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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法宝坛经浅释

顿渐品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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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九年宣化上人讲述于

美国三藩市佛教讲堂

顿,就是立刻明白。明白什么呢?明白一个理。“理虽顿悟,事须渐修。”修行还要一天一天地去修行。你悟只是悟个理,至于证果,还要自己去修。第八,这是经文的第八品。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当时,六祖大师在曹溪宝林山南华寺弘扬顿法,“神秀大师”:你们也都知道,就是常常想要做第六代祖师,这位有祖师欲的大师。祖师欲是很害死人的,这么聪明的人都断不了祖师欲。“在荆南”:荆,荆州。荆南就是在湖北一带。“玉泉寺”:在那儿有一个庙,叫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在这个时候,就有南宗、北宗这两宗。南宗就讲顿法,北宗就讲渐法;在这时候,都很盛的。六祖大师那儿,有几千人;神秀大师那个地方,有几万人,那个地方更盛。因为他原来就有几百人都跟着他,一天比一天多,比南宗总盛。但是人人当时都知道,南宗是直接接受五祖衣钵的传人。神秀虽然是很有学问的样子,认识很多字,但是五祖大师没有传给他衣钵。所以“人皆称南能北秀”:当时的人,就称南能北秀,说南边就是能大师;北方呢?就是秀大师。“故有南北二宗”:所以就有南宗、有北宗。这时候,神秀大师的弟子,大家一齐来拥护神秀做第六代祖师。但是他们也知道,衣钵传给惠能大师,他们虽然拥护神秀做六代祖师,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总还有个六祖惠能大师,所以就派人想要把六祖大师杀了。杀了之后,他们就可以独称第六代祖师。“顿渐之分”:有顿教、渐教这两种分别。“而学者莫知宗趣”:所有参禅学道这一些人,不知道哪一个是对?听六祖大师呢,他又不认字,有的时候讲的道理好像和经典上不相合;北方秀大师,是很有学问的,在五祖的座下,做过教授师,学问是很高超,可是没有直接得到衣钵。所以这些学人不知道是跟哪一个学好?是跟六祖大师学啊?还是跟秀大师学呢?不知道。

所以“师谓众曰”:六祖大师给大众就讲,“法本一宗”:法本来就是一个宗旨,没有两个的。“人有南北”:人有南方人、北方人。“法即一种”:法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多个的,就是不二法门。“见有迟疾”:可是人的见解有快、有迟。“何名顿渐”:什么叫顿渐呢?“法无顿渐”:法本来没有顿渐,是因人而有名。“人有利钝”:人有聪明、有愚痴,“故名顿渐”:所以顿渐的名目,是因人而立的;不是教有顿渐,是人有利根、有钝根。

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

“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神秀的徒弟,往往讥讽说:“唉!你看那个祖师,一个字都不认识,做祖师?真是可笑之至,岂有此理呢?这太滑稽了!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可以做祖师呢?”无形中就是轻视六祖,说他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可以做祖师?这不单不懂英文,连中文都不懂,你说这个祖师可怜不可怜?“有何所长”:他有什么本事啊?他有什么能力啊?说这话的人,都是神秀的徒弟,对着他师父就这样讲:“哈!你说他们南宗这些人,跟着一个不识字的学,到底学什么东西呢?啊!”就很轻慢,说南方这些人都是无知的,都是没有学问的,连一个博士也没有。

“秀曰”:神秀大师听了他徒弟这样讥讽六祖,就说了,“他得无师之智”:说你们不要这样讲。神秀在表面上还算过得去,说:“他呀!他是开悟的人哪,是得到无师的智慧了。”“深悟上乘”:他是深悟最上的一乘啊!“吾不如也”:我的确没有他开悟的智慧,我的确不如他,我不能和他比。“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况且他是我的师父¾¾第五代祖师,亲自传授给他衣钵,以心印心的妙法。“岂徒然哉”:这哪里是偶然的呢?这不是很随便的,这是很不容易的。

“吾恨不能远去亲近”:我恨我自己啊!不能亲自去亲近六祖大师。亲近,就是到那儿跟他学佛法。“虚受国恩”:国家虽然封我做国师。这个时候,老安师、神秀师、智诜师、法如师,五祖大师座下这十大弟子,武则天都请去供养,国家来栽培他们,所以这叫虚受国恩。“汝等诸人”:你们各位,“毋滞于此”:你不要滞留在我这个地方,“可往曹溪参决”:你们应该到曹溪,去跟着六祖学一学。

一日。命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若有所闻。尽心记取。还为吾说。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对曰。不是。师曰。何得不是。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

其实,神秀大师也不是真预备叫这一些徒弟去,他是试验试验这些徒弟,故意这么说:“六祖比我有道德。”看你们这一些门人,如果真信我,他就比我有道德,你们都不会去的;如果你们对我没有真信心,我这么一说,你们就跑去了。所以他故意这么假意,就说:“你们不要在这个地方住了,去曹溪跟着六祖去学去。”但是他这些徒弟都知道,师父不愿意他们走的,所以也就没人走。他看看没有人走,他又想知道,六祖大师那个地方,所讲的法门是什么。

神秀自己不知道六祖是讲的什么道理,所以“一日,命门人志诚曰”:有一天,就想起来:“啊!派一位间谍去。”就对他这个很得意、很爱惜的徒弟说,“汝聪明多智”:你呀!很聪明,很有智慧的,“可为吾到曹溪听法”:你现在代表我,到曹溪那儿听法。我自己不能去,我一去,他们都认识我,惠能大师看见我,就不会讲佛法了,所以我也听不着。“若有所闻”:你到那儿,如果六祖大师讲什么法,你听见什么道理,你“尽心记取”:你要一字不错地写笔记。记取,就是写笔记,你take notes。尽心,你要注意一点,每一点都不要错了。“还为吾说”:你回来的时候对我讲,把笔记拿回来念给我听。好像我们这儿,在三个礼拜以前,有一个也是其他的法师派来的,大约都有这种意思,所以他半途而废跑了。你们也要注意一点!

“志诚禀命”:志诚法师禀命。禀命,就是受神秀大师的使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他到曹溪,就随着大众,也来叩头顶礼、请开示之类的。“不言来处”:他不说他从什么地方来的。问他来的地方,他大约支吾搪塞的,又说在这儿来,又说在那儿来。总而言之,不说是在神秀那儿来的。

“时祖师告众曰”:在这个时候,就是志诚来盗法的时候。六祖大师对众就说了,“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现在有一个偷法的人在这儿,藏在大众里。你们大家注意一点哪!当时在六祖座下,有几千人听法,说这个地方有盗法的人。“志诚即出礼拜”:六祖大师一说,有偷法的人来了,志诚就出来坦白、顶礼;“具陈其事”:就自己自我坦白说:“我就是盗法的人,我从神秀大师那儿来盗法的。”就说明来历。

“师曰”:六祖大师就说,“汝从玉泉来”:说你在玉泉寺来,“应是细作”:细作,就是间谍,就是奸细、特务。“对曰:不是”:志诚法师说,我不是细作。“师曰:何得不是”:为什么你不是细作啊?为什么你不是间谍啊?“对曰:未说即是”:志诚大师就说,我没有说明白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就是间谍。“说了不是”:我现在已经说明白了,我所以就不是了。

师曰。汝师若为示众。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净。长坐不卧。师曰。住心观净。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

生来坐不卧 死去卧不坐

一具臭骨头 何为立功过

“师曰:汝师若为示众”:这回六祖大师问他,说你师父对大家天天都讲什么道理啊?“对曰”:志诚就对六祖说了,“常指诲大众”:说常指示大众这样说的,“住心观净”:要把心住到一个地方,来观静的情形;“长坐不卧”:大家都是常常打坐,不躺着。

“师曰:住心观净,是病非禅”:六祖大师说,这是一种病,这是用功的毛病啊!你住心观静,这怎么可以?这不是禅嘛!“常坐拘身”:常常坐着,这令身体一点都没有自由了,这拘束身体嘛!“于理何益”:在道理上,有什么益处呢?睡觉就睡觉,吃饭就吃饭,不要拘束这个身体。“听吾偈曰”:你听我给你说一首偈颂:

生来坐不卧 死去卧不坐

一具臭骨头 何为立功过

这个意思,就是神秀大师那儿,只是在臭皮囊上用功夫,不知道在自性上用功夫,所以这是病;如果他在自性上用功夫,就没有病。六祖大师呢,是在自性上用功夫,是很自然地来用功。六祖大师就说偈颂,说“生来坐不卧”:说生的时候,坐着不卧;“死去卧不坐”:死了之后,就躺在那地方不能坐着。“一具臭骨头”:身体是一具臭骨头,四大假合而成的;“何为立功过”:你怎么在这臭皮囊上来用功夫呢?就是说为什么不在自性上用功夫?尽在着相呢?神秀这种住心观静的教化,和《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宗旨,就相违背了!所以六祖大师为破他这个毛病,破他这种执着,给他说这个偈颂。

神秀大师教人住心观静,六祖大师说这是毛病;长坐不卧,说这是拘身,不是禅的道理。其实,你若能住心观静,久而久之,也就会有一点成就;你若能长坐不卧,虽然说是不太自由,也对身心上会有一点帮助的。但是六祖大师为什么要说他不对呢?因为志诚从神秀那儿来的,必须要把他的执着破去,然后他才能接受真正的佛法,所以六祖大师对他说这种种的道理。这个就是教人用功的时候,不要执着,你不要有一个长坐不卧的思想在里头,说:“哦!你看我真是用功修行啊!我长坐不卧啊!”有这种的障碍心,与道就不相应。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你若住心观静,心里有所住,就是执着;执着,就是障碍。所以六祖大师才这样讲,说他这是一种病,破他这种执着。你把执着去了,才能与自性、本有的智慧相契合呢!我们一般人不要说是:“啊!六祖大师说,长坐不卧是不合法的,我们不要那样做。”你若能那样子做,觉得很自然的,不勉强,你可以那样做。如果你觉得很勉强,勉强就不是道;你要很自由的,用功也要很自由的。

说:“那这回好了,自由用功,我就可以不守规矩了。”又不是不守规矩;你不守规矩,那又是误解自由。你不守规矩,譬如人家坐着,你就躺下。啊!这简直太不合法。人家坐着,你就躺着;人家躺着,你就坐着,这叫和大家不一样,要表示你很特别。好像以前,我们这儿有个人,我们一般人打坐,都站起来经行了,那个打坐的,还在那儿坐着。人家走,这么“匡匡”踢,还“匡匡”响,他也在那儿坐着:“你看我!你看我坐着,嘿!”这个就错了,你这叫出众,叫不守规矩。总而言之,你修行用功,又要守规矩,又要对你自己自由。但不是不守规矩,就是自由;这一点我们要明白。

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师云。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

“志诚再拜曰”:志诚又向六祖大师叩头,就说了,“弟子在秀大师处”:弟子志诚我,在秀大师那个地方,“学道九年”:学了九年。你们现在在这儿学了几年了?学了一年,就以为时间很长了。你看人家学道,都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么样子用功,不是说几个月,就可以毕了业的,不可以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我也没开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现在我听和尚您一说这个道理,啊!真是和我的心里,就如水投水,就像水合成水一样;如乳合乳,就像牛奶和牛奶靠到一起,一点也没有分别。我的心,就是你的心,祖师的心,也就是弟子我的心,顿契本心哪,本来我们的本心,都是一样的。“弟子生死事大”:弟子我不知哪一天就死啰!这生死的问题,是最要紧的。哪一天死,我不知道,哪一天生,我也不知道。生死的问题,我不清楚,所以“和尚大慈”:请祖师大发慈悲,“更为教示”:你再教示我多一点。

“师云: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六祖大师说,我听见你的师父神秀大师,教示这一切学道的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我不知道你师父是怎样讲戒定慧,怎么叫戒定慧的形相?戒定慧的道理如何?“与吾说看”:你说说他所讲的道理,我来听一听。

※        ※        ※

暑假班,还有一个礼拜就完了。在这个暑假班,这一些青年人,都很诚心、很有进步的。本来我说上个礼拜要close book test(考试),我想大家上个礼拜,已经都很用功的,出入都带着笔记簿,所以就索性上个礼拜休息,不考了。因为大家已经都很用功,不考也记得住。这个礼拜是一定考的,不要把你的功课放松,由今天开始,所听的经典,在同个礼拜,一定要考试的。下个礼拜天八月初三,很巧的,正是六祖大师往生的日子。今年八月初三,就是阳历九月十四号,我们那天顺便给六祖大师像开光。所以那个礼拜天,大家都不要忘了,到这儿来吃中饭;纪念六祖大师往生的日子,我们大家来吃一餐六祖饭,六祖的lunch。吃六祖的中饭,这是叫祖师的饭,你谁要是有善根,从此就可以种一个祖师的因。并且给六祖大师像开光;到这儿这么多天,也没有睁眼睛,我们请六祖大师把眼睛睁开。

※        ※        ※

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议。吾所见戒定慧又别。

“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不做一切的恶事,就是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能修一切的善法,就是慧;“自净其意名为定”:自己清净意念,就是定。“彼说如此”:神秀大师的说法,就是这样。“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我不知道大和尚您啊!是用什么法来教诲一切人的?

“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六祖大师就说了:我呀!我什么法也没有。我若说有一个方法教化人,就是骗你。我没有什么方法来教化人,可是怎么样呢?“但且随方解缚”:我不过就是什么人来,就随什么方便法,用一切的方便法解众生的束缚。束缚也就是执着,好像用绳子绑上似的;我只不过解开执着而已。“假名三昧”:这一种的法,根本也没有个名字,权给它起一个假名字,叫“三昧”,就叫“定”¾¾正定正受。“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像你师父所说的戒定慧,“实不可思议”:真正不可思议啊!“吾所见戒定慧”:可是我所说的戒定慧“又别”:和他所说的不同;他所说的是那样子,我说的,不是和他一样的,我很特别的。

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更别。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性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听吾偈曰。

心地无非自性戒 心地无痴自性慧

心地无乱自性定 不增不减自金刚

身去身来本三昧

诚闻偈。悔谢。乃呈一偈曰。

五蕴幻身 幻何究竟

回趣真如 法还不净

“志诚曰”:志诚就说了,“戒定慧只合一种”:戒定慧,就是戒定慧,只可以用一种的讲法,“如何更别”:怎么还有一个特别的讲法?“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六祖大师说,你的师父所说的戒定慧三无漏学,他接引的是大乘根性的人,“吾戒定慧”:我所说的戒定慧是“接最上乘人”:是接引最高的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所以开悟和明白,是不同的。你开悟啊,一悟到底;你明白啊,是明白一点点。这不同。所以见解有顿有渐,有快有慢。

“汝听吾说,与彼同否”:我给你讲一讲,你听一听和你师父所讲的道理,是不是相同?“吾所说法,不离自性”:我所说的法,不是在外边的法,都是在自性里的;是不离自性而说一切法。“离性说法,名为相说”:离开自性,若再说法,就叫着到相上,这就叫相说。“自性常迷”:着相,就会自性常迷;你离相,就会自性常悟。所以“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你要知道,一切的万法,无论什么法,都是从自性生起,而有一切的用,而应变无穷。“是真戒定慧法”:这才是真正的戒定慧呢。“听吾偈曰”:我现在再给你说一首偈颂,你听听。

“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非,就是没有贪心,就是没有恶心,就是没有嫉妒心,就是没有障碍心,就是没有损人心,就是没有利己心。这心地无非就是心地上没有恶。自性戒说这个心地无非,也就是诸恶不作。可是他那个诸恶不作,说是名为戒,却不是说自性戒。这心地无非,也就是戒,也就是诸恶不作。非,就是不对的事情;你心地不要作恶、做出不对的事情,这就是自性的戒。

“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痴,你也就会众善奉行。但是这个众善奉行,和前边神秀大师那个众善奉行,是不同的。他那个是“名为慧”,他没有把自性提出来,所以他没有讲到心地上。这心就好像一块地似的,你种什么,就出什么,所以你种善因,就结善果;种恶因,就结恶果。你的心地无痴,你心地不要种愚痴的种子,就是自性的智慧嘛!

“心地无乱自性定”:无乱,也就是自净其意志。和神秀大师所说的,本来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名称上不同。前边那儿,他没有自性,也没有心地;六祖大师所说的法,都是从心地上、从自性上说起来的,不是从外边说。六祖大师说的是自性,神秀大师所说的呢?是外边的法,就着住到相上了。心地无乱,也就是自净其意志,自净其心。他那不是“自净其意名为定”吗?一样的道理,可是稍微有一点不同,就是一个在心外说法,一个是在心内说法。一个是一切法都着住到外相上;六祖大师呢,一切法都不离自性,都是在自性生出来的。

“不增不减自金刚”:自性光明遍照,自性有妙湛总持,自性不增不减;自金刚,是说自己的身体,好像金刚不坏身似的。“身去身来本三昧”:你的身到旁的地方去,你的身又来了,这都是在根本三昧之中。身去身来,也就是行住坐卧;在四威仪之中,行住坐卧,都是在定中。本三昧,就是本来都在三昧里。“诚闻偈,悔谢”:你们看!志诚这奸细听完之后,就忏悔了,又谢谢六祖大师,“乃呈一偈曰”:就也自己作了一首偈颂:

五蕴幻身 幻何究竟

回趣真如 法还不净

“五蕴幻身”:他说,五蕴是个幻身。色、受、想、行、识这五蕴,是虚妄不实的,身体也是虚妄不实的。身体本来是由四大假合;四大,就是地、水、火、风。你们记得!不要把身体看得太认真,又给它找好饭吃,又给它找好衣服穿,又给它找好房子住,男人又给它找一个好太太,女人就要找一个好丈夫,这样来帮助它,以为这是不错的;其实身体是四大假合,地、水、火、风和合而成的。什么是地呢?你身体坚硬的性,皮、肉、筋、骨,属于地大。你有眼泪、鼻涕、吐沫、痰、大小便利,这有水份的、津液的,都属于水大。你身体上有一股温暖、热力,这就属于火大。你身体上有这一种摇动和呼吸,这就属于风大。你到死的时候,坚硬性,就归于地大;湿润性,就归于水大;热、温暖的性,就归于火大;呼吸的动摇性,就归于风大。各有所归,它们各都回到自己的老家。可是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你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了!不知道?我们现在学佛法,就是想要知道这个道理,想把这个事情弄清楚。所以这五蕴就是个虚幻身,五蕴假合,四大和合,幻化这么一个身体。

“幻何究竟”:虚幻怎么可以究竟呢?它不会究竟的。“回趣真如”:你若有一个回向真如的心,“法还不净”:还没有得到法的本体,法还没有到清净的程度上,还是不清净。为什么呢?你还有这一念,说:“噢!我要回向真如啊!”你还有这么一念呢,就没能达到法的本体。所以法的本体,就是没有取,没有舍;我不想这样,也不想那样,就是任运而行。任运就是自由,一天到晚,就自由去做,不要执着。

师然之。复语诚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是名见性。

志诚说了这四句偈颂,十六个字。“师然之”:六祖大师给他印证,就说:“不错!你这个对的。”然之,就是:是的!是这个样子,你说得还不错。

“复语诚曰”:又对志诚说,“汝师戒定慧”:说你的师父所讲的戒定慧,是“劝小根智人”:劝根机小的这种有智慧的人;“吾戒定慧”:我所说的戒定慧,是“劝大根智人”:劝大根大智、有大智慧的人。“若悟自性”:若明白了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连菩提涅槃都没有了,“亦不立解脱知见”:也没有什么叫解脱、什么叫知见,都没有了,都空了!“无一法可得”:连一个法,也都没有。一法不立,万法皆空,“方能建立万法”:因为你一法不立,所以你才能建立万法。虽然说一法没有,可是万法宛然;虽然是万法宛然,可是还一法不立,一法也没有。

“若解此意”:你若明白这个道理,“亦名佛身”:就叫佛身。你明白这个道理,你当下就是佛;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能称为佛身。“亦名菩提涅槃”:这个法,你明白了,也可以叫菩提,也可以叫涅槃。“亦名解脱知见”:也可以叫解脱知见。随便你叫它什么名字都可以,但是你要明白;你不明白,你叫它什么名字,都不可以。

“见性之人”:你要是明心见性之人,真正开悟的人哪,“立亦得,不立亦得”:你立万法,也可以;不立万法,也可以,这是无障无碍。“去来自由”:你愿意来的时候就来,愿意去的时候就去。

不是说我到佛教讲堂来,我愿意来,我就来;我愿意走,我就走了,这个不算!你到佛教讲堂来,当然你来去自由;不是说像去看戏似的,来要收一张戏票,这一张戏票,要多少钱买,这儿没有的。所以你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随便!

偏偏有一个美国的老骨董¾¾骨董,就是几千年以前的人。这美国几千年以前的人,带两个朋友来,就向我报功,说:“哦!你看那两个人很有用的,我带去见你。”我说:“你有用,见我是没有用。你认为这有用,见我有什么用啊?见我,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我这儿,一个人,我也不少;一万个人,我也不认为多。在我的眼目之中,有人和没有人,是一样的。有人来,也是这样子;没有人来,也是这样子。我们人多,也是天天讲经;人少,也是天天讲经。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所以不管人多人少。”这个人本来想在我这儿告功劳,带两个人来认识我。那天晚间,我也没有叫人介绍认识这两个人,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姓什么?叫什么?这是最妙的,最好了。

来去自由,不是说到佛教讲堂这儿,愿意来就来,愿意去就去的自由。所要讲的是生死自由,我愿意生,我就生,我就在这儿活着;我愿意死,随时随地就死了,什么也不在乎,怎么样都可以。所以,我不是常对你们讲:“everything is okay!(一切都好!)” 这就是来去自由,怎么样都可以,没有问题的,一点麻烦也没有。所以第三代祖师,他抓着树枝就走了,这就是来去自由。你若学这个样子,那就是有把握了,就是生死在我手里抓着!

“无滞无碍”:就是我愿意走,就没有人可以留得住我,没有人可以障碍得住我。“应用随作”:无论什么事情来了,我就应用,就去办去。随作,就去办事。“应语随答”:你谁问我什么话吗?我就随便答你,我想都不想,我随便就答你;但是可要答得有道理,不是乱答的。不是说人家问你,天上有什么?你说,哦!地下有河、有山、有人。人家问你天上的事情,你答到地上去了。人问你,马是怎么做的马?哦!你说那个牛啊,头上有两个犄角。这是答非所问,这就叫不合理。你要还合理,才可以的,不是说我乱讲,你问我什么,我就随便讲。好像我们那个“开悟”的小沙弥似的,人家问他南,他就讲北;问他东,他说西,他大概是学六祖大师的三十六对,说:“问有以无对,问无以有对,问是以非对,问非以是对。”大约是学的这个。

“普见化身”:到处都有化身,“不离自性”:可是所有的化身,都不离开自性,“即得自在”:随时随地,都得到观自在,他自己都自在。“神通”:就得到六种神通。六种神通,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神足通。“游戏三昧”:陪着你们大家来玩,随着大家,大家欢喜什么,他就做什么。游戏,到处去游戏;三昧,入游戏三昧。你看他也唱歌儿,唱歌儿和唱歌儿的人不同;他也吃饭,吃饭和吃饭的人又不同。或者他和你们大家说:“来!我们大家在一起吃斋。”你说怎么样呀?他一个人吃了,把你们所有人的饭,他都吃光了。你看着他吃完了,他说:还在厨房那儿,你再去拿出来,大家还有的。到那儿一看,饭还在那儿,根本他就没有吃。这就叫游戏三昧。“是名见性”:这就是叫见性。

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师曰。自性无非。无碍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诚吉州。太和人。

“志诚再启师曰”:志诚听六祖大师讲得这么玄妙,他又对六祖大师说了,“如何是不立义”:怎么是一法不立的意思呢?这一个法也不立的道理,我还没有明白。

“师曰”:六祖大师说,你“自性无非”:自性里,没有一切不对的事情,没有一切的恶,“无碍”:没有一切的障碍,“无乱”:乱,就是迷;无乱,也就不迷。迷是什么呢?就是颠倒。你不颠倒,就是你不要认为你的手向下是倒,向上是正。手向下,也不是倒,向上,也不是正,无正无倒,这就是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念念都是智慧,常常生智慧。所以六祖大师说:“始知自性,常生智慧。”这就是常生般若。“常离法相”:把一切的法相,都离开了,不执着法相。“自由自在”:这个时候,自由自在。自由,来去自由;自在,来去自在。“纵横尽得”:纵,你往前跳也可以;横,你打横着也可以。你说上天就上天,你说下地就下地,这是纵。横,你说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就到极乐世界去;你说到东方琉璃世界去,就到琉璃世界去。尽得,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合法的。“有何可立”:若这样子的话,有什么可立的呢?所以我说一法不立的。“自性自悟”:你自己的性,要你自己悟,“顿悟顿修”:你即刻悟,你就即刻修,“亦无渐次”:没有什么一步一步的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所以我才说不立一切法,一切法都空了。“诸法寂灭”:诸法都到寂灭相上去了。“有何次第”:你有什么次第可说呢?哪有说第一、第二的呢?

“志诚礼拜”:志诚法师听六祖开示后,又叩头顶礼。“愿为执侍”:志诚就弃暗投明,间谍也反正了。反正就是以前本来是不正,现在到正的地方来了,这叫弃暗投明。以前是神秀派来的间谍,现在投降,给六祖大师做工作。做什么工作呢?执侍。就是天天六祖大师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所有的服劳执役,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做。“朝夕不懈”:早晨到晚间,一天做苦工,他也不懈怠。他因为知道,六祖大师当初都是做苦工换来的,舂八个多月米,才得到祖师;我现在服侍祖师也要很勤劳的,不可以懒惰,所以朝夕不懈。不懈就是不懈怠、不懒惰。“诚吉州,太和人”:志诚,是江西吉州太和县的人。

前边这一段经文,是神秀大师派出一个特务,想要来盗法。在中国唐朝那时候,在佛教里,就这么样复杂,人存心就这么样不正当,想去偷盗佛法。下面这一段经文,就是神秀那些党徒,派了一个刺客¾¾就是暗杀的¾¾来想要暗杀。

僧志彻。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憎。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师。师心通。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拔剑加害。祖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无所损。

“僧志彻”:有一个和尚叫志彻。但是志彻是以后的名字,他以前不是出家人;这个“志彻”,是皈依六祖之后,六祖给他起的名字。是“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他原来在家时是姓张,名字叫行昌。“少任侠”:他少年的时候,欢喜行侠作义,杀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武术非常好,很有功夫的,往上一蹦,可以跳一、两丈高,轻功很熟练。所以在这时候,神秀的党徒就用钱雇他去把六祖给杀了。

“自南北分化”:自从有南顿北渐,南能北秀,这两宗分化的时候;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这“二宗主”:就是六祖大师和神秀大师,“虽亡彼我”:他们虽然也没有人相、我相。彼,就是人相,我,就是我相,他们两个祖师,都没有这种的观念。“而徒侣竞起爱憎”:但是他们两个的徒弟¾¾经上也没有说明白,徒侣,就是神秀大师的徒侣;竞起爱憎。大家就竞了,好像前边就讥讽六祖大师,连一个字都不认识,他怎么可以做祖师呢?神秀座下的弟子,就这样讥讽,毁谤六祖。

六祖大师座下的,也有真心相信六祖大师的:“我们的祖师,虽然不认字,但是他得了无师智,你们不应该这么毁谤我们。”于是乎,就两边竞起爱憎。六祖大师的徒众,可没有想去杀神秀;但是神秀的徒众,就妒忌六祖,因为他是真正五祖大师的衣钵传人,所以就很妒忌他。而各人的徒弟,都爱护自己的师父,就憎恶对方。我相信徒侣竞起爱憎的心,神秀那边,是厉害一点;六祖大师这边呢?是忍耐多过憎恶,都是忍着,由他毁谤去啰!

当时毁谤六祖的,也变着方法毁谤,什么谣言都有。有的说是:“六祖大师,是个打猎的,杀生害命,什么都干的,他做什么祖师啊?”又有说:“他原来是个贼嘛!”有的又这样说,说:“不是贼,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做土匪的。他原来是一个斩柴佬嘛!在家里一天到晚,就到山上去斩柴,卖几个钱回来,买点儿米,他有什么本事呢?只不过南边这些人,拿着他做招牌,来这么样子讲嘛!”所以用种种的方法,破坏六祖。总而言之,就说他:“我知道的,到黄梅那个地方去,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獦獠。他有什么智慧?没有智慧的!这些人都是以盲引盲的,在那儿盲修瞎炼。”就这么用种种方法,破坏六祖。

“时北宗门人”:在这个时候,神秀的徒弟,大约太多了,有几千那么多。“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自己立自己的师父,做祖师。他虽然没有得到衣钵,但是说他就是第六代祖师,五祖是第五代,神秀就是第六代,他这一些徒弟,就把他捧上做第六代祖师。为什么捧他师父做第六代祖师?他们希望做第七代嘛!你若没有第六代,第七代又从什么地方生出来呢?好像没有爸爸,怎么会有儿子呢?所以一定要先找出一个爸爸来,几千个徒弟就封他:我们承认,你就是第六代祖师,不要紧的。大家就来捧他师父做祖师。

“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忌”不是妒忌,是忌惮;忌惮,就是忌讳,不敢公开这么样子来讲,只在他自己庙上这么样子,大家来拥护他,不敢往外边讲。为什么呢?外边有第五祖传衣钵给第六祖,他呢?没有衣钵,怎么可以做第六代祖师呢?所以恐怕这件事为天下闻。

“乃嘱行昌”:于是乎,他们就派行昌到六祖那地方去,把六祖杀了,把他衣钵抢过来。行昌真是有很大的武术,非常纯熟,当时他的绰号,叫什么呢?叫“飞猫”,就像个猫似的,会飞的cat。

为什么叫飞猫呢?言其他到什么地方,无声无息。他到你的房里,你还不知道呢!好像猫来了,你听不见他走路。那么猫不会飞,都跑得很快了,何况他这个猫,不单走得轻,而且还会飞。这是当时他的绰号,叫“飞猫张”。但是这个绰号,你在书上找不着的,这除非你在当时,才知道他叫这个绰号。那个时候,你或者在那个地方,知道当时的情形,就会知道的。

就嘱咐飞猫张,“来刺师”:到南华寺,去杀六祖。你看!以前派了一些人去放火,现在又派了一个刺客,要来杀他,为什么呢?就是若把六祖杀了,神秀就可做第六祖。虽然现在他们捧神秀、拥护神秀,做第六祖,是门关上,在里边人知道,外边不敢讲的。为什么?因为他没有证据。如果把六祖杀了呢?神秀就可以名正言顺继祖师位,就可以做祖师。他师父做了第六代祖师,他们就可以做祖师的弟子,可以做第七代祖师。

“师心通”:六祖大师当时,因为有他心通。我们现在道场里,有一个果地,他本来应该有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都应该有。但是他贪心不小,总想要证四果阿罗汉,要学着飞,说是他要到台湾受戒,不用搭飞机,能飞着就去了,叫我教他这个方法。我为什么说,我在车上也不讲话呢?有几次,我搭他车的时候,他就在车上要求我,要我教他飞身的法术。我说:“现在你何必学这个法术,有什么用呢?”他说他去受戒,不用买飞机票就去了。因为他有贪心,所以智慧还没有现前;因为他贪着要证果,贪着要飞身,要有神通,所以他的真正智慧,还没有正式开。

六祖大师,有他心通,“预知其事”:预先就知道;行昌从神秀大师那儿一来,他就知道了。“即置金十两”:他就预备了十两金子,“于座间”:放到他座位旁边。这个时候,你说危险不危险啊?你想一想这种情形。

“时夜暮”:这一天晚间天黑了;夜暮,已经大约到十一、二点钟,啊!飞猫张来了!来了,真像个猫似的,手足也没有声音。“行昌入祖室”:就走到六祖休息睡觉的房子里。在这个时候,他到六祖大师的座前,“拔剑加害”:就将要拔出宝剑,杀六祖的时候,“祖舒颈就之”:六祖大师这时,你说怎么样啊?就把脖子伸长,就叫他砍。他才前面来了,六祖大师,就把脖子这么伸长地就着他,叫他砍,这叫“舒颈就之”。舒颈,就是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你来杀了,你来了,来杀了。虽然没有说,叫他杀,但是意思就是叫他杀。行昌这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你是和尚,我也要杀,你是罗汉,我也要杀,你是祖师,我也要杀,就存一个杀心。因为他受神秀党徒的使命,他一定要完成使命;所以就把剑拔出来。你们说这个时候的局面,紧张不紧张?好像原子弹就要爆炸似的。

“行昌挥刃者三”:行昌拿着宝剑,就这么照着六祖的脖子上,斩了三下¾¾我这也斩不动的,但是我这是一把扇。斩了三次,也没有斩动。“悉无所损”:一点也没有伤损;砍了三剑,没有砍动六祖的脖子。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言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

飞猫张砍了三剑,六祖脖子也没有被损伤。“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说正剑¾¾也就是正法,不怕邪法,你的邪法,就是不能胜过正法,所谓“邪不胜正”。我这是正法,不怕你这个邪法,你虽然有宝剑,也不能奈我何。“只负汝金”:说我是欠你一点钱,在前生欠你十两金子;“不负汝命”:可是我不短你的命,我不欠你的命。

“行昌惊仆”:飞猫张听见六祖大师这样讲,并且砍了三剑,也砍不动六祖大师脖子,所以就吓得惊仆。仆,就是吓倒那儿,就吓得昏死了。“久而方苏”:等到有一段时间,他苏醒过来,,“求哀悔过”:就认错说,大师啊!我真是对不起你,我太有罪啰!“即愿出家”:当时六祖大师和张行昌,也谈了很久的话。谈的是什么呢?六祖问他:“你为什么来做这种的事情呢?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行昌说:“不是我想杀你,是神秀的徒弟,他说你是最坏的人,说你以前是做土匪的,又做打猎的,你又到山上去斩柴,是个穷人,现在在这个地方,就冒充六祖。所以我一听,这样子尽做坏事的人,我一定要杀了他!到这个地方,现在我的剑,砍不动你的脖子,我才知道他们都错啰!如果你没有道德,凭着我手剑这么快,怎么斩不动你的头呢?这一定你是有道德的高僧啊!所以现在我遇到大德高僧善知识,我看世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也想跟你出家,我也拜你做师父啰!”飞猫张就讲了这么一套话。

“师遂与金”:六祖大师,就拿着预先预备的十两金子,说:“我这个钱给你,你拿去了。”“言汝且去”:说你要赶快点走啊,不然的话,“恐徒众翻害于汝”:恐怕这一些徒弟,他们都是爱护我的,如果知道你来杀我,他们也一定会杀了你的。你赶快拿金子,赶快走了。“汝可他日易形而来”:过几天那哪,你化化妆;易形,就是化化妆。这个“化妆”,就是叫他到旁的地方,出家做和尚,以和尚的身份再来。“吾当摄受”:我一定照顾你,我一定来教化你。

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一日。忆师之言。远来礼觐。师曰。吾久念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德。其惟传法度生乎。

“行昌禀旨宵遁”:飞猫张听了,说:那都好了!晚间就跑了。宵,就是晚间,广东话叫漏夜;遁,就是跑,遁藏起来了。“后投僧出家”:以后飞猫张遇着一个和尚,就出家了。“具戒精进”:他受了具足戒后,非常精进,一点也不懒惰。“一日忆师之言”:有一天他想起六祖大师的话。什么话呢?就说叫他易形来,愿意摄受他。“远来礼觐”:所以在很远的地方,就又到南华寺来拜见六祖。觐,就是朝觐,诸侯去见天子,去见皇帝,就叫觐见;所以以后下面的人,去见上面的人,也叫觐见。

“师曰:吾久念汝”:六祖大师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天天我都想念你呀!“汝来何晚”: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曰:昨蒙和尚舍罪”:志彻、就是张行昌,说:我在以前得蒙和尚您舍罪;你不怪罪我,你还把我罪舍了。“今虽出家”:我现在虽然出家,“苦行”:我愿意行苦行,“终难报德”:我觉得很难报答你的德行。“其惟传法度生乎”:唯一的方法,就是要我来传承佛法,教化众生。我就要这样子做,才可以吧?

弟子常览涅槃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解说。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师曰。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违。今学人转加疑惑。师曰。涅槃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便为讲说。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乃至为汝。终无二说。曰。学人识量浅昧。愿和尚委曲开示。师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故吾说无常。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故吾说常者。正是佛说真无常义。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诸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故于涅槃了义教中。破彼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汝今依言背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纵览千遍。有何所益。

“弟子常览涅槃经”:张行昌就说,弟子我我常常看《涅槃经》。“未晓常无常义”:我没明白什么是常?什么是无常?这个道理,我不懂,“乞和尚慈悲”:我求乞和尚大发慈悲,“略为解说”:你为我大略地解说解说。

“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什么叫无常呢?无常就是佛性,佛性是无常的。“有常者”:什么叫有常呢?“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志彻,就是张行昌,听六祖大师说佛性是无常的,这一切的善恶和分别心,是有常,他就认为说错了。所以他说和尚所说的,大违经旨,和经文的意思,不相符合,是相违背的。

“师曰:吾传佛心印”:六祖大师说,我是传佛心印的人,我是传佛以心印心的法门。“安敢违于佛经”:我怎么敢违背佛经的道理呢?“曰:经说佛性是常”:志彻就说,《涅槃经》上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和尚说,佛性是无常的;“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无常”:这都是无常的,“和尚却言是常”:你现在却说,一切善恶诸法乃至菩提心,这是常。“此即相违”:这和《涅槃经》的道理,完全都不相合了啊!“令学人转加疑惑”:这样子一讲,令学人我在迷中更迷了。转加疑惑,就是我以前有一种的疑,现在变成两种的疑了。以前我有一个不明白的疑,现在你讲这个道理,我更迷了,加一倍的迷。

“师曰:涅槃经,吾昔听尼无尽藏读诵一遍”:六祖大师说,《涅槃经》,我在以前听过无尽藏比丘尼读诵过一遍,“便为讲说”:我就给她讲解《涅槃经》,“无一字一义不合经文”:没有一个字、一个意思,不合乎《涅槃经》经文的,“乃至为汝,终无二说”:乃至于我现在给你讲,也没有两样的讲法,也是和以前的讲法,是一样的。“曰:学人识量浅昧”:志彻就说:学人我呀!我的知识,很浅昧的,很不明白的,“愿和尚委曲开示”:我请和尚您啊!再委曲婉转来开示我。

“师曰:汝知否”:六祖大师说,你知道吗?“佛性若常,更说什么善恶诸法”:六祖大师说,佛说佛性是常,是对着一切执着无常的人说的;佛说无常,是对着执着一切有常说的。所以啊!假设你说佛性是常的话,更说什么善恶诸法呢?佛性,常就是常嘛!还有什么善恶诸法可说呢?乃至佛性若常的话,一切众生不早都成佛了?何必又说法来度众生呢?“乃至穷劫,无有一人发菩提心者”:要是常的,为什么穷尽多少个大劫,也没有人真正发菩提心呢?常的嘛!常的,应该人人都发菩提心,人人都早成佛道了。“故吾说无常”:所以我才说佛性是无常。为什么呢?如果是常的,一切众生,都不要修行,就成佛了嘛!“正是佛说真常之道也”:可是我说的无常,正是符合佛所说的真常不灭的道理。你懂了吗?

“又一切诸法若无常者”:又者,所有这一切诸法,假设是无常的话,“即物物皆有自性”:就是说一切的物类,都有自性;“容受生死”:既然都有自性,怎么还又可以受生死呢?它们就应该没有生死了。“而真常性有不遍之处”:要是每一个人、每一种物,都有自性,有真常的性,它就不会普遍任何地方都有了。“故吾说常者”:我所对你说常的话,也“正是佛说真无常义”:也就是佛所说的真无常义。

若讲起来,根本常和无常,都不是佛性。佛性呢?非常非无常,也不是常,也不是不常,这才是中道了义呢!现在为什么六祖大师说,佛性是无常,一切善恶分别心是有常呢?这都是对治执着而已。佛法,就是治众生一切执着的情;你若把执着情没有了,根本就不需要佛法。佛法非常、非无常。所以六祖大师是对机说法,对着张行昌来说这种的方法,不是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子。

“佛比为凡夫外道执于邪常”:凡夫,就是一般普通人;外道,是旁门左道。佛是完全为了凡夫外道,执着于邪常。“诸二乘人”:一切的声闻、缘觉二乘人,“于常计无常”,“共成八倒”:共成八种的颠倒。这八种的颠倒,本来是四种,不过人的思想不同,身份不同,所以就变成八种了;两种人有八种颠倒。这八种颠倒是什么呢?就是凡夫以苦为乐;苦,他说有乐。他非常计常、非净计净、非乐计乐、非我计我。本来不常的,他就说是常的。这一切的道理,都是由人而论,你若说常也可以,你说是不常也可以。但是他非常计常,不常他计常;非乐计乐,不是乐,他说这是乐;不是我,他计我;不是净,他计净。这是凡夫有的四种颠倒。

二乘人呢?乐,他说是苦;常,他说是不常;我,他说无我;净,他说不净。声闻、缘觉二乘人,有这四种的颠倒。所以这合起来,叫八倒;这八种的颠倒,详细讲,要很久时间,现在就大概地讲一讲。

“故于涅槃了义教中”:所以佛在《涅槃经》了义教中;《涅槃经》教义,是属于醍醐,属于了义,不是不了义。“破彼偏见”:就破凡夫和二乘人的偏见,“而显说真常真乐真我真净”:而明显地说出来,什么是真常,什么是真乐,什么是真我,什么是真净,讲这个道理。

“汝今依言背义”:你现在依照佛所说的言,而违背佛的教义,“以断灭无常,及确定死常”:你以断灭的无常,和死板的常,“而错解佛之圆妙最后微言”:你用你凡夫的知见,来错解佛所说的这个最圆满、最微妙的,最后这种了义的教理。“纵览千遍”:你纵然看一千遍《涅槃经》,“有何所益”:有什么好处呢?

行昌忽然大悟。说偈曰。

因守无常心 佛说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 犹春池拾砾

我今不施功 佛性而现前

非师相授与 我亦无所得

师曰。汝今彻也。宜名志彻。彻礼谢而退。

“行昌忽然大悟,说偈曰”:行昌听六祖大师一讲,忽然间,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悟了。所以他就说出一首偈颂,说“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说因为我守无常的心,所以佛说有常的性¾¾佛性,“不知方便者”:我不懂得佛所说法是方便的。“犹春池拾砾”:这个砾,有念“绍”音的,有念“立”音的,都可以的。砾,就是一块小石头。春池,就是春天的水池。犹春池拾砾,好像在春天水池里,捡一块小石头,这有什么用呢?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我今不施功”:可是现在啊!我不要用什么功夫,我返本还原,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乡,再什么功,也不用费了。“佛性而现前”:佛圆满的妙性就现前了;突然间,就明心见性开悟了。“非师相授与”:我开悟,不是祖师教给我的,不是祖师送给我的;“我亦无所得”:我开悟是开悟了,但是毫无所得;这种智慧,是我自己本有的。所以我什么也没得到,一法也没有得。

“师曰”:六祖大师就说了,“汝今彻也”:说你现在真是开悟了,这就是给他印证。“宜名志彻”:我给你改个名字,就叫志彻,好不好啊?你欢喜叫这个名字吗?“彻礼谢而退”:志彻说:“喔!这个名字,可真好了!我谢谢祖师。”所以就叩个头,退到一边去。

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以拄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神会礼拜悔谢。

“有一童子”:这个童子,不是普通的童子,是为法忘躯、为法不辞劳苦的童子,“名神会”:名字叫神会。“襄阳高氏子”:湖北襄阳姓高的儿子,“年十三”:只十三岁。“自玉泉来参礼”:从湖北玉泉寺,就是神秀大师那个地方来参礼。小童子虽然是童子,但是胸怀大志,心量很广大的。他在神秀那儿一看,就知道神秀大师,没有真正明白佛法;所以他从那儿,就跑到广东来。大约都有一、两千里路,他走路把脚也走出泡来,脚也走坏了。甚至也没有穿鞋,打赤脚走,或者被砖块,或者玻璃,把脚都扎破;破了,他把身上衣服扯下,把脚包好,还走!走几千里路,他就像没那么回事似的,就像没有走路一样。到六祖大师这儿来,来给六祖叩头。六祖一看,他这样辛苦,衣服也破了,穿得破破烂烂的,脚也都走坏了。

所以“师曰”:六祖大师,就问他说“知识”:六祖大师对一个小孩子,也叫善知识,说:善知识你啊!“远来艰辛”:你这么远来,太艰难,又辛苦啰!走路太辛苦你啰!“还将得本来否”:你是不是得到本来的面目啊?你得到本来面目、没有得到本来面目啊?“若有本”:你若得到本来,得到佛性,你明心见性了,“则合识主”:你就应该认识主人。主人是什么呢?就是佛性。“试说看”:你现在试试说一说来看!

小孩子很调皮的,他就说了,“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说我以“无所住”,为我的本来面目,我的见性,就是主人。“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六祖大师,听他这样一讲,说:沙弥啊!你尽学人家说话。取次语,就是学人家说话,很莽撞的,不知以为知,不明以为明,不见以为见,就是学人家口头禅。取次语,也就是口头禅,就是:啊!这沙弥尽说口头禅呢!你尽说人家说剩下的话。人家说完了,你又说这话,不是你自己的自性流露出来的,这叫取次语。

“会乃问曰”:你看!小孩子,胆子可不小,他和祖师敢来辩论!神会就问六祖,说“和尚坐禅,还见不见”:说你坐禅的时候,见不见啊?他反问六祖。哈!你看这个小孩子!最调皮,这小孩子很不好教化的。他这么一说见不见,“师以拄杖打三下”:六祖大师,当然不能和他一般见识;拿着拄杖¾¾因为六祖拄着拄杖,就是stick,就打神会三下,“云:吾打汝痛不痛”:说,我打你,你痛不痛啊?不知道这小孩子那时候,害怕不害怕呢?被人打了三下,不知有没有哭呢?

“对曰”:神会就说了,“亦痛亦不痛”:说我也痛、也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六祖大师听他说亦痛亦不痛,六祖大师也就说,你问我坐禅见不见吗?我也见、也不见。

“神会问”:这小孩子,可真是不好教化!神会又问了,“如何是亦见亦不见”:什么叫亦见、亦不见哪?“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说我啊!什么叫见?我常常见自己心里的妄想、过愆;心里打恶的妄想,打不好的妄想,我赶快就停止,“不见他人是非”:什么叫不见呢?我不见他人的是非,“好恶”:我不看旁人,哪个人对,哪个人不对!你们学佛法,要在这个地方注意,你都要亦见亦不见。见什么呢?要见自己的过错,不要见人家的过错,所谓:“他不好,他不对,他的冤孽他的罪。”你不要尽给人家看门口,好像狗似的。他自己什么也没有,完了,尽看着人家的门口。所以不要说人家的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因为这个,所以我说也见、也不见。

“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你说你也痛、也不痛,这是怎么样解法?“汝若不痛”:我打你,你若不痛,“同其木石”:就同木头、同石头是一样的;“若痛,则同凡夫”:你若痛,就和凡夫是一样的,你也没有开悟,“即起恚恨”:你一痛,心里就生烦恼,就生瞋恨,要发脾气了,要着火了。“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我对你讲。你以前所说见和不见,这是两边的道理;“痛不痛是生灭”:我问你痛不痛?这是生灭法。“汝自性且不见”:你自己的自性,还没有见,你自己不认识你自己的见性呢!“敢尔弄人”:你这么大胆,这样子来弄唆人,来和人家辩论!“神会礼拜”:神会一听,自己讲的道理,是不究竟、不圆满,所以就礼拜,这回就给六祖叩头,“悔谢”:认错谢罪。

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

“师又曰”:六祖大师又说了,“汝若心迷不见”:说你心里若不明白,你没有能见性的话,你应该“问善知识觅路”:向善知识来请教怎么样修行,怎么样去用功。“汝若心悟”:你若心里开悟,“即自见性”:你自己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你明心见性了,就应该“依法修行”:你依照方法去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你现在自己迷,不知道你自己的本心。“却来问吾”:你却到我这个地方来问我“见与不见”:你问我见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我见性、不见性,我自己知道,我怎么可以代表你迷呢?你的迷,我代表不了啊!“汝若自见”:你若自己见性,你得到本来面目,“亦不代吾迷”:你也替代不了我的愚迷。“何不自知自见”: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光返照,自己知道自己见不见呢?“乃问吾见与不见”:你现在向外驰求,你和我这儿来斗机锋,问我见不见;我见不见,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神会一听,自己真是搞错了!真是为什么这么大胆?小孩子太不自量了。所谓“圣人的门前卖百家姓”,到孔夫子的门口,去卖《百家姓》,说这本书是最有价值的,你们谁要买?这就是所谓“班门弄斧”,到鲁班的门前耍斧头。耍斧头,这做木的就用那斧子。鲁班,是中国建筑业的发明家,他做木的工夫,是最拿手的。“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向六祖大师求忏悔,说,请祖师原谅我!我错了,我小孩子,不懂事情啊,不要怪我啰!这么样子讲,叩了一百多个头。我太不知道天高地厚啰!就自己在六祖大师面前认错。“服勤给侍”:叩完了头后,就在这儿做工人,所有的工作,他都去做。“不离左右”:天天都跟着六祖大师,六祖大师讲经说法,他就当侍者。在当时六祖法会的座下,神会是年纪最轻的,所以他也是最调皮的人。

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着显宗记盛行于世。是为荷泽禅师。

“一日,师告众曰”:有一天,六祖对大众又说了,“吾有一物,无头无尾”:说我有一个东西,你们猜是什么?它也没有脑袋,也没有尾巴。“无名无字”:这个名,就好像“安慈”是我的名,“度轮”是我的字,“宣化”呢?又是接法的法名。但是这是人有个名字;我这有个东西,也没有名,也没有字。“无背无面”:也没有一个背,也没有一个面。你说头尾也没有,名字也没有,面背也没有,都没有。面是脸,背就是脊背。“诸人还识否”::你们认识不认识这个东西啊?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啊?就问大家。

大家都闭口无言,谁也没有讲话。当时老的、中年的,都没有出声。为什么没有出声呢?有的认识的,也不出声,为什么呢?他想:“哦!我知道了。”有的不认识的,也不出声:“对这个东西,我一点也都不认识呢!”所以也不敢出声。认识的,不出声;不认识的,也不出声。“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小孩子看大家都不出声,他跑出来,就说了,这个东西啊!我知道,就是诸佛的本源,“神会之佛性”:就是神会我的佛性。

“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六祖大师说,我已经对你说过,没有个名,也没有个字嘛!你为什么要叫它本源佛性啊?“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这是骂他的话。说你去弄一个茅草篷子,盖在你头算了!茅草就是茅篷。“只成个知解宗徒”:你这个小孩子啊,嘿!你只可以做一个有知见、有解释的禅宗门徒,你没有真正了解呢!这虽然是骂他,但是也是就给他印证;说他是个知解宗徒。知解宗徒,都不容易做得到的。

“祖师灭后”:最后六祖大师入涅槃之后,“会入京洛”:神会这个小孩子,就跑到洛阳去。京洛,就是京城,东京洛阳那儿。“大弘曹溪顿教”:他把六祖大师的顿教,在那个地方发扬光大。“着显宗记”:他作了一本《显宗记》。《显宗记》,就是说明南北二宗的,说明南宗六祖大师,是真正的六祖,神秀是假的六祖,没有印的;六祖大师,就是有印的,传佛心印的,神秀就是伪造的。《显宗记》,就是讲这个的。“盛行于世”:在世界上,很盛行的。所以如果不是神会大师做《显宗记》,恐怕神秀那班党徒,就把六祖的名号夺过去了,因为他做《显宗记》,都说明白了,所以神秀再也不可以假冒,不可以再做假的六祖。“是为荷泽禅师”:神会法师的别号,叫荷泽禅师。荷泽,是地名,是神会大师住的地名。

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集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师见诸宗难问”:当时不单神秀的党徒,想要刺杀六祖,就是其他的宗,好像唯识宗、法相宗,这种种的宗,都来问难。问难,就是考验他,这个提出一个难题来问,那个提出一个难题来问。譬如有一个人就问:“是先佛后法,先法后佛?佛法出在什么地方?什么叫先佛后法?什么叫先法后佛?”这么来问他。这不是一种的问题,用种种的难题来问六祖。方才我说的问题,有人这样来问六祖,六祖说:“你能说法,这是先佛后法;你要是能听法呢,这是先法后佛。佛法是从众生心里,生出来的。”就这样答覆。很多很多的难题问六祖,六祖都答覆他们,但是看这种情形,就是很多麻烦。“咸起恶心”:这些来的人,都对六祖生出恶心,不是要杀他,就是要毒死他。你看这一个祖师,有这么多人来反对他。“多集座下”:这些恶人都住在他的座下,很容易就刺死他。间谍也多,各处都派来了间谍。

“愍而谓曰”:他就生出怜悯心,对大众说“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说我们修道的修行人,不应该有善念、恶念,所有一切的善念、恶念,都不要存在,都应该完全除去。“无名可名”:不要有个名,要连一个名都没有;“名于自性”:这个就叫自性。“无二之性”:自性就是不二之性,“是名实性”:这个又叫实性,又叫实相。“于实性上”:在实相上,“建立一切教门”:才能成立一切的教门。“言下便须自见”:实相,你不是就这么说一说的,我现在说实相,你即刻就能证得实相的境界、实相的理体,那才算呢,那才可以啊!

“诸人闻说”:这些出家人听说之后,“总皆作礼”:大家一起都叩头。听六祖大师一说,把善恶念头都不要存了。他们来,若不是要刺杀六祖,就是来做特务情报的,这都是善恶的念头嘛!

所以现在六祖一讲,他们都明白了,所以大家都叩头,“请事为师”:大家说,我们现在都改过自新,要拜大师您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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