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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柱按: 命犹生也。所生命连言。《论衡·骨相篇》云:“命谓初所禀得而生也。”是命有生义。“天命之谓性”谓天生之自然者谓之性。是人生之本然,不假于外者也。率,郑注云:“循也。”循此自然之性而行谓之道。道,路也,引申之为人生之道。好生而恶死,此生物之性也。有此好生之性,则循此好生之性而行,去死避难,以求遂其生生之性,是之谓道。然生物虽好生而恶死,然好之不得其道,或纵欲之过而自戕其生,或专欲之过而彼此相杀,则亦自取死亡之道也。故是道也,又必修而明之而后可。故君子修而明之以教于人人,故曰修道之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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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生而限之于天,是曰天命。凡分形气于父母,即为分于阴阳五行。人与百物,各以类滋生,皆气化之自然。《大戴礼记》曰:“分于道谓之命,形于一谓之性。”分于道者,分于阴阳五行也。此之大别,各以气类。而同类之中,又复不齐。故曰:“天命之谓性。”有生以后,则有相生养之道,亦如气化之不可已。经传中或言天道,或言人道。天道气化流行,生生不息是也。人道以生以养,行之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凡人伦日用,无非血气心知之自然。故曰:“率性之谓道。”然心知有明暗。当其明则所行不失,当其暗则有差谬之失。修者,察其得失,而使一于善。非于道之外,别为法制也,故曰:“修道之谓教。”篇内又以修身修道连言,身之实事是为道,道不可不修明矣。

康有为云:人非人能为,天所生也。性者生之质也。禀于天气以为神明,非传于父母以为体魄者。故本之于天。《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也。率,循也。循人人公共禀受之性,则可公共互行,故谓之道也。修,治也。道者可行之谓,尚多粗而未精。善道者以其法传之人人,故谓之教也。言孔子教之始于人道,孔子道之出于人性,而人性之本于天生,以明孔教之原于天而宜于人也。

刘师培曰:告子曰:生之谓性。仪征阮氏《性命古训》曰:性字本从心生。先有生字,殷、周古人造此字以谐声,声即意也。盖人秉性而生,故《中庸》言“天命之谓性”,《乐记》言“民有血气心知之性”。盖血气心知,即性之实体。古代性字与生字同。性字从生,指血气之性言也;性字从心,指心知之性言也。性生互训,故人性具于生初。

陈钟凡云:《大学》言修身本于正心诚意,《中庸》则推其原于性命。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性者天赋人类自然之本能,道者发展本能之谓,教者由明之诚,故谓之修道。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柱按: 道者生生之道也。故不可须臾离。离则死矣。然此道贵乎能修。而修之本在乎隐微。故戒慎恐惧乎不见闻之时。盖深明乎行为之本于意志,欲行为之善,先求乎意志之善也。

参考

戴震云:人所行即道,威仪言动,皆道也。“可”如“体物而不可遗”之可。凡对人者接于目而睹,则戒慎其容仪;接于耳而闻,则恐惧有愆谬。君子虽未对人,亦如是,为动辄失道,而不使少疏也。

唐蔚芝师云:曰“戒慎乎其所不睹”,则其可睹者戒慎更可知也;曰“恐惧乎其所不闻”,则其所可闻者恐惧更可知也。

马其昶云:性体充实,无间一息。失其本然之性,即一息非人。故道不可虽。莫见莫显,犹曾子言“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也。“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故慎独为率性之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柱按: 当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其犹阴阳二电未经摩擦,尚未发生电气之时乎?“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则非不能喜,不能怒,不能哀,不能乐矣。推贵乎中节而已。能中节则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亦可谓之和也。反是,则当怒而不怒,亦不足谓之和。故中庸之道,非乡愿所得似也。“致中和”,谓人人皆极致乎中和也。“天地位焉”,谓天地得其所,极言天下太平也。“万物育焉”,谓万物得遂生生之道也。夫儒家之学,以天地位、万物育为主恉,其道何等博大?与近世欧洲之物竞主义、国家主义,专以残杀异类为自存之计者,其仁暴盖相隔天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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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中和者,动静俱得之美名,喜怒哀乐中节,即可以言和。其未发也,虽赤子之心无知,亦即可以言中。论喜怒哀乐,不惟未发以前,无所容心。即发而中节,亦无所容心也。论中和之实,则合天下事,无不自中出,无不以和为至。故曰:“大本”,曰:“达道”。篇内言“尊德性”,与上两节之交相足;言“道问学”,与此节文相足。德性曰尊,所谓戒慎恐惧,所谓慎独是也。问学曰道,此所谓致是也。德性,譬则身之血气也;问学,譬则饮食也。不保护而自耗败其血气,与废饮食之养无以增长吾之血气,其为二事甚明。以喜怒哀乐言中和,性情之德无一人不可语于此也;以中和言大本达道,孰能尽之哉?其功非于发与未发也。由问学以扩其心知,“至听明圣知达天德者”乃为致之所极。凡位其所者中也。凡遂其生者和也。“天地位”,天地之中也,“万物育”,天地之和也。中和而至于“天地合其德”,故曰:“天地位焉”,以见中之如是也,“万物育焉”,以见和之如是也。“天地位焉”,该凡位其所者言也;“万物育焉”,该凡遂其生者言也。凡位其所者,天定者也,本也;凡遂其生者,人事于是乎尽也,道也。孔子对齐景公问政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丧服传》曰:“父者子之天也,夫者妻之天也”,盖天地位,万物育,无适而不可见也。本乱必害于道,道失必害于本,中和虽分言之,致中和之功,一而已矣。

唐蔚芝师云:此章言性情教育,推原天命,实即人道教育也。人道以性情为本,《大学》言修身在正心,不外乎去好乐忿懥诸弊;言齐家在修身,不外乎去哀矜傲惰诸弊。孟子言良心则曰“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可见修齐治平之道,以治性情为最要。

徐绍桢云:《广雅·释诂》《广韵·三钟》并云:“庸,和也。”此中庸亦当训为中和。书中凡言“君子中庸”,“中庸其至矣乎”,“择乎中庸”,“中庸不可能也”,“君子依乎中庸”,皆称引孔子之言。子思恐学者不知中庸之义,又恐学者不知庸之为和,故先于第一章发明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乃以仲尼曰:“君子中庸”云云,其后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又以“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申明之。所谓道中庸,亦即致中和之义也。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柱按: 此时中,孟子所称孔子圣之时者也。各本作“小人之中庸也”,无“反”字。今依王肃本加。无忌惮与上文戒慎恐惧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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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庸即篇内“庸德之行,庸言之谨”,由之务协于中,故曰中庸。而,犹乃也。君子何以中庸?乃随时审处其中;小人何以反中庸?乃肆焉以行。陆德明《释文》云: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当是魏、晋间仍有古本未脱反字者。

康有为云:孔子之道有三统三世焉。其统异,其世异,则其道亦异。故君子当因其所处之时,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上下无常,惟变所适。别寒暑而易裘褐,因水陆而资舟车。道极相反,行亦相反。然适当其时则为此时之中庸,故谓之时中。若守旧泥古,而以悍狂行之,反乎时宜,逆乎天运,虽自谓中庸,而非应时之中庸,则为无忌惮之小人而已。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柱按: 就气性而言则为中和,就行事而言则为中庸,二者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此孔子叹中庸之道之至,而能行之者少。民能行中庸者少,则放辟邪侈者多,则由上之礼教不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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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民非知而能之也,由于先王之礼教,而心志纯一谨厚,无私慝佹肆之行,则亦能之。盖生养教化尽于上,使民有恒心,故也。

唐蔚芝师云:此“鲜能”与下“鲜能知味”同。盖天下过者为横民,不及者为懦民。世必多能中庸之国民,而后天下可望其平,故教育国民,必以中庸为主。

康有为云:天下之道教多矣。然如耳目鼻口,各得一偏,寡能齐天地之容,协群生之宜者,惟孔子中庸之道,虽极平常,而实诣其至极。惜诸子之偏邪而不能为也。民,谓当时诸子之徒。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柱按: 道谓中庸之道也。此谓人之行道明道,皆有过与不及之患,以见中庸之难也。“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以见知又难于行。可见中庸之道,虽非人人所能知,而明礼乐之范之,却可以使之人人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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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道不出人伦日用之常,愚者任其惑暗,不求行之无愆;不肖者溺其心,不求得事之宜:此失之不及,而道不行不明也。智者自负其不惑,以为行之不谬矣,而往往多谬;贤者自信其无隐,以为出于正而已矣,往往执而鲜通:此失之过而道不行不明也。皆弗思焉耳。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柱按: 道亦指中庸之道,此叹无明中庸之道,以范天下民者。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柱按: 上言知贤之过,与愚不肖之不及。此言舜之大知,而能不过。其能不过,又在乎好问、察迩、隐恶、扬善,故能执其两端之中,而用之于民,使民之愚不肖者,亦能行中庸而无放僻邪侈之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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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执其两端,如一物之有本末首尾,全体无遗弃也。“其斯以为舜乎”言舜之知,而又如斯,是以为大知。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柱按: 此言不能守中庸之道者,必有祸患,如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不之知辟也。虽自以为知,其不知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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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人不自以为知,则必常兢兢,庶几少失;未有自以为知而不动辄得咎者也。人伦日用之常,由之而协于中,是谓中庸。则审择而知其意,守之勿失,亦人人可与于此者。自以为知,虽知其意,旋必失之。

康有为云:天下之学者皆自以为知者,然未从中庸之道,未几即为异教所诱,是无异舍康庄之大道,而入罟擭陷阱也。而尚自谓其知,其愚可悯矣。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柱按: 上言择乎中庸,而不能守;此言颜回择乎中庸,得一善而不失,以见大知不自知,故能知,与常人之自知而不知者,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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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服膺弗失,谓如持物者奉之著于胸间,不少置也。

唐蔚芝师云:以罟擭陷阱不能辟,喻择乎中庸不能守者。盖人既不能信依中庸,乃日以机械变诈为事,以己之机心,召天下之杀机,必致纳于罟擭陷阱以死,是以机心自杀也。若既择乎中庸矣,乃为世俗所转移,而不能守,机械之心亦得乘之,久亦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虽追悔而已无及,是盲从以蹈于死机,因以自杀者也。此皆予智之心误之也。

康有为云:能不惑于他途,而得中庸之道者,“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得一善而服守不失,启尽万善而兼贯靡遗。颜子仁者,能守中庸。

马其昶云:“人”“仁”同字。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柱按: 此慨世无能行《中庸》之道者也。均天下,辞爵禄,蹈白刃,此至难能者也,而世或有能之者;独中庸之道,人人所共能,而独无能之者,是以深叹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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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均谓分疆正域,平量财赋,有取于均之事。天下国家可均,则其人不私者也;爵禄可辞,则其人清者也;白刃可蹈,则其人刚者也;各成其一德而已。中庸必具众德,又非勉于一时,故难。

徐绍桢云:夫中庸为记中和之用,则以庸训和,当矣。郑君于“君子中庸”复训庸为常,朱子因之,遂有平常之训。孔子明曰:“天下国家可均,爵禄可辞,白刃可蹈,中庸不可能”,则亦非平常可知。程子谓不易之谓庸,亦但以意言之,余皆不敢从也。

子路问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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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洪范》以弱为六极之一,故强为人道自立之德也。子路勇者,能行中庸。

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

柱按: 郑注言三者所以为强者异也。抑,辞也。而之言女也,谓中国也。郑以而为女,女指中国,恐不然。抑、而,均辞也。“抑而强与”,犹云抑强者与?即下文“而强者居之”之强者,问虽为三,而解则二而已。

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柱按: 南方之强,老子一派近之,后来之佛尤然。北方之强,墨子一派近之,后来之侠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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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厌,慴服也。

唐蔚芝师云:宽柔以教,以宽柔为教也。老子曰:“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敛藏退守,南方之强似之。

康有为云:君子以人同一体。凡人之不能,皆我之不能也。故矜而教之,自无褊隘忿激之心,是以宽柔以教。凡人相加之无道,亦我之无道也。故犯而不校,但有含容覆载之意,是以不报无道。物立于群生间,强则存,弱则败。故人道之自保,皆战胜之余力。立国立教者,皆然。故百死不畏挠,孔子有取焉。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柱按: 强者虽居于北方之强,非即北方之强也。君子虽居于南方之强,非即南方之强也。故此更就君子之强而言之。和与中立,此近乎南方之强者也;国无道至死不变,此近乎北方之强者也;合而一之,故和而不流矣,中立而不倚矣,不唯无道不变,即有道亦不变矣。故为中庸之强。郑注:流,移也;塞,犹实也;矫,强貌;塞或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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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君子者不囿于方隅者也。处世以和为贵。然和而流,则与众人皆浊矣。惟和而不流,所以为中庸之道也。孟子曰:“中天下而立”,中立不倚,有特立独行之概,不随世俗为俯仰,所以为中庸之道也。不变塞焉,至死不变,是笃信中庸之学,而守死善道者也。

康有为云:矫,大力貌;倚,偏著也;塞,穷也。《易》曰:“旁行而不流”,行于非道而不入于非道,与物委蛇而不没靡焉,尤有神力矣。其居中履正,独立不惧,无所倚傍,自行其是,有大力矣。若隐居求志,行义达道;穷达一辙,不以曲学阿世;遭乱际变,守节奉义;生死一致,不以患难易操;凡四者,皆大勇也。非血气所能。孔子体子,以教子路,为中庸之强。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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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素隐行怪,谓舍常行之道,而专乡隐僻以矫异于众也。

康有为云:素隐,如老学之隐退曲全;行怪,如墨子之生不歌死无服。凡诸子皆是。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极易惑人,故徒众广大,多有嗣为其后以述其教者。孔子以前,若沮溺楚狂之隐,子桑伯子原壤之怪,其类甚多。孔子皆不欲为之,言此为外道异教,不可众也。盖有智仁勇之德,尤不可溺于非道也。此为误入异道者戒。

马其昶云:惟庸行无赫赫之名。

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

柱按: 此言行中庸之道,须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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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有智仁勇之君子,能择中庸而行之,遵道矣;然心力不毅,多中道沮废,颓然自放,或一篑而即止,或末路而失节;若此者,秀而不实,淹留无成。孔子则学而不厌,俛焉孳孳也。此为学道而中止者戒。

马其昶云:惟庸行可久。

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

柱按: “依乎中庸”,与上“素隐行怪”异矣。不见知而不悔,则无遵道而行,半途而废之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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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依乎中庸”,于人伦日用之常道,无不尽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故不见知不悔。

康有为云:《易》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此学道而成圣者也。圣之品位,孟子以为在神之下,盖神人惟孔子,自余学之至者,则礼圣也。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柱按: 君子之道,中庸之道也。夫妇之愚不肖者可知可行,以见中庸之道,人人可勉;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以见中庸之极致甚难,虽圣人亦不能不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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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许叔重《说文解字》曰:“费,散财用也”,故其义为散之所广遍。君子之道,虽若深隐难窥,实不过事物之咸得其宜,则不可徒谓其隐,乃费而隐也。后儒以隐为道之体,是别有所指以为道,非圣贤之所谓道也。道即人伦日用,以及飞潜动植,盈天地之间无或违其性,皆是也。故下推言所谓费,而不及隐,文理甚明。

唐蔚芝师云: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良知也;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良能也。爱亲敬亲,匹夫匹妇亦能知之,而能行之。及其至而圣人亦有所不能知,盖物理繁□,圣人亦有所不及知也;及其至而圣人亦有所不能,盖人功物曲之巧幻,圣人亦有所不及能也。

马其昶云:费而隐,则不必素于隐矣,求道于费可也。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柱按: 此申明圣人之于道,亦有所不知,不能也。天地之大,人犹所憾,则圣人之于明道行道,人不能无憾也可知。人不能无憾,则圣人之知有不尽,行有不尽可知。

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柱按: 郑注:一语,犹说也。所说大事,谓先王之道也。所说小事,谓若愚不肖夫妇之知行也。圣人尽兼行。察,犹著也。柱谓:中庸之道,在于人伦日用,故人人不能破除。故曰:“语小天下莫能破。”及其至也,“止于至善。”然而善无止境,故曰“语大天下莫载。”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柱按: 此申明上文语大语小之意,造端乎夫妇,故莫能破也;察乎天地,故莫能载也。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柱按: 道为人伦日用之道,故不远人;若夫所为之道,素隐行怪,远于人伦日用,则不可为道矣。

参考

戴震云:而,若,语之转。“以为”与下文“以为”同。上所谓费,遍及事物言之,皆不远人者也,人之为道若远人不可谓道,素隐行怪之非道,明矣。

康有为云:道非以为鬼神,道非以为木石鹿豕,道以为人之道也。道要于人所行,通于人所共行,则可以为道。故孔子之道,因于人性有男女饮食伦常日用而修治品节之。虽有高深之理,卓绝之行,如禁肉去妻,苦行练神,如婆罗门九十六道者,然远于人道,人情不堪,只可一二畸行为之,不能人人共行者,即不可以为人人共行之道,孔子不以为教也。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柱按: 以所执之柯,度所伐之柯,其长短相差或不能无远。惟君子之道,以人治人,必无远于人道之理。若有远于人道者,则务必改之,使合而后止也。

参考

朱熹云: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君子之治人,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

戴震云:法在所执之柯,以此度所伐之柯,视之既审,或不免微差,犹谓之远,可也。君子治人之道,非自我立之,法不过以心之所同然者喻之。彼之心以为宜然,未有不自改者,斯可以止矣。是诚不远也。

唐蔚芝师云:执柯伐柯者,所执者已成之柯也,所伐者未成之柯也,故犹以为远也。若人则禀性皆同实无彼此之别,故不远也。且执柯伐柯,非任木之性也,必待于绳削也,故犹远也。若以人治人,则任人之性也,无待于绳削也,故不远也。且执柯伐柯,不能为再三之改也,再三改而柯受伤矣。若人治人,则虽为再三之改,而人仍可进于道也。故改而即止也。

康有为云:夫即人即道,至简易矣。然人之为性,金刚水柔,嗜甘忌辛,气质有殊,习俗有别,则不能无差。孔子修道,但因人之固有而略改定之,或抑有余,或补不足,释回增美,如斯而已,非有离人之神术也。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勿愿,亦勿施于人。

柱按: 忠恕违道不远,不远非近之谓,乃与道相合,而绝不相离之辞。上文以人治人,即此文之忠恕也。以人治人,亦犹以己治人也。故曰“施诸己而勿愿,亦勿施于人”,此消极的忠恕。

参考

康有为云:中心出之之谓忠,恕心行之之谓恕,违,去也,道者人所共行也;必与人同之而后可。物类虽多,而相对待者不外人己。同为人类,不相远也,人莫不爱己,“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孔子告子贡以一言行终身者。推己及人,乃孔子立教之本,与民同之。自主平等,乃孔子立治之本,故子思特揭之。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明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信,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柱按: 此所求为积极的忠恕。合消极积极两者,则君子治己治人之道,可以明矣。郑注,慥慥守实言行相应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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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人之常情,于人易求尽,以此反诸身,则尽道矣。凡所当尽者,行之诚不易,亦可知勿责于人矣。自古施于人而不顾其难受,责于人而己概未能,天下国家所以亡也。行易不足,言易有余。不敢尽,其谨可知。言顾行,有言必有是行也;行顾言,恐不逮其言,是自乐也。

康有为云:人生而有父母,同生而有兄弟,事业则有君臣,交游则有朋友,皆人之不能离者,所谓达道也。然人之交处,爱恶相攻,而吉凶生,情欲感而利害生,故最易生嫌而相失。惟君子责己而不责人,先自尽其子、臣、弟、友之道焉。若为父、为君、为兄者亦当自责以慈、仁、友爱。孔子但从其多者言之,以卑幼多于尊长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素夷狄,行乎夷狄;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柱按: 此谓君子向其所处之位而行其道。处富贵则行其道于富贵,处贫贱则行其道于贫践,处患难则行其道于患难,处夷狄则行其道于夷狄。无在而不可以行其道,故无在而不自得。而不以富贵淫其志,贫贱灰其心也。君子行道之勇如此。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柱按: 此明君子于富贵分贱,均正己以行道,而不求于人也。无求于人,故能不怨天,不尤人。命谓自然而然者,既正其在己者,则富贵贫贱听之自然,而不求于人也。修身在己,故为居易;富贵外物,故当俟命。小人则不然,唯富贵之是务,故不惜舍正路而不由,故曰“行险以徼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柱按: 他以射申明上文正己而不求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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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道在反己,不怨天尤人,此皆率性之实功。外是以言道,非中庸之道矣。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柱按: 此明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引《诗》言妻子好合,则兄弟可翕,然则父母之顺亦可知。唯诗文略而不言耳。故孔子补之曰:“父母其顺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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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谓如《诗》之言,父母未有不顺于心者。

此章康本移在“君子之道四”之上,云:此章旧错《素位章》下,《鬼神章》上,于义不伦;今移在此,□与下子臣弟友相衔不紊焉。

马其昶云:此言君子尽道于己,可以顺亲,故下云:修道之教必以孝为先也。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

柱按: 此虽言鬼神之德之盛,然而云“不见不闻”,云“如在”,则非以为真有鬼神之形状可知。故儒家之言鬼神,与墨家之明鬼不同。郑注:“体,犹生也;可,犹所也;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思皆声之助。”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也。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祐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柱按: 此数节孔子就在上位者而言之,所谓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必得者当就其常言之,如云:卫生家必得其寿,是其常也。而有不寿者,则其变也。圣人之教人,则就其常者言之,而已。且又当就比较而言之。与他人之比较易知,举本身之比较难见。如某非卫生家,而享寿八十;某为卫生家,而寿止三十。则卫生似无益于寿矣。而不知向使寿八十者,益以卫生,焉知不满百?寿三十者,不益以卫生,焉知不二十而止?则卫生非无益于寿明矣。人之修德,亦何异此。郑注:“《诗·大雅·嘉乐篇》:宪,可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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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此立教之圣人,致极中和之验。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柱按: 郑注:圣人以立法度为大事,子能述成之,则何忧乎?尧、舜之父子则有凶顽;禹、汤之父子,则寡令闻;父子相成,唯有文王。

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

柱按: 郑注:缵,继也;绪,业也;戎,兵也;衣读如殷,声之误也,齐人言殷声如衣。虞、夏、商、周氏者多矣,今姓有衣者殷之胄与?壹戎殷,壹用兵伐殷也。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柱按: 郑注:“末,犹老也。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斯礼达乎诸侯大夫庶人,谓葬之从死者之爵,祭之用生者之禄也。言大夫葬以大夫,士葬以士,则追王者改葬之矣。期之丧达于大夫,谓旁亲所降,在大功者,其正统之期,天子诸侯犹不降也。大夫所降,天子诸侯绝之,不为服,所不臣乃服之也。承葬祭说期三年之丧者,明于事父以孝,不用其尊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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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有其德无其位,亦可以尽孝之量,故立教之圣人,不必皆受命者。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柱按: 郑注:“修,谓扫粪也;宗器,祭器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也,设之当以受尸也;时食,四时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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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武云:达孝者达于上下,达于幽明,所谓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者也。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柱按: 郑注:序,犹次也;爵,谓公侯大夫士也;事,谓荐羞也;以辨贤者,以其事别所能也,若司徒奉牛,宗伯共鸡牲矣。《文王·世子》曰:宗庙之中,以爵为位,崇德也。宗人受事以官,尊贤也。旅酬下为上者,谓若特牲馈食之礼,宾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也。逮贱者,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也。燕,谓既祭而燕也。以发色为坐,祭时,尊尊也,至燕,亲亲也,齿亦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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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序昭穆,据子孙之昭穆无爵者,在阼阶前西面北上,昭为一,穆为一,凡二列,昭与昭齿,穆与穆齿,以次而南。序爵据族与宾之有爵者,《文王·世子》论公族朝于公曰:内朝以齿,外朝则以官。其在宗庙之中,则如外朝之位。此序爵兼同姓异姓之明证。《特牲馈食礼》嗣子举奠之后,神事将终,宾与兄弟以次相酬,曰旅酬。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柱按: 郑注:贱犹升也;其者,其先祖也;践或为缵。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柱按: 郑注:社,祭地神,不言后土者,省文。示读如寘诸河干之寘,寘,置也。物而在掌中;易为知力者也。序爵辨贤尊尊亲亲治国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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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郊祭天,社祭地,禘天子之大祭,追祭太祖所自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当秋祭,四时皆祭,举其一耳。礼必有义,对举之,互文也。

马其昶云:列引文、武、周之大孝,至于格天受命,飨帝飨亲之盛,皆不过充其孝之量而已。此自诚而明者之事,教之所由生也。

徐绍桢云:此言“治国其如寘诸掌”,犹孟子言“治天下可运之掌上”耳。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亡,则其政息。

柱按: 此儒家于法治人治兼重之中,而尤重人治之旨,可见。故注重教育。郑注:方,版也;策,简也;息,犹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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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人贤才也,君主之政,莫如文武。孔子举以为哀公法。荀子曰:“不患无治法,患无治人。”苟无其人,则虽有良法美意,亦文具空存而已。无关实政,不能逮民也。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柱按: 此谓善人生善政,犹善地生善木,其变化犹蒲卢之于桑虫然。郑注:敏,犹勉也;树谓殖草木也。人之无政,若地无草木矣。敏或为谋。蒲卢,蜾赢课土蜂也。《诗》曰:螟蛉有子,蜾蠃负之。螟蛉桑虫也,蒲卢取桑虫之子,去而变化之,以成为己子,政之于百姓,若蒲卢之于桑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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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蒲卢,蒲苇也。以人立政,犹以地种树,其成速矣。蒲苇易生之物,成尤速也。

戴震云:蒲卢二字叠韵形容之辞。盖古有是语,夏小正雉入于海为蜃。说曰蜃也者,蒲卢也。与蜾蠃同名。蒲卢取义,可推而知。政虽利民,不得其人,皆适以病民,有随人转变之义,夫子答哀公问政,止于此。下文承夫子论为政而推广之以论学,王肃私定《家语》,并袭取之,以为夫子之言,谬矣。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柱按: 此言为政在于得善人,而欲得善人,要须先自善其身,欲自善其身,要在修道,而修道莫要于仁。仁从人从二,由己以推及于人人之谓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亲亲之义也。义(義)字从羊从我,善己以及人也。故取人以身,而后能尊贤。此可知儒者亲亲尊贤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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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道之大目下文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随其身之为君为臣为父为子以及朋友,征之践行,身之修不修,乃见。修身以道言,以道实责诸身也。道之责诸身,往往易致差谬。必尽乎仁,尽乎义,尽乎礼,然后于道无憾。“修道以仁”者,略辞,兼义礼乃全乎仁、分言之,由仁而亲亲,由义而尊贤,由礼而生杀与等。仁至则亲亲之道得,义至则尊贤之道得,礼至则有杀有等而靡不得。亲亲尊贤及其等杀,即道中之事。仁义礼难空言,故举以见其略。人于人,情相同,思相治,故曰“仁者人也。”事得其宜则无失,故曰“义者宜也。”礼则各止其分位是也。《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此更益之以礼,即仁至义尽之谓。

徐灏云:能尽其性之谓仁。《中庸》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也者人也。”谓人之义,即仁之道也。天命之谓性,性至善亦至仁。能尽其性,斯人道尽矣。故仁字从人而二之,宋尤叔晦曰:古文有因而重之以见义者,因子而二之为 (即孙字),因大而二之为夳(即太字),因人而二之为 (即仁字),是也。二有偶意,引申之有相亲之义。郑注:《中庸》所谓“相人偶”是也。扩而充之则曰:“博爱之谓仁。”仁道至大,亦至微。故有一事合于义而可谓仁,有终身行之而不得至于仁者,言各有所当也。

康有为云:仁者在天为生生之理,在人为博爱之德,恻怛舒平,气和却节,无有伤恶隐忌嫉妬愁感险 僻违,仁之性也。董子述孔子微言曰:“治其道而以出法,治其志而归之于仁。天仁也。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又养而成之。人取仁于天,而仁也。故有父兄子弟之亲,有忠信慈惠之心,文理灿然而厚,智广大而博,故霸王之道,皆本于仁也。”尸子曰:“孔子本仁。”此孔子立教之本。孟子谓道二,“仁与不仁而已。”老子以“天地为不仁”,故自私;孔子以天地为仁,故博爱。立三世之法,望天道之行,太平之世,则大小远近如一,山川草木昆虫鸟兽莫不一统;大同之治,则天下为公,不独亲其亲,子其子,务以极仁为政教之统。后世不述孔子本仁之旨,以据乱之法,小康之治,为至,泥而守之,自隘其道,非仁之至,亦非孔子之意也。甚者自私,流于老子之不仁,此则与孔子之言相背矣。

又云:仁从二人,人道相偶,有汲引之义,即爱力也,实电力也。人具此爱力,故仁即人也。荀无此爱力,即不得为人矣。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盖人力行仁者,即为道也。此传子思之微言,为孔教之髓也。然爱者力甚大,无所不爱,从何而起?孔子之道分三等,亲亲、仁民、爱物。而道本于身,施由亲始,故爱亲莫大焉。义者,仁之宜也,礼者,仁之节文也。盖仁者无所不爱,而行之不能无断限分别之得宜者,义也。仁从内出,故尚亲亲;义从外定,故尚尊贤;礼则节文斯二者。

马其昶云:此承前节之义,言教必本于孝,而飨帝飨亲之礼,由此生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柱按: 郑注:“此句其属在下著,脱误重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柱按: 前言“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盖以修身为为政之本也。以《大学》言之,则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以修身为本也。此又言“修身不可不事亲,事亲不可不知人,知人不可不知天”,则以事亲为知人知天之著见者,犹以修身为政之著见者也。以《大学》言之:则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修身之著见者也。然则修身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修身之功。“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儒家之道,即以修身为本,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功,非于修齐治平之外,别有所谓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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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以修身为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以事亲为本。欲尽亲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故以知人为本,然人情万变,知之未易,则当穷极天理,乃能知人。穷知天理,则达造化之故,通生化之理,明治教之原矣。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柱按: 人生之关系,孰能外此五者,五者之外,亦不能再多其一,故曰:“五者天下之达道也。”而以知仁勇行之,故曰:达德;达德而先乎知,则研究学术,以益民生,以求五者之幸福,斯为要务矣。有知识学问,必继之以仁德,不然则知识学问,适足以为杀人之具,而其知非真知也。故继之以仁。仁则知爱己爱人,且知不爱人则并己亦不能爱矣。然行之尤贵乎勇,仁而不勇,或知之而不能行,或行之而不能力,或力矣而不能久,故终之以勇。由今言之,知为智育,仁为德育,勇近体育,盖身体不强,亦未有能勇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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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天下之事,尽于以生以养,而随其所居之位为君为臣为父为子为昆弟夫妇朋友,概举其事,皆行之不可废者,故谓之达道。指其事而言则曰事,以自身行之则曰道。不务践行,则身不修。行之差失,则道不修。上云“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求准之仁义礼无失以大共之理言也。是为随事审处之权衡。能权之使轻重不爽,则知也。然不徒曰知,而兼言仁者,世不乏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者也。又兼言勇,则强力不可夺。以三者行之,庶几于仁义礼无憾。谓之达德,人皆宜有诸己也。

康有为云:既随人气而为人身,则生我及我生者为父子,事我我事者为君臣,同我生者为昆弟,配我者为夫妇,与我交者为朋友,无能去者,日用行之,故谓之达道也。孔子为五伦,盖因乎人身之自然,而非有强立,故其道不可须臾离也。有出家不娶,舍父母夫妇兄弟矣,然此道必不能人人从之,仍非人人共行之达道也。若夫君者长上役人之义,臣者卑贱役于人之义,则百业未有能免之者。故孔子之道乃天人自然之理,无有能外者也。人道所以别乎犬马,圣者所以过于愚顽,以其识知也。……故知为先焉。推恩远及于禽兽,不推恩则不能保身家。博爱故仁为大焉。气有动力,乃能运两仪。人含铁质,乃能立一身。故弱为六极,强为天行,则勇为要焉。佛氏亦贵智慧慈悲勇猛。三者,具天下之达德也。一者诚也。盖至道非三德不行。三德非一诚不行。此节为孔子道教之大,学者宜尽心焉。

马其昶云:圣人言性,不外三达德,言道不外五达道。以知仁勇之德,行君臣父子五伦之道,所谓修道之教者,修此而已。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柱按: 生知、学知、困知其所以知虽不同,及其能知也一;则可见人之禀性,虽或有厚薄之不齐,而有可知之性则一,所以贵乎修与教也。安行、利行、勉行三者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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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知仁勇之德,人咸有之,亦人咸反之己而不足者也。既反之己而不足,则疑行之以是而未能尽道。然惟务乎此,日新不已,下学而上达,始焉不足,终必能足,舍知仁勇,其于达道,更无所以行之者。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不过质性有差等,是以不足,至于能足则同。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柱按: 上言“忠恕违道不远,”不远者无远也,无远则相合矣。此言近者,非无远之谓,则好学不过近乎知而已,而好学非即知也。力行近仁,知耻近勇。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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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此又引夫子之言,下文因推广言之。王肃私立家语合前后为答哀公问政,谬也。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柱按: 上文言知人不可不知天,此言知治人则知治天下国家,则知天之为何事,不已可推而知乎?盖天犹天道,泛而言之,则为知天;就实事而言之,则为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柱按: 九经以修身为本,尊贤与亲亲相成,敬大臣与体群臣相成,子庶民与来百工相成,柔远人与怀诸侯相成。郑注:体,犹接纳也;子,犹爱也;远人,蕃国之诸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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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震云:群臣位卑,宜加体恤,恐情不能自达也。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柱按: 郑注:“不惑,谋者良也;不眩,所任明也。”来百工以足财用,足见注重工业,深知工业为国家之财源,向来儒者倘注意及此,则中国工业,早应发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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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此九经之效。

康有为云:不惑谓不疑于理。不眩谓不迷于事。士感恩则鞠躬尽瘁,效死力以图报。工技巧则物究其极,流通广而多财。四方归则德施博。天下畏则威名尊。此言九经之效。

斋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才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廪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柱按: 郑注:“既读为饩,饩廪,稍食也。”此九经之方法。

朱熹云:此九经之事。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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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虚文矣。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柱按: 前定,即豫也。今谓准备。郑注:“跲,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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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凡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柱按: 此言为臣之道:欲治其民,先要得乎上;欲得乎上,先要信于朋友。盖事上以忠,交友以信,忠信本相连也。信乎朋友,先要能顺乎亲,盖亲戚不悦,不敢外交,而外交人亦不之信也。欲顺其亲,又要在乎反身而诚;欲诚其身,又在于明善。若善恶不明,亦不得谓之诚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柱按: 诚者本能也,即所谓“天命之性”,故曰“天之道”;诚之者扩充本能,所谓“修道”,故曰“人之道”。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柱按: 本能有大小,禽兽之本能大于昆虫,而人类最初之本能,亦大于禽兽。圣人则生知安行,其本能尤卓越乎人群。此盖指因应环境,适用本能,而能扩充之首出庶物以立教者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则以人力扩充本能,而互相效法,守善不忘,故积累以进化不已也。此人类所以异于各动物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

柱按: 既以人力扩充本能,斯可谓之学问。学尚乎博,则重归纳也。又继以审问慎思明辨,恐所学之不精,而归纳者之有误也。以笃行殿于明辨之后,知之不能明,则行之不能笃也。亦以见知难于行。学问思辨行五者皆先曰“有弗”,而后继之曰“弗得弗措”,以见学行贵专,不专亦不能笃,必能专而后能笃也。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柱按: 苟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况其本为明者强者与?此学之所以贵乎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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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凡人之于学问,必视之如身心性命,始终不舍,而后可底于成。夫人当志学之年,若不毅然自命,而俯仰千古,成圣成贤者,百不得一,何也?学之弗能而措,问之弗知而措,思之弗得,辨之弗明,行之弗笃而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非言其效也,乃言其志也。

康有为云:明者择善而得,强者固执而中。夫天下知勇之姿本少,而愚柔之禀为多。然或有自暴自弃之心,或为卤莽灭裂之学,宜其永为下愚弱质,而不能有成也。苟能以学问思辨五者,用百倍之力,则虽在愚者闻见博而智益明,虽在柔者,行日起而有功。孔子劝学厉志,于是切矣。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柱按: 自诚明者,自诚而明也。自明诚者,自明而诚也。人各有人性中之本能,以有此本能,故能适应而扩充之,此性也。既能适应而扩充之,则知识益大,而本能愈能扩充,此之谓教。故非诚则无明,非明则无诚。译言之:则无本能不能有知识,无知识则本能不能扩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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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自诚而明者如大日之舍热力,自然大放其光,此天生之圣,由性自得之也。自明而诚者,如蓄火之生热力,此人为之事,由教而成之也。含实热者无不放光明,得光明者无不有实热。《易》曰:“文明以健”,《大学》“在明明德”,则明亦可至于诚也。《易》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孟子》曰:“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诚则必明也。然圣性之诚明,虽不待教,而累世积仁积智,亦自教来,则教为重也。

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民生,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柱按: 诚者本能也;至诚者,则以本能扩充至于至大至极之谓。以有此能扩充之知能,故能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盖学术愈发明,则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之足以尽人性、尽物性者愈益进步。浅而喻之,电之为物,昔以为专属于天地之自然者,今则有人造之电矣。故曰:可以与天地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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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钟凡云:诚其性之德也。天地间一切见象,举凡鸢飞鱼跃,水流花放,无一非诚之表见。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盖人之本性即万物之本性,同出一原,初无二致。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民生,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诚乃宇宙间绝对的本体,超乎时空关系,永久不变者。故曰:“至诚如神,至诚不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修远则高明”,天地之道,析言之: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合观之:可以一言尽,曰:诚而已矣。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柱按: 致曲,谓以其一端之诚而扩充之也。能扩充其一端之本能,而使之全,则亦卒能至乎至诚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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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其次通大贤以下之人。曲,一端也,致,推致也。形者发而露形。著者显而成体。明者光之注射。动者力之摩运。有光有力,物从而变,且万化而不知所极。诚之者但能充养此真实无妄之一点,则实有于己而为诚。既实有矣,则积中发外而为形。既发外矣,则轩豁呈露而为著。既显著矣,则发越光辉而为明。既有光力,则注射鼓荡而为动。既感动矣,则陶镕改易而为变。既变矣,则如造化而不知致曲可欲之善也。诚有诸己之信也。形著充实之美也。明动充实而有光辉之大也。变化大而化之之圣也。学者但患曲之不致,不患道之不成。如怀妊然,积微著而生人矣。如点电然,积微光明而照野矣。诚极则有不期然而自致者。但患无胎孕之始,则无从而化育,是不诚无物,亦终必亡而已。

马其昶云:次,次第也。致极中和,其次第必由于致曲。曲者性体发见之端,致即孟子所谓扩充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柱按: 《易》为卜筮之书,至孔子始以伦理说之,一扫向日迷信之积习,此云至诚前知,见乎蓍龟,又复袭古易迷信之思想矣。此儒家自孔子以后渐与神学混杂之枢纽,老子谓“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中庸》此段,正与相反。

又按:诚为本能,凡生物之本能,不为物欲所乱,则极易于感通,如庄子所称鸥鸟能知人之有无机心是也。至诚者能扩充其本能,而又不为物欲所乱。故曰:“至诚如神。”此文唯见乎蓍龟句,杂入迷信之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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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前知,豫记后事也。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谓容貌动作威仪之间。识记之说,灾祥之论,卜相之事,窈异恍惚,不尽可信。而前知之理,实有之;经史传记,繁不胜征。

诚者自诚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柱按: 诚者本能,孟子所谓良知良能者也。物有物之诚,人有人之诚,其纯本于天,而无一毫人欲之伪,故曰“诚者自诚也”,是所谓“天命之性”也。率此天命之性,而推行之,故“率性之谓道”,此所谓“道自道”也。物,犹事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向使无此本能,则生物与无生物等耳。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柱按: 生物之本能,唯在成己。惟人则不然,扩充之而至于成物。本能惟发于爱己之情,故曰成己仁也。本能扩充以后,知爱己必兼乎利人成物,则本能变而为知识矣。故曰成物知也。然则析而言之:诚者本能,诚之者知识。合而言之:则本能知识,均谓之诚。故曰:“诚者性之德也。”本能,内也;知识,外也。故曰:“合外内之道也。”郑注:时措,言得其时而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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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此言德性合人己内外。盖道本诸身,有己然后有物。仁者无不爱,而先爱其身,身不能外物,有物然后有己。知者无不知,而必博乎物。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盖仁与智,皆吾性之德,则己与物皆性之体。物我一体,无彼此之界。天人同气,无内外之分。水之周于全地,电之遍于长空,无外则大而无尽,无内则小而无穷,贯彻圆融,不能离断;物即己而己即物,天即人而人即天:凡知之所及,即仁之所及,即我性道之所及;其知无界,其仁无界,其性亦无界。故诚者知此。以元元为己,以天天为身,以万物为体;故自群生之伦,无有痛养之不知,无有痺眜之不仁;山河大地,皆吾遍现,翠竹黄花,皆我英华,遍满空虚,浑沦宙合;故轸匹夫之不被泽,念饥溺之在己,泽及草木,信孚豚鱼,皆以为成己故也。其次仅知人类之为己,则思济太平而援自立。又其次仅知国之为己,则思定社稷而安民生。又其次则知乡族之为己,则广睦恤而勘惇叙。又其下则知家之为己,则勤孝养而劳慈蓄。若此者各以知之大小,为仁之大小,则其性道之大小差焉。然能与国为体,以家为己,尽智竭力以为之,至死而毕焉,亦合内外之道也。虽所成者小,但己不能却外物为非己焉,惜其蔽于所知,不能推致之耳。若欲界断人物,屏限内外,但知为己,奉以为道,此则瞽者闭目不见青天,病者昏沉不知痛苦。其有但以修身寡过,为孔子之道者,则丧失其性者也。失性者谓之狂,缺体者谓之疴,何与于斯道乎?然道无人己,而措之有宜。当成己之时,则暗然退藏,潜龙勿用;当成物之时,则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卷舒自得,阖辟因时,虽冰炭相反,而各协时宜,此为时中之道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柱按: 至诚者扩充其本能,以至乎其极,而又不为物欲所乱。不失其本者也。能行之以不息,故能有博厚高明悠久诸德。此理想中之圣人也。以为学者之标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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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蔚芝师云:天下至要之功,莫如不息。世未有立心不久而可以成学问者,亦未有立心不久,而可以成行诣者。

康有为云:天行之健,自强不息,历古弥永,发扬弥昭,惟孔子以之。“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此言孔子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孔子与天地同体。

马其昶云:无欲常超于万物之表,高明也。仁以为己任,万物一体,博大也。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一念万年,悠久也。

天地之道,可以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柱按: 此以天地之博厚高明悠久,以见圣人之诚,与天地同也。所以者何?则在于扩与积而已。故昭昭之多,亦天也,而不能系星辰,覆万物,必待扩而积之,以至无穷而后可。一撮土之多,亦地也,而不能载华岳,振河海,必待扩而积之,以至于广厚而后可。于是见圣人之诚,在乎扩充之不已而后可至于博厚高明与悠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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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纯,《易》所谓“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论语》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公羊》曰:“王者孰谓?谓文王。”王氏愆期曰:“文王,孔子也。”何氏休曰:“盖孔子为拨乱改制之文王。”子思言其道纯美同天之悠久博厚高明而不能绝于后世也。

马其昶云:无穷者天也,即此昭昭之多者,亦天也。天地山川,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偏端之与全体,一也。惟其不贰,故不测。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柱按: 郑注:育,生也;峻,高大也;言为政在人。政由礼也;凝,犹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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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

马其昶云:德即三达德,天命之性也。非三达德不能行五达道。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柱按: 德性犹本能也;学问所以扩充本能者也。二者本并重。而后之儒者,如孟子则会德性为多,荀子则重道问学为多矣,德性与问学,相反而相成;广大与精微,相反而相成;高明与中庸,相反而相成;温故与知新,相反而相成;敦厚与崇礼,亦相反而相成。吾国之学,向来多高谈德性,而所谓问学,亦不过词章训诂;而不知衣食住行,皆有问学也。既高谈性命,则动言天地同体,可谓广大矣,而不知注重于小微。至于为人,则又以无毁无誉为中庸,而不敢进于高明。温故而不求知新,崇礼而不求敦厚。故成为今日庸弱之民族。此学者所当矫而正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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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温读如 温之温。故,古也;敦,厚也;性有质性,有德性。德性者天生我明德之性,附气质之中,而昭灵不昧者也。粗者为和气,精者为神明。古称明德,后世称为义理之性,或言灵魂,或言性识,诸说之名不同,其发明此实则一也。尊者以奉持德性为主也。然人间世与接为抅,事理物理,无尽也。非假途问学,虽生知之圣,亦不能通其名物象数,况其他乎?故以问学为道路也。由此达彼,非由道路不能通至,故尊德性而不道问学,犹人终身整洁一室,而不览天下山川之美。若道问学而不尊德性,则终身彷徨道路,而绝无一日家室之安,且足迹不出户庭者,广厦之敷陈必俗;堂室之结构不奇,终身不归家室者,虽游览时或有欢,然而棲皇必嗟羁旅。故二者合之则双美,离之则两伤。此孔子之正道,子思所亲传,学者守此自不至惑于歧途也。既知尊德性,道问学之正轨,则德性患于褊狭,学问患于隘陋,故贵广大焉。德性则一体万物,学问则博极古今,庶几至广大矣。凡广大者每患粗疏,故德性则含元吐精,通微合漠;学问则精义入神,微妙难识;庶几尽精微矣。德性每患于卑污,学问亦苦于浊下,又贵高明焉。德性如青天苍苍,白日明明,学问如登峰造极,燃烛照犀,亦庶几极高明矣。凡人高明者每患偏奇,故德性则履中和之极,蹈规矩之常;学问则发人道之中,顺天理之正:庶几道中庸矣。然天人进化,无有穷尽,不可守旧以自安;凡已过之故迹,可温寻考验以证其得失;凡未著之新理,可深思力索,以知其变通。夫故者,大地千万年之陈迹,不温寻之则不知进化之由,虽欲维新而恐误;新者万物无穷尽之至理,不考知之,无以为进化之法,虽能胜古而亦愚。孔子甚爱古迹,尤好新法。法者其义相关,故戒守旧之愚害,而亦不可为灭古之卤莽也。若夫由德性问学而施之于行,则务本于仁,而敦加其厚,必崇夫礼而节之以文,此言孔子之圣,无所不备。庄子所谓“古之人其备乎,六通四辟,其运无乎不在”,不如诸子之蔽于耳目口鼻之限于方隅也。

是故君子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柱按: 此申上文敦厚崇礼之义,能敦厚崇礼,则不骄不倍,而语默得其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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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此言圣人有至德要道,所以能尽其性。能尽其性乃能时措之宜,而保其身。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柱按: 此可见儒家之学,并非完全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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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古今异宜,日新其道,今世当用今法,若远引神农之并耕,禹之土阶土簋,非徒不行,亦且招灾。此孔子改三世之制,开新王之法,以治后世,而子思引之,以攻时流守旧复古之徒也。

徐绍桢云:反当读“小人反中庸”之反,言愚自用,贱自专,乃至于乖背古道,故灾及其身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柱按: 此言当时诸侯多变乱旧章,而孔子有德无位,不能如周公相天子,作礼乐也。郑注:“文书,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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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天子议之为礼。天下行之为例。《礼器》,“礼之大伦”,疏“伦,犹例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柱按: 此法后王之说,荀卿之所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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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孔子改制,必有所因,损益三代,而从周最多,取其近而易行也。周末诸子,皆改制,子华作华山之冠,以自表;墨子制三月之服,土阶茅茨,是也。墨子攻孔子曰:“子之古非古也,法周未法夏也。”故知孔子改制,从夏殷少,而从周多。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柱按: 郑注:“三重,三王之礼。”

参考

朱熹云:三重,吕氏谓议礼、制度、考文。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

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不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不从。

柱按: 此谓上世之制度,虽有善者而年代已远,无征于民;近今之制度,亦有善者,而作者非圣,而民不尊之,斯所以当考诸三王而多从周也。郑注:上谓君也,君虽善,善无明征,则其善不信也;下谓臣也,臣虽善,善而不尊君,则其善亦不信也。征或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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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上谓夏商,下谓圣人不在尊位。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柱按: “本诸身,征诸庶民”,则人己之情得;“考诸三王而不缪”,则得失成败于古有征;“建诸天地而不悖”,言推于天下而皆可行也;“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极言其当也。或曰:世岂有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之道乎?曰:法度则无,而死欲求生,危欲求安,则今人之心,亦千万年之人心也,又何惑焉?

参考

唐蔚芝师云:天行之理,千古不变,而人事则日新而月异,要各有穷变通久之理,皆后圣之责也。生斯世者,因时制宜而已。“世之相去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其揆一也”,所以不疑而不惑也。

康有为云:君子,孔子也。孔子之道,民皆信从,盖有故矣。身者圣人之身也,既为人身,故衣服饮食宫室,即因人身而制之;器械声乐礼文,皆因人耳目口鼻四肢百体而制之;内自性情之微,外及衡度之粗,皆以身为之本。人身之宜,即人道之宜也。苟人身之牲情好恶有异,衡度之大小或变,则一切制度皆无所用。人身或如远畏妇人之萧察,身横九亩之长狄,则一切制度皆当改变矣。孔子之道,皆近取诸身,故能合乎人性,协乎人情,准乎人度,故可行也。然教主之姿禀,清明寡欲,实有与人绝殊者:或绝世出家,或辟谷练气,若遽以推及人,则民者冥也,愚智悬殊,好尚多反,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然孔子未敢信己也,必征诸庶民,考饮食男女之欲,审喜怒哀乐之情,然后顺而导之,藩而饰之,故议道自己,而法制以民,审定人情之顺逆,多因风俗之沿革,令人人可行,乃为大道也。三王之法,施诸民俗而安之者也,其制可补苴而益善,其意实考验而无乖,故孔子之道几经思兼三王,而损益之:顺时施令,因地制宜,则建诸天地而不悖也;明命鬼神,幽灵效顺,则质诸鬼神而无疑也。三十年为一世,三千年为百世,孔子发明据小康之制多,而大同之制少,盖委曲随时,出于拨乱也。孔子之时世尚多稚,如养婴儿者,不能遽待以成人,而骤离襁褓。据乱之制,孔子不得已也。然太平之法,大同之道,固预为灿陈,但生非其时,有志未逮耳。进化之理,有一定之轨道,不能超度;既至其时,自当变通;故三世之法,三统之道各异,苦衷可见,但在救时。孔子知三千年后,必有圣人复作,发挥大同之新教者。然必不能外升平太平之轨则,亦不疑夫拨乱小康之误也。拨乱升平太平,道皆相反,岂不疑于此是而彼非,致生疑惑,而生攻难乎?然并行不悖,各因其时,虽相反而相成,后圣心契道表,必无惑也。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柱按: 世大古通。郑云:“射,厌也。”

参考

马其昶云:此言圣王在上,制作礼乐,所以能尽人物之性。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柱按: 郑注:“此以《春秋》之义,说孔子之德。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二经固足以明之。孔子所述尧舜之道,而制《春秋》而断以文王武王之法度。《春秋传》曰:‘君子曷为为《春秋》?拨乱世,反诸正,莫近《春秋》。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又曰:‘是子也,继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法无求而求,故讥之也。’又曰:‘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此孔子兼包尧、舜、文、武之盛德,而著之《春秋》以俟后圣者也。律,述也,述天时谓编年四时具也。袭,因也,因水土,谓记诸夏之事山川之异。”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柱按: 此盛赞孔子之道之大。郑注:“帱亦覆也;小德川流,浸润萌芽,喻诸侯也;大德敦化,厚生万物,喻天子也。帱或作焘。”

参考

朱熹云:小德全体之分。大德万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

马其昶云:孔子不必得位而能配天地,其德大也。

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柱按: 此言圣人之德,刚柔为用,而皆得其宜。郑注:“言德不如此不可以君天下也。盖伤孔子有其德而无其命。”

参考

朱熹云:聪明睿知,生知之质。其下四者乃仁义礼知之德。

马其昶云:此言孔子能尽其性也。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柱按: 此言孔子之道,必能行于天下万世。郑注:“如天取其运照不已也。如渊取其清深不测也。尊亲,尊而亲之。”

参考

孔颖达云:更申夫子蕴蓄圣德,俟时而出,日月所照之处,无不尊仰。

康有为云:言孔子之聪明睿知,如天之溥博,如泉之渊深,寥廓流行,无所不有,随其时而出之,以治世也。时当乱世,则出其拨乱之法;时当升平,则出其升平之法;时当太平,则出其太平之法;天覆无方,泉流无定,因时而已。

马其昶云:此言孔子能尽人物之性。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

柱按: 郑注:“至诚,性至诚,谓孔子也。大经谓六艺,而指《春秋》也。大本,《孝经》也。”

参考

马其昶云:化育天命之性也。姚永朴谓即《周易》是已。

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柱按: 渊喻其知之深,天喻其化之大。郑注:“言圣人乃能知圣人也。”柱谓上文言“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者,所谓匹夫匹妇可以与知也;此云“苟不固聪明睿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所谓虽圣人亦有不知也。辞非矛盾。苟不固犹苟非实。

《诗》曰:“衣锦尚 ”,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知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以入德矣。

柱按: 郑注:“言君子深远难知,小人浅近易知。人所以不知孔子者,以其深远。禅为 ,锦衣之美,而君子以 衣之,为其文章露见,似小人也。淡,其味似薄也。简而文,温而理,犹简而辨,直而温也。自谓所从来也。三知者皆言其睹末察本,探端知绪也。入德,入圣人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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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前言圣人之德,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下又推之以至其极也。“远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

康有为云:今伪《毛诗·郑风》作“衣锦褧衣”,子思引作“衣锦尚 ”,疑鲁诗也。今亡。“君子暗然而日章”,言孔子不欲希世而道自行。“小人的然而日亡”言诸子急于媚时而道终灭也。盖孔子之道无权谋法术之近效以动人,淡矣,而人伦日用久而不厌:无谈天雕龙之辨以 世,简矣,而改制立法备极殊文;无刑名督责以威世,温矣,而经世宰物,皆中理解;故不笔之于书,虽隐之口说,以传弟子,而待后世,其文不著,学者苦于不得其门而入;然因一端而贯通之,由近者可推而至于远,由风来可察而验所自,显者可发而识于微,则亦可入孔子之门,而知德矣。如知孔子之本仁,则拨乱之小仁可推至于太平之大仁,是知远知近;知孔子之神化,则阴阳之消息可推至变化之神明,是知微知显,其他皆可类推。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

柱按: 此犹篇首之慎独也。郑注:孔,甚也。言圣人虽隐居其德,亦甚明矣。相,视也,室西北隅谓之屋漏。

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云:“奏假无言,时靡有争。”

柱按: “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与老子“无为之事,不言之教”有以异乎?曰:老子之言,谓为于人人之所欲为而如无为焉,教于人人之所欲教,而如不言焉。《中庸》之言,则有于中化于外,未言之时,己以身作则,而民有以知必然。如己身廉洁,将不待教令,而民多知重廉洁。否则己身贪劣,而日日以廉洁号召天下,又孰从而信之?郑注:“假,大也,此颂也,言奏大乐于宗庙之中,人皆肃敬,金声玉色,无有言者。”

参考

朱熹云:奏,进也,进而感格神明,极其诚敬,无有言说,而民自化。

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 钺,《诗》云:“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柱按: 此皆修之于身之效也。苟不修之于身,虽赏而民不劝,虽加以 钺而民不威矣。郑注:“不显,言显也;辟,君也。”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 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柱按: 此言德之至微,而至大。以,犹与也。郑注:“ ,轻也;易举而用,其轻如毛耳。伦,犹比也。载读曰栽,谓生物也。”

参考

朱熹云:《诗·皇矣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德者,正以其大声与色也。又引孔子之言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则犹有生色者存。不若《烝民》诗所言德 如毛,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不若《文王》诗所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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