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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达讲文言修辞

第二章 修辞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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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修辞之益

(一)

《左传》庄公十一年云: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说之辞也。”臧孙达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

(二)

又襄公二十三年云:孟氏闭门,告于季孙曰:“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季孙不信。臧孙闻之,戒。冬十月,孟氏将辟,藉除于臧氏,臧孙使正夫助之,除于东门甲,从己而视之。孟氏又告季孙,季孙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臧纥致防而奔齐。其人曰:“其盟我乎?”臧孙曰:“无辞。”将盟臧氏,季孙召外史掌恶臣而问盟首焉。对曰:“盟东门氏也,曰:‘毋或如东门遂,不听公命,杀嫡立庶!’盟叔孙氏也,曰:‘毋或如叔孙侨如,欲废国常,荡覆公室!’”季孙曰:“臧孙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门斩关?”季孙用之。乃盟臧氏,曰:“无或如臧孙纥,干国之纪,犯门斩关!”臧孙闻之,曰:“国有人焉!谁居?其孟椒乎!”

(三)

又襄公二十五年云: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冯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陈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献功。”晋人曰:“何故侵小?”对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晋人曰:“何故戎服?”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乃受之。冬十月,子展相郑伯如晋,拜陈之功。子西复伐陈,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四)

又襄公二十六年云: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姬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卻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熸,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树达按:杜注云:“《传》言:‘声子有辞,伍举所以得反,子孙复仕于楚。’”

(五)

又襄公三十一年云: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晋侯以我丧故,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士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请命。”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逢执事之不闲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诸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赡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不畏寇盗,而亦不患燥湿。今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盗贼公行而天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请执事将何以命之?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乃筑诸侯之馆。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六)

又昭公九年云: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颍。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废队是为,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偪我诸姬,入我郊甸,则戎焉取之。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伯父图之!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叔向谓宣子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灭宗周以宣示其侈,诸侯之贰,不亦宜乎!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宣子说。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且致阎田与禭,反颍俘。王亦使宾滑执甘大夫襄以说于晋,晋人礼而归之。

(七)

又昭公十年云:戊子,晋平公卒,郑伯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九月,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

(八)

《说苑》卷十一《善说篇》云:子贡曰:“出言陈辞,身之得失,国之安危也。《诗》云:‘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夫辞者,人之所以自通也。”主父偃曰:“人而无辞,安所用之?”昔子产修其辞而赵武致其敬,王孙满明其言而楚庄以惭,苏秦行其说而六国以安,蒯通陈说而身得以全。夫辞者,乃所以尊君、重身、安国、全性者也。故辞不可不修,而说不可不善。

树达按:王孙满答楚王问鼎轻重,事见《左传》宣公三年。

(九)

《新序》卷三《杂事篇》云:昔者,秦魏为与国,齐楚约而欲攻魏,魏使人求救于秦,冠盖相望,秦救不出。魏人有唐且者,年九十余,谓魏王曰:“老臣请西说秦,令兵先臣出,可乎?”魏王曰:“敬诺。”遂约车而遣之。且见秦王,秦王曰:“丈人罔然乃遂至此,甚苦矣!魏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矣。”唐且答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是大王筹策之臣失之也。且夫魏,一万乘之国也,称东藩,受冠带,祠春秋者,为秦之强足以为与也。今齐楚之兵已在魏郊矣,大王之救不至。魏急,则且割地而约齐楚。王虽欲救之,岂有及哉!是亡一万乘之魏,而强二敌之齐楚也。窃以为大王筹策之臣失之矣。”秦王惧然而悟,遽发兵救之,驰骛而往。齐楚闻之,引兵而去,魏氏复故。唐且一说,定强秦之策,解魏国之患,散齐楚之兵,一举而折冲消难,辞之功也。……唐且有辞,魏国赖之,故不可以已。

二、不修辞之害

甲 事不明

(―)

《汉书》卷六十八《霍光传》云:光与左将军桀结婚相亲,光长女为桀子安妻,有女,年与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盖主内安女后宫,为倢伃。数月,立为皇后。父安为骠骑将军,封桑乐侯。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长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桀安欲为外人求封,幸依国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有椒房中宫之重,皇后亲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由是与光争权。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敞亡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桑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对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听。后桀党与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复言。

《后汉书》卷二十三《窦宪传》云:窦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充满朝廷。叔父霸为城门校尉;霸弟褎,将作大匠;褎弟嘉,少府。其为侍中将大夫郎吏十余人。宪既负重劳,陵肆滋甚。四年,封邓叠为穰侯,叠与其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又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举父长乐少府璜,皆相交结。元、举并出入禁中,举得幸太后,遂共图为杀害。帝阴知其谋,乃与近幸中常侍郑众定议诛之。以宪在外,虑其惧祸为乱,忍而未发。会宪及邓叠班师还京师,诏使大鸿胪持节郊迎,赐军吏各有差。宪等既至,帝乃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叠、磊、璜、举,皆下狱诛,家属徙合浦。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宪及笃、景、瑰皆遣就国。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本郡,瑰以素自修,不被逼迫。明年,徙封罗侯,不得臣吏人。

树达按:宋洪迈《容斋随笔》卷三云:汉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书之诈,诛桑弘羊、上官桀,后世称其明。然和帝时,窦宪兄弟专权,太后临朝,共图杀害。帝阴知其谋,而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独知中常侍郑众不事豪党,遂与定议诛宪。时亦年十四,其刚决不下昭帝,但范史发明不出,故后世无称焉。

树达又按:《后汉书·刘隆传》有记汉明帝事一条,附录于此,以供参证。

《后汉书》卷二十二《刘隆传》云:是时,天下垦田多不以实,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十五年,诏下州郡检核其事,而刺史太守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百姓嗟怨,遮道号呼。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趣,吏不肯服,抵言于长寿街上得之,帝怒。时显宗为东海公,年十二,在幄后,言曰:“吏受郡敕,当欲以垦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实首服,如显宗对。

(二)

《汉书》卷七十四《丙吉传》云:武帝末,巫蛊事起,吉以故廷尉监征,诏治巫蛊郡邸狱。时宣帝生数月,以皇曾孙坐卫太子事系,吉见而怜之,又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曾孙无辜,吉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曾孙,置闲燥处。吉治巫蛊事连岁不决。后元二年,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孙在。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还,以闻,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曾孙病,几不全者数焉。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视遇甚有恩惠,以私财物给其衣食。昭帝崩,亡嗣,大将军光遣吉迎昌邑王贺。贺即位,以行淫乱废,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吉奏记光,光览其议,遂尊立皇曾孙,遣宗正刘德与吉迎曾孙于掖庭。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绝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是时掖庭宫婢则令民夫上书自陈,尝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问,则辞引使者丙吉知状,掖庭令将则诣御史府,以视吉,吉识,谓则曰:“汝尝坐养皇曾孙不谨督笞,汝安得有功?独渭城胡组、淮阳郭征卿有恩耳!”分别奏组等共养劳苦状,诏吉求组、征卿,已死,有子孙,皆受厚赏,诏免则为庶人,赐钱十万,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三国志·魏志》卷十一《管宁传》注引《高士传》云:初,晋宣帝为布衣时,与昭有旧。同郡周生等谋害帝,昭闻而步陟险,邀生于崤渑之间,止生,生不肯。昭泣与结诚,生感其义,乃止。昭因与斫枣树共盟而别。昭虽有阴德于帝,口终不言,人莫知之。

《晋书》卷百廿八《载记·慕容超传》云:慕容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纳之子。苻坚破邺,以纳为广武太守,数岁去官,家于张掖。德之南征,留金刀而去。及垂起兵山东,苻昌收纳及德诸子,皆诛之,纳母公孙氏以耄获免。纳妻段氏方娠未决,囚之于郡狱。狱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尝有死罪,德免之,至是将公孙及段氏逃于羌中而生超焉。……平又将超母子奔于吕光。及吕隆降于姚兴,超又随凉州人徙于长安。超母谓超曰:“吾母子全济,呼延氏之力。平今虽死,吾欲为汝纳其女以答厚恩。”于是娶之。

树达按:宋孔平仲《珩璜新论》云:“吾观《魏志·管宁传》注,记明胡昭脱晋宣帝于死而口终不言,以为贤于丙吉也。又观《晋·载记·慕容超传》呼延平之活超也,与丙吉事正相类,而史氏文不足以起之,故奄奄如此,可为长太息也。”

乙 物不显

(―)

《南史》卷四十三《齐高帝诸子传》云:广汉什邡人段祖以 于献始兴王鉴,其器高三尺六寸六分,围三尺四寸,圆如筒,铜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铜马。以绳县马,令去地尺余,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茎当心,跪注 于,以手振芒,则声如雷,清响良久乃绝。

树达按:宋洪迈《容斋续笔》卷十一云:“《东坡志林》记始兴王鉴一节云:‘记者能道其尺寸之详如此,而拙于遣词,使古器形制不可复得其仿佛,甚可恨也。’”树达按:今涵芬楼印《东坡志林》无此条。

丙 犯人忌

(一)

宋张耒《明道杂志》云:文潞公(彦博)以太尉镇洛,遇生日,僚吏皆献诗,多云五福全者,潞公不悦,曰:“遽使我考终命耶?”

树达按:五福见《尚书·洪范篇》,考终命为五福之一,谓善终也。时代愈后,忌讳愈多,古人以为福者,后人不免以为忌,此可知修辞之不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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