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行动

还没等孩子们吃完下午茶，餐厅里的光线就暗淡了下来。乌云已经从西边飘过来，悄无声息地汇聚在一起。接着，远处传来第一声惊雷。

苏格兰小黑狗畏缩在庞鲁斯兰夫人的裙子边，它讨厌暴风雨天气。农妇安抚着它的情绪，而她的丈夫出人意料地笑出了声，他发出一个像“唔”的声音。

“小班才不像老鼠那么胆小，”他妻子解释道，她对她丈夫发出的独特声音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理解能力，“它只不过是不喜欢打雷而已，一直都不喜欢。它今晚可以到我们房间里去睡。”

她丈夫又发出了几个音，其中包含的意思让庞鲁斯兰夫人感到焦虑。“好吧，如果你夜里得起床去看小马詹妮的话，我会管好小班，不会让它大吵大闹的。”她说完，接着转向孩子们，“听到它叫唤的话，你们也别担心，那一定是庞鲁斯兰先生引起的。”

又是一声惊雷，这次离他们稍微近了些，远处的闪电将光打进屋子里，接着外面就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将屋顶敲得“哒哒”响，随之而来的是如注的暴雨。

四个孩子拿出他们的纸牌，开始在油灯下打牌——因为特曼农没有通电。蒂米坐在乔治旁边，把头靠在她身上，它并不怕打雷，但也不喜欢这种天气。

“我觉得我们应该上床睡觉了。”朱利安最终说，他知道庞鲁斯兰夫妇习惯早睡早起，如果他们不去睡觉的话，那对夫妇也不会上楼睡觉的，所以他们应该早点上楼休息。

向夫妇二人道过晚安之后，他们就上楼回房间了。窗户依然开着，窗帘也被拉开，山坡被闪电照亮了一次又一次的画面清晰可见。孩子们跑到窗边，站在那里观望此番奇景。他们都很喜欢暴风雨的天气，特别是迪克。暴风雨有种特别强劲、特别神圣的气息，狂风横扫着山峦和大海，四处喧嚣，闪电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朱利安，今晚要不要去老爷爷跟我们讲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信号灯？”乔治说，“如果是以前，我这么问你的话，你就会笑话我。”

“我现在也会笑话你。”朱利安说，“当然不去，我们会被淋湿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在打雷天待在裸露的山上。”

“好吧，”乔治说，“其实，这会儿我也不是特别想去，天太暗了。”

“我也这么觉得。”朱利安说，“走吧，迪克，上床睡觉去。”

暴风雨持续了一段时间，雷声在山坡上来回作响，就像在绕圈似的。女孩们已经进入梦乡，但男孩们还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太闷热，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

“迪克，”朱利安突然说，“出门吗？雨停了。出去看看今晚有没有信号灯。按照老爷爷的说法，今晚应该有的。”

“没错，”迪克说，他坐起身，摸索着他的衣服，“虽然脱衣服的时候我很困，但我就是睡不着。”

他们尽量不穿那么多衣服，因为天气依然闷热。朱利安拿上他的手电筒，迪克也在找他的手电筒。

“找到了，”他终于说，“你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就出发吧。走过庞鲁斯兰夫妇的门前时一定要踮脚，不然我们可能会吵醒那只苏格兰小黑狗！别忘了，它今晚是在他们房里睡的。”

他们沿着走廊一路踮着脚走，轻轻通过庞鲁斯兰夫妇门前，接着下楼。其中有一个台阶异常的响，他们在惊慌之中停下脚步，害怕苏格兰小黑狗会突然狂吠不止。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谢天谢地！他们继续走下楼，打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朱利安，我们要走前门还是后门啊？”当他们终于来到楼下时，迪克悄声问道。

“后门，”朱利安说，“前门太重了，走吧。”

随后，他们走进厨房，后门就在厨房里。虽然门锁上了，但两个男孩打开的时候并没有造成很大声响。

他们的身影混入夜色当中，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天色很阴暗。雷声从远处传来，凉爽的风不断吹拂着男孩们的脸。

“夜风真凉爽，”迪克小声说，“要穿过院子吗？去老爷爷那边最短的路径就是穿过院子了吧？”

“我觉得是。”朱利安说。于是他们开始穿过寂静的院子，这里在白天的时候还有很多噪音——鸡叫声，鸭叫声，猪叫声，马蹄声，呼喊声；而现在夜黑风高，四下无声。他们先后穿过谷仓、马厩，这时，一声马嘶从其中一个马厩里传了出来。“是詹妮，那只身体不舒服的马，”朱利安停下来说，“我们去看看它，看它好点了没有。我最后一次看它的时候，它还躺在地上病恹恹的。”

他们把手电筒照向马厩门上半部分——这里打开着，是用来通风透气的。他们伸着头往里面看。

詹妮已经站了起来，嘴里正吃着东西。看来它身体恢复健康了，还会对两个男孩嘶叫呢！

二人离开了詹妮，继续赶路。天又开始下起了毛毛雨，男孩们如果没带手电筒的话，肯定看不到前面有个阶梯，因为天色实在是太暗了。

“朱利安，你听到什么了吗？”迪克说，他突然停下。

“没，怎么了？”朱利安说，同时也竖起了耳朵。

“我听到一个像咳嗽的声音。”迪克说。

“可能是一只羊，”朱利安猜测说，“我听过一只老羊咳嗽的声音，就跟昆廷叔叔一样，有种空洞和悲伤的感觉。”

“不，肯定不是羊，”迪克说，“至少在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羊。”

“你幻听了，”朱利安说，“肯定不会有人蠢到在这种天气的晚上出门，只有我们才会这么做！”

他们继续谨慎地在牧场上前行。天又开始打雷了，雷声比上次更近，然后是一道闪电，接着又是一声雷响。迪克突然再一次停住，同时抓住朱利安的手臂。

“有人在我们前面。刚才闪电的时候，我看到他了。他在栅栏那边，就是我们要去的那条路上。你觉得在这种夜晚，能是谁呢？”

“很明显，他跟我们的目的地相同。”朱利安说，“我想如果我们看到他的话，他也很可能看到了我们！”

“除非他回头看。”迪克说，“走，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他们继续谨慎地往栅栏的方向走去，等到达后他们就翻了过去，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迪克的肩膀！

迪克吓得几乎灵魂出窍。那只手的力气很大，以至迪克痛苦地喊出声来，试图从这只强有力的手中逃脱。

朱利安也感觉到了一只手向他袭来，但他成功躲过了，并挤到了树篱里面去。朱利安马上把手电筒关掉，站着不动，但他的心脏正急速地跳动。

“放开我！”迪克喊着，他像条鳝鱼一样扭动着身体。在挣扎中，他的衬衫几乎都快被扯烂了。他往男人的脚踝处踢了一脚，这使得男人松懈了抓紧他的那只手。这对迪克来说是个机会，他成功地挣脱了，但被撕烂的衬衫有一部分留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上。

他翻过栅栏，迅速藏进了灌木丛里。他听到抓他的人往这个方向走过来，嘴里咕哝些什么。迪克往灌木丛更深的地方钻去。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在他附近的地上扫过，但没有照到他。

迪克等到脚步声消失后，才爬了出来。“朱利安。”他小声地叫着。一个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几乎是在他的耳边发出的，就在他的上方！

“我在这儿，你没事吧？”

迪克往树上看，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的手电筒掉了，”他说，“你在哪里？树上吗，朱利安？”

这时候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抚摸着他的头。“我在这儿，第一个树枝这里。”朱利安说，“我一开始躲在树篱那里，后来才爬上来的。我不敢开手电筒，怕被那个人发现。”

“他往路那边走了，”迪克说，“你知道吗？我肩膀差点被他撕烂。我半身衣服都差点被扯掉了！他到底是谁，你看清楚了吗？”

“我也没看清，”朱利安说着，从树上爬下来，“回家之前，先找一下你的手电筒吧。丢了就太可惜了，肯定还在栅栏那边。”

他们走到栅栏那里。朱利安并没有打开手电筒，所以他们只能摸索着找。迪克走运地踩到了他的手电筒，便心怀感激地把它捡了起来。

“你听，那个男人又来了，我很确定！”迪克说，“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咳嗽声。该怎么办？”

“我现在不是特别想去看那信号灯是否存在了。”朱利安说，“我的想法是，我们先躲起来，跟踪这个人，看看他去哪里。我相信能在今晚这种天气出门的，肯定是要做什么坏事。”

“好主意！”迪克说，随后两人又躲进了树篱，“不是吧，这里长着些刺草，怎么这么倒霉。”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又听到那人的咳嗽声。“我好像听过这咳嗽声。”迪克小声说。

“嘘！”朱利安说。

那个男人走到栅栏这里，他们听到他翻过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两个男孩开始十分谨慎地跟在后面。他们听不到男人在草地上行走的脚步声，但此时此刻的光线相对亮一些，他们可以通过移动的阴影辨认出他的位置。

他们虽然保持一定的距离尾随他，但每一次踢到石头或者踩到树枝的时候，都会吓得不敢动，不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在往农场的方向走。”朱利安小声说，他可以辨认出大谷仓的轮廓，“你觉得他是农民吗？农民都住在附近的村庄。”

那个男人来到农场里，径直地穿了过去。他围着谷仓走，进入了庞鲁斯兰夫人照料的一个花园。两个男孩依然尾随着。

那个男人从前门走了进去，男孩们暗中观察着。他是要去农舍里偷东西吗？他们悄悄靠近。这时候传来门锁上的声音！之后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他进去了。”朱利安惊讶地说。

“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现在知道了吧？”迪克说，“在我们听到咳嗽声的时候，就该猜出来的，那就是庞鲁斯兰先生！怪不得有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把我的肩膀弄脱臼。”

“庞鲁斯兰先生！天哪，你说得对，”朱利安震惊地说，几乎都忘了压低声音，“我们没注意到前门没锁，因为我们是从后门走的。

我们跟踪的人就是他，我可真笨！可是，他在山上做什么？他没有去照料那匹小马，小马的病已经好了。”

“可能他今晚想要散散步。”迪克猜着说，“行了，我们也进去吧，没有衣服在身上，我觉得有点冷。”

他们偷偷地绕到后门。门还开着，实属万幸！他们进门之后，将门锁上，又偷偷地上楼。当他们终于安全抵达房间的时候，心里才如释重负。

“打开手电筒，朱利安，看看我肩膀有没有淤青，”迪克说，“我觉得好痛。”

朱利安用手电筒照着迪克的肩膀，小声地吹了声口哨，接着说，“你的右肩上面全是淤青，他一定用了特别大的力气。”

“没错，”可怜的迪克说，“不得不说，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很失败，先是一路尾随我们的东道主，还差点被他抓到，然后又一路尾随他回到这里。失策失策！”

“算了，我敢打赌，灯塔塔楼里并没有亮什么信号灯。”朱利安说着爬上床，“就算不去灯塔那边，也并没有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