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出去,骑辆自行车,随便哪个地方都行。我到了一条河堤上,是一条河的西岸。这条河非常忙碌,河面上舳舻相属,机声隆隆。河边码头上塔吊起升不停,来往车辆川流不息。这附近大半个县的建筑所用的沙石全是出自于该码头。而这沙石又是从远处的山上河边运来的。
河堤上东坡是杏树,叶子还是很鲜绿茂盛。西坡是杨树,叶子已掉得光秃秃的,仅剩杈杈丫丫的枝条了。东坡和西坡迥然而别,好像两个季节一般。杏树开花早,后出叶,而如今叶子落得还较晚。这杏树可真耐得住岁月的磨蚀和侵淫!河堤上中间一条小道光滑平整,有意整过一般。小道两边是枯草遍地,野花灿然。有一种野草已经干枯了,枝棵直直地立着。人是不能碰它的,若碰上它,它就会紧紧地跟着你了,直到你把它的孩子带到远地方。它的种子是长形的,一头带着尖尖的绒毛,人或动物只要从它身边经过,碰到它,它就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牵着你,扯着你,粘着你,有时你穿的衣服单薄的话,它还会挠你痒痒呢,令你腿上脚上痒痒的,逼着你发现它们,逼着你生气,把它们除掉,那它们传种接代的阴谋诡计就算得逞了。我是上过它们的当,碰了它们一会,小腿上痒了几天,挠了几天,看看又没有什么。每次见到它们,我就退避三舍,远而敬之,不去碰它惹它,让它干着急。
堤下的稻子已成熟割下,还没有捆好拉家去。又因下了一场小雨,还须等到晴天晒上两天才能向家拉。田里,净地的也不少,绿绿地麦苗,没有稻子捂着了,闷着了,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生长。现在还不是太冷,它们还有几天好日子过,要是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它们就只有耐着性子慢慢度过漫长的冬天了。堤西坡下面是略宽的滩地,滩地西边是一条南北的沟渠,里面生长着芦苇和杂草,都在生命的河岸上挣扎。滩地上最喜人的就是成片成片的苦菜花了。婷婷地茎杆,菊黄的花盘,非常娇艳耐看。柔柔的黄黄的鸡蛋黄一样的黄,一瓣一瓣的,围绕着花蕊,像酒盅口儿般大。一朵朵、一片片遍地都是,非常令人惊喜。住在城市里,长年不出外的人是见不到这种野花的,更感受不到其中的欣喜和美感的。花儿上飞着趴着盯着蝴蝶儿、蜜蜂儿,最讨厌的还是苍蝇,就是那种绿头的,令人作呕。
这条河堤相对隐蔽一些,平时少人来。只有果树管理时,农人来做活。这个季节,是很少人来的。我已经是第二次了。几年前从这里走过一次,那是夏天,感觉又热又闷的,路窄不好走,对它的印象不是太好。现在小路光滑,景色静幽,清风徐徐,颇耐人寻味。堤上还有野牵牛花,分为两种,一种是紫红浅红粉红的,一种是蓝紫色的。红色的居多,一片片的,牵牵扯扯,缠缠绕绕的,经过这棵树那棵树,从堤上到堤下,一路花开,一路香,一路芊芊,一路果实累累,在如此萧条的深秋里,依然繁花如缎,灿灿烂烂的。怎不令人心向往之,留恋忘返呢?那种紫蓝色的,像泼了紫蓝色的墨水一般,平时少见,就是见了也不多,只是那么一朵两朵,或三朵五朵的,绝不是那种肆意的艳和繁。平时,我们种的牵牛色的红色的居多,几不见这种蓝紫色的。或许是物以希为贵吧。
因为这条路少人行,所以树叶儿特别多,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沙沙地响。别的地方靠近村子的树叶,几乎全让老人们收拾殆尽了。因为老人们被孝男悌女们分出来以后,除了烧这种落叶外,根本别无选择。至于现代烧煤气或烧煤球,或烧电器的,想也别想,根本没法儿去买,儿女们给两个钱还不够吃盐打醋的呢,哪有那个能力呀!
除了牵牛花和苦菜花儿,还有两种花比较吸引人的眼球。一种是在路边,贴着地皮儿生长,稍圆形的宽大略厚的叶片,绿绿的,盖严地面,在绿色的海中,偶尔你仔细去看,会看到血红色的小小圆球来。这是它们结的果实。我没有见过它们的花儿,就认为这红色的圆球就是它们的花儿。在路边还有一种花儿,长着二三十厘米高的枝棵,上面开满圆形的花儿,花儿不大,花色白中浸浅浅的黄色,花蕊儿却是蛋黄色的,呈半球形,素洁雅淡,嫩蕊柔瓣儿,看着可人怜爱。
堤坡上小杨树边正好有一块平整的石头,我坐在上面吹着清风,嗅着淡淡的花香,看我的书儿。一会儿,夕阳落山,夜幕开始四合。因其景太清,我才离开这宁静恬美的地方,回到灰尘飞扬的城市中去,过我的囚笼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