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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杀机

第七章 误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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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还在噼噼啪啪地下个不停,房子四周的排水管也持续沙沙作响,雨水声与排水声交汇融成一曲交响乐。感觉有点百无聊赖,我想上床睡了。在这间小小的一尘不染的客房中,我穿着旅馆的高级密织睡衣,肯定可以酣睡到天亮的。这睡衣用料考究,柔软舒适,旅客们都赞不绝口。床很厚实舒适,上面铺着专门定制的轻暖垫子,还有电视机、空调、制冰机、阿克利纶毛毯以及美观耐用的家具(桌面与抽屉都采用结实坚固的酚醛层压板,不会留下香烟烙印和酒精污渍)。此外,每间客房还配有光亮整洁的浴室、高档马桶,就连厕纸也都采用时下最流行的颜色。而且室内装潢文雅考究,令人耳目一新。这么漂亮的一间房,今晚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虽然旅馆设备完善,装潢高级雅致,而且又位于风景胜地,但是生意并不怎么样。因为两个星期之前我到这里时,仅有两位房客,从那时到现在,再没一个人前来预订房间。

那天晚上,当我来到这家旅馆时,看到柜台上正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铁灰色的头发,飘忽不定的眼神,嘴唇发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我时,她露出狐疑的神色锐利地看着我,随后视线移到我干瘪瘪的行李袋上。我告诉她我要住宿,当我把摩托车推到九号车房时,她手中拿着旅客登记簿一路跟过来,生怕我登记假车号似的。后来我见到了这女人的丈夫,也就是杰德·梵沙先生,笑容满面,看起来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过分殷勤的用意。那天,他从餐厅端了一杯咖啡给我,趁我不注意,突然伸手在我胸前摸了一下,我强忍住没有发飙。据我观察,他主要负责旅馆的杂活,同时也负责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梵沙先生的眼睛是淡褐色的,总是像贼一样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看起来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他向我发牢骚,说他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打烊前做了好多事情,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多时候还会被叫去为过路的旅客做份煎蛋,实在忙得分身乏术了。这对夫妇表面上是旅馆的老板,其实他们只是管理员,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他住在很远的特洛伊,名叫桑吉内蒂。“这人有钱有势,在科霍斯路开了好多家店铺,还在滨河区开了一家旅馆。除了这儿,他还在奥尔巴尼城外的第九公路旁开了一家名叫‘特洛伊木马’的旅馆。你从第九公路那边过来,应该有看到那家旅馆吧?”我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心不在焉地告诉他说不知道。他对我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观光旅游,最好去他那家旅馆。不过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单独一人到处走动哦!你长得这么漂亮,很容易遭到一些登徒子非礼的呀!这个月15号以后,我会去那边一趟,如果你也想去,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只要说找梵沙先生就可以了。我非常荣幸能够陪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包管你玩得开开心心的!”他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但是这样子只让我感到恶心。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道了谢,而且告诉他,我只是顺路经过这里,不会长久逗留,到时候还会继续往南前行,去往佛罗里达。不想跟他继续啰里啰唆下去,我故意转移话题说:“梵沙先生,您能不能为我煎两个蛋,掺一点熏肉呢?”他连声回答好好好。煎好蛋递给我后,在我吃煎蛋时,他又像苍蝇似的坐在我旁边,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向我讲述他那些伟大事迹,然后把话题扯到我身上,问了一大堆问题,例如,我的旅行计划是什么?我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一个人出来旅行,家人放不放心?在美国有没有熟人等等,啰里啰唆地问了一大堆,实在令人讨厌。不过我看他也有四十五岁了,这年纪都可以做我的父亲了,可能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这样问罢了。虽然他一脸色眯眯的样子,不过她太太不停地从柜台那头看过来,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终于,梵沙先生起身离开,找他太太去了。我抽了一支烟,把第二杯咖啡喝完。“小姐啊,这杯咖啡不要钱,算是我们赠送的。”梵沙太太说完,又继续和她丈夫小声说笑去了,不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看样子他们允许我在这里住宿了。“天哪,我实在不敢相信,现在的小姐都这么胆大啊,更不知道将来又有什么新花招呢。”梵沙太太一边说,一边来到我身边打听我的旅行计划,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像母亲对待自己孩子一样亲切。然后她顺势坐下来,故作可爱,劝我多住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同时可以在店里帮帮忙,顺便赚点零用钱。旅馆原来的前台小姐昨天刚好走了,他们需要一个人负责清扫房间。因为观光季节快结束了,旅馆也快关门了,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再另外找人。如果我愿意,他们愿免费提供三餐,每周三十美元的薪水,请我帮忙两个星期。

从出发到现在,我的总花费已经超出预算五十美元了,如果接受她的提议,我不但可以免费吃住,还可以在两个星期内赚到六十元美金,想想还真挺划算的。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梵沙夫妇,不过他们还是比旅行中碰到的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士好一些。而且,这是我在旅途中做的第一份工作,我也挺好奇旅馆方面的工作。如果做得好,说不定他们会写推荐信,这样我南下旅行时,找类似工作会更方便些。于是,我问了他们一些有关问题之后,就应承下来了。他们开心不已,连忙告诉我工作内容,还特地嘱咐说,如果碰到一些行李很少,而且坐车来的客人,一定要特别小心。随后,他们还带我简单参观了一下旅馆,让我尽快熟悉环境。

大致熟悉环境后,梵沙太太又向我解释了为什么要特别留意那些行李少、坐车来的客人。听了之后,我惊得瞠目结舌,没想到旅馆行业竟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原来,这些人来投宿时,往往装作度蜜月的年轻夫妻,专门找那些位置偏僻的旅馆,随身带着护照,提着一个大皮箱,表面上似乎是装日用品的,其实,里面放置的是整套精密的工具,以及假车牌等。然后他们把车停在靠近客房门口的车库里。住进旅馆之后,等到夜晚旅馆打烊后,他们就开始在黑暗中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先把浴室内各种用具的螺丝松开,然后检查电视机是否固定了,然后等所有人睡着后,他们就开始把房内的寝具、毛巾、窗帘等整齐地叠好,把天花板上的吊灯拆下来,把床架拆开,取下抽水马桶的坐垫。如果了解管道系统,他们会连整个抽水马桶都拆下来。当然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一人拿着手电筒照明,另一个动手,配合得天衣无缝。等所有的勾当干完后,已是三更半夜了,他们就偷偷摸摸地把东西整齐地堆叠在停在停车场的宽敞车子上。最后,他们用毛毯裹好这些偷来的东西,这样外人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然后把早已预备好的假车牌换上,就迅速逃离这儿,甚至逃到另一个州去。

这些在旅馆偷盗的家伙,只要成功干个两三票,他们的屋子一定会焕然一新,住起来舒舒服服的。如果这些坐享其成的坏坯子的房子太大,还有花园或走廊的话,他们就会在半夜光顾郊外有钱人家的带有游泳池的豪华住宅。几次得手之后,就可以偷到室外家具、儿童玩具等,甚至连除草机、洒水器等也不放过。

梵沙太太对这些旅馆小偷深恶痛绝,可又防不胜防。所以旅馆中的一切东西,只要能用螺丝钉牢的,都会被紧紧钉牢固,而且会打上旅馆的名字。她一再叮嘱我,最好的预防方法就是要仔细观察旅客,如果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就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如果一不留意让他们住进来了,只有整晚不睡觉带着枪看着。在大城市里,旅馆还面临着其他问题,譬如有妓女会在旅馆接客,有谋杀犯会在浴室留下几具尸体,甚至还有人抢劫柜台的钞票。说完后,梵沙太太又怕我害怕,就对我说,如果觉得苗头不对,就赶快把梵沙先生叫出来,他身强力壮,而且有一把枪。听了梵沙太太的安慰,我心里还是没有放松下来,本来我是出于好奇才接受这份工作的,没想到里面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危险。

就这样,我开始正式工作了,还好,一切都非常顺利,我也没遇到任何棘手的问题,而且工作非常轻松,没什么事可做,所以我有点纳闷,为什么梵沙夫妇这么热心给我这份工作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呢?也许是他们懒得做,而且又不是自掏腰包支付薪水,所以干脆就找个帮手,自己乐得清闲。又或许是梵沙先生对我有所企图吧!不过从那次之后,他也并没什么进一步越轨的举动,我顶多每天打掉他那只不规矩的手,冷冷地斥责他一顿,晚上睡觉前,把门锁紧,再用把椅子把门顶住。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我搬进来的第二天晚上,那不死心的老色鬼梵沙先生,企图用备用钥匙开我的房门。后来我失声大叫,他才讪讪地溜走了。

刚开始工作的第一个星期,还有些零星的过夜客人,我就帮忙做些房间打扫工作,觉得还挺新鲜。但是后来客人越来越少,到10月15日之后,已经一个也没有了。

10月15日这一天,这一带观光区好像着了魔似的,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不做生意了。原来在这儿,这一天被认为是冬天开始的第一天,预示着往后就是打猎的季节了。那些有钱又喜欢打猎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到山间的狩猎俱乐部,或到自己的山中小屋去。那些没钱的猎人,则将车子开往露营地,晚上在车里睡觉,天亮之前进入林中,捕捉猎物。反正10月15日前后几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这段时间的阿迪朗达克商家别想着赚游客的钱。

随着距离旅店关门的日子越来越近,梵沙夫妇和住在特洛伊城的老板桑吉内蒂的通话也越来越频繁。10月11号这天,梵沙太太突然跟我说,他们夫妇准备13号回特洛伊城去。所以那天晚上我得独自一人看守房子,等到14号中午,桑吉内蒂先生会亲自过来处理后续事宜,到时我只需把所有房门钥匙交给他就行了。她问我这样可不可以。她说得很轻松随意的样子,但是我却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放心把这么一栋大旅馆,交给我这陌生的女孩呢?看到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表情,梵沙太太解释说,他们会一并带走旅馆内的所有现款、账簿,以及酒类食品等一切库存,我只要负责睡前熄灭电灯,关好门窗就行了。14号桑吉内蒂先生来时,会带几辆卡车来搬东西。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只要交出房门钥匙,就可以离开了。听了她的解释后,我回答说:“好的,没问题。”他们俩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夸赞我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孩。于是,我乘机提出要他们为我写推荐信,没想到他们马上推辞,说只有桑吉内蒂先生才有资格这样做。他们回去后,会在桑吉内蒂先生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到时候让他给我写封推荐信。

11号这天,他们跑进跑出地忙着搬东西。除了留下我和以后来的卡车司机要吃的培根、鸡蛋、咖啡、面包外,其余东西都搬得一干二净。

在他们快要离开的这几天,我原以为他们对我的态度会越来越好,毕竟从一开始,我就很卖力做好分内事,甚至连职责外的工作,我也会主动上前帮忙。但是出乎意料,梵沙太太总是以命令般的口气对我颐指气使,好像我是一个女仆似的。而梵沙先生则更肆无忌惮,不但公开对我动手动脚,甚至在他太太听得到的地方,对我说些污言秽语。他们的一反常态,实在让我好生纳闷,好像反正用不着我了,所以对我视如敝屣,任意侮辱。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找到梵沙太太说:“我现在要马上走,请把我的薪水结算一下。”没想到,梵沙太太听了后有恃无恐地说:“不行呢,小姐,薪水由老板支付。等老板来善后时,你要把所有东西都交代清楚,就连一把刀具也要交代得清清楚楚。”听了她厚颜无耻的话后,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晚餐也不想和他们同桌了,自己做了个果酱三明治,独自待在屋里吃,一心巴望着早上六点赶快到来,这两个人渣赶快走。

现在,我就在这家旅馆度过最后一个晚上。明天我也要离开这儿,继续我的旅程了。这段日子,只不过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片断而已。虽然碰到梵沙夫妇这种人挺晦气的,不过至少我学到了一些新的工作经验,说不定以后用得着呢。我看了看表,刚好九点,这时广播里发出台风警报,会有台风从奥尔巴尼吹过来,也许今晚会下雨吧,不过阿迪朗达克会在今晚半夜放晴。所以如果幸运的话,我明早上路时应该天气晴朗,没有雨了。我走到柜台里,按下电炉开关,拿出三个蛋和六条培根,做了份熏肉煎蛋。我现在饥肠辘辘的,正要将美食放进嘴里大快朵颐时,大门忽然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用力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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