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使形而上学成为实在的科学,能够做些什么
迄今所采取的各种办法都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并且如果事先不对纯粹理性进行批判,就永远达不到这个目的。由于以上原因,所以对于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这个尝试 [1] 进行一种严谨、细致的审查,就似乎不算太没有道理,除非认为最好是对形而上学不再抱任何希望,而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大家非那样办不可,那我也不反对。
如果大家把事物的进程按照它实际是什么样子而不是按照它应该是什么样子来看待的话,那么就有两种判断可下:一种是在研究以前下的判断 ,在我们这种情况下,这就是读者从他自己的形而上学出发给《纯粹理性批判》下的判断,而《纯粹理性批判》本来首先应该是给形而上学寻找可能性的;另外一种是在研究以后下的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读者可以把从这些批判的研究里得出来的、很可能同他原来的形而上学信念很有抵触的一些结论暂时放到一边,首先研究一下可能得出这些结论的根据。如果普通形而上学所提出来的东西都是确定无疑的(就像几何学那样),那么第一种判断方法就是有效的;因为,从某些原则得出来的结论如果同既定的一些真理相反,那么这些原则就是错误的,用不着加以进一步的审查就要把它们抛弃掉。但是,如果形而上学不具有一大批十分靠得住的(综合)命题,甚至如果这些命题里边许多表面上看来是最好的,但在其结果上却是互相抵触的,而且如果找不出什么真正形而上学的(综合)命题的真理标准来,那么第一种批断方法就是要不得的,但是对于《批判》一书,必须首先研究它的原则,然而才能判断它是否有价值。
在研究《批判》以前先对它下判断的例子
这样的一种判断见于《哥廷根学报》,1782年1月19日,补编第三篇,第40页起。
一个熟知自己著作的主题并力求把自己的独立见解表现在主题著作中的著者,当他落到一个评论家手里,而这个评论家又有足够的敏锐眼光看得出著作是有价值的或无价值的所在之处,不去斤斤计较一字一句的得失,而是单刀直入,抓住主题的精神实质,不仅 [2] 限于审查、验证著者以之为出发点的原则,这时,判断的严峻固然有可能使著者感到不快,但对读者来说,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从这里得到了好处;而且著者也可以认为满意,因为早一点通过一个识者的审查,这是给他提供一个很好的机会使他得以改正或者解释他的论点,这样,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基本正确的,他就能够及时地搬掉妨碍他的著作后来得到成功的各种绊脚石。
我觉得我和我的评论家则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一种情况。他似乎完全不去着眼我所从事的研究(不管它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的真正问题。这也许是由于他对这样的一个长篇大著不耐烦去深入思考;也许是由于他认为他早已摸得透熟了的这一门学问就要发生变革,因而使他气急败坏起来;也许是——这是我不愿去设想的——由于他的心胸实际上过于狭窄,这限制了他,使他的思想总是不能超出他的学院形而上学范围以外去。总之,他气势凌人地把一长串的命题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而这些命题,如果不知道它们的前提,是无法理解的,接着就随处乱加指责,而读者既不理解这些指责所针对的命题,也看不出它们究竟有什么道理,这样,这个报道既不能对于公众有什么用处,而且在一些识者的判断中也损害不了我一根毫毛。因此,对于这个判断,假如不是因为它可以给我提供一个机会使我得以做一些说明,以便在某种情况下使本《导论》的读者不致发生误解的话,我本来是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
这位评论家为了抓到一个观点,从那里他好最容易把全部著作放在一个对著者最不利的地位上而用不着费事去做什么特别研究起见,是用这样的话来开始和终结的:“这个著作是一个超越的(或者像他所翻译的那样:高级的 [3] )唯心主义体系。”
看了这句话,我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种评论。就好像一个从来没看见过也没听说过什么是几何学的人,找到了一本欧几里得几何学书,当别人请他对这本书下个判断时,他翻了一翻,看见了一大堆图形,就说:“这本书是一本绘画教本,著者用了一种特殊的语言,提供了一些晦涩难懂的规则,这些规则归根到底所能告诉我们的不过是每个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
然而,让我们看看,贯串我的整个著作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唯心主义,虽然它在构成一个体系的精神实质上还差得很远。
一切纯正的唯心主义者,从爱利亚学派起一直到贝克莱主教止,他们的论点都包括在这样的一个公式里:“凡是通过感官和经验得来的认识都不过是纯粹的假象,只有在纯粹理智和纯粹理性的观念之中才有真实性。”
相反,一贯支配和规定我的唯心主义的原则是:“凡是单从纯粹理智或纯粹理性得来的对事物的认识都不过是纯粹的假象,只有在经验之中才有真实性。”
这同那种纯正的唯心主义正好相反。我怎么居然把那种词句使用到完全相反的意图上去了呢?而这位评论家又怎么居然到处看到了这种相反的意思呢?
解决这个难题,假如人们愿意的话,取决于很容易就能从著作的总体中看出来的某种东西。空间和时间以及它们所包含的一切都不是物本身,或物本身的属性,它们不过是属于物本身的现象。到这里为止,我同上述的那些唯心主义者是具有共同的信念的。但是那些唯心主义者,特别是贝克莱,把空间看成是一个纯粹经验的表象,这个表象,就像它所包含的现象那样,只有通过经验或知觉才能和它的规定性一起被我们认知。相反,我首先指出,空间(时间也是这样,这是贝克莱所没有考虑到的)和它的一切先天规定性一起,能够被我们认识,因为它和时间一样,在一切知觉或经验之先出现给我们作为我们的感性的纯粹形式,使一切感性直观,从而也使一切现象,成为可能。由此可见,由于真实性建筑在普遍的、必然的法则之上作为它的标准,那么在贝克莱看来,经验就不能有真实性的标准,因为它的现象(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先天的东西做为它的基础,这样一来,现象就无非是假象;然而相反,在我们看来,空间和时间(连同纯粹理智概念)先天地给一切可能经验立法,同时并提供可靠标准以便在经验之中区别真实性与假象。 [5]
我的所谓的(真正说来,是批判的)唯心主义是完全另外一种样子,因为它颠倒了普通的唯心主义,而且通过它,一切先天知识,甚至几何学知识,才第一次获得了客观实在性;而假如没有我推证出来的空间、时间的主观性,这种客观实在性是连最热心的实在论者都无法维持得住的。既然如此,为了 [6] 避免一切误解起见,我本来希望给我的这种见解起另外一个名称;不过完全改变它又不行。因此请允许我将来把它叫做形式的唯心主义(就像上面指出过的那样),或者更好一点,把它叫做批判的唯心主义,以便使它同贝克莱的教条主义的唯心主义和笛卡尔的怀疑论的唯心主义有所区别。
在对我的书的评论里,我再也看不出来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评论家东一点、西一点地做了一些笼统的判断,这是费尽心机故意策划出来的一种方式,因为从评论里既看不出他自己的有知,也泄露不了他自己的无知。只有接触到对主要问题的详尽、细致的判断(本来应该这样)的时候,才能暴露出也许是我的错误,也许是评论家在这一类研究中的知识水平。再说,读者们都是习惯于从报纸的报道里形成他们对于书的看法的,为了及早地打消读者们想亲自读一读这本书的愿望起见,这倒是想得不坏的一个伎俩:首先把大量的段落接连不断地一口气端出来,而这些段落一离开上下文以及伴随它们的证明和解释(尤其是当这些段落对一切学院形而上学抱有反感的时候),就一定显得非常荒谬;然后,把读者们的耐心消耗到使他们感到厌烦的程度,接着,在让我认识“持久的假象就是真理”这一煞费苦心的命题以后,就用一种严厉的然而是慈父般的口气教训我说:跟一般通用的语言闹别扭,有什么好处呢?为什么要把唯心主义做出区别来呢?这种区别从哪里来的呢?把我的这本不如说是形而上学造反派的书的一切独特之处,说成仅仅是术语新奇,这样的一种判断就清楚地证明了我的这位冒充的评判人什么也没有懂,尤其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懂。 [7]
这位评论家却摆出来一副自以为具有一些了不起的高尚见解而又不愿拿出来的姿态说话;因为在形而上学方面最近以来我还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能说明他使用这种口气讲话的理由。虽然如此,他也不该不把他的发现公之于世,因为毫无疑问,有不少人和我一样会看到,尽管很久以来在这方面写出了不少的好东西,但是这门科学并没有因此得到哪管是一指宽的推进。我们固然可以找到一些东西,比如定义更加精练了,瘸了腿的证明得到了一些新的拐杖,形而上学的破衣加上了一些新的补丁,或者改变了式样;这些都不错,但都不是大家所要求的。大家对形而上学主张都感到厌倦了;大家要求的是这门科学的可能性,是能得出可靠性的根源,是区别真实性与纯粹理性的辩证假象的可靠标准。对于这些,这位评论家应该是掌握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否则他绝不会用这样了不起的口吻讲话的。
但是我很怀疑,对这门科学的像这样一种需要,恐怕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否则他会把他的检查放到这一点上,而且在这么重要的一个主题上,即使尝试失败了也还是会受到人们的尊敬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还是会成为好朋友的。在形而上学里,他的思想深入到多远都可以,没有人阻拦他;不过,对于形而上学以外的东西,比如说形而上学的源泉,那是理性里边的东西,他不能妄加评论。但是我的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证据是:他没有一句话提到先天综合知识的可能性,而形而上学的命运,就是完全建筑在这个特殊问题的解决上的,我的《批判》(本《导论》也是这样)也正是要达到这一目的的。他所碰上而无法摆脱的这种唯心主义是作为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而成为学说的(虽然还有别的理由来证实它);因此他本来应该指出:要么是这个问题并不像我说的那么重要(就连在本《导论》里也是那样),要么是我对现象的看法绝对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要么是用别的方法使这个问题得到更好的解决;但是关于这些,我在他的评论里没有找到一句话。由此看来,我的著作,这位评论家一点也没有懂,甚至也许连形而上学本身的精神实质也一点没有懂;但愿这不是因为他为重重困难所苦而大为恼火,于是拿摆在他面前的这部著作出气,把它的基本要点弄得糊里糊涂。
一个学报,尽管它在精选它的撰稿人方面付出了多少努力,然而为了能够维持它的应得的名誉起见,无论是在形而上学方面,或者是在别的方面,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别的科学和知识部门都有它们的衡量尺度。数学的衡量尺度存在于数学本身里;历史和神学的衡量尺度存在于世俗书或者圣书里;自然科学和医术的衡量尺度存在于数学和经验里;法学的衡量尺度存在于法律书里;即使有关滋味的东西的衡量尺度也存在于前人的例证里。但是对于判断像名叫形而上学的这种东西,衡量尺度首先还有待于去寻找(我曾试图规定这种衡量尺度和它的使用)。在找到这个衡量尺度之前,假如说一定要去评论这一类的著作的话,那么应该怎么办呢?如果这些著作是属于教条主义之类的,那么人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在这里谁也不能对其他人作威作福多久,有人会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然而,如果这些著作是属于批判之类的,当然不是判断其他著作,而是批判理性本身,那么判断的衡量尺度就不能是去采取,而是首先要去寻找,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反对和指责是可以被容许的,但是必须建筑在和解精神的基础上,因为这是有关大家的共同需要的问题;而且由于缺少必要的知识,因此蛮横态度是不能容许的。
然而为了把我的辩护和哲学共同体的利益结合起来,我建议举行一个考试,这个考试在方法上是有决定意义的,通过它,就可以指引一切形而上学研究走向它们的共同目的。这个考试同数学家所用的办法没有两样,即通过比赛来决定看谁的方法更好一些。这就是说,我向我的评论家挑战,我请他按照他的办法,当然应当根据先天原则,来证明他所提出的真正形而上学的、亦即综合的、通过概念而先天认识的、但无论如何是最必不可少的命题之中的任何一个,比如实体的常住性原则,或者世界万事万物都是为其原因所规定的这一原则。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不说话就等于默认),那么他就必须承认:既然像这一类的命题如果没有一个无可置疑的可靠性,形而上学就一钱不值,那么就应该首先把这些命题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通过一种对纯粹理性的批判建立起来,从而他就不得不要么承认我在《批判》一书中的原则都是正确的,要么证明这些原则都是毫无价值的。但是我已经预见到,尽管他直到现在对他的那些原则如何信之不疑,可是当问题在于认真举行一次考试的时候,他在形而上学的整个领域内是连一个可以大胆提得出来的原则都找不出的。因此我将把在比赛中所能期望的一个最有利的条件让给他,即把onus probandi〔提出证据的责任〕给他免掉,放在我的身上。
他在本《导论》里以及在我的《批判》里(426—461页 [8] )找到八个命题,其中都是两相矛盾的,但是每一个命题都必然是属于形而上学的,形而上学对每一个命题都必须要么承认,要么否定(虽然没有哪一个不是在当时曾经为某一个哲学家所赞成过的)。现在他可以随便从八个命题里任选一个,把它承认下来而不必去证明,这个证明,我可以给他免掉,不过只要一个就行(因为浪费时间,对于他和对于我都没有好处),然后对我的反面命题的证明进行攻击。如果我能维护得住这个反面命题,并且从而能够指出:按照任何教条主义的形而上学所必然承认的一些原则,也同样能够清清楚楚地证明他所采取的命题的反面,那么就说明形而上学天生有它的缺陷,这个缺陷既无法解释,更不能排除,除非追溯到它的出生地——纯粹理性本身上去;而这样一来,对我的《批判》就必须要么接受,要么用一个更好的来代替;至少必须去研究,这是我目前唯一的要求。反之,如果我维护不住我的证明,那么从教条主义的原则建立的一个先天综合命题就站得住脚了,我的论敌就算赢了,从而我对普通形而上学的指控就算不正确了,这样我将保证承认他对我的《批判》的指责是正当的(虽然这绝不应该是它的结果)。不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认为他必须放弃他的匿名 ,否则我看不出怎么可以避免以下的事实,即我有幸或者被迫去对待的将不只是一个问题,而是来自一些不知其名的、但是不够资格的论敌们的更多的问题。
建议先研究《批判》,然后再对它下判断
尊荣的读者们长期用沉默来惠助我的《批判》,对此我深为感激,因为这种沉默证明判断推迟了,也证明这样一个假定,即当一本著作放着一切熟路不走却去走一条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走好的新路时,它很可能含有某种使人类知识的一个重要的、然而目前是死了的部门得以新生和丰产的东西,从而也证明对这枝嫩芽的爱护,使它免于被一种迫不及待的判断所折断和摧毁。由于上述动机而推迟了的一个判断的例证直到现在才见于《哥达学报》,这个判断之深刻(用不着我来称赞,因为那是会有嫌疑的),每个读者自己从作者把有关我的著作的基本原则的一段介绍得多么清楚、多么忠实上都可以看出来。
既然一个巨大的建筑物不能一眼就能断定得了它的全部价值,那么我建议从它的基础上一部分、一部分地对它进行考察,这样,目前的这本《导论》就可以当做一个大纲来用,原著本身在必要时可以拿来同它参照。这个希望如果仅仅是出于我自己的幻想,比如由于虚荣心作怪,人们通常总是把自己的一切作品都认为是重要的,那么就很不谦虚了,因而值得加以鄙弃。不过,全部思辨哲学目前的情况是:它已经达到了即将完全消灭的地步,虽然人类理性还以永远消灭不了的感情来牵住它不放,而这种感情仅仅由于遭受了不断的失望之后,现在才徒劳无益地试图改变为漠不关心。
在像我们这样的一个思考的时代里,我们不能设想许多有才能的人,只要存在一线希望,会不去利用一切好机会为不断前进的理性的共同利益而工作的。数学、自然科学、法律、艺术、甚至道德学等,都没有完全满足精神的需要;永远有剩余的空地留给纯粹的、思辨的理性,这种空虚使我们不得不在诙谐滑稽、胡言乱语、或者神奇古怪里去寻找表面上似乎是有事可做和娱乐,而实际上不过是消遣的东西,以此来窒息理性的苦闷呼声。理性,按其本性来说,是要求某种东西来满足它自己,而不是单独为了别的目的或爱好之用的。因此仅就理性是为满足它自己来说,我很有把握设想,这对每一个打算开阔他的知识的人,都有很大的魔力,我甚至可以说,有比其他任何理论知识都大的魔力,人们不会甘心情愿地拿它同其他的理论知识交换的,因为其他一切知识,甚至一切目的,都必须在这里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
但是,我把本《导论》提供出来是作为研究的提纲和线索用的,而不是作为原著本身;因为,虽然在有关内容、次序安排和表现方式上,以及在写出之前我在斟酌每一句话上所花费的努力来说,我甚至到现在还是对原著本身完全满意的(因为,为了使我自己完全满意,我不仅在整体方面,有时甚至对于一个个别命题的源泉方面,都下了多年的功夫),然而对于《元素论 [9] 》的某些章节里的讲解上,比如在《理智概念的演绎》上,或在《纯粹理性的错误推论》上,我却并不十分满意,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写得过于啰嗦,这弄得这些章节反而不清楚了。可以用本《导论》里有关这些章节所讲的东西作为检查的基础。
人们称赞我们德国人,说我们总是比别国人坚韧顽强得多。如果这个意见有根据,那么现在就出现一个机会去从事一种事业,这种事业的美好的前途是无可怀疑的,在这上面每个善于思考的人都同样有份,虽然大家直到现在在完成这种事业以及在证实上述的有利意见上并没有取得成就;特别是,所说的这门科学越是特别,就越能够一下子达到圆满的完成,达到这样的稳定状态 ,即它绝不能有丝毫的开展,并且即使由于后来的发明,也既不能有所增加,也不能有所改变(不包括为了使它更加明了而做的修饰,或者为了各种目的而做的一些有用的补充),这是任何别的科学所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优点,因为没有别的科学是像它这样有关完全孤立、不依靠其他科学、同其他科学毫无混同之处的认识能力的。甚至目前的时机对我所期待的事业来说,也并非没有好处,因为目前在德国,除了所谓实用的科学以外,不是仅仅为了娱乐,而是为了一种具有持久目的的事业,可以说谁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至于如何使学者们的各种努力都针对这样的一个目的而结合起来,并且为此而寻找办法,我想这件事必须让别人去做。同时我也并不打算去要求任何人完全按照我的意见去做,甚至也不抱这样的幻想。不过,根据情况,接着就会出现下面的一些事情:开头、返工、缩小,或者核对、补充、扩大。只要问题在于从基础上考察,那么不可避免地就会建立起来一个体系(虽然不是我自己的),这个体系将会留给后代,而后代对它也会理所当然地感激不尽。
批判的原则一建立起来,首先指出经过批判之后所期待的是哪一种形而上学,以及在拔掉它的假羽毛之后它如何并不因此表现出一副可怜相,一副微不足道的形态,反而在另外一方面被装饰得富丽堂皇,令人肃然起敬,这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从这样的一种改革而产生的另外的巨大的好处却是一望而知的。普通形而上学曾经在研究纯粹理智的基本概念方面有过用处,使这些概念通过分析而明确起来,并且通过说明解释而得到规定,因此普通形而上学对于理性来说变成了一种锻炼,不管它〔理性〕后来认为往哪个方向去好。然而普通形而上学的功劳也就到此为止。因为它推崇用狂妄的主张进行臆断,用狡猾的手段和表面的东西进行诡辩,用一点学院式的聪明以轻率的态度来对待最困难的问题,特别当它有时从科学的语言里随便捞取一点东西,有时又从普通的言论里随便捞取另外一点东西时,这种轻率的态度就更显得有诱惑力,每个人都认为它什么都好,而实际上它却一钱不值,这样一来它就把它上述的功劳一笔勾销了。相反,批判给我们提供一个判断的尺度,根据这个尺度,真知就可以同假知确然分别开来,并且在形而上学里充分运用之后建立起来,成为一种思想方式,这种思想方式然后就把它的有益影响扩展到其他每一个理性使用上去,并且第一次地注入了真正的哲学精神。形而上学对神学的功劳也不能低估。形而上学使神学从教条思辨的判断中解放出来,从而完全保证它能够对抗这一类的一切论敌的攻击。因为普通形而上学虽然曾经答应给神学很大帮助,却没有能够实践它的诺言;而且,由于它求助了思辨的教条主义,它除了武装了敌人来反对自己之外没有做什么事情。神秘主义在启蒙时期之所以能够兴起,就是因为它隐藏在一种学院形而上学背后,在这样一种体系保护之下它就敢于好像用理性来胡说八道。批判的哲学把神秘主义从它的这一最后的隐蔽所里驱逐出去了。除此之外,对于一个形而上学教师来说,大家公认他所讲的归根到底是科学 ,并且给〔哲学〕共同体带来了真正的好处,这也不能不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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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指《纯粹理性批判》。——译者
[2] “nicht bloss”(不仅);那托尔卜(paul notorp,1854—1924,德国哲学家)的意见是“bloss”(仅仅)。——译者
[3] 一点也不高级 。高塔,以及像高塔一样的那些形而上学界的伟大人物们,一般是很招风的。但这没有我的份儿。我的位置是经验上的肥沃的洼地 ;而先验 [4] 这一词的意义虽然经我多次解释,却连一次也没有被这位评论家所理解(他对待一切事竟马虎到如此地步)。这个词并不意味着超过一切经验的什么东西,而是指虽然是先于经验的(先天的),然而却仅仅是为了使经验知识成为可能的东西说的。如果这些概念越出经验范围,它们的使用就叫做超越的使用,要把这种使用同内在的使用,即限制在经验范围之内的使用,区别开来。像这一类的一切误解,在著作本身里都已经充分地预防了,然而这位评论家竟在这些误解中捡到了便宜。
[4] transzendental(先验)和transzendent(超越、超验)是表面相似但意义不同的两个词。康德是想说评论家把前一个词误认为后一个词了。——译者
[5] 纯正的唯心主义一向都有一种神秘主义的目的,而且也不可能有别的;而我的唯心主义则完全是以理解我们关于经验的对象的先天认识的可能性为目的的,这是一个至今从未得到解决甚至没有被提出过的问题。这样一来,全部神秘主义的唯心主义就垮台了,因为(就像我们早已在柏拉图那里见到了的那样)它们总是从我们的先天知识(甚至从几何学知识)中推论出与感性的直观不同的另一种直观(一种理智的 直观),因为人们绝没想到感官也会先天直观。
[6] 施密特版是“nun”(现在),哈尔顿施坦版和舒尔茨版是“um”(为了)。——译者
[7] 评论家经常是无的放矢。当我把经验的真实性同梦对立起来的时候,他决没有想到我在这里说的不过是伏尔夫哲学中著名的somnio objective sumto〔被客观解说了的梦〕,这仅仅是形式的梦,而且也并不牵涉到睡梦与清醒之间的区别,何况那种区别在先验哲学里是根本谈不到的。其次,他把我的范畴演绎和理智原则表说成是“用唯心主义方式表示的人所共知的逻辑原则和本体论原则”。读者们在这一点上只要参考一下本《导论》就可以相信没有比像这样的一种判断更可怜、更是历史性错误的了。
[8] 德文第二版第454—489页;商务印书馆1960年中文译本第330—351页。——译者
[9] 异译:“原理论”。——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