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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今注今译

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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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公上

哀公元年(公元前四九四年)

经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元年春王正月,鲁哀公行即位礼。

经 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

传 元年,春,楚子围蔡,报柏举也1。里而栽2,广丈高倍3,夫屯昼夜九日4,如子西之素5。蔡人男女以辨6,使疆于江汝之间而还,蔡于是乎请迁于吴。

今注

1 报柏举也:柏举之役在定公四年。

2 里而栽:围着蔡都城一里开始做版筑。

3 广丈高倍:宽有一丈,高两丈。

4 夫屯昼夜九日:在垒里边军队屯在那里九天的工夫。

5 如子西之素:跟子西原定的办法一样。

6 蔡人男女以辨:蔡人分成男女来分着出降。

今译

春天,楚王围蔡国都城,这是报复柏举的战役,离城一里远,就筑起版筑来,厚有一丈,高有两丈。军队在里边屯守,经过九昼夜的工夫,同楚令尹子西本来的计划一样。蔡国人分成男女两队出城来投降,使他们住在江水同汝水的中间,楚国军队方才回来,蔡国请求迁到吴国去。

经 鼷鼠食郊牛,改卜牛。

今译

小黑老鼠食了祭天的牛,就改卜牛。

传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1,报槜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2,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昔有过浇3,杀斟灌以伐斟 4,灭夏后相5,后缗方娠6,逃出自窦,归于有仍7,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惎浇能戒之。浇使椒8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9,而邑诸纶10,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11,使季杼诱豷12,遂灭过戈13,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不亦难乎?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雠,后虽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蛮夷而长寇雠,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三月,越及吴平。吴入越,不书,吴不告庆,越不告败也。

今注

1 夫椒:《通典》说:“包山一名夫椒山,即今江苏吴县太湖中之西洞庭山是也。”

2 会稽:在今浙江省绍兴县东南十二里。

3 有过浇:过是古国。浇是寒浞的儿子。

4 斟灌、斟 :古代两国,与夏同姓。

5 夏后相:是夏启的孙子。

6 后缗方娠:后缗是夏后相的妻子,方怀孕。

7 有仍:《续山东考古录》:以济宁城为古仍国,周为任国,仍任古通用,《左传·桓公五年》“仍叔之子,杀梁作任”是也。

8 椒:是浇的臣子。

9 二姚:虞君的两个女儿为少康的妻子。

10 纶:《方舆纪要》:故纶城在今河南虞城县东南三十五里。

11 使女艾谍浇:女艾是少康臣子,去侦察浇。

12 季杼谍诱豷:季杼是少康的儿子后杼,引诱浇的弟弟豷。

13 过、戈:过是浇的国,戈是豷的国。

今译

吴王夫差在夫椒打败越国的军队,这是为的报复槜李的失败,就进入越国去。越王带着拿盔甲同盾牌的五千兵退到会稽山保存实力,使越大夫种利用吴国大宰嚭同吴国要求和平。吴王想答应他。伍员说:“不可以。我听说过,树德行,最好不断增加,去掉毛病必须除根。从前有过的浇杀了斟灌,攻打斟 ,接着灭了夏后相,夏后相的夫人后缗,方有喜,从隧道逃出,逃回她的母家有仍去,生了少康,少康做有仍国牧马的长官,他恨浇,但对他戒备。浇叫椒去寻求他,少康就逃到有虞去,做他厨子的长官,以保护他自己,躲避害他的人。虞国的君虞思,就把他两个女儿嫁给少康,使他住到纶这地方,有十里见方的田地,有五百人的军队,能宣扬他的德行,执行他的计谋,收聚夏国的众民,设立了官职,叫他臣女艾侦察浇,叫他儿子季杼引诱浇的弟弟豷,就灭了过、戈两国,光复禹的土地,祭祀夏的祖先,上配皇天,不失掉旧的事物。现在吴国不如过国,而越国比少康还大,要使他更丰大了,这不是必为吴国的祸难吗?句践这人能亲爱民众,而又善于施舍,所加施舍,皆得其人;亲爱民众,不会遗漏他们的小劳。跟吴国在同一块地方,而辈辈作仇敌,现在把他打胜,而又不占领他地方,这是保存他,违背天命而增长敌人,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姬姓的衰危,眼看着就可以来到。处在蛮夷中间而使仇人增加,拿这个来求当霸主,必定不能成功。”吴王不听。伍员退下告诉旁人说:“越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人民,二十年以后,吴国就变成池沼了。”三月,越国同吴国讲和。吴国攻进越国不写在《春秋》上,因为吴国不记庆贺,越国也不记失败。

经 夏,四月,辛巳,郊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四月,辛巳,举行郊天的礼。

传 夏,四月,齐侯、卫侯救邯郸,围五鹿1。

今注

1 五鹿:在今河北省大名(原为元城)县东南四十五里。

今译

夏天四月,齐侯、卫侯去救邯郸,围了晋国五鹿这地方。

传 吴之入楚也,使召陈怀公,怀公朝国人而问焉,曰:“欲与楚者右,欲与吴者左。陈人从田,无田从党。”逢滑当公而进1,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而晋盟主也,若以晋辞吴若何?”公曰:“国胜君亡2,非祸而何?”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其民。吴日敝于兵,暴骨如莽3,而未见德焉,天其或者正训楚也。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陈侯从之。及夫差克越,乃修先君之怨,秋,八月,吴侵陈,修旧怨也。

今注

1 逢滑当公而进:逢滑向着陈怀公走来。

2 国胜君亡:吴国胜了楚国,楚君也逃走了。

3 暴骨如莽:暴露在野地的骨头,如草那么多。

今译

吴国攻入楚国时,叫人去召陈怀公,陈怀公叫贵族们上朝问他们说:“想同楚国一同的站到右边,想同吴国一同的站到左边。都邑之人按田的位置站,没有田地的就跟族党站。”逢滑直向着陈怀公走去说:“我听说国家兴盛,因为有福祉,亡国,因为有祸乱。现在吴国没有福,楚国没有祸。楚国不可以舍弃,吴国不可以听从,而晋国是我们的盟主,要是以晋国为理由,来辞谢吴国,怎么样?”陈怀公说:“吴国胜了楚国,楚君又逃亡,这不是祸是什么?”回答说:“国家有这种情形的很多,何必不复兴呢?小国尚可以复兴,何况楚是大国呢?我听说国家的兴盛,是因为它看人民如看受伤的人一样,这就是它的福祉,亡的时候看人民如草一样,这就是它的祸。楚国虽没有德,也不常杀它的人民。吴国使它人民,常暴露在兵祸中,它人民的白骨跟草一般多,而没见它的德,上天或者正教训楚国,祸乱就到吴国,没有多少日子了。”陈怀公就听他的话。等到夫差战胜越国以后,就着手为先君报仇。秋天八月,吴国侵了陈国,这是修整旧的怨望。

经 秋,齐侯、卫侯伐晋。

传 齐侯、卫侯会于乾侯,救范氏也。师及齐师、卫孔圉、鲜虞人伐晋,取棘蒲1。

今注

1 棘蒲:《一统志》说:棘蒲故城,在今河北省赵县城中。

今译

齐侯、卫侯在乾侯会见,为了救范氏。鲁国的军队同齐国军队、卫国孔圉、鲜虞人伐晋国,占据棘蒲这地方。

传 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1,器不彤镂2,宫室不观3,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4。在国,天有菑疠,亲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5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与焉6。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不知旷,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雠,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

今注

1 室不崇坛:屋子不起高坛。

2 器不彤镂:物件不刻上红颜色的花。

3 宫室不观:宫室没有台榭。

4 择不取费:物件全取坚固不尚细致。

5 熟食者分:热的吃的,必须分给别人。

6 其所尝者卒乘与焉:他所吃的珍贵的食物,普通的士兵也吃了。

今译

吴国军队仍旧在陈国,楚大夫全害怕了,说:“吴王阖庐能用他的人民,所以在柏举这地方打败我们楚国,现在听说他的嗣君又更厉害,那怎么办呢?”令尹子西就说:“你们只应当忧虑自己不相和睦,不要以吴国为祸患。从前吴王阖庐,吃食只是一味,住的地方也不用两层的席,屋子底下也不起坛,器具全不雕花,宫室里头也没有台榭,舟同车全不装饰,衣服财用不要最好的。在国家里面,天降下疫疠,有传染病,他就亲自巡视孤儿寡妇,而供给他们的乏困;在军中,凡有好的食物,必遍分给兵士吃,然后自己才敢吃。他有了好吃的,兵士们全参加。他常常抚恤他的人民而同他们一样的劳苦安逸,所以人民并不劳苦,死了也知道没有白白死去,我们楚国的先大夫子常,跟他做法相反,所以我们被吴国打败。现在听说夫差,住的地方有台榭、水池子,夜里也有妃嫱嫔御。一日的工夫,所希望的事,必定做成,好玩的必定要带着,珍奇的东西要聚在一块儿,游观乐事必须要做,看人民跟仇人一样,而每天用他们,吴国是先自己败亡了,怎么能够使我失败?”

经 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仲孙何忌率领军队去讨伐邾国。

传 冬,十一月,晋赵鞅伐朝歌。

今译

冬天十一月,晋国赵鞅伐朝歌,为的讨伐范氏、中行氏。

哀公二年(公元前四九三年)

经 二年,春,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取漷东田及沂西田。癸巳,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绎。

传 二年,春,伐邾,将伐绞1,邾人爱其土,故赂以漷沂之田2而受盟。

今注

1 绞:《汇纂》说:在今山东滕县县境。

2 漷沂之田:《一统志》说:漷水在今山东滕县南十五里,即南沙河也。沂西田在今山东费县东南,小沂水西南。

今译

哀公二年春,鲁国伐邾国的绞邑,邾人喜爱他们的土田,就利用漷水同沂水沿边田地作贿赂来受盟誓。

经 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卒。

经 滕子来朝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滕子到鲁国来朝见。

经 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

传 初卫侯游于郊,子南仆1。公曰:“余无子2,将立女。”不对。他日又谓之,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3,君命只辱。”夏,卫灵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为大子,君命也。”对曰:“郢异于他子,且君没于吾手,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辄在4。”乃立辄。六月,乙酉,晋赵鞅纳卫大子于戚,宵迷。阳虎曰:“右河而南必至焉5。”使大子 6,八人衰绖,伪自卫逆者,告于门,哭而入,遂居之。

今注

1 子南仆:子南是卫灵公的儿子公子郢,给卫灵公驾车。

2 余无子:因为蒯聩出奔了,所以他没有太子。

3 三揖在下:三揖指卿、大夫、士。

4 且亡人之子辄在:逃亡的人指蒯聩,他的儿子出公辄。

5 右河而南必至焉:从河的右边走往南去,必定达到。这时候黄河从北边流,戚在河的外边。

6 大子 :太子穿着丧服。

今译

当初,卫灵公到郊外去游玩,他的儿子公子郢驾着车。灵公说:“我现在没有了太子,将立你为太子。”郢不回答。另一天又对他说,他回答说:“我不能羞辱国家,请君另作打算吧。君夫人在堂上,卿大夫士在堂下,君的命令只能得到耻辱!”夏天,卫灵公死了,郢夫人说:“立公子郢为太子,这是君的命令。”他就回答说:“郢同旁的儿子不一样,并且君死时我在身边,假设有这一回事,我必定能知道,并且蒯聩的儿子辄尚且存在。”卫人就立了辄为君。六月乙酉,晋国赵鞅送蒯聩到戚去,夜里迷了路,阳虎说:“右边顺着黄河走再向南,必能到戚这地方。”使太子穿着丧服,八个人穿着丧衣装作自卫来接蒯聩的,告诉戚守门的人,哭着就进去了。

经 秋,八月,甲戌,晋赵鞅帅师及郑罕达帅师战于铁,郑师败绩。

传 秋,八月,齐人输范氏粟,郑子姚、子般1送之,士吉射逆之,赵鞅御之,遇于戚。阳虎曰:“吾车少,以兵车之斾与罕驷兵车先陈,罕驷自后随而从之,彼见吾貌,必有惧心,于是乎会之2,必大败之。”从之,卜战龟焦3。乐丁4曰:“《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5。’谋协,以故兆询可也。”简子誓曰:“范氏、中行氏反易天明6,斩艾百姓,欲擅晋国而灭其君,寡君恃郑而保焉。今郑为不道,弃君助臣,二三子顺天明,从君命,经德义,除诟耻,在此行也。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7,人臣隶圉免8。志父9无罪,君实图之,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桐棺三寸,不设属辟10,素车朴马11,无入于兆12,下卿之罚也。”甲戌将战,邮无恤13御简子,卫太子为右,登铁14上,望见郑师众,大子惧自投于车下,子良授大子绥而乘之曰:“妇人也!”简子巡列曰:“毕万匹夫也,七战皆获,有马百乘,死于牖下。群子勉之,死不在寇。”繁羽御赵罗,宋勇15为右。罗无勇,麇之16,吏诘之,御对曰:“痁作而伏。”卫大子祷曰:“曾孙蒯聩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17,郑胜18乱从,晋午19在难,不能治乱,使鞅讨之,蒯聩不敢自佚,备持矛焉20,敢告无绝筋,无折骨,无面伤,以集大事,无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请,佩玉不敢爱。”郑人击简子,中肩,毙于车中21,获其蠭旗22,大子救之以戈,郑师北,获温大夫赵罗。大子复伐之,郑师大败,获齐粟千车。赵孟喜曰:“可矣!”傅傁23曰:“虽克郑,犹有知在,忧未艾也。”初,周人与范氏田,公孙尨24税焉,赵氏得而献之,吏请杀之,赵孟曰:“为其主也,何罪?”止而与之田。及铁之战,以徒五百人宵攻郑师,取蠭旗于子姚之幕下,献曰:“请报主德!”追郑师,姚、般、公孙林殿而射,前列25多死。赵孟曰:“国无小。”既战,简子曰:“吾伏弢呕血,鼓音不衰26,今日我上也。”大子曰:“吾救主于车,退敌于下,我右之上也。”邮良曰:“我两靷将绝,吾能止之27,我御之上也。”驾而乘材,两靷皆绝。

今注

1 子姚、子般:子姚是罕达,子般是驷弘。

2 会之:联合起来作战。

3 卜战龟焦:龟裂了卜兆不成。

4 乐丁:是晋大夫。

5 爰始爰谋,爰契我龟:这是《诗经·大雅》的一句诗。先开始计谋,然后去占卜。

6 反易天明:指不侍奉君长。

7 庶人工商遂:庶人同工人、商人全可以做官。

8 人臣隶圉免:做人臣同隶圉全免去奴隶的工作。

9 志父:据服虔说:赵鞅反叛以后就改名叫志父。

10 不设属辟:在棺材里不要再有近身的小棺材。

11 素车朴马:素的车辆,坏的马,用以拉棺材。

12 无入于兆:不要入到祖先的坟地中。

13 邮无恤:即王良。

14 铁:《一统志》说:在今河北濮阳县北五里,一称铁邱。

15 繁羽、赵罗、宋勇:三人都是晋大夫。

16 麋之:捆起来。

17 文祖襄公:蒯聩的祖父。

18 郑胜:郑声公的名字。

19 晋午:晋定公的名字。

20 备持矛焉:做戎右。

21 毙于车中:躺在车中。

22 蠭旗:是旗子名。

23 傅傁:赵鞅的属臣。

24 公孙尨:尨音旁,是范氏的臣。

25 前列:排在队前面的人。

26 吾伏弢呕血,鼓音不衰:我伏在弓衣上吐血,敲鼓的声没有止住。

27 我两靷将绝,吾能止之:靷音引。我两个缰绳将断,我能阻止他不断。

今译

秋天八月,齐人输送粟给范氏,郑大夫子姚同子般护送去的。范氏的士吉射在路上迎接,赵鞅便去抵拒他,在戚这地方碰见。阳虎说:“我们的车子甚少,现在只能把兵车的先锋队,和子姚、子般的兵车混列成阵势,子姚、子般再从后追赶上来,他见了我的景象,不知虚实,一定有畏惧的心,于是合拢去交战,必定可以大败他的。”赵鞅依了他的话,及至占卜时,龟兆却焦了不成功。晋大夫乐丁说:“《诗经》上说:‘先谋划,然后再卜筮,两相契合,就是吉利。’如谋划与卜兆结果相同,便拿从前卫太子的卜兆作为吉利的结果,也可以的,不必再卜了。”赵鞅誓师说:“范氏、中行氏违反天的明德,不事君上,杀戮人民,想专擅晋国的政权,要灭他的国君。寡君是要靠郑国保护的。现在郑国却做无道的事情,丢开君主,帮助臣子,我们这些人,顺着天的明德,听从君的命令;经营有德的义事;要除去诟骂的羞耻,都全靠这次战争了!克服敌国以后,上大夫可受县邑;下大夫可受郡邑;兵士可受田十万亩;庶人及工商人,都能得仕进;人臣及隶圉们都得免去厮役。我这次如果没有罪,只请君主商酌;如果有了罪,就受绞缢的死刑,死后用三寸厚的桐棺,外面不用套材,拿素车朴马装载着柩,不要进入祖先墓地,这是下卿的刑罚啊。”甲戌那天,两军将要交战了,邮无恤驾了简子的车子。卫太子做了车右,登上铁丘去,望见郑国的兵很多,太子害怕得跌出车外去,子良便拉根上车的绳索给太子,使他爬上来说:“你真像妇人一样!”赵鞅周巡在行伍中说:“从前晋献公的臣子毕万,原是个微贱的人,却七次战争都有斩获;后来做了大夫,有了四百匹马,死在牖下,得以寿终。你们都要勉力些,打仗是不一定会死的!”繁羽替赵罗驾了车子,宋勇做了车右,赵罗是没有勇气的,就在车上用绳束缚住他。有军吏诘问为什么要这样子,繁羽答说:“疟疾发作了,所以缚在那里的。”卫太子祷告说:“曾孙蒯聩,敢昭告皇祖周文王,烈祖卫康叔,文祖卫襄公,现在郑声公胜,跟着奸人为乱,晋定公午,陷在患难中,不能治这乱事,使鞅出来征讨。我蒯聩不敢自己贪安逸,也备位拿着长矛,充作戎右,敢祈告神灵,不要使我绝了筋,不要使我折了骨,不要使我伤损了面目;以能成功这件大事,不要成为三位祖先的羞耻,大命虽然不敢请,佩玉却也不敢爱惜。”郑人击中了赵鞅的肩,倒在车中,郑人抢去一面蠭旗,太子便拿戈救,郑师才败下去,温大夫赵罗却仍被他们捉去。太子便再去攻打,郑国军队才大败,掳得齐国的粟一千车。赵鞅快活地说:“现在好了!”赵鞅的属下傅傁说:“虽然胜了郑国,还有知氏存在,忧患还没有清除呢!”起初周人给了范氏田,公孙尨替范氏去收田租,赵氏众人捉了尨来献给赵简子,军吏请求杀死他,赵鞅说:“他也是为他主人出力啊!有什么罪?”便阻止不杀,又还了他的田租。等到这会儿铁丘的战争,他便领了徒众五百人,趁夜间去攻打郑师,取那在子姚的帐幔下的蠭旗,回来献给简子说:“请报你主子的恩德。”追赶郑师的当儿,子姚、子般、公孙林做了押队,向后射箭。晋兵的前排兵士死得很多。赵鞅说:“你们留意,不可看轻它是小国。”战斗结束以后,赵鞅说:“我伏在弓衣上边吐血,鼓声却仍旧不息,今天是我的功劳为上!”太子说:“我在车上救你,到车下退敌兵,我要算戎右中上等的了!”邮良说:“我驾着的马,两条肚带要断了,我却能使它不断,我要算驾车子中上等的了!”便再搭马在横木上,一拖之后,两条马肚带果然都断掉了。

经 冬,十月,葬卫灵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十月,给卫灵公行葬礼。

经 十有一月,蔡迁于州来,蔡杀其大夫公子驷。

传 吴洩庸如蔡纳聘而稍纳师,师毕入,众知之。蔡侯告大夫杀公子驷以说1,哭而迁墓。冬,蔡迁于州来。

今注

1 杀公子驷以说:杀公子驷以做解说。

今译

吴洩庸往蔡国去聘问,就逐渐将军队带进去,军队都进去了,蔡人方才知道,蔡侯告知大夫们,杀了公子驷以做解说,哭着往墓地中告蔡先君。冬天,蔡就迁到州来。

哀公三年(公元前四九二年)

经 三年,春,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

传 三年,春,齐、卫围戚,求援于中山1。

今注

1 中山:即鲜虞。在今河北省新乐县西南四十五里。

今译

春天,齐国的国夏同卫国的石曼姑率领着军队围戚地,戚人要求鲜虞帮助。

经 夏,四月,甲午,地震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四月甲午这天,鲁国地震。

经 五月,辛卯,桓宫、僖宫灾。

传 夏,五月,辛卯,司铎1火,火逾公宫,桓、僖灾2,救火者皆曰:“顾府3。”南宫敬叔4至,命周人出御书俟于宫5,曰:“庀,女而不在死。”子服景伯至,命宰人出礼书6,以待命,命不共,有常刑,校人乘马7,巾车脂辖8,百官官备,府库慎守,官人肃给,济濡帷幕9,郁攸从之,蒙葺公屋,自大庙始,外内以悛10,助所不给,有不用命,则有常刑无赦。公父文伯至,命校人驾乘车11,季桓子至,御公立于象魏之外,命救火者伤人则止,财可为也,命藏象魏12曰:“旧章不可亡也!”富父槐至曰:“无备而官办者,犹拾沈也。”于是乎去表之槀,道还公宫13。孔子在陈,闻火曰:“其桓、僖乎!”

今注

1 司铎:是宫名。

2 桓、僖灾:桓公同僖公的庙也着火。

3 顾府:注意藏财物的府库。

4 南宫敬叔:孔子弟子南宫阅。

5 周人出御书俟于宫:周人是管周代典籍的人,把鲁君看的书拿出来,在宫里等候。

6 命宰人出礼书:叫总宰的属下拿出管礼的书。

7 校人乘马:掌马的预备好马。

8 巾车脂辖:管车的涂上油脂在车轴上。

9 济濡帷幕:把帷帐全拿水湿了。

10 以悛:按着次序的先后。

11 乘车:鲁君坐的车。

12 象魏:象魏是城门之阙,公布有教民的法令。

13 道还公宫:开出道路围绕着宫,使火不致烧到公宫。

今译

五月辛卯,司铎宫起火,火超过公所住的宫,桓公同僖公的庙也连上了,救火的人都说:“注意救府库。”南宫阅来了,叫管周代典籍的官赶快将鲁君常读的简册拿出来在宫中等着,说:“预备好了,你要不在就将你处死。”子服景伯来了,叫家宰的属员拿礼书出来等待命令,要不恭敬命令,就有常例的刑法;又叫掌马的人排列好马,掌车的人在车轴上涂上油,百官预备,严慎守着府库,馆人努力救火,将帷帐用水湿了,顺着火气将公家的屋,由太庙开始,以次序蒙上,在后的人支援在前的人,有不听从的,不能赦免。公父文伯来了,叫掌马的驾上哀公所坐的车。季孙斯来了,驾着公所坐的车到象魏门的外边,叫救火者人受伤了就止着,钱财仍可以想办法,又叫他们将象魏典章藏起来,他说:“旧章不可以失掉!”富父槐来了说:“不预备救火,而各自治己所掌的官事,是救不了火的。”就去掉火道所经过的积橐,使火不至于达到公宫。孔子在陈国听见火灾,就说:“恐怕是桓公同僖公的庙呀!”

经 季孙斯、叔孙州仇帅师城启阳1。

今注

1 启阳:《一统志》说:在今山东临沂县北十五里有开阳故城。此经无传。

今译

季孙斯同叔孙州仇率领军队修启阳城。

经 宋乐髠帅师伐曹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宋国乐髠率领军队讨伐曹国。

传 刘氏、范氏1世为昏姻,苌弘事刘文公,故周与范氏,赵鞅以为讨。六月,癸卯,周人杀苌弘。

今注

1 刘氏、范氏:刘氏周卿士,范氏是晋大夫。

今译

周卿士刘氏同晋国范氏代代通婚,苌弘侍奉刘蚠,所以周与范氏相连,赵鞅颇以为非。六月癸卯,周人杀了苌弘。

经 秋,七月,丙子,季孙斯卒。

传 秋,季孙有疾,命正常1曰:“无死,南孺子2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3也可。”季孙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卫,康子请退,公使共刘4视之,则或杀之矣,乃讨之,召正常,正常不反。

今注

1 正常:是季孙斯的宠臣。

2 南孺子:季孙斯的夫人。

3 肥:季康的名字。

4 共刘:是鲁大夫。

今译

秋,季孙斯有了病,告诉他的家臣正常说:“你不要死,南孺子要生下了男孩,你就去告诉君把他立了;若是女孩,就立了肥罢!”季孙斯死了,季孙肥即位。季孙斯下葬了,季孙肥正在公朝上,南氏生了男孩,正常抱着到朝上报告说:“季孙有遗言告诉我说:‘南氏要生男孩,你就告诉君同大夫们立了他。’现在生了一个男孩,特来告。”正常就逃到卫国去了。季孙肥请求退位,哀公叫大夫共刘去看,已经被人杀掉,就讨伐那杀小孩的。叫正常回来,正常也畏惧不敢回来。

经 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蔡人放逐他的大夫公孙猎到吴国去。

经 冬,十月,癸卯,秦伯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十月癸卯,秦伯死了。

传 冬,十月,晋赵鞅围朝歌,师于其南,荀寅伐其郛,使其徒自北门入,己犯师而出。癸丑,奔邯郸。十一月,赵鞅杀士皋夷,恶范氏也。

今译

冬十月,晋国赵鞅围了朝歌,军队在南方,荀寅伐他的外郭,使他的党徒从北门进来,他自己直接打对方的军队而出,癸丑这天逃到邯郸去了,十一月,赵鞅杀了士皋夷,因为他恨范氏。

经 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邾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叔孙州仇同仲孙何忌率领军队围邾国都城。

哀公四年(公元前四九一年)

经 四年,春,王二月,庚戌,盗杀蔡侯申,蔡公孙辰出奔吴。

今译

四年,春天二月,庚戌这天,强盗杀了蔡侯申,蔡国公孙辰逃到吴国去。

经 葬秦惠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给秦惠公行葬礼。

经 宋人执小邾子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宋人逮捕了小邾子。

经 夏,蔡杀其大夫公孙姓、公孙霍。

传 四年,春,蔡昭侯将如吴,诸大夫恐其又迁也承1,公孙翩2逐而射之,入于家人而卒。以两矢门之,众莫敢进。文之锴3后至,曰:“如墙而进,多而杀二人。”锴执弓而先,翩射之中肘,锴遂杀之,故逐公孙辰而杀公孙姓、公孙盱4。

今注

1 承:承音惩。杜预注说这是楚国话。《正义》:“惩创往年之迁,恐其更复迁徙”。

2 公孙翩:蔡大夫。

3 文之锴:蔡大夫。

4 公孙盱:公孙盱即公孙霍。都是蔡大夫,全是反对蔡昭侯的党羽。

今译

春天,蔡昭侯将到吴国去,诸大夫恐怕他又迁国,非常的畏惧,公孙翩追着去射他,他进到家中就死了。公孙翩拿着两支箭立在门前看守,众人没有敢向前的。文之锴最后来了,就说:“如墙并排地向前进,至多也不过射伤二人。”他就拿着弓领先,公孙翩射中他的肘。文之锴遂杀了公孙翩,因此将公孙辰放逐而杀了公孙姓及公孙霍。

经 晋人执戎蛮子赤归于楚。

传 夏,楚人既克夷虎1,乃谋北方,左司马眅、申公寿余、叶公诸梁2致蔡于负函3致方城之外于缯关4,曰:“吴将泝江入郢,将奔命焉。”为一昔之期,袭梁及霍5,单浮余6围蛮氏,蛮氏溃,蛮子赤奔晋阴地7,司马8起丰析9与狄戎,以临上10雒,左师军于菟和11,右师军于仓野12,使谓阴地之命大夫士蔑13曰:“晋楚有盟,好恶同之,若将不废,寡君之愿也。不然,将通于少习14以听命。”士蔑请诸赵孟,赵孟曰:“晋国未宁,安能恶于楚,必速与之。”士蔑乃致九州之戎15,将裂田以与蛮子而城之,且将为之卜。蛮子听卜,遂执之与其五大夫以畀楚师于三户16,司马致邑立宗焉,以诱其遗民,而尽俘以归。

今注

1 夷虎:蛮夷对楚国反叛。

2 左司马眅、申公寿余、叶公诸梁:三人都是楚大夫。

3 负函:在今河南省信阳县境。

4 缯关:在今河南省方城县境。

5 梁霍:《水经注》说:“汝水之右,有霍阳聚,汝水迳其北,东合霍阳山水,水出南山。杜预曰:‘河南梁县有霍山者也。’其水东北流,迳霍阳聚东。”

6 单浮余:是楚大夫。

7 阴地:在河南卢氏县东北。

8 司马:指左司马眅。

9 丰析:《方舆纪要》说:丰城在今河南析川县西南,析在内乡县西,有淅阳城。

10 上雒:在今陕西商县县治。

11 菟和:菟和山在商县东一百一十里。

12 仓野:《一统志》引《水经注》说:“丹水自仓野,又东历兔和山。”是苍野聚在菟和山之西。

13 使谓阴地之命大夫士蔑:派人通知晋国派驻阴地的大夫士蔑。

14 少习:在商县东南一百八十里。

15 九州之戎:晋城陆浑戎,散居在九个州乡,故名九州之戎。

16 三户:《一统志》说:三户城在河南析川县西南。

今译

夏天,楚国已经克服反叛的蛮夷,就进而谋划北方,左司马眅、申公寿余及叶公诸梁在负函这地方会合蔡旧民众,在缯关这地方会聚方城外的人民,说:“吴国将逆流来攻进楚都郢,大家要奔命去救。”连夜就决定明天袭了梁同霍,楚大夫单浮余围了蛮氏,蛮氏溃散,蛮子赤逃到晋国阴地。司马眅召集楚邑丰同析的群众及狄戎,以威胁上雒,左师陈列在菟和,右师陈列在仓野,派人通知晋国派驻阴地的大夫士蔑说:“晋国与楚国有盟誓,好恶都相同。若仍旧不改,这是我君的愿望;否则将通往少习以等候命令。”士蔑请示赵鞅,赵鞅说:“晋国尚未能安宁,何能再开罪楚国人,赶快给他。”士蔑就送九州的戎,诈言将分田地给蛮子为他修城,并说为他占卜。蛮子来听占卜,士蔑就将他同五大夫一齐捉住,全都在三户这地方交给楚国军队,楚国又诈作邑立宗,以引诱他分散的人民,全都俘虏来。

经 城西郛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修鲁都城的西面外郭。

经 六月,辛丑,亳社灾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六月,鲁国的亳社神庙火灾。

经 秋,八月,甲寅,滕子结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八月,甲寅,滕顷公死了。

经 冬,十有二月,葬蔡昭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十二月,为蔡昭公行葬礼。

经 葬滕顷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为滕顷公行葬礼。

传 秋,七月,齐陈乞1、弦施2、卫寗跪救范氏。庚午,围五鹿。九月,赵鞅围邯郸。冬,十一月,邯郸降,荀寅奔鲜虞,赵稷奔临3。十二月,弦施逆之,遂堕临。国夏伐晋,取邢4、任5、栾6、鄗7、逆畤8、阴人9、盂10、壶口11,会鲜虞纳荀寅于柏人12。

今注

1 陈乞:是陈僖子。

2 弦施:即弦多。

3 临:在今河北省临城县西南十里,有古临城。

4 邢:今河北邢台县。

5 任:在今河北任县东南。

6 栾:在今河北栾城东南。

7 鄗:在今河北柏乡县北二十二里。

8 逆畤:在今河北省完县东南二十里。

9 阴人:在今山西平顺及壶关附近。

10 盂:在今壶关平顺附近。

11 壶口:在今山西长治县东南十三里,狭形如壶口。

12 柏人:在今河北尧山县西北十二里。

今译

秋天七月,齐国陈乞、弦施同卫国寗跪救范氏,庚午围晋地五鹿。九月,赵鞅围邯郸。冬十一月,邯郸投降,荀寅遂逃往鲜虞,赵午的儿子赵稷逃往临。十二月,弦施迎着赵稷遂毁掉临的城墙。齐国国夏伐晋国,占据晋国的邢、任、栾、鄗、逆畤、阴人、盂、壶口八个城,弦施又会合鲜虞将荀寅纳到柏人城中。

哀公五年(公元前四九〇年)

经 五年,春,城毗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五年,春天,鲁国修筑毗的城池。

传 五年,春,晋围柏人,荀寅、士吉射奔齐。初,范氏之臣王生恶张柳朔1,言诸昭子2使为柏人3,昭子曰:“夫非而雠乎?”对曰:“私雠不及公,好不废过,恶不去善,义之经也,臣敢违之。”及范氏出4,张柳朔谓其子:“尔从主,勉之,我将止死,王生授我矣5!吾不可以僭之。”遂死于柏人。

今注

1 张柳朔:范氏的家臣。

2 昭子:范吉射。

3 柏人:派张柳朔做柏人宰。

4 及范氏出:范氏由柏人出奔齐国。

5 王生授我矣:王生给我死节之地。

今译

春天,晋国围了柏人城,荀寅同士吉射逃到齐国去了。当初,范氏的家臣王生甚恨张柳朔,告诉士吉射使张柳朔作柏人宰。士吉射问:“他不是你的仇人吗?”回答说:“私仇不能危害公事,喜好一个人,不废除他的过错,厌恶一个人,不抹杀他的好处,这是正常道理,臣哪里敢违背呢?”等到范氏出奔,张柳朔对他的儿子说:“你随着他去吧!我将不出奔而死,王生已给我死节之地啦,我不可以骗他!”就死在柏人。

经 夏,齐侯伐宋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齐侯伐宋国。

经 晋赵鞅帅师伐卫。

传 夏,赵鞅伐卫,范氏之故也,遂围中牟。

今译

晋国赵鞅率领军队伐卫,是因为范氏,就围了中牟。

经 秋,九月,癸酉,齐侯杵臼卒。

传 齐燕姬生子不成而死1,诸子鬻姒之子荼嬖2,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3立荼,寘群公子于莱4。秋,齐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公子 、公子阳生来奔。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不与埋,三军之事乎不与谋,师乎师乎?何党之乎5?”

今注

1 燕姬生子不成而死:燕姬是齐景公夫人,生的儿子没有行冠礼就死了。

2 诸子鬻姒之子荼嬖:庶公子是景公的妾鬻姒的儿子,名字叫荼,很受宠爱。

3 国惠子、高昭子:国惠子是国夏,高昭子是高张。

4 莱:《汇纂》说:“今山东黄县东南有莱子城。”

5 师乎师乎,何党之乎:众多的人到哪里去呢?

今译

齐景公的夫人燕姬生的儿子不及成年就死了,他的妾鬻姒的儿子荼甚得宠爱,大夫们恐怕他成了太子,对景公说:“你的年纪大了,没有太子怎么办呢?”公回答说:“你们不要发愁,发愁容易有病,何不常想快乐,何必怕没有君呢?”公有病,叫国夏同高张立荼,叫公子们都到莱去。秋,齐景公死了。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同公子黔都逃到卫国去,公子 同公子阳生逃到鲁国。莱人为他们歌唱:“景公死了呀不能参加葬礼,三军的事呀不能与计谋,这一群人将往哪里去呀!”

传 郑驷秦富而侈,嬖大夫也,而常陈卿之车服于其庭,郑人恶而杀之。子思1曰:“《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2。’不守其位而能久者鲜矣。《商颂》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以多福3。’”

今注

1 子思:是子产的儿子国参。

2 不解于位,民之攸塈:《诗经·大雅·假乐》的一句诗。意思是说如果对他职位不懈怠,人民就能够安息。

3 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以多福:这是《商颂》的一句诗。意思说不差池,也不敢满溢,不敢懈怠闲暇,就可以得到上天所命很多的福气。

今译

郑国驷秦富而且侈,他只是嬖大夫,可是他常在庭中陈列卿的衣服及车,郑人怨恨就杀了他。国参说:“《诗》说过:‘在位若不懈怠,人民就能安息了。’在位子上不能慎守,而能长久的甚少。《商颂》说:‘不差错也不自满溢,不敢懈怠闲暇,上天自然降下给他很多福气。’”

经 冬,叔还如齐。

今译

冬天,叔还到齐国去了。

经 闰月,葬齐景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闰月,为齐景公举行葬礼。

哀公六年(公元前四八九年)

经 六年,春,城邾瑕1。

今注

1 邾瑕:《山东通志》说:“邾瑕城在山东济宁县东南二十里,与负瑕为近,邾氏居此,因名邾瑕。”此经无传。

今译

鲁国修邾瑕城。

经 晋赵鞅帅师伐鲜虞。

传 六年,春,晋伐鲜虞,治范氏之乱也。

今译

六年春天,晋国赵鞅率领军队伐鲜虞,为的治理范氏的乱事。

经 吴伐陈。

传 吴伐陈,复修旧怨也。楚子曰:“吾先君与陈有盟1,不可以不救。”乃救陈,师于城父2。

今注

1 与陈有盟:在鲁昭公十三年。

2 城父:在今安徽省亳县东南七十里。

今译

吴国讨伐陈国,为的修整旧的怨望。楚昭王说:“我的先君与陈旧有盟誓,不能不去救他。”就去救陈,将军队驻扎在城父这地方。

经 夏,齐国夏及高张来奔。

传 齐陈乞伪事高、国者,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1,将弃子之命皆曰:‘高、国得君,必偪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者祸矣,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夏,六月,戊辰,陈乞、鲍牧2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昭子闻之,与惠子乘如公,战于庄3败,国人追之,国夏奔莒,遂及高张、晏圉4、弦施来奔。

今注

1 偃蹇:骄傲。

2 鲍牧:鲍圉的孙子。

3 庄:江永说:“即庄岳。”

4 晏圉:晏婴的儿子。

今译

齐国陈乞装作高张、国夏的党徒,每逢上朝就坐在他们的车上,随从时必说诸大夫的坏话,他说:“他们都很骄傲,将不听你的命令,他们皆说:‘高、国皆得到君心,必要逼迫我们,何不离开他们!’他们就要算计你们,你要早算计他们,也就是尽灭掉他们,迟缓是最下的策略。”在朝上又说:“他们全是虎狼,看见我在你们的身旁,就随时要杀我了,请准我到原位上去。”又对诸大夫说:“他们两人要有祸了,仗着得君就想算计你们,他们说:‘国中多祸难,就因为这些贵宠的人,把他们去掉,君就可以安定了。’此事他们已经谋算好了,何不在他们未动以前先动呢?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夫们听从了。夏六月戊辰,陈乞、鲍牧同大夫们率领军队进入公宫,高张听见了,就同国夏坐车到公处,在庄开战,高、国失败了,贵族们追赶他们,国夏逃到莒国,又同高张、晏圉、弦施奔到鲁国。

经 叔还会吴于柤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鲁国叔还同吴国在柤这地方会盟。

经 秋,七月,庚寅,楚子轸卒。

传 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将救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不如死!弃盟逃雠,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雠乎?”命公子申1为王,不可,则命公子结2,亦不可,则命公子启3,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4,卒于城父。子闾退曰:“君王舍其子而让群臣,敢忘君乎?从君之命,顺也,立君之子,亦顺也,二顺不可失也。”与子西、子期谋,潜师闭途5,逆越女之子章6,立之而后还。是岁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大史,周大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穀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禜。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7,江汉睢章,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穀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8。’又曰:‘允出兹在兹9。’由己率常可矣。”

今注

1 公子申:即子西。

2 公子结:就是子期。

3 公子启:是公子闾。以上三人都是昭王的哥哥。

4 大冥:《汇纂》说:“当在今河南淮阳项城县境。”

5 潜师闭途:秘密地发动军队,关闭道路,为的外人不能通消息。

6 章:是惠王的名字。

7 祭不越望:诸侯祭祀不能超过境内的山川。

8 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这是《逸书》。意思是说唐尧能够遵守天的常道,有了这个冀方,现在失了他的道路,把纪纲全都乱了,就灭亡了。

9 允出兹在兹:这是一句《逸书》。信用出自自己,福祉也在自己。

今译

秋天七月,楚昭王在城父,将去救陈国,占卜作战不吉祥,占卜退兵也不吉祥,昭王就说:“只有死了,再使楚国军队打败仗,不如死;弃掉盟誓而逃避仇人,也不如死。死是同样的,还是抗击仇人而死为上。”叫子西为王,不允诺;又叫子期为王,也不允诺;就叫子闾为王,五次推辞方允诺。将要作战,楚昭王病了。庚寅那天,昭王攻大冥的吴国军队,死在城父。子闾退下来说:“君王舍了他的儿子而让位给群臣,敢忘了君的恩德吗?听从君的命令是顺,立君的儿子也是顺,二顺不可以失落。”他同子西、子期商量好,断绝交通,暗派军队迎接昭王的妾越女所生的儿子章立为楚王,然后全部退还楚都。这一年有云,样子像红鸟,在太阳旁随着飞有三日,昭王派人去问周太史,周太史说:“这必然与王身有关系,若祷告可以转移到令尹或司马身上。”王说:“除掉心腹的痛,放在四肢上,有什么好处呢?我要没有大的过错,天岂能使我早死?若有罪就当受罚,又何能转移呢?”又不告祷除。当初,昭王有了病,占卜说黄河作怪,王不肯祭告。大夫们请到都城外去祭,王就说:“三代命令的祭祀不超过国内山川,江、汉、睢、章四水是楚国所望祭的,祸福的来到,不超过它们。我虽没有德行,不会得罪了黄河。”就不去祭。孔子说:“楚昭王懂得大道理,他应当不会失掉楚国!《夏书》说:‘只有陶唐,遵守上天的常理,享有冀这地方,现在失掉他们的道路,乱了他的纪纲,就灭亡了。’又说:‘信用出自自己,福祉也在自己。’由自己遵守常理也可以了。”

经 齐阳生入于齐,齐陈乞弑其君荼。

传 八月,齐邴意兹1来奔。陈僖子使召公子阳生,阳生驾而见南郭且于2曰:“尝献马于季孙,不入于上乘,故又献此,请与子乘之。”出莱门3而告之故。阚止4知之,先待诸外。公子曰:“事未可知,反与壬5也处。”戒之遂行,逮夜至于齐,国人知之。僖子使子士之母养之6,与馈者皆入。冬,十月,丁卯,立之,将盟7,鲍子醉而往,其臣差车鲍点8曰:“此谁之命也?”陈子曰:“受命于鲍子。”遂诬鲍子曰:“子之命也?”鲍子曰:“女忘君之为孺子9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悼公10稽首曰:“吾子奉义而行者也,若我可,不必亡一大夫11,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12,义则进,否则退,敢不唯子是从,废兴无以乱,则所愿也。”鲍子曰:“谁非君之子?”乃受盟。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13,去鬻姒14,杀王甲,拘江说,囚王豹15于句窦之丘16。公使朱毛17告于陈子曰:“微子则不及此,然君异于器,不可以二,器二不匮,君二多难,敢布诸大夫。”僖子不对而泣曰:“君举不信群臣乎?以齐国之困,困又有忧,少君不可以访,是以求长君,庶亦能容群臣乎?不然,夫孺子何罪?”毛复命,公悔之。毛曰:“君大访于陈子,而图其小可也。”使毛迁孺子于骀18,不至,杀诸野幕之下,葬诸殳冒淳19。

今注

1 邴意兹:高国党徒,是齐大夫。

2 南郭且于:即齐公子 ,住在鲁国都城南郭。

3 莱门:鲁都城的郭门。

4 阚止:是阳生的家臣,就是子我。

5 壬:是阳生的儿子齐简公。

6 使子士之母养之:子士之母是陈僖子的妾。

7 将盟:与诸位大夫盟誓。

8 差车鲍点:差车是管王车的官,鲍点是鲍牧的家臣。

9 孺子:就是荼。

10 悼公:即阳生。

11 一大夫:指鲍牧。

12 一公子:阳生自称。

13 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胡姬是景公的妾,安孺子就是荼。赖在历城县东境,与章丘县接界。

14 去鬻姒:把荼的母亲鬻姒也除掉。

15 王甲、江说、王豹:全是景公的嬖臣。

16 句窦之丘:在今山东临淄县附近。

17 朱毛:齐大夫。

18 骀:在山东省章丘县境。

19 殳冒淳:在章丘县北境。

今译

八月,齐高国党徒邴意兹逃来。陈乞派人叫齐悼公回国,悼公乘车去见南郭且于说:“以前尝献马给季孙,但是马不太好,所以又送上这匹,请同你共乘它看看。”出了莱门以后方告诉他真正原因。悼公的家臣阚止已经知道了,就等在外边。悼公说:“事情能否成尚不可知,你回家去先同我的儿子壬同等着消息吧。”又告诫他不要露出话,就返齐了。乘夜到了齐都,国人都知道。陈乞让他的妾照顾阳生,让阳生随着送饭的人进入齐公宫。冬十月丁卯,立他为齐君。将与诸大夫们盟誓,鲍牧去开会,当时已喝醉,他的臣差车叫鲍点的问道:“这是谁的命令?”陈乞说:“从鲍子处受的命令。”他就诬赖鲍牧说:“这是你的命令。”鲍牧说:“你忘了景公扮作牛使孺子牵着折落君的牙,现在可反背叛君吗?”悼公向鲍牧叩头说:“你是遵奉义理来办的,要是我可以做君,不必使一位大夫死亡;要是我不可以,不必亡一位公子。合义就前进,否则就后退,不敢不听你的话。废君或立君皆不要发生乱事,就是我的志愿。”鲍牧说:“谁不是君的儿子。”就接受盟誓,使胡姬领着安孺子到赖去,并去掉鬻姒,杀掉王甲,拘捕江说,囚禁王豹在句窦之丘。悼公叫朱毛告诉陈乞说:“不是你,我就到不了现在的地位,但是君同器具不同样,不可以有两个。器具有两个反能不缺匮,君有两个就多了患难,我敢布告给大夫知道。”陈乞不回答,流泪说道:“君对于群臣都不信吗?齐国内困于饥荒,外有兵戈的恐惧,少君无办法,所以求长君,或者也可容纳群臣吗?不然,这个孺子又有何罪呢?”朱毛回告,悼公颇以失言为后悔。朱毛说:“访问大政于陈乞,而自己计划小的事情。”就派朱毛送孺子到骀,未到,就将他杀在野外幕中,葬在殳冒淳这地方。

经 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鲁国仲孙何忌率领军队讨伐邾国。

经 宋向巢帅师伐曹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宋国向巢率领军队讨伐曹这地方。

哀公七年(公元前四八八年)

经 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郑。

经 晋魏曼多帅师侵卫。

传 七年,春,宋师侵郑,郑叛晋故也1。晋师侵卫,卫不服也2。

今注

1 郑叛晋故也:郑国开始反叛晋国在鲁定公八年。

2 卫不服也:鲁哀公五年晋国伐卫国,到现在卫国还不肯服从晋国。

今译

七年春天,宋国皇瑗率领军队侵略郑国,因为郑国对晋国反叛。晋国魏曼多侵略卫国,因为卫国至今未尝服从。

经 夏,公会吴于鄫。

传 夏,公会吴于鄫1,吴来征百牢2。子服景伯对曰:“先王未之有也!”吴人曰:“宋百牢我,鲁不可以后宋。且鲁牢晋大夫过十3,吴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晋范鞅贪而弃礼,以大国惧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礼命于诸侯,则有数矣。若亦弃礼,则有淫者矣4。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以为天之大数也。今弃周礼,而曰必百牢,亦唯执事。”吴人弗听。景伯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5,不与必弃疾于我。”乃与之。大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大宰嚭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臝以为饰6,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反自鄫,以吴为无能为也。

今注

1 鄫:今山东省睪县东。

2 百牢:一百俱牛肉。

3 且鲁牢晋大夫过十:这指晋大夫范鞅在鲁昭公二十一年。

4 则有淫者矣:就有超过的。

5 弃天而背本:放弃天理而背了周礼的本。

6 臝以为饰:光着身上,文身做装饰。

今译

夏天,哀公到鄫去与吴王聚会,吴向鲁国要求百牢的食物。子服景伯回答说:“先王没有这种制度!”吴人就说:“宋人曾给过我一百牢,鲁不可比宋减少。并且鲁曾给过晋大夫十牢以上,给吴王百牢,不也可以吗?”景伯说:“晋国范鞅贪心而放弃礼节,用大国的力量使我们害怕,所以我们给他十一牢,你要是用礼节来命令诸侯们,就有合礼的常数;你若是废弃礼节,就有超过的。周最兴盛的时候,定礼最多的是天子的牢,不过十二,这是天的大数目。现在要放弃周礼,必要百牢,这也是你的主意!”吴国人不听从。景伯说:“吴就要灭亡了,放弃天理而背弃周礼的本,不给它必把它的凶恶放在我们的身上!”就给了他。太宰嚭叫季孙斯去,季孙斯叫子贡辞谢。太宰嚭说:“国君常常在道路上奔走,而大夫不出门,这是何种礼节?”回答说:“哪里是礼节呢?就是因为怕大国。大国不用礼节来命令诸侯,它要不用礼,岂能够用分量来量。我们的寡君既然听从了命令,他的大夫岂敢放弃他的国家?太伯穿着朝服戴着朝帽,以奉行周朝的礼节,他弟弟仲雍接着他做君,断了头发,身上画着花纹,赤着身体做装饰,这岂是合于礼的吗?这是有缘故的。”自鄫会盟以后,以为吴国没有能力作为了。

经 秋,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来。

传 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德。失二德1者,危将焉保?”孟孙曰:“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对曰:“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今其存者无数十焉,唯大不字小,小不事大也。知必危2,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秋,伐邾,及范门3,犹闻钟声。大夫谏不听,茅成子4请告于吴,不许,曰:“鲁击柝闻于邾,吴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于我?且国内岂不足?”成子以茅5叛。师遂入邾,处其公宫,众师昼掠,邾众保于绎。师宵掠,以邾子益6来,献于亳社,囚诸负瑕7,负瑕故有绎。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自请救于吴,曰:“鲁弱晋而远吴,冯恃其众,而背君之盟,辟8君之执事,以陵我小国,邾非敢自爱也,惧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国之忧也。若夏盟于鄫衍9,秋而背之,成求而不违,四方诸侯,其何以事君?且鲁赋八百乘,君之贰也,邾赋六百乘,君之私也。以私奉贰,唯君图之。”吴子从之。

今注

1 二德:信同仁。

2 知必危:知道要伐邾必定有危险。

3 范门:邾都城郭门。

4 茅成子:邾大夫茅夷鸿。

5 茅:在今山东省济宁县东南五十里,古邾水入泗水处的西边。

6 邾子益:邾隐公。

7 负瑕:《方舆纪要》说:瑕邱城在滋阳城西北二十五里,鲁负瑕邑也。

8 辟:轻视。

9 鄫衍:即鄫,见前。

今译

季孙肥打算伐邾国,就请大夫们吃饭来商量。子服景伯说:“小国能够侍奉大国,就是因为信用的关系,大国能够保护小国,就是因为仁爱的关系。违背大国的吴,失了信用,讨伐小国的邾,不仁爱,人民是受城池的保护,城池是受德行的保护,失掉信用同仁爱两种德,有危险将如何保护呢?”孟孙氏说:“你们诸位以为怎么样?安于景伯的贤言,不应该反对他。”大夫们回答说:“禹在涂山会合诸侯,拿着玉币来加入盟誓的有一万个国家,现在存在的没有几十个,这就因为大国不能抚养小国,小国不能侍奉大国。如果知道伐邾必定危险,大家为何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因为知道没有危险。”孟孙氏不高兴地说:“鲁国的德同邾国一样,而拿军队的力量压制它,可以吗?”孟孙不高兴就走了。秋天鲁国讨伐邾国,到了邾国都城的郭门范门,还听见邾国敲钟的声音,大夫们谏箴,季孙不听,邾大夫茅夷鸿请到吴国去告诉,邾隐公不答应,说:“鲁国敲柝的音,邾国可以听见,吴国离邾国两千里,没三个月的工夫,到不了我们这里,并且国内的力量,尚不能抵抗鲁国吗?”茅夷就以他的封邑茅反叛了,鲁国军队就进了邾国都城,住到公宫里,军队白天就抢掠财物,邾国残余的众人退保到绎山。军队夜里抢掠,把邾隐公带到负瑕这地方,负瑕本来是有绎的地方。邾国的茅夷鸿拿着钱币自己往吴国求救说:“鲁国看晋国弱小而离吴国远,仗着人多势众,背叛你的盟约,看不起你的官吏,来压迫我们小国。邾不敢爱惜自己,而是怕你的威严不立。你的威严不立,是小国的忧愁。要是夏天在鄫盟会,秋天就背了盟约,鲁国达成他的需求而吴国不反对,四方的诸侯,怎样能侍奉你呢?并且鲁国军队有八百辆车,等于是你的对手,邾的军队有六百辆车,是你的部属。用部属侍奉对手,请你细想想吧!”吴王就听了他的话。

经 宋人围曹。

经 冬,郑驷弘帅师救曹。

传 宋人围曹,郑桓子思1曰:“宋人有曹,郑之患也,不可以不救。”冬,郑师救曹,侵宋。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彊,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彊为政,必去之。”及曹伯阳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孙彊好弋,获白鴈献之,且言田弋之说,说之,因访政事,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行。彊言霸说于曹伯,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宋人伐之,晋人不救,筑五邑于其郊,曰黍丘2、揖丘3、大城4、钟5、邘6。

今注

1 桓子思:子产的儿子国参,谥号为桓子。

2 黍丘:在今河南省夏邑县西南。

3 揖丘:在今山东省曹县界。

4 大城:在今山东省菏泽县境。

5 钟:在今山东省定陶县界。

6 邘:在今山东省定陶县境。

今译

宋国人围了曹国,郑国的国参说:“宋国人占据了曹国,这是郑国的祸患,我们不能不去救它。”冬天,郑国军队去救曹国,侵略宋国。当初,曹国有人梦见贵族们立到社宫中,计划灭亡曹国的事情,曹国的始祖曹叔振铎请等候公孙彊来到,贵族们全答应了。早晨去寻找这个人,曹国并没有。做梦的人告诉他儿子说:“我死了以后,你若听见公孙彊当政,必须要逃出曹国。”到了曹伯阳做了君以后,他喜欢打猎,曹国的乡下人公孙彊也好打猎,得到白鴈献给曹伯阳,并且说打猎的方法,曹伯阳听了很高兴。曹伯阳就问他政治,大为高兴,宠爱他,使他做司城的官以掌政权。做梦的人的儿子,就逃出曹国。公孙彊又对曹伯说称霸的方法,曹伯听从他,就背叛了晋国,而与宋国不和,宋国人讨伐他,晋国人不救。曹伯阳建筑五个城在他的都城外,叫作黍丘、揖丘、大城、钟、邘。

哀公八年(公元前四八七年)

经 八年,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

传 八年,春,宋公伐曹,将还,褚师子肥1殿,曹人诟之,不行,师待之,公闻之怒,命反之,遂灭曹。执曹伯及司城彊以归,杀之。

今注

1 褚师子肥:宋大夫。

今译

八年春天,宋伐曹国都城,将回国的时候,宋大夫褚师子肥殿后,曹国人骂他,因此殿后军队就不走了,宋国军队全都等待他,宋公听说,就恼怒了,叫军队回去,把曹国灭了。逮捕曹伯及公孙彊,回宋国把他们杀掉。

经 吴伐我。

传 吴为邾故,将伐鲁,问于叔孙辄。叔孙辄对曰:“鲁有名而无情1,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礼也,君子违2不适雠国,未臣而有伐之3,奔命焉4,死之可也,所托也则隐。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恶废乡,今子以小恶而欲覆宗国,不亦难乎?若使子率5,子必辞,王将使我。”子张6疾之。王问于子洩,对曰:“鲁虽无与立,必有与毙。诸侯将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晋与齐、楚辅之,是四雠也7,夫鲁,齐、晋之唇,唇亡齿寒,君所知也,不救何为?”三月,吴伐我,子洩率,故道险,从武城8。初,武城人或有因于吴竟田焉,拘鄫人之沤菅者曰:“何故使吾水滋9?”及吴师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克之。王犯10尝为之宰,澹台子羽11之父好焉,国人惧。懿子谓景伯:“若之何?”对曰:“吴师来,斯与之战,何患焉?且召之而至,又何求焉?”吴师克东阳12而进,舍于五梧13,明日舍于蚕室14。公宾庚、公甲叔子15与战于夷16,获叔子与析朱 。献于王,王曰:“此同车必使能,国未可望也!”明日,舍于庚宗17,遂次于泗上。微虎18欲宵攻王舍,私属徒七百人,三踊于幕庭,卒三百人,有若与焉19,及稷门之内20,或谓季孙曰:“不足以害吴,而多杀国士,不如已也。”乃止之。吴子闻之,一夕三迁。吴人行成,将盟,景伯曰:“楚人围宋,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犹无城下之盟,我未及亏,而有城下之盟,是弃国也。吴轻而远,不能久,将归矣,请少待之。”弗从。景伯负载造于莱门21,乃请释子服何于吴,吴人许之,以王子姑曹当之而后止,吴人盟而还。

今注

1 鲁有名而无情:鲁国有大国的名气,而没有实力。

2 违:逃亡。

3 未臣而有伐之:没有在彼国称臣,而彼国讨伐本国。

4 奔命焉:回到他的原国。

5 若使之率:若叫你率领着吴国军队。

6 子张:叔孙辄。

7 是四雠也:晋、齐、楚同鲁四国是吴国的仇人。

8 武城:今山东省费县西南。

9 水滋:水边变成浊水。

10 王犯:吴大夫。

11 澹台子羽:是武城人,孔子弟子。

12 东阳:在山东费县西南七十里,今为关阳镇。

13 五梧:在今山东费县西六十里,东阳之北。

14 蚕室:江永说:春秋滕不属鲁,当在费县西北境。

15 公宾庚、公甲叔子:全是鲁大夫。

16 夷:在费县西。

17 庚宗:在山东泗水县东。

18 微虎:鲁大夫。

19 卒三百人,有若与焉:末了挑选三百人,有若在内。有若是孔子弟子。

20 及稷门之内:三百人走到稷门里头。

21 负载造于莱门:背着盟誓的书到莱门去。

今译

吴国因为邾国,将伐鲁国,吴王问鲁人叔孙辄,叔孙辄回答说:“鲁国有大国的名气,而没有实力,伐它必定得到好处。”说了以后,就去告诉公山不狃,公山不狃说:“这是不合于礼的,君子逃亡不到仇敌国家,假设没有在这国做他的臣子,而这国讨伐本国,那就奔回本国,拼命到死好了,要是在自己托身之国,就该为旧国隐恶。并且人逃亡的时候,不以私怨废弃乡党,你现在以小的不高兴,而想把国家毁掉,不也很难吗?假若派你率领吴军,你必定辞让,吴王将派我。”叔孙辄因此很为难。吴王问公山不狃,回答说:“鲁国虽然好像不能自立,但在危急时必有人死命为国。诸侯将来救它,我们不可能得志。晋国同齐国、楚国帮助它,与鲁国等于吴国的四个仇敌,鲁国是齐国同晋国的嘴唇,嘴唇丢掉,牙就感觉寒冷,你是知道的,不救怎么办呢?”三月,吴伐鲁国,公山不狃统率,故意经过困难的道路,经过武城。当初,有武城人利用吴国的境界在那里种田,把鄫人种地的逮起来说:“何故使我们水脏了?”到了吴国军队来了,被拘捕的人引路去伐武城,把它占据了。吴国的大夫王犯,曾经做过武城宰,澹台子羽的父亲跟他很交好,鲁国人全害怕了。孟孙何忌对子服景伯说:“怎么办呢?”回答说:“吴国军队来了,就跟它作战,何必害怕呢?并且是我们伐邾引来吴师,那有什么办法呢?”吴国军队占据东阳再往前进,住到五梧,第二天住到蚕室,公宾庚同公甲叔子跟吴国军队在夷这地方打仗,吴国捕获了叔子同析朱 ,献给吴王,因为他们三个人同车,吴王就说:“同车三人都能死战,可见国家能用人,如此鲁国未可以盼望被我们得到。”第二天,吴国军队住到庚宗,往前进就住到泗水的上面。鲁大夫微虎想着夜里攻打吴王所住的地方,集合他手下的七百个人,在帐幕前面的院子三次跳跃,后来选出三百个人,孔子弟子有若在其中,这三百个人走到稷门的里面,有人对季孙说:“此举不足以害吴国,而会死亡很多鲁国的国士,不如止住吧!”就阻止他们去。吴王听说,害怕了,一夜的工夫搬了三次住处。吴国人要求和平,将行盟誓,子服景伯说:“从前楚国人围了宋国都城,宋国人换了儿子来吃,砍了人的骨头烧饭,尚且没有在城下盟会,我们现在尚没有完全失败,而做了城下的盟会,这是等于弃国家了。吴国人轻佻而道路很远,他们不能久待,将要回国,请你稍微地等一等吧。”季孙不听从。子服景伯就背着盟书到莱门,本来鲁国预备留子服景伯在吴国做人质,吴国答应了,因此鲁国人又要求,拿吴王子姑曹来鲁国做人质,吴王就不要子服景伯,吴国人盟誓以后就回去了。

经 夏,齐人取 及阐。

经 归邾子益于邾。

传 齐悼公之来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鲂侯1通焉,女言其情,弗敢与也,齐侯怒。夏,五月,齐鲍牧帅师伐我,取 及阐。或谮胡姬2于齐侯曰:“安孺子之党也!”六月,齐侯杀胡姬。齐侯使如吴请师,将以伐我,乃归邾子。邾子又无道,吴子使大宰子余3讨之,囚诸楼台,栫之以棘4,使诸大夫奉大子革5以为政。

今注

1 季鲂俟:是季康子的叔父。

2 胡姬:是齐景公的妾。

3 大宰子余:就是太宰嚭。

4 栫之以棘:用带刺的棘树环绕着房子。

5 太子革:即邾桓公。

今译

齐悼公到鲁国来的时候,季孙肥把妹妹嫁给他,悼公即位以后,派人来接,季孙肥的叔叔季鲂侯与她私通,季孙肥的妹妹告诉季孙肥这种情形,就不敢叫她去齐国,齐悼公很生气。夏天五月,齐国的鲍牧率领军队伐鲁国,占据了 同阐两个地方。有人说胡姬的坏话,对齐悼公说:“她是安孺子的党羽。”六月,齐悼公把胡姬杀掉。齐悼公派人到吴国请求军队,来伐鲁国,就把邾隐公送回去了。邾隐公在国无道,吴王派大宰嚭去讨伐他,把他囚在楼台上面,四面用棘树围绕,叫诸大夫奉太子革行使政权。

经 秋,七月。

传 秋及齐平,九月,臧宾如1如齐莅盟,齐闾丘明2来莅盟,且逆季姬以归,嬖。鲍牧又谓群公子曰:“使女有马千乘乎3?”公子愬之,公谓鲍子:“或谮子,子姑居于潞4以察之,若有之,则分室以行,若无之,则反子之所。”出门,使以三分之一行。半道使以二乘。及潞,麇之5以入,遂杀之。

今注

1 臧宾如:臧会的儿子。

2 闾丘明:闾丘婴的儿子。

3 使女有马千乘乎:意思是使你能做君。

4 潞:《汇纂》说:在齐之郊外。即山东临淄附近。

5 麇之:把他捆起来。

今译

秋天同齐国讲和,九月,臧宾如到齐国去参加盟誓,齐国就派闾丘明到鲁国来参加盟会,并且迎接季孙肥的妹妹,回去以后很得宠爱。鲍牧又对齐国各公子说:“你愿意有千匹马吗?”公子就告诉齐悼公,悼公告诉鲍牧说:“有人说你的坏话,你姑且到潞这地方住,容我细细地考察,若有这回事,就把你财产分了然后走,要是没有就可以回到你原位。”出门以后,叫他拿财产的三分之一去。走一半的道路,只准许他带着两辆车,到了潞这地方,把他捆起来,就把他杀了。

经 冬,十有二月,癸亥,杞伯过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十二月,癸亥,杞僖公死了。

经 齐人归 及阐。

传 冬,十二月,齐人归 及阐,季姬嬖故也。

今译

冬十二月,齐国人来归还 及阐这两个地方,因为季孙肥的妹妹得宠爱。

哀公九年(公元前四八六年)

经 九年,春,王二月,葬杞僖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九年春王二月,为杞僖公行葬礼。

传 九年,春,齐侯使公孟绰1辞师于吴。吴子曰:“昔岁寡人闻命,今又革之,不知所从,将进受命于君。”

今注

1 公孟绰:齐大夫。

今译

齐侯派公孟绰到吴国去辞谢派军队。吴王说:“以前已奉有命令,现在又有改变,不知该听从什么,我将前往贵国听命于君。”

经 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

传 郑武子賸之嬖许瑕求邑1,无以与之,请外取,许之,故围宋雍丘2,宋皇瑗围郑师,每日迁舍3,垒合,郑师哭。子姚4救之大败。二月,甲戌,宋取郑师于雍丘,使有能者无死,以郏张与郑罗5归。

今注

1 武子賸之嬖许瑕求邑:武子賸就是罕达,他喜欢的一个属臣叫许瑕,想要一块田地。

2 雍丘:《一统志》说:今河南杞县县治。

3 每日迁舍:每天修堡垒成了以后,就迁往另一处再修堡垒,为的使雍丘外边能够合围。

4 子姚:即罕达。

5 郏张、郑罗:全是有能力的郑大夫。

今译

郑罕达的宠臣要求一个封邑,已经没有封地了,无法给他,许瑕请求到国外去寻找,罕达答应了,所以围了宋国的雍丘。宋皇瑗围了许瑕的军队,每次修完堡垒就迁地方,等到堡垒合围,郑国军队都哭了。罕达来救,被宋师打得大败。二月甲戌,宋在雍丘的地方消灭了郑国的军队,留有能力的人一条生路,把有能力的郏张同郑罗带回到宋国。

经 夏,楚人伐陈。

传 夏,楚人伐陈,陈即吴故也。

今译

夏天,楚人伐陈,陈国与吴联络的缘故。

经 秋,宋公伐郑。

传 宋公伐郑1。

今注

1 宋公伐郑:为报复雍丘的战役。

今译

宋公伐郑,为了报复雍丘的战役。

传 秋,吴城邗沟1,通江淮。

今注

1 邗沟:按即今日江都县南之瓜州,至淮阴北神堰间之运河。

今译

秋天,吴在邗沟筑城通长江与淮水,这是后来运河的开始。

传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1,史龟曰:“是谓沈阳2,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3,伐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也,名位敌不可干也4。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郑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之需䷄5,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

今注

1 史赵、史墨、史龟:全是晋太史。

2 是谓沈阳:因为火是阳遇到水就沉下去,所以叫沈阳(沈通沉)。

3 不利子商:对于伐宋国不合适。

4 名位敌不可干也:两个水全茂盛,所以不能干犯。

5 遇泰 之需 :遇见泰卦变成了需卦。

今译

晋赵鞅占卜伐郑,遇见水同火的兆,问史赵、史墨同史龟,史龟说:“这名为沈阳,可以兴起军队,对于伐姜有利,而不利于伐商,伐齐就可以,讨伐宋国就不吉祥。”史墨说:“盈是水的名,子是水的位,名位皆盛不可以侵犯。炎帝为水师,姜姓是炎帝的后人,水可以胜火,所以伐姜就可以。”史赵说:“这是等于河水方满,不可以去游水,郑方有罪,不可以去救,救郑就不吉,其他都不知道。”阳虎又用周易来占卜,遇见泰卦 变到需卦 ,说:“宋方吉,不可与交战,微子启是帝乙的大儿子,宋与郑又是甥舅的国家,祉是福禄,若是帝乙的大儿子嫁他的妹妹而有吉禄,我又如何能得到吉呀?”就止住不打仗。

经 冬,十月。

传 冬,吴子使来,儆师伐齐。

今译

冬天,吴王派人告诉鲁国预备军队伐齐。

哀公十年(公元前四八五年)

经 十年,春,王二月,邾子益来奔。

经 公会吴伐齐。

传 十年,春,邾隐公来奔,齐甥也,故遂奔齐。公会吴子、邾子、郯子伐齐南鄙,师于鄎1。

今注

1 鄎:在今山东蒙阴县之北,复兴县境。

今译

十年春王二月,邾隐公奔鲁国来,他是齐国的外甥,所以又从鲁国逃到齐国。鲁哀公会合吴王、邾子,同郯子伐齐国的南边,驻军在鄎这地方。

经 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卒。

传 齐人弑悼公,赴于师,吴子三日哭于军门之外,徐承1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

今注

1 徐承:吴大夫。

今译

齐人弑齐悼公,讣告送到军队中,吴王在军门的外面哭了三天,吴大夫徐承率领着舟师从海上攻入齐国,齐国军队将他打败了,吴国舟师就退回国了。

经 夏,宋人伐郑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宋国军队征伐郑国。

经 晋赵鞅帅师侵齐。

传 夏,赵鞅帅师伐齐,大夫请卜之,赵孟曰:“吾卜于此起兵1,事不再令2,卜不袭吉3,行也!”于是乎取犁4及辕5,毁高唐6之郭,侵及赖7而还。

今注

1 吾卜于此起兵:就说去年曾经占卜伐宋不吉,伐齐就可以动兵。

2 事不再令:不必再求。

3 卜不袭吉:占卜也不会重复的吉祥。

4 犁:《续山东考古录》说:在今济阳县西南五十里。

5 辕:《续山东考古录》说:在今山东齐河县西北二十五里之瑗县故城。

6 高唐:《一统志》说:在今山东禹城西北。

7 赖:《方舆纪要》说:今山东聊城县西有赖亭。

今译

夏,晋赵鞅率军队伐齐国,大夫请求占卜。赵鞅说:“去年我已经占卜伐齐动兵,事情不要再求,占卜不会再遇到吉兆,去吧!”就占领犁同辕,毁了高唐的外城,侵略到了赖,就回来了。

经 五月,公至自伐齐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五月,鲁哀公从伐齐回来。

经 葬齐悼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齐国为齐悼公行葬礼。

经 卫公孟 自齐归于卫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卫国公孟 从齐国回到卫国。

经 薛伯夷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薛惠公死了。

经 秋,葬薛惠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天,为薛惠公行葬礼。

传 秋,吴子使来复儆师。

今译

秋天,吴王派人来鲁国再次要求预备军队。

经 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

经 吴救陈。

传 冬,楚子期伐陈,吴延州来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1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

今注

1 二君:指楚君、吴君。

今译

冬天,楚公子伐陈,吴季札救陈,对子期说:“吴楚两君不务德行,而力争诸侯,人民有何罪呀?我将退下使你得名,务德行而安定人民,那就好了!”吴国军队就退走了。

哀公十有一年(公元前四八四年)

经 十有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

传 十一年,春,齐为鄎故1,国书、高无 帅师伐我。及清2,季孙谓其宰冉求3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季孙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间。”季孙告二子4,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非鲁人也。鲁之群室5,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6,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孟孺子洩7帅右师,颜羽御,邴洩8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9为右。季孙曰:“须也弱!”有子10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门11之外,五日右师从之12。公叔务人13见保者而泣曰:“事充14,政重15,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16,师不逾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17,右师奔,齐人从之18,陈瓘、陈庄19涉泗,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林不狃之伍20曰:“走乎?”不狃曰:“谁不如?21”曰:“然则止乎?”不狃曰:“恶贤22。”徐步而死。师获甲首八十23,齐人不能师。宵谍曰:“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许。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而贤于邴洩。子羽锐敏24,我不欲战而能默。洩曰:‘驱之25。’”公为与其嬖僮汪锜乘,皆死,皆殡。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

今注

1 齐为鄎故:为去年鄎的战役。

2 清:《方舆纪要》说:清亭在山东长清县东南。

3 冉求:鲁人,孔子弟子。

4 二子:指叔孙、孟孙。

5 群室:都城所住的。

6 党氏之沟:《方舆纪要》说:庄公台在今曲阜县东北八里,庄公三十二年,筑台临党氏,见孟任是也。

7 孟孺子洩:孟懿子的儿子孟武伯。

8 邴洩、颜羽:全是孟氏家臣。

9 樊迟:鲁人,孔子弟子。

10 有子:就是冉求。

11 雩门:鲁都城南门。

12 五日右师从之:五日以后,右师才追上。

13 公叔务人:是公为。

14 事充:工作很多。

15 政重:赋税很重。

16 稷曲:《春秋大事表》说:曲阜县北宁阳东有曲池,疑即稷曲。

17 师入齐军:师指鲁国冉求所有的军队。

18 齐人从之:齐人跟着追逐右师,意思是说右师打败了。

19 陈瓘、陈庄:二人是齐大夫。

20 林不狃之伍:林不狃所率领的五人队。

21 谁不如:我不如谁,还想跑吗?

22 恶贤:那也算不得贤。

23 师获甲首八十:师获穿甲的头八十个。

24 子羽锐敏:子羽即颜羽,很精锐,意思说他想作战。

25 驱之:逃走。

今译

十一年的春天,齐悼公因为鲁国伐鄎,派国书、高无 率领军队讨伐鲁国。到了清这地方,季孙对他的家宰冉求说:“齐兵在清,一定是因为我鲁国,怎么办呢?”冉求回答说:“你季孙一人守国,派叔孙、孟孙二人跟了公在边境上抵御。”季孙说:“我无法调动他们的。”冉求说:“那么叫他们在境内近郊的地方抵抗。”季孙便告诉叔孙、孟孙,二人不肯。冉求说:“如果二人不肯,鲁君也不必亲自出兵,只你一人领兵背着城和齐一战罢了。不跟你战的,便不是鲁人。鲁国都邑的卿大夫之家,总要比齐国的兵车多些,一家对敌一车,总有余的了。你为什么要忧患呢?他们二人不要战,是应该的,现在政权都在你季氏手上;当你执政的时候齐人来伐,却不能打仗,这是你的羞耻,恐怕不能列在诸侯中了。”季孙便使冉求跟自己上朝,等在党氏的沟边;叔孙州仇看见冉求,便喊着问战事,冉求回答说:“君子有远大的计虑,我们小人知道什么呢?”孟孙何忌又强问他,冉求回答说:“小人是估计了材具才说话,打量了能力才供事的。”州仇说:“这分明是说我不成个丈夫了。”退下去便大阅他的军队。孟孺子洩领了右师,颜羽赶着兵车,邴洩做了车右。冉求领了左师,管周父驾了兵车,樊迟做了车右。季孙肥说:“樊须太怯弱。”冉求说:“须年少,能够听话的。”季氏的兵甲共有七千,冉有又把三百个武城人做了自己的亲兵,老的小的,都坐守宫室,扎兵在南城门外,过了五天,右师方才出来跟上。公为看见守城池的痛哭说:“公事真烦,租税真多,只苦着百姓,在上位的不能谋算国事,士人又不能出死力,怎样可以治民呢?我既说了他人,自己敢不竭力吗?”鲁兵和齐兵战于郊外,齐兵从稷曲前来,鲁兵却不敢渡过沟去抵敌。樊迟说:“这不是不能逾沟,实在是不相信你的号令,请和他们约定三刻时候一定要逾沟的。”便依着樊迟的话,众人方才跟过去。冉求的左师攻进齐军,右师却逃跑,齐人追赶右师,陈瓘、陈庄渡过泗水来追鲁师,孟之侧晚进城来,做了个押队的,却抽支箭鞭马说:“是马走不快呢!”林不狃的一排兵说:“走吧!”不狃说:“我不如哪个,却要逃走?”那排兵说:“那么停在此地战吧!”不狃说:“那也算不得贤。”便从容缓步地走了,死在兵中。冉求的兵得了甲首八十具。齐人却不能成队伍了。夜间的探子来报说:“齐人已经逃走了。”冉有请求去追齐师,一共请求了三次,季孙却不允许。后来孟孺子对人说:“我虽不及颜羽,却比邴洩好些,子羽是精锐敏疾,要想战的。我虽则不要战,嘴里却也不说要逃,洩只是说:‘赶马逃吧!’”公为和他的爱童叫汪锜的,一同坐着车子,都战死了。殡葬的时候,孔子说:“能够执了干戈保护社稷的,也可以不用夭殇的礼了!”冉有只因用矛于齐师,所以能攻进他的军中。孔子说:“这便是义。”

经 夏,陈辕颇出奔郑。

传 夏,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1,有余,以为己大器2,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梁糗、腶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3。”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

今注

1 赋封田以嫁公女:把封内的田地,全都加上特别税,为的嫁公的女儿。

2 大器:钟鼎一类的器皿。

3 器成而具:你那大器做成时,我就预备好了给你食物。

今译

夏天,陈国的辕颇逃到郑国去。当初,辕颇做司徒的官,把封内的田地全都上税,为的嫁公的女儿,剩下的钱,就给自己做钟鼎这类的大器,贵族们恨他,就把他驱逐出国。道上很渴,他同族的人辕咺,进奉稻做的酒、高粱做的干饭、肉做的饼,他很高兴,说:“怎么这样充足呢?”回答说:“你做的大器成了,我就预备好了给你食物。”辕颇就说:“你何不谏诤我呢?”回答说:“恐怕你不听我的话,而我被驱逐出去。”

经 五月,公会吴伐齐。

经 甲戌,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齐国书。

传 为郊战故,公会吴子伐齐。五月,克博1。壬申,至于嬴2,中军从王3,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展如4将右军。齐国书将中军,高无 将上军,宗楼将下军。陈僖子谓其弟书5:“尔死,我必得志。”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6。桑掩胥御国子7,公孙夏曰:“二子必死。”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8,陈子行命其徒具含玉9,公孙挥命其徒曰:“人寻约,吴发短10。”东郭书曰:“三战11必死,于此三矣。”使问弦多12以琴,曰:“吾不复见子矣!”陈书曰:“此行也,吾闻鼓而已,不闻金矣。”甲戌,战于艾陵13,展如败高子14,国子败胥门巢15,王卒助之,大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献于公16。将战,吴子呼叔孙17曰:“而事何也18?”对曰:“从司马19。”王赐之甲剑铍曰:“奉尔君事,敬无废命。”叔孙未能对,卫赐20进曰:“州仇奉甲从君而拜。”公使大史固归国子之元,寘之新箧,褽之以玄 ,加组带焉,寘书于其上曰:“天若不识不衷,何以使下国?”

今注

1 博:《山东通志》说:“在泰安县东南三十里。”

2 嬴:《山东通志》说:“在莱芜县西北四十里。”

3 中军从王:吴国中军随从吴王。

4 胥门巢、王子姑曹、展如:三人全是吴大夫。

5 书:陈书号子占。

6 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二人相勉励效死战。

7 国子:即国书。

8 《虞殡》:送葬的歌曲。表示他预备战死。

9 含玉:死后所含的玉石。

10 人寻约、吴发短:每人准备一条八尺长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表示用绳子穿吴国人的脑袋。

11 三战:指夷仪、五氏同这一次。

12 弦多:齐人。

13 艾陵:《山东通志》说:“在山东莱芜县东南。”

14 高子:齐国上军。

15 国子败胥门巢:吴国上军战败。

16 以献于公:献给鲁哀公。

17 叔孙:指叔孙州仇。

18 而事何也:你是什么职务。

19 从司马:听从吴国司马的命令。

20 卫赐:子贡,姓端木。是孔子弟子。

今译

为上一次在都城外面打仗的事,鲁哀公会合吴王讨伐齐国。五月,占领了博这地方。壬申,到达嬴这地方,吴国的中军随从吴王,胥门曹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展如率领右边的军队。齐国是国书率领中军,高无 率领上军,宗楼率领下军。陈乞对他弟弟陈书说:“你要战死,我必定能够得志。”宗楼同闾丘明互相勉励效死战。桑掩胥为国书驾着车,公孙夏说:“你们两人必要战死。”将要作战,公孙夏叫他的党徒唱送葬的歌曲。陈逆叫他的党徒预备死后含的玉,公孙挥叫他徒众说:“每人准备一条八尺长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东郭书说:“三次作战,我必定要死,我已经打过夷仪、五氏两次战争,加上这次作战,就变成三次战役。”派一个人去送一张琴给齐人弦多,并且说:“我不能再看见你了。”陈书就说:“这一次我只能听见敲鼓,听不见敲金器收兵的声音。”甲戌这天,在艾陵作战,吴国的展如打败了齐国的上军高无 ,齐国的国书打败了吴国的上军胥门巢,吴王的中军帮助他们,大败齐国军队,逮住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缴获兵车八百辆、戴甲的三千首级来献给鲁哀公。将要打仗的时候,吴王喊住叔孙州仇,问他说:“你的职务是什么?”回答说:“我听候吴国司马的命令。”吴王给了他盔甲、宝剑还有刀,说:“奉行你的君的事情,不要废掉他的命令。”叔孙州仇没法回答,子贡往前说:“州仇捧着盔甲从着君拜受。”鲁哀公派大史固送回国书的头给齐国,放到新的箧子里,荐用玄 ,加上丝带,并且放了一个简书说:“上天若不知道坏人,怎么能够使令下国。”

传 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吴人皆喜,唯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于我,夫其柔服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越不为沼,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必遗类焉者,未之有也。《盘庚之诰》曰:‘其有颠越不共,则劓殄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邑1。’是商所以兴也,今君易之,将以求大,不亦难乎?”弗听。使于齐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反役,王闻之,使赐之属镂2以死,将死曰:“树吾墓槚,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

今注

1 其有颠越不共,则劓殄无遗育,无俾易种于玆邑:是《商书》的一句,意思是说,有人要是纵横不恭敬,就把他割绝,不要再使他有后人,不要使他后代在这里。

2 属镂:是宝剑名。

今译

吴国将要去伐齐,越王勾践带领群臣来朝吴国,对吴王和群臣,一概都有送的东西,吴人都很喜欢。只有伍子胥害怕说:“这是养吴人,像畜生一般吗?”就谏诤吴王说:“越国的在我吴国,好比是人们心腹的毛病,土地相接却又对我吴国有欲念,他这种服软的手段,不过是要满足他的欲念。不如早些解决了他吧!得志于齐国,譬如得石田一样,有什么用处呢?若不灭掉越国,吴国定要被越国灭掉了!譬如使医生治病,却说必定要留些病根的,这是从来没有的!《商书·盘庚》篇说:‘诸臣有纵横不依命令的,就铲除他,不要使他发展,不要使他的种族在这地方延续下去。’这就是商朝所以能够振兴的原因。现在君王却和这道理相反,想要霸诸侯,扩大国家,不是很难吗?”吴王不听他的话。子胥后来出使到齐国去,便把他的儿子托鲍氏寄养,改姓叫王孙氏。艾陵的战役回来后,吴王闻知这事,便差人赐他一把属镂的剑,叫他自杀。子胥将死的时候,吩咐说:“我死之后,我的坟上替我种棵槚树,等到槚树长大了,可以做材料用了,吴国便要亡了!从现在再过三年,吴国就要衰弱。盈满极了,定要毁坏的,这是天然的道理。”

经 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毋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天七月辛酉,滕子虞毋死了。

传 秋,季孙命修守备曰:“小胜大祸也,齐至无日矣。”

今译

秋天,季孙命修整守备,说:“小国胜了大国,这就是祸害,齐国随时可以来了。”

经 冬,十有一月,葬滕隐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十一月,给滕隐公下葬。

经 卫世叔齐出奔宋。

传 冬,卫大叔疾1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2。子朝出3,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寘于犁4,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5,耻是二者,故出。卫人立遗,使室孔姞6。疾臣向魋7,纳美珠焉,与之城 8。宋公求珠,魋不与,由是得罪。及桓氏出9,城 人攻大叔疾,卫庄公复之,使处巢10,死焉,殡于郧11,葬于少禘12。初,晋悼公子憖亡在卫,使其女仆而田,大叔懿子13止而饮之酒,遂聘之,生悼子14。悼子即位,故夏戊15为大夫。悼子亡,卫人翦夏戊16。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17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

今注

1 大叔疾:即世叔齐。

2 其娣嬖:她陪嫁的女子很得他宠爱。

3 子朝出:子朝出奔。

4 犁:江永说:在今山东范县境。

5 外州人夺之轩以献:外州在今山东郓城范县间。外州人夺他的车献给卫君。

6 立遗使室孔姞:立了疾的弟弟遗,叫他娶疾的夫人。

7 疾臣向魋:疾做宋国向魋的臣子。

8 城 :在今河北省东明县境。

9 桓氏出:在鲁定公十四年。

10 巢:《寰宇记》说:今河南睢县西南二十里有巢亭。

11 郧:在今河南睢县境。

12 少禘:在今河南睢县境。

13 大叔懿子:大叔仪的孙子。

14 悼子:大叔疾。

15 夏戊:悼子的外甥。

16 卫人翦夏戊:卫人削翦夏戊的封爵同田地。

17 胡簋:是礼器,夏朝叫胡,周朝叫簋。

今译

冬天,卫大叔疾逃到宋国去。当初,大叔疾娶了宋子朝的女儿为妻,她陪嫁的女子很得宠爱,后来子朝出奔了,孔圉使大叔疾跟他的妻子离婚,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大叔疾使他的佣人引诱他最初的妻子的陪嫁女子住到犁这地方,给她盖所房子,如两个妻子一样。孔圉发怒了,想率领军队攻打他,孔子阻止他,就只夺回他的女儿。大叔疾有时候在外州这地方淫乱,外州人夺掉他的车献给卫君。大叔疾对这两件事颇引为羞辱,所以出奔。卫人就立了他弟弟遗,使孔圉的女儿孔姞嫁给他的弟弟。他给向魋做臣子,送向魋美丽珍珠,向魋就把城 这地方给他。后来宋公也要求珍珠,向魋不给,因此就得罪了宋公。到了桓氏出奔,城 人攻击大叔疾,卫庄公叫他回来,就叫他住到巢这地方,死在那里,就在郧这地方出殡了,葬到少禘这地方。当初,晋悼公的儿子憖逃亡在卫国,使他的女儿驾着车去打猎,大叔懿子叫他们停住,给他们酒喝,就聘了他的女儿为妻,生下了大叔疾。大叔疾即卿位以后,夏戊就做了大夫。大叔疾逃亡以后,卫人就削翦夏戊的封邑。孔圉从前想攻大叔疾时,曾访问孔子,孔子说:“礼器的事情我学过,打仗的事情我没听说过。”出来,就命令驾车,说:“鸟可以选择树木,树岂能选择鸟?”孔圉赶紧止住他说:“我圉岂敢问我的私事,是为的访问卫国的祸难。”孔子正要留在卫国,恰好鲁国人用货币来请他回国,就回去了。

传 季孙欲以田赋1,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2,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

今注

1 田赋:田税。

2 三发:三次发问。

今译

季孙肥想着根据田来上税,派冉有去问孔子。孔子说:“我不知道。”三次发问,末了冉有就说:“你是国老,等着你来办,为什么你不说话?”孔子不公开回答,私下告诉冉有说:“君子行使政权,按礼节来度量,施舍取他最厚的,事情举行中间的,赋税用最微薄的,如此讲起来,就按着丘来上税也可以够了。要是不顺着礼节,又贪图无厌,虽然按照田亩来上税,赋税又将不足用。且你季孙若将行你的法度,周公的旧典已经存在,要想着随便来做,又何必问呢?”不听。

哀公十有二年(公元前四八三年)

经 十有二年,春,用田赋。

传 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赋。

今译

十二年春王正月,根据田亩来上税。

经 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传 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昭公娶于吴,故不书姓。死不赴,故不称夫人。不反哭,故不言葬小君。孔子与吊,适季氏,季氏不 1,放绖2而拜。

今注

1 :丧礼的帽子。

2 绖:身上捆着麻。

今译

夏天五月,鲁昭公的夫人孟子死了。昭公是娶自吴国,因为鲁国与吴国同姓,所以不写姓。她死了以后,也不送讣告给各国,所以也不称夫人。不反哭于寝,所以不说葬小君。孔子去吊丧,到了季孙氏那里,季孙氏不戴丧服的帽子,没有穿麻衣就拜谢。

经 公会吴于橐皋。

传 公会吴于橐皋1,吴子使大宰嚭请寻盟2,公不欲,使子贡对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结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犹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寻盟。’若可寻也,亦可寒也。”乃不寻盟。

今注

1 橐皋:《江南通志》说:在今安徽巢县西北六十里,有柘皋镇,一名会吴城。

2 寻盟:重申鄫地的盟誓。

今译

鲁哀公到橐皋去跟吴王会盟,吴王派太宰嚭请求重申鄫地的盟誓,鲁哀公不愿意,叫子贡回答说:“盟会为的是坚固信用,所以用心来约束它的意义,用玉币来奉明神,用言语完成它,用神明来保佑它,寡君以为苟有盟誓,就不能改变了,要是尚可以改变,每天会盟又有什么用处呢?现在你说‘必定要重申盟誓’,若可以重申,也就可以取消了。”于是就不重申盟誓。

经 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

传 吴征会于卫。初,卫人杀吴行人且姚而惧,谋于行人子羽1。子羽曰:“吴方无道,无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2曰:“吴方无道,国无道必弃疾于人,吴虽无道,犹足以患卫。往也,长木之毙,无不摽也3,国狗之瘈,无不噬也4,而况大国乎?”秋,卫侯会吴于郧5,公及卫侯、宋皇瑗盟,而卒辞吴盟。吴人藩卫侯之舍,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以相辞也。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子盍见大宰。”乃请束锦以行6,语及卫故。大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子贡曰:“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其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来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夫堕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堕党崇雠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大宰嚭说,乃舍卫侯。卫侯归,效夷言,子之7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执焉而又说其言,从之固矣。”

今注

1 子羽:卫大夫。

2 子木:卫大夫。

3 无不摽也:打击没有打不着的。

4 国狗之瘈无不噬也:一国的狗发狂没有不咬人的。

5 郧:《方舆纪要》说:今江苏如皋东十里有立发霸,古发扬也,一名古郧,一称会盟原。

6 请束锦以行:拿着锦去贿赂吴国。

7 子之:公孙弥牟。

今译

吴国到卫国去参加会盟。当初,卫国人杀了吴国的行人且姚,就害怕了,同卫大夫行人子羽商量。子羽说:“吴王不讲道理,你要去了,一定被羞辱,不如不去吧!”卫大夫子木就说:“吴国不讲道理,一个国家不讲道理,必定把坏事推到旁人身上,吴王虽没有道理,尚可以为卫国的祸患。去吧!长木头倒下,无人不被它打,一国的狗要疯了,没有人不被咬,何况吴国这个大国呢?”秋天,鲁哀公同卫侯、宋皇瑗盟会,终究辞掉同吴国的盟会。吴人把卫侯住的地方围上藩篱,子服景伯对子贡说:“诸侯的会盟既然已经完了事,侯伯行礼节,地主送食物,以互相辞让。现在吴国不对卫国行礼,而把卫君的屋子围上,使他为难,你何不往见太宰嚭呢?”子贡就请捆一束锦去,讲话中谈到卫国。太宰嚭说:“寡君很愿意侍奉卫君,卫君来得太慢,寡君害怕了,所以想把他逮起来。”子贡说:“卫君来的时候,必定跟他的众人商量,因为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所以来得很缓慢。赞成来的人是你的党羽。不赞成来的人是你的仇敌,你们若把卫君逮住,这使党羽不满,而使仇人高兴。反对你们的就得意了。并且集合诸侯,而把卫君逮起来,谁能够不害怕呢?毁了你的同党使仇人高兴,再加上诸侯害怕,这恐怕很难以称霸主了。”太宰嚭听这话高兴了,就放了卫侯。卫侯回到国里,常效法吴国的方言,公孙弥牟当时还小,他就说:“君必不免于祸难,或者要死于夷这地方。被夷逮捕了,而又喜欢它的方言,必定要死在夷了。”

经 冬,十有二月,螽。

传 冬,十二月螽,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1。”

今注

1 司历过也:这是管历官的过错。

今译

冬天十二月,鲁国有蝗虫,季孙肥问孔子,孔子回答道:“我听说,心星不见了,飞虫全不飞了。现在心星尚且出现,这是管历法的官少算了一个闰月的过错。”

经 宋向巢帅师伐郑。

传 宋郑之间有隙地焉,曰弥作1、顷丘2、玉畅3、嵒4、戈5、锡6,子产与宋人为成曰:“勿有是。”及宋平元之族自萧奔郑7,郑人为之城嵒、戈、锡。九月,宋向巢伐郑,取锡,杀元公之孙,遂围嵒。十二月,郑罕达救嵒。丙申,围宋师。

今注

1 弥作:应在今河南陈留杞县、太康县境。

2 顷邱:即陈留之老邱。

3 玉畅:即陈留之斗城。

4 嵒:音岩。在通许。

5 戈:近河南杞县。

6 锡:在河南封丘之黄池。

7 宋平元之族自萧奔郑:在鲁定公十五年。

今译

宋国同郑国的中间有些空地,叫作弥作、顷丘、玉畅、嵒、戈、锡,子产跟宋人订条约说:“谁也不要有这块地方。”等到宋平元公的族人从萧逃到郑国去,郑国人给他修筑嵒、戈、锡三个城。九月,宋国向巢率领军队伐郑国,占据锡,杀了元公的孙子,就围了嵒这个城。十二月,郑国罕达去救故嵒。丙申,围了宋国的军队。

哀公十有三年(公元前四八二年)

经 十有三年,春,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嵒。

传 十三年,春,宋向魋救其师1,郑子賸使徇曰:“得桓魋者有赏。”魋也逃归,遂取宋师于嵒,获成 、郜延2,以六邑为虚。

今注

1 救其师:救去年宋国围嵒的军队。

2 成 、郜延:二人都是宋大夫。

今译

十三年春天,宋桓魋救他的军队,郑国罕达叫郑国军队说:“得到宋国桓魋的人有赏赐。”向魋听到这话就逃回去了,郑国就取了围嵒的宋国军队,捕获了宋大夫成 同郜延,又把六个城夷成了空隙之地。

经 夏,许男成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许男成死了。

经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传 夏,公会单平公1、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2。

今注

1 单平公:周卿士。

2 黄池:《寰宇记》说:黄池在今河南封邱县西南七里,东西广三里。

今译

夏天,鲁哀公在黄池这地方会见了周王卿士单平公、晋定公、吴王夫差。

传 六月,丙子,越子伐吴,为二隧1,畴无余、讴阳2自南方,先及郊,吴大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於姚自泓3上观之,弥庸见姑蔑4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见雠而弗杀也!”大子曰:“战而不克,将亡国,请待之。”弥庸不可,属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战,弥庸获畴无余,地获讴阳。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复战,大败吴师,获大子友、王孙弥庸、寿於姚。丁亥,入吴。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5,自刭七人于幕下。

今注

1 隧:即道。

2 畴无余、讴阳:二人是越大夫。

3 泓:在今江苏吴县东南五里。

4 姑蔑:《一统志》说:姑蔑故城,在今浙江龙游县北,今人呼为寺城麓。

5 王恶其闻也:吴王很怕别的诸侯们听见。

今译

六月丙子,越王勾践伐吴国,分成两路,越大夫畴无余同讴阳从南边走,先到了吴国都城的郊外,吴国的太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同寿於姚在泓水上观看越国的军队,弥庸看见姑蔑的旗帜就说:“这是我父亲的旗帜,不可以看见仇人而不杀他们。”太子友说:“打仗而不能够战胜就要亡了国家,请等等再说吧!”弥庸不肯,他就会合他的党徒五千人,王子地帮助他。乙酉打仗,王孙弥庸逮获畴无余,王子地捕获讴阳。后来越王勾践率领军队来了,吴国的王子地采取守势。丙戌再打仗,越国大败吴国军队,捕获了太子友、王孙弥庸、寿於姚。丁亥,越国军队进入吴国都城。吴国人派人到黄池去告诉吴王打了败仗,吴王恐怕诸侯们听见了,自己动手把他幕下的七个人全杀了。

经 楚公子申帅师伐陈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楚国公子申率领军队讨伐陈国。

经 於越入吴。

今译

越王侵入吴国。

经 葬许元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给许元公行葬礼。

传 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吴人曰:“于周室我为长。”晋人曰:“于姬姓我为伯。”赵鞅呼司马寅1曰:“日旰矣2,大事未成,二臣3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对曰:“请姑视之。”反曰:“肉食者无墨4,今吴王有墨,国胜乎5?大子死乎?且夷德轻,不忍久,请少待之。”乃先晋人。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吴6,而如邾以事晋7。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8也立后于鲁矣。将以二乘。与六人从,迟速唯命。”遂囚以还,及户牗9,谓太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只为名10,不如归之。”乃归景伯。吴申叔仪11乞粮于公孙有山氏12曰:“佩玉繠兮,余无所系之13,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14。”对曰:“梁则无矣,麤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15?’则诺。”王欲伐宋,杀其丈夫而囚其妇人。大宰嚭曰:“可胜也,而弗能居也。”乃归。冬,吴及越平。

今注

1 司马寅:晋大夫。

2 日旰矣:时间已经很晚了。

3 二臣:指赵鞅同司马寅。

4 肉食者无墨:肉食的没有黑气。

5 国胜乎:吴国为敌人所战胜吗?

6 将半邾以属于吴:将三百乘归属于吴国。

7 如邾以事晋:如邾等于六百乘以侍奉晋国。

8 何:景伯的名字。

9 户牖:《一统志》说:东昏故城,在今河南兰封县东北二十里,古户牖乡,汉东昏县。

10 只为名:只能得到恶名。

11 申叔仪:吴大夫。

12 公孙有山氏:鲁大夫。

13 佩玉繠兮,余无所系之:佩玉很多,我没有可系之玉。

14 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很好的旨酒有一满器,我只能跟贫贱的人一同来看。

15 庚癸乎:庚在西方,保持谷物,癸在北方,保持水。意思是说吴王不能同大家共饥渴。

今译

秋天七月,辛丑那天,鲁哀公会同晋侯、吴王盟于黄池,吴晋两国争先歃血。吴人说:“在周室中,我是太伯之后,应该是长。”晋人说:“在姬姓诸侯中,我是诸侯的伯。”晋大夫赵鞅喊司马寅说:“天晚了,大事还没有成功,是我二臣的罪。我们只要建立了旗鼓,整齐了行列,决一死战,谁长谁幼,就可有分晓的了。”司马寅回答说:“请你姑且去看看情形。”赵鞅回来说:“有爵禄的人,不会有晦气的。如今吴王有了晦气,难道他本国给敌人胜了吗?还是太子死了?并且夷狄是轻佻不能耐久的,请略等一刻,不要和它争。”吴国便先晋人歃血。吴人将要同鲁哀公去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臣说:“如果天王会合诸侯,那么伯率了诸侯牧伯去见王,如果伯会合诸侯,那么诸侯率了子男去见伯。自从天王以下,朝聘时的玉帛,各人不同,所以敝邑的贡给你吴国,比晋国丰富得多,没有不及它的地方,以为你是伯啦!现在诸侯会合,你君倒要同我寡君去见晋君,那么倒是晋国成了伯了,我敝邑将要改变贡品。鲁国给你吴国八百乘的贡。若变了子男,便只需三百乘给你吴国,却要拿六百乘事晋国了。并且你们执事用伯来号召诸侯,却拿侯终局,有什么利益呢?”吴人便停止。后来却又反悔了,将要拘囚景伯。景伯说:“我已立后代在鲁国了,将要拿两乘车子和六个人跟你去,迟早听你的吩咐!”便囚了他回去,到户牖,景伯又对太宰嚭说:“鲁国将在十月上辛那天,祭祀上帝先王,到了第三个辛日才完。我世代有职分在祭事上,自从襄公以来,一直不曾改换过,如果不去会祭,祝宗将要告诉神明说:‘景伯不来,实在是被吴国囚去的缘故。’”又说:“鲁国不恭敬,却只拘执他的贱大夫七人,有什么损害呢?”太宰嚭便对吴王说:“对于鲁国并没有损害,却恰造成了恶名,不如使景伯回去吧!”就使景伯回去。吴大夫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说:“我王服饰很盛,我却没有所系,好酒一杯,我和穿短衣的贱人,只是看看,没得喝的。”有山氏回答说:“精美的没有了,粗糙的还有呢。你只要登首山上叫:‘庚癸啊!’便可答应你了!”吴王又要去伐宋国,想杀死它的男人,囚住它的妇人,太宰嚭说:“胜是自然可以胜的,却是不能久留的。”吴兵便回去。冬天,吴人就和越人讲和。

经 九月,螽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九月鲁国有蝗虫。

经 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十一月,有彗星在东方。

经 盗杀陈夏区夫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强盗杀了陈国的夏区夫。

经 十有二月,螽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二月鲁国有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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