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主书第三

五年春正月，晋帝举族出封丘门。虏主次于京城北，不见帝，虏不与之见也，犹书曰京城者，甚虏之恶也。文武百官素服纱帽，俯伏俟罪。虏主命起之，亲加慰抚，遂入都城，据大内。改京师为都城，晋无君也。己丑，斩张彦泽于东市。以其剽劫之罪。庚寅，洛京留守景延广自扼其喉死。辛卯，虏废晋帝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尉，封负义侯，黄龙府安置。此中原之事悉书者，以下文使来告故也。虏使来告曰：晋少主逆命背约，自贻废黜，吾主欲与唐继先世之好，将册命唐为中原主。帝命近臣对曰：唐守江淮，社稷已固，与梁、宋阻隔，若尔主不忘先好，惠锡行人，受赐多矣，其他不敢拜命之辱。遣兵部侍郎贾潭报聘。帝叹曰：闽役惫矣，其能抗衡中原乎！以齐王景遂为太弟，燕王景达为元帅，改封齐王元子南昌王冀为副元帅，封燕王。依前东都留守、安乐公茂为侍卫诸军都虞候。二月丁已朔，虏改晋都为大辽国，肆𤯝，改元会同。犹谓之晋都者，汉未立也。不谓之京师者，中原无主也。不书赦，不与虏赦中国也。辛未，汉帝即位，天子即位，易代则书。改晋开运四年为天福十二年。中原改元不书，此书会同，非常也。汉称天福十二年，亦非常也。三月，宣州徐知证卒。夏四月丙子，太白昼见。以皇甫晖为神卫军都虞候。秋八月，以太传宋齐丘为镇南军节度使，周宗为宁国军节度使。钱佐卒保袭位。冬十有一月壬子，雨木冰。辛酉，雨木冰。癸酉，雨木冰。十有二月，越人胡进思废其君倧，囚于义和院。钱倜入是岁。马希范卒希广袭位。

六年春正月，越人立倜，迁倧于东府。丁丑，天子崩。汉高祖。以太子少傅冯延巳为昭武军节度使。夏四月，庐州周邺卒。五月，葬楚文昭王。葬吴越忠献王。越乱故缓。六月庚寅朔，日有食之。秋，汉伐河中，围李守贞。守贞遣从事朱元、李平奉表来乞师。以润州李金全为西面行营招抚使，寿州刘彦贞为副，谏议大夫查文徽为监军使，兵部侍郎魏岑为沿淮巡抚使。闻河中平，班师。冬十有一月，高从诲、卒，保庸嗣位。葬南平文献王。

七年春正月，淮北诸盗来附。以神武都虞候皇甫晖、裨将张峦、萧处恭帅师出海、泗诸郡，以右散骑常侍张义方为监军使，纳贼帅咸师朗以归。二月，以中书舍人严续为奉化军节度使，以江州贾崇为神武统军侍卫诸军都指挥使。夏四月壬申，太白昼见。赠故庐山江梦孙国子司业。六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秋七月，杀天威统军都虞候王建封。八月，以建州王崇文镇庐州，以谏议大夫查文徽为永安军节度使留后。冬十有二月，日晕三重。

八年春正月，诏曰：春秋日食、地震、星孛、木冰，可谓甚矣。比者灾异仍多，岂人君不德以召之耶，抑亦天心之仁爱而谴告之也。朕甚愓焉　者。兵连闽粤，武夫悍将不喻朕意而务为穷黩，以至父征子饷，上违天意，下夺农时，咎将谁执？在予一人。其大赦境内，穷民无告者，大赐粟帛。二月，以东都留守燕王冀为润、宣二州大都督，镇京口。宣州周宗为东都留守。福州许言吴越戍兵乱，杀李仁达而遁，遣人告急于境。建州节度使查文徽、以兴兵故书使。剑州刺史陈诲以舟师应之。文徽留诲屯江口，进至西门，伏兵发，文徽被执。诲与越人战，大败之，获其将马先进、叶仁安等，归于建康。帝送先进等还越，越亦归文徽。夏四月，以剑州刺史陈诲为永安军节度使。秋七月，冬十有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乙酉，天子崩。汉隐帝。楚朗州节度使马希萼遣使来乞师，遂以楚州屯兵攻潭州，杀希广，杖其妻，死于市，左右用事者皆脔割之。希萼自称楚王。边镐统信州屯兵以觇楚。十有二月，汉将郭威领大军北征。壬子，次澶州。何福进率壮士拥威为天子。书此以见中原治乱。

九年春正月，周帝即位，刘旻称帝于太原。以其曲在周，故不曰僭。初契丹犯河南，晋帝北迁。韩熙载上书曰：陛下有经营天下之志，当在今时。若戎主遁归，中原有主，安辑稍定，则未可图也。时以连兵南闽，至此方议北征。熙载又上书曰。郭氏奸雄，虽有国日浅。而为理巳固。兵若轻举。非独无成。亦且有害。乃命李金全耀兵于淮上而止。夏四月。秋七月。乐安公茂卒。冬十月。楚人徐威陈迁鲁公绾陆孟俊。执其君马希萼。囚于衡山。立王子希崇。十有一月。楚人廖偃等招合蛮獠。复立希萼为楚王。楚国大乱。边镐以信州屯兵出宜春，讨长沙，破其军于龙回关。徐威等以希崇降，希萼亦送款于镐。镐尽，迁马氏之族于金陵。以希萼为洪州大都督，封楚王。希崇为舒州节度使，以边镐为湖南节度使。鄂州刘仁赡以舟师趋岳州，岳州降，以将军宋德权为岳州刺史，以客省引进使任镐为监军使，以马光惠为朗州节度使留后。宋齐丘拜太师，固辞，复为太傅。

十年春正月，分洪州高安县置筠州，割清江、万载、上皋属焉。以湖南行营粮料使王绍颜为刺史。三月，以抚州冯延已为左仆射、平章事，右仆射孙晟守本官、平章事，润州徐连中书侍郎、平章事。夏四月丙戍，日有食之。五月，司徒致仕李建勋卒。秋，刘晟取桂管，将军张峦争之，不克。朗州裨将刘言执留后马光惠送建康，言自领州事。遣李建期屯益阳，将讨刘言，而楚地新定，府库空虚。宰相冯延已以克楚为功，不欲取费于国，乃重敛其民以给军。边镐不能振抚，楚人皆怨。帝亦恶之，谓冯延巳、孙晟曰：湖，湘之役，楚民厌乱，求息肩于我。今欲罢桂阳之师，解益阳之戍，即授刘言以节，　使自安辑其民，吾亦得惠、养、湘、衡之地。如是则远迩完实，二蕃在吾度内尔。公等亟行之，无为后悔。孙晟即欲奉行，延已曰：吾以偏师克全楚，天下惊动，今三分丧二，何以为功？遂稽其命。未几，刘言遣王进逵破益阳，杀建期等，乘胜攻长沙，边镐遁归，所在屯戍相继散走，独张峦全师而还，且战且行，取资于道。岳州刺史宋德权、监军使任镐皆弃城走。帝大怒，削边镐官，流饶州，戮宋德权、任镐于大社，斩裨将申洪泰、尹建于都门外。以张峦为信州刺史，延已等自劾起之。孙晟请罪不已，乃罢为右仆射。冬十有二月，洪州大都督马希萼入觐，留建康弗遣。

十有一年春二月，周行冯据潭州。三月，建康大火。逾月，庐舍营署殆尽。夏五月，以太传宋齐丘为镇南军节度使。秋七月，以鄂州刘仁赡为神武统军侍卫都指挥使，以濠州观察使何敬洙为武清军节度使。大蝗。八月，不雨。冬十月，筑楚州白水塘以漑田，命州县陂塘堙废者修复之。十有二月，水冰。

十有二年春正月，大星坠于东北，声如雷。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遣使来乞师以拒周，出兵数千，至淮北，不书将校，旧史失之。为周师所败，俘其将校于京师。天子平彦超，释唐俘，谕之曰：归语尔主，朕诛逆命，何苦来援？帝亦悔之。汉末，遣使潭州市茶会。边镐平马氏，例俘于金陵，由是引对慰劳，以上茗万斤遣之。壬辰，天子崩。周太祖。自前年八月不雨至于三月，民大饥疫，死者大半，下令郡县煮粥以食之。刘旻乞师于契丹以寇潞州，天子亲征，大败之，休兵潞州，大飨将士，斩败将樊受能等七十余人，军威大振。进围太原，遣符彦卿、史彦超等北控圻口，以断契丹援路。彦卿等败绩，彦超战没，天子遽班师。书以见世宗威略，为明年伐我张本。夏五月丁亥，月重轮。秋七月，契丹使其舅来聘。升元中，宋齐丘选宫嫔，杂以珠贝罗绮，泛海北通契丹，欲赖之以复中原。而虏使至，则厚币遣还。迨至淮北，辄使人刺之，复遣使沿海赍琛宝以报聘。虏意晋人杀其使，数犯中原。至是馆虏使于清风驿，夜宴更永，盗斩其首。契丹自此不至，盖中原间之也。冬十月。

十有三年春二月，以门下侍郎严渎守本官平章事。夏四月。以寿州刘彦贞为神武统军侍卫诸军都指挥使。以刘仁赡为清淮军节度使。三月周伐蜀。秋七月。蜀使来聘。冬十月。东都留守周宗乞罢镇。诏曰。崧岳降灵。诞生良弼。佐我先朝。施及朕躬。尚赖保厘。底于成绩。而遽尔请罢，岂朕不德不能优礼勋旧而致然也。昔萧何守巴蜀，而高祖无西顾之患，寇恂守河内，而光武无分民之嫌。今任公以何恂之事，宜强饭扶力，以副朕意。于嘻，国之安危，惟兹淮甸，慎始成终，非公而谁？所请宜不允。宗以老病三表，乃许。守司徒致仕。以中书舍人冯延鲁为工部侍郎、东都留守，以侍卫诸军都虞候贾崇为东都屯营使。十有一月，周师来伐，李榖为都部署，攻寿州。帝召洪州宋齐丘还都。齐丘请征诸郡兵屯于淮泗，以裨将有才略者主之。声言偏师，敌人不测其实，必难轻进。春水时至，粮道阻隔，悬军日久，自当遁去，然后遣使请平，彼必乐从。议者不同，遂止。刘彦贞督兵以抗周师，江州皇甫晖帅师为援，李榖退屯正阳。天子命李重进为奇兵以要彦贞，彦贞追榖至正阳，重进与榖腹背击之，彦贞大败，死于阵，诸军皆溃，张全约以其众奔寿春。自杨氏王吴，淮甸之人不识干戈者二十余年，及彦贞败，民皆恟惧。帝欲亲拒周师，中书舍人乔匡舜极谏贬匡舜临川亲行之议亦寝。天子先诏钱倜攻常、宣二州以挠我师，于是吴越伺间攻常州，刺史赵仁泽被执。将军柴克宏救常州，大败越人，斩首千余级，获其将吏数十人，皆斩于京口。拜克宏奉化军节度使。天子营于淝水之阳，徙正阳桥于下蔡。林仁肇、皇甫晖争之，不胜。晖走滁州，天兵追杀之，以周师为天兵，太祖主兵故也。遂下滁州。帝恶之，遣泗州牙将王知朗至滁州，称唐皇帝，奉书愿效贡赋，陈兄弟之礼，天子不答。东都留守冯延鲁、光州刺史张绍、舒州刺史周祚、泰州刺史方讷皆弃城走，延鲁削发伪为僧，遁归，周人执之。蕲州裨将李福杀其刺史王承隽降周，帝益恶之，始改名景，以避周庙讳，遣翰林学士钟谟、文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献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石，金银罗绮数千，请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以求罢兵，天子不报。谟等皆留行在，分兵袭下杨泰，帝遣人怀蜡丸书走契丹求救，为边将所执。光州刺史张承翰降周。天子至淮南，下诏抚安杨氏之后。帝闻之，命园苑使尹延范自泰州徙让皇一族于京口。延范杀其子弟六十余人，以其妇女渡江。周先锋使刘重进得其玉砚、玛瑙碗、翡翠瓶以献，周。杨氏遂绝。帝骂曰：小人以不义之名累我。腰斩延范，归之以专杀之罪。

南唐书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