应之兆一也。又宝玺之出,正当皇元圣天子六合一统之时,宫车晚出之近朝,以见天心正为继体之君设也,此瑞应之兆二也。又宝玺之出,适当月之三十日,有终而复始之象,以见先圣皇帝御世太平之功既成,俾继体之君复其始也,此瑞应之兆三也。今以此三兆观之,益见天命之来,际合于青宫也。臣区区之情,无任倾向,辄罄所见,以赞其万一。谨将宝玺之出处,古今始末,详据考按。

许慎说文:玺,王者印也,以守土,故为文从尔从土,其义盖曰天付尔此器,俾宝之以守尔士也。至周太史籀易为从尔从玉,义取天付尔此玉宝,以为天下君也。三代以上,玺文无所考,诸史籍并宝玺篆文图说曰:传国玺方四寸,其文文饰如前。楚以卞和所献之璞琢而成璧,后求昏于赵,以纳聘焉。秦昭王请以十城易之而不获。始皇并六国得之,命李斯篆其文,玉工孙寿刻之。太平御览又以为蓝田玉所刻。二世子婴奉玺降沛公于轵道旁,高祖即位,服其玺,因世传之,谓为传国玺。厥后孺子未立,藏于长乐宫。及莽篡位,使安阳侯王舜迫太后求之,太后怒骂而不与,舜言益切,出玺投之地,玺因归莽。及更始灭莽,校尉公宾就得玺,诣宛献于更始。赤眉杀更始,立盆子,玺为盆子所有。后盆子面缚奉玺于光武。至献帝,董卓作乱,掌玺者投于井中。孙坚征董卓,于井中得之。袁术夺于坚妻。术死,荆州刺史徐球闻帝为曹操迎在许昌,以玺送之。帝后逊位,并以玺归魏帝。道乡公禅位,玺归于晋。怀帝遇刘聪之害,𡊑归于聪。聪死,归曜。曜为石勒所灭,玺入于勒。勒灭,入于冉闵。闵败,见收于闵之将军蒋干。晋征西将军谢尚购得之,以还东晋,时穆帝永和八年也。自玺寄于刘石共。五十三年,晋复得之。自后宋、齐、梁、陈相传,以至于隋灭陈,萧后与太子正道并传国玺并入于突厥。唐太宗即位,宝玺未获,乃自刻玉曰:皇帝景命,有德者昌。贞观四年,萧后与正道自突厥奉玺归于唐,唐始得焉。朱温篡唐,玺入于温。庄宗定乱,玺入于后唐。庄宗遇害,明宗嗣立,再传养子从珂,是为废帝。后氏篡立自焚,自是玺不知所在。至宋哲宗,咸阳民段义献玉玺。及徽宗为金所虏,凡有宝玺,金皆取之。内玺一十有四,青玉传国玺一,其色与今所献玉玺相同,则知宋之南迁二百年,无此宝玺也明矣。然自金既取于宋之后,宝玺出处得失,亦未见明说。以及我元,适集皇太孙宝命所归之际,应期而出,臣职总御史,亲会盛事,不可以不录。又图中别有玺,其文亦八,旁注曰:此传国玺背文也。今见宝玺之背,皆刻螭形,蟠屈凹凸不齐,徧察厌四际,无地可置此文。按太平御览:秦光十九年,雝州刺史郄恢表慕容永称藩,奉玺,方六寸,厚七分,蟠螭为鼻。今高四寸六分,四边龟文,下有字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原其所由,未详厥始。以斯言之,当别是一玺,非今传国玺也。此又不可不辨。臣彧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奉笺上进以闻,伏希听览,微臣不胜瞻望之至。谨言。

论秦尔玉论胡致堂

有天下者,必汲汲于一玺,求之不得,则歉然若郡守县令之官,而未视印绂也。夫玺何所本哉?二帝三王不闻传是物而后为君也。舜受之尧,禹受之舜,汤受之禹,文武受之汤,先圣后圣,若合符节者,岂符之谓欤?故诗、书、春秋纪事详矣,曾不及玺。独秦夸大,使李斯以虫鸟之文,刻之美玉,兼称皇帝,以识诏令。自是而后,始有玺书。使秦善也,而玺无所本,固不当法;使秦不善也,面玺虽美,击而破之为宜,又何足传也?故尝论之,官府百司之印章,一代所为,而受之君者也,不可以失,失之则不敬。天子之玺,亦一代所用,而非受之于天者也,必随世而改,不改则不新。故汉有天下,当刻汉玺,而不必袭之秦;唐有天下,当刻唐玺,而不必袭之隋。所以正位凝命,革故而取新也。苟以为不然,曷不于二帝三王监之?彼世之玺,以乱亡毁逸者固多矣,必以相传为贵,又岂得初玺如是之久耶?

传国玺论

郝经

上世帝王,所以立政传信,考文议礼,则有瑞玉、服章、符节、左契,各为一代法制。别等差,辨上下,列贵贱,定尊卑,以为名器,而不以为传。故唐虞夏殷周之受命,莫不革故而易新。其先代之宝,世所共珍而不忍毁之者,如大玉、夷玉、天球、河图、璋判白、弓绣质、元龟青纯等,或以为藏,或以为分,或以为宝,而亦不以为传。故或在王朝,或在侯国,宗沉社偾,则转而之他传受而守之,莫敢少置者,在夫道而已。初自道传而极,极传而天,天传而地,地传而人与万物。圣王受命,为天地人物主,乃复以道为统而相传。故尧传舜,舜传禹,禹传汤,汤传文、武。本于天命,根于皇极,原于心性、仁义,明于夫妇、父子、君臣、上下,察于纲纪、礼乐、文物、政事,是以为二帝三王,而道高万世,古今莫及,未闻有后世所谓传国玺者。及秦始皇并天下,奋私智,尽灭先世帝王之制,自谓德高三皇,功过五帝,乃兼帝王之号,而为皇帝玺绶。灭赵所得楚和氏璧,诏丞相斯篆其文,刻为传国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于是除谥法,谓已为始皇帝,其余以世为号,传之万世。乃二世而亡,子婴降而汉得之。汉之佐命,始有意于三代,陋秦而从周,以为是物既亡楚,又亡赵,复亡秦,乃灭国所得,与斩白蛇剑并藏武库,传示无穷。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并为一代宝器。别取蓝田浑璞,刻为大汉受命之玺,以示惟新可也。乃自比秦之子孙,以为传国玺。于是偷国之盗,莫不睥睨揶揄,欲以为己有。绾于周勃,问于霍光,夺于王莽,挈于王宪,专于更始,上于盆子,复归于光武。至使肘后之石,误张丰于死。东汉之亡,劫于董卓,获于孙坚,拘于袁术,卒入曹丕之手。魏传之晋,怀、愍之难,入于刘、石,复归于金陵。天下之人,遂以为帝王之统,不在于道,而在于玺。以玺之得失,为天命之绝续,或以之纪年,或假之建号,区区方寸之玉,为万世乱阶矣。厥后晋传之宋,宋传之齐、梁、陈,陈传之隋,隋传之唐,而五季更相争夺,以得玺者为正统。宋靖康之乱,为金所有。汉以来十有余代,千有余年,竟不能复二帝三王之治。所谓天命心性、仁义礼乐,与夫纲纪法度治世之具皆不传。始则杂于王霸,终则尽为苟且。其篡弑夺攘,蹂躏血肉,污秽皇极者,不可胜言。呜呼!传者勿传,勿传者而传,其治乱相反,宜也。彼尝有是而亡其国,吾今得之,其诚为吉祥哉!昔汤伐桀于三般,俘厥宝玉,谊伯、仲伯以为非,而作典宝,言帝王自有常宝,不可以亡国之物为宝也。当新莽夺玺之日,元后骂曰: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虽一时忿激之言,最为得理者也。孰谓后世帝王无是二臣一妇人之见哉!不明尧舜禹汤、文、武之道,竟宝吕政亡国之器,袭讹踵陋,莫以为非,可为暵惋。且其制名为传国,谓以国传之人与子孙也。如尧传舜,舜传禹,可以谓之传矣;武王传成王,成王传康王,可以调之传矣。凡不以礼授受者,皆不可谓之传。征伐而得,则谓之取;篡弑而得,则谓之夺;攘窃而得,刖谓之盗。仍谓其玺为传国,何哉?或曰:然则无玺可乎?曰:信以传信,既以为典矣,可遂废而不用乎?一代受命,自可为一代之玺,更其文为一代之文,亡国则藏之,秦不传汉,汉不传魏,可也。光武传之明帝,明帝传之章帝,至于建安禅代之际,更为魏玺可也。独以秦玺为历代传国玺,不可也。近世金亡而获秦玺,以为亡国不祥之物,委而置之,不以为宝。一帝一玺,不以为传,虽曰变古,乃所以复古也。故著论以推本云。记玉玺传授本末。记失名。

秦玺者,李斯之鱼虫篆也,其围四寸,至汉谓之传国玺。迄于献帝所宝用者,秦玺也,历代皆用其名。永嘉之乱,没于刘、石,永和之世,复归江左者,晋玺也。太元之末,得自西燕,更涉六朝,至于隋代者,慕容燕玺也。刘裕北伐,得之关中,历晋暨陈,复为隋有者,姚秦玺也。开运之乱,没于耶律,女直获之,以为大宝者,石晋玺也。盖在当时,皆误以为秦玺,而秦玺之亡则已久矣。

吴氏印谱序

揭浤

印章之来尚矣。制式之等,钮绶之别,虽各有异,所以传令示信一也。是编自汉至晋,凡诸印章,搜访殆尽,一一摹搨,类聚品列,沿革始末,标注其下。不惟千百年之遗文旧典,古雅朴厚之意,粲然在目,而当时设官分职废置之由,亦从可考焉。吴氏孟思素以篆隶名,而是编皆其手录,尤可宝也。熊君仲章得之以示余,故书此而归之。至正二十五年五月甲子。

书杨氏集古印谱序

俞希鲁

予家旧藏王子弁啸堂集古录,列古印刻式三十有七。后游杭,识竹房吾子行,得学古编,其所收益富,当时视为赅博。乃今见浦城杨侯宗道印谱,绝出二书远甚。展卷披阅,使人慨然有怀古之意。予观周官职金所掌之物,皆揭而玺之。郑氏谓玺者,印也。则三代未尝无印,特世远湮没,非若彝器重大而可以久传者也。然则虞卿之所弃,苏秦之所佩,殆亦周之遗制欤?汉去古未远,其制作必有自来,斯谱之所以不易得也。盍亦录梓而行诸世,俾好事者得有所考焉。

印薮序王百谷

夫辑瑞合符,流传邈矣。刻龙判虎,制作纷然。汉祖昼销于借筹,博陆夜征而按剑。锥画仓皇于朝乱,倒用谲诡于军兴。虞卿急友而解去,周福因师而获绾。斯皆见闻沿袭,方策不刊者矣。于是顾君汝修,海岱琛奇,门庭国士。无双之隽,尚充启乎司徒第五之名,诚何减乎骠骑。南金并朗,东箭挺生。书流望迈夫皇象,博物誉隆于茂先。樾购林摉,探渊剖谷。公私并录,铜玉俱收。辨莓苔之蚀字,而摩挲断璞;测尘埃之锈画,而把玩残章。宫商附丽,宛同贯柳之鳞;朱紫参差,似出散花之手。列爵则君公卿士,骥尾荒夷;类族则王谢崔卢,缀旒诧姓。临摹殚力于按图,假借倾心于请璧。象形折微于虫乌,转注阙文于鲁鱼。浮湛日月,罄匮精灵。爰撰斯编,嘉名印薮。呜呼!玉玺与黄屋齐更,铜章共朱颜并殉。悲哉紫绶之人,尽是青原之骨。尔乃耕夫亡赖,秦书发钱鏄之余;樵竖何知,晋籀拾斧斤之下。斲土荒冈,化形之鹊莫隐;披榛故陇,左顾之龟始出。匪直金盌玉鱼同其珍怪,抑亦石经漆简嫓其光价矣。

启请周翼微刻印启陈维崧

月晴紫陌,只照青衫;秋老浑河,渐添黄叶。荆轲一去,市中饶感慨之人;乐毅无归,台畔足飘零之客。爰有汝南才子,娄水名流,摛丈则翡翠盈箱,织句则蒲桃竟幅。固已江东侨推以君宗,河北温邢呼为祭酒。爰观石鼓,偶客金台。刘公干之逸气,籍甚邺中;王辅嗣之清谈,斐然都下。五侯接席,都为楼护传鲭;千里知名,竞以陈蕃下榻。昨与同人,为言剩技。周瑜顾曲之暇,间涉说文;伯仁饮酒之余,兼摹缪篆。烂铜破玉,频镌蝌蚪之形;汉印秦章,屡画蛟螭之状。然此微长,原无足述,如斯小道,亦又何之?仆笑而言,君何不达?今夫华章丽句,或偏知己之难逢;巨制鸿裁,恒虑赏音之莫遘。若夫见蔡中郎之鸟篆,则传观尽讶其精;睹戴安道之鸡碑,则好事群惊其妙。盖形而下者易为知,形而上者难为喻也。然而聊为游戏,何妨暂挥郢客之斤;姑与周旋,何须不刻宋人之叶。嗟乎!绝技可传,多能有属。祇论一艺,愿诸君无失此人;若问其他,恐当世竟无其亚。譬访君平卜筮,亟趁其百钱罢肆之前;如求王宰丹青,幸需之十日一山,而后考玉尔。

玉考杨慎

元朝至元三十一年,木华黎曾孙硕德卒,其妻出古玉印货之,中丞崔彧、秘书丞杨桓辨其为传国玺,上之。

慎按:秦始皇之玺,一曰皇帝寿昌,一曰既寿永昌,已传疑有二矣。至朱梁亡,入于后唐。又唐主存勖谋即位,魏州僧以传国玺献,遂即位。则后唐之玺盖有二也。玺既有二,则必有一𧸛矣。是以今曰既曰于潞王从珂同焚于洛阳之玄武楼矣,而他日段义又得之,以为宋哲宗献。今日既曰入金,与金哀宗同焚于蔡州之幽兰轩矣,而翟朝宗又得之,以为宋宁宗献。若果𧸛而酷肖,则宋徽宗正衒名受欺者,又何疑其无捡,螭角无缺,郤之不用,而别制定命宝邪?𧸛迹在宋屡败露矣,而元之崔彧、杨桓又何由得之寡妇货物而献之?余意以为杨桓素工篆书,即著六书统者,必桓私刻之,谋于崔彧,而托名于硕德之妻无疑。崔彧之意,欲迎合皇太妃以翊戴成宗,而为此眩耀俗目而定其位耳。

按:通典云:秦得蓝田白玉为玺,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汉书注:卫宏曰:秦玺题是李斯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十国纪年:晋开运末,北戎犯阙,少帝重贵遣其子延煦献传国玺于辽,辽主讶其非真。宋哲宗元符元年五月,咸阳民段义属地得玉玺,蔡京及讲议玉玺官十三员奏曰:皇帝寿昌者,晋玺也;受命于天者,后魏玺也;有德者昌,唐玺也;惟德允昌者,石晋玺也;则既寿永昌者,秦玺可知。蔡京辈小人,上不惮诬天矣,而况于欺人乎?纵使真是秦玺,亦无道之物,亡国之器,岂舜之五瑞、禹之玄圭乎?噫!宋之君臣,可谓迷惑无识矣。

印典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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