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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弹

第十一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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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驾驶着一辆宝石蓝的名爵型双人轿车,从国会大街的陡坡上俯冲而下。车子正要转入海湾街时,她将速度从第三档转到令人惊讶的第二档。女孩快速地瞥了一眼右边,准确地捕捉到一架装载着干草的马车嗒嗒前行的声音。马车从横巷子里冲出来,差点儿迎面撞向小轿车。那匹老马受到了惊吓,高高地扬起头颅和前肢,惊恐地嘶鸣起来。老车夫赶紧勒住马车,敲响马车上大大的百慕大铃。这种铃的不足之处是,它清脆的“丁零、丁零”音不可能带有任何生气的意味,但即便如此,现在你也能从铃声里听出车主的愤怒。车上的女孩活泼地挥动她被太阳晒黑的手臂,小轿车在拿骚街道的一家店前戛然而止。

车上走下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她先是伸出一条被太阳晒黑的腿,然后是另一条。奶白色长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大腿尤其动人。马车夫被眼前明艳美丽的女子稍稍平息了怒火。他说:“小姐,我的胡子都差点被你刮下来了。你应该更小心一点。”

女孩双手叉腰。她还没有被人这么指责过。她尖锐地回应说:“老人家,大家都有工作做。你最好也不要闭着眼睛横冲直撞,这里是马路又不是遛马场。你应该把你那辆破马车赶到草地里去。”

那个黑人老车夫,张张嘴,想了一会儿,才说:“好了,小姐,好了。”他拍拍老马的头,示意它继续前进。老车夫重新坐上马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位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美女早就走进商店,消失不见了。“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他喃喃地说道,接着,继续赶着马车走了。

20码以外,詹姆斯·邦德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他对那姑娘的感觉也和老车夫的一样。他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他加快步伐,走进烟草店里。

女孩正站在柜台前,和其中的一个服务员争论。“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想要海军牌香烟。味道太恶心了,我不愿意吸它。难道你们没有一种香烟是让人们停止吸烟的吗?”她挥挥手,气呼呼地说,“不要告诉我一些闻起来非常可怕的香烟。”

拿骚商人经常会遇到一些疯疯癫癫的客人,但服务员都非常有素质。他回应说:“这个,女士……”他转过身,不情愿地在货架上寻找。

邦德认真地对女孩说:“你可以在这两种香烟中选择,如果你想不吸太多香烟的话。”

女孩用尖锐的目光打量着邦德,说:“你是谁?”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可是戒烟界的权威。我总在不停地戒烟。你今天碰到我真是幸运。”

女孩将邦德从头看到脚。这个男人她此前并没有在拿骚见过。他大概6尺高,看着30多岁。他的蓝眼睛明澈,脸色泰然,没有残酷之色。右脸颊的伤疤还是淡淡的白色,还没有被晒黑,表明他刚到这个岛不久。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单排纽扣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打着黑色的领结。虽然外头烈日当头,但是他看起来非常整洁干净,唯一证明他是在热带地区的,就是脚上那双黑色的凉鞋。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搭讪了。女孩决定搭理他。但是她不想让邦德的搭讪过于顺利。于是,女孩冷冷地说:“好吧,告诉我。”

“戒烟的唯一办法就是,马上停止吸烟。一旦不吸了,就不要再开始吸。一个或者两个星期停止吸烟或者每天吸一点点的做法是没有用的。你会越来越贪心。那样,你还不如改吸一种比较温和的香烟。温和的香烟对你来说是最佳选择。”邦德对服务员说,“拿一包公爵牌香烟,加长型滤嘴。”邦德拿过香烟,递过女孩说,“试试这个。算是初次见面的礼物。”

“哦,但是我不能……我的意思是……”

但是邦德早已拿出钱包为香烟付了钱。邦德抓住了机会,他跟着女孩走出了商店。他们一起站在商店前的遮阳篷下。天气糟糕地热。炽热的太阳光照在漫天灰尘的街道上,马路对面,由石灰岩砌成的商店墙壁反射出强烈的光。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手遮挡住眼帘。邦德说:“恐怕烟酒不分家。你准备同时戒掉还是一个一个来?”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这很突然,邦德先生。好吧,但是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太热了。你知道门罗堡的码头吗?”邦德注意到她正在朝街上张望。“那里不错,来吧,我带你去。小心金属,它能把你烫出水泡。”

但女孩的白色皮革外套也足以灼烧到邦德的西装。但是他不在乎他的西装是否会着火。这是他在小镇上的第一次艳遇,而且,他已经抓住了女孩的心。这个女孩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女孩一个急转弯,冲出了弗雷德里克大街,驶进了另一条通往舍利大街的路。邦德猛地抓住了仪表盘顶上的皮革安全装置。

邦德朝女孩那边靠了靠,好看清她的模样。女孩戴了一顶威尼斯小划船船夫的宽檐草帽,帽子上的黑色丝带在风中飘动,其中一条丝带上面印着金色的字:“我欢快的迪斯科”。她的丝质衬衫是蓝白相间的,使邦德想起了那些在亨利皇家划船赛的晴朗的日子。女孩手上没有戒指,也没有珠宝,只是手腕处戴了一只男式的黑色表盖的手表。她的凉鞋是白色的仿鹿皮做成的,和她蓝白相间的衬衫非常相衬。从这些装扮信息,邦德对这个女孩已经了解不少了。女孩的名字是多米塔·维塔利。她出生在意大利蒂罗尔州的博尔扎诺,因此有点奥地利和意大利的混血。她现在29岁,表露的身份是“演员”。她在六个月前来到了迪斯科,她是一个名为埃米利奥·拉尔戈游艇主的情妇,这一点都不奇怪。“淫妇”“妓女”或者“娼妓”都不是邦德平日里形容女人的词语,除非她们就是专门跳钢管舞或者在妓院里出卖肉体的女人。警察局和移民局都把她们称作“意大利淫妇”,这也是邦德的判断。邦德现在知道他是对的。身边的这个女孩就是一个独立、有个性的女孩。她可能喜欢奢华富有的生活,但在邦德看来,女孩本身就具备这样的生活。她可能会和男人睡觉,显然她也这么做了,但是决定权在她手上,而不是男人手上。

女司机开车通常小心翼翼,以安全第一,但她们很少是一流的驾驶员。邦德一般都把她们看成是温柔的杀手。他总是和女司机保持很大的距离,以免出什么不测。在邦德眼里,要是车上有四个女孩,那就是最大的威胁了,两个女孩在车里已经是致命的危险了。女人凑在车里根本不可能保持安静,当她们说话的时候,总会看着对方的脸。而且,交换信息还不够,她们一定要看着对方的表情,或许是想捕捉弦外之音。因此,两个女孩都坐在车前座的时候,总会不断地干扰对方的注意力,对开车来说,无疑是危险的。四位女孩比两位女孩更糟糕,危险系数提高了两倍。因为驾驶员不仅要听坐在后排的人的说话的内容,还要看到她说话时候的表情。

不过,维塔利开起车来就像一个男人。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路况上,以及倒后镜中的情况。要知道,倒后镜可是女人极少使用的汽车配件,当然,她们化妆的时候会用得上。此外,与其他女人不同,她极少使用刹车,也极少频繁更换档位。

她没有和邦德说话,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令邦德能继续观察女孩的习惯。她有一张男人般冷漠的脸庞,邦德认为,这反而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在床上,她可能会拼命挣扎,撕咬对方,然后又突然沉浸在美好的肉体沉沦中。邦德几乎能看见女孩性感的嘴唇里洁白的牙齿,给人无限遐想。她的胸脯高耸,形成性感难当的v字形状。通常情况下,邦德会认为这是一个有性格、热情奔放的女孩。漂亮女孩虽然难以驾驭,但总会给男士一种极强的征服欲望,并逐渐被她的柔情与冷艳所俘虏,然后与她如胶似漆,彻底享受人间美好的事情。邦德认为他具备征服这种女孩的能力,他也一直这么做。虽然会花不少时间,因为漂亮女孩的追求者肯定不会少。首先,他得表现出一副绅士的样子,避免让对方认为自己有不良企图的想法。然后,不管怎么样,他得将这个女孩搞定。这是魔鬼般的工作。

汽车沿着舍利大街飞驰,顺着预定的海岸线,直接向东部的方向开去。穿过海港入口后,映入眼帘的是亚索尔岛翡翠绿和宝石绿的海滩。深海渔船在海上航行,疾驰的摩托艇呜鸣着停靠在岸边。海面上波光粼粼,这是一个美好的晴天,邦德被任务搅得沮丧失意的心情暂时欢快了一些。尤其是他刚到拿骚的时候,心情跌倒了谷底,事情看似一无所获。

巴哈马有将近一千座岛屿,从佛罗里达海的东部到古巴的北部,曲曲折折蔓延五百英里,纬度覆盖范围从27度到21度。近三百年来,大西洋西部臭名远昭的海盗在这里驰骋,而今天的旅游事业使得这片岛屿更加成为令人神往的浪漫之地,充满神秘的色彩。路标上显示“距离回声塔还有1英里”“火枪岛”“海鲜”“当地饮料”“秘密花园”……

他们左边出现了一条沙子路。女孩拐了进去,在一处由废弃的岩石堆砌的房子前停下来。房子有粉红色的框架,白色的窗框和门廊,上面还有许多可爱的贝壳和两根骨头交叉做成的海盗装饰。女孩把车子停在木麻黄树的阴影之下。接着,两人下了车,穿过门廊和一间有红白桌布装饰的小小的餐厅,然后走到由残留的石头砌成的阳台上。他们选择了靠近阳台和水边的桌子坐下,好随时欣赏外面的景色。邦德看了一眼手表,对女孩说:“现在刚好是中午,你想喝点什么?固体饮料还是软饮料?”

女孩说:“软饮料。我要双份的血腥玛丽,最好混上大量的番茄汁。”

邦德说:“就这些吗?我要一杯伏特加,再加上一点有苦味的菜肴。”

侍从说:“好。”然后就去准备了。

女孩说:“我把它叫作岩石上的伏特加。所有的番茄汁都能使饮料的口味变得柔和一点。”女孩说着,挪动了一下椅子,将一只脚搭到另一只脚上,让两只脚都能晒到太阳。但这个姿势还不能让她感到足够的舒服,她又踢掉了她的凉鞋,往后坐了些。这下,她终于满意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季节,不会有人想来这里。”

“我今天早上从纽约来到这里。我来这里是为了寻宝。现在这个时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要是所有的百万富翁都来了,那我的希望就渺茫了。你在这里多久了?”

“六个月吧。我是从一艘叫迪斯科的快艇上面下来的。你可能已经见过它了。就停在海岸边。你也许能从温德尔地区看见它横行的气势和靠岸的场景。”

“是一个长长的、低低的流线型设计吗?它是你的吗?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快艇。”

“它是我一个亲戚的。”女孩看着邦德说。

“你在船上住吗?”

“啊,不,我们在岸边有一栋房子,或者说我们租的。房子在巴尔米拉海湾,也就是快艇停靠的对面。这栋房子其实是一个英国人的,我觉得他想把房子卖掉。房子很漂亮,距离游客很远。在一个叫福德凯的街上。”

“听起来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好啊,我们一个星期后就走了。”

“啊,”邦德看着女孩的眼睛说,“我很抱歉。”

“你要是想调情的话,不用这么明显。”女孩突然笑起来。她看起来有点懊悔刚才的举动。她又说,“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听起来那样的。只不过我六个月以来,从那些富裕的、愚蠢的老家伙的口中听到太多无礼的话,唯一能让他们闭嘴的方法就是粗鲁一点。我不是一个容易被欺负的人。这里就没有一个60岁以下的人。年轻人可负担不起这里的费用。所以,任何一个没有长兔唇或者胡须的女孩,都会拒绝他们。可他们就喜欢这样做。啊,我的意思是,随便一个女孩都能让那些老眼昏花的老家伙神魂颠倒。”女孩说着,再次笑起来。她变得友好了。“我觉得你对那些戴着夹鼻眼镜和染蓝头发的老女人们,也有同样的效果。”

“他们都吃煮熟的蔬菜当午餐吗?”

“是的,他们喝胡萝卜汁和梅干汁。”

“我们不会那样生活。我不会沉迷海螺杂烩汤。”

女孩好奇地看着邦德,说:“听起来你对拿骚了解很多。”

“你指的是激发性欲的海螺吗?那不是只有拿骚才有的东西。全世界都有这种海螺。”

“真的吗?”

“岛上的人在新婚之夜都会喝上一点。我还没有发现它对我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女孩看起来十分惊讶,“你结婚了吗?”

“没有,”邦德笑着望着对方的眼睛,问,“你呢?”

“没有。”

“那我们或许可以找个时间喝喝这些汤,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比那些百万富翁好不了多少啊,你更过分。”

这时,饮料来了。女孩用手指在里面搅拌了一下,以便番茄汁能够彻底在饮料中溶解。接着,她一口气几乎喝掉了一半。然后,她伸手拿出了公爵牌香烟,撕开烟盒,用指甲拔出一根,谨慎地嗅了一下,然后用邦德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一个个烟圈。女孩怀疑地说:“还不错。至少闻起来还像香烟。为什么你会说自己是戒烟高手?”

“因为我经常戒烟。”邦德想,是时候转移吸烟的话题了。他说:“为什么你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你的口音听起来像意大利人。”

“是的,我的名字是多米塔·维塔利。但是我在英国学习。切尔滕纳姆女子大学。然后,我到皇家戏剧艺术学院学习表演,英国式的表演。我的父母认为,这就是教养女孩子的方式。他们后来在一场火车事故中死去。我重新回到意大利生活。我没有忘记我的英语,但是……”说到这儿,她笑了起来,“我很快就忘记了。忘记了所有不快乐的事情。”

“但是,你在快艇上的亲戚,”邦德向海面望去,“难道他不在那里照顾你吗?”

“不。”女孩简洁地回答。邦德并没有对她的回答做任何评论。女孩接着说:“准确来说,他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亲密的人,他只是一个亲密的朋友,一个保护者。”

“噢,是这样。”

“你应该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快艇,”女孩觉得得找点其他话题了,“他叫拉尔戈,埃米利奥·拉尔戈。你可能听过。他也是到这里寻宝的人。”

“真的吗?”现在是邦德找些话题来说了,“听起来非常有意思。当然,我很愿意见他。是有关快艇的事情吗?里面都有些什么呢?”

“天知道。他一直保密。显然,快艇里有什么地图。但是他不允许我看,当他要去勘测或者干些什么的时候,他就一直让我待在岸上。很多人都投钱进去了,算是合伙人吧。他们才刚刚到达这里。我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真正的寻宝行动随时开始。”

“那些合伙人都是怎么样的?他们看起来像非常敏锐的人吗?寻宝行动中最大的麻烦就是有人在其他人采取行动前,就捷足先登,获得宝藏后偷偷溜走。也有人的船被水里的暗礁撞沉,最后连目的地都到不了。”

“他们看起来都很好,是安静的有钱人。寻宝活动看似美好,但同时也有很多恐怖色彩。他们似乎花很多时间和拉尔戈在一起。我猜是在密谋寻宝的事情吧。他们从来不在白天出门,也不去公共场所沐浴,总之,他们很少抛头露面。看起来他们是不想晒黑。据我了解,他们都没有在热带地区生活过。他们都是典型的商人,可能比一般的商人更精明。我很少遇见他们。今天拉尔戈会在赌场为他们举办一场欢迎会。”

“你那一整天都干些什么呢?”

“噢,我到处闲逛。买一点游艇上的必需品。开车到附近兜风。在沙滩上做日光浴。我喜欢潜水。我还曾经受到过嘉奖,因为我救了一位旅客。这里的人都很好,人人都会挺身而出。”

“我以前也是。有时间,你也让我看看你在海上的看家本领吧。”

女孩特别地看了一下她的手表。“我很乐意,但是我该走了。”她站起来,“谢谢你的饮料。恐怕我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要去其他地方,侍从会帮你叫出租车。”女孩快速穿上了凉鞋。

邦德跟着女孩走出餐厅,然后看着她上了车。邦德决定冒一次险,他说:“可能今晚我们会在赌场见面,多米塔。”

“可能吧,”女孩的脚踩上油门,启动发动机,回头看了看邦德,说,“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叫我多米塔。”她冲邦德简单一笑,但这笑容足以摄人心魂。她挥挥手。接着,女孩将车从停车场倒出来,然后驶入主道路。在一个十字路口处,邦德看见女孩的车右转,朝着拿骚的方向开去。

邦德笑了笑,说:“真是个难搞的女人。”接着,邦德回到餐厅,支付了账单,打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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