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进薛应旆仲常采辑

传十四

孟子

孟子名辅，字子舆，一字子车，邹人也。生三岁，丧父，激小宜母仇氏有贤德，挟其子以居。始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戏为墓间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舍市。其嬉戏为贾衒事，母曰：又非所以居子也。遂徙舍学宫之旁。其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母曰：此真可以居子矣。遂居之。稍长，就学而归。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也？曰：自若也。

母以刀断织，辅惧，问其故。母曰：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矣。夫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何以异于织绩而食，中道废而不为，宁能衣其夫子，而长不乏食哉？辅惧曰：夕勤学不息，

请见子患。子忠见之，甚悦其志，命子上侍坐，礼敬甚崇。既退，子上请曰：白闻士无介不见，女无媒不嫁。孟孺子无介而见，大人悦而敬之。白也未谕，敢问。子思曰：然。吾昔从夫子于郯，遇程本于涂，倾盖而语，终曰而别，命子路将刺帛赠焉，以其道同于君子也。今孟軥言称尧、舜，性乐仁义，世所希有也。事之犹可，况加敬乎？非尔所及也。

孟子既娶，将入私室，其妇祖而在内，孟子不悦，遂去不入。妇辞母而求去，曰：妾闻夫妇之道，私室不与焉。今者妾窃惰在室，夫子见妾而勃然不悦，是客妾也。妇人之义，盖不客宿，请归父母。于是孟母召辋而谓之曰：夫礼，将上堂，声必扬，所以戒人也。将入户，视必下，恐见人过也。今子不察于礼，而责于人，不亦远乎？孟子遂留妇。孟轲问子思曰：尧、舜、文、武之道，可力而致乎？子思曰：彼人也，我人也，称其言，履其行，夜思之，昼行之，如农之赴时，商之趋利，恶有不至者乎？子思谓孟轲曰：自大而不修其所以大，不大矣。自异而不修其所以异，不异矣。故君子高其行则人莫能阶也；远其志，则人莫能及也。礼接于人，人不敢慢；辞交于人，人不敢侮，其唯高远乎？

辅问：子忠：牧民何先？子忠曰：先利之。曰：君子之所以教民，亦仁义耳，固所以利之乎？子思曰：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乐为乱也。此为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孟子道既通，值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至梁。既而去梁，适齐，军主以为上卿。孟子处齐，有忧色，拥楹而叹。孟母见曰：子拥。楹而叹，若有忧色，何也？对曰：辅闻之，君子称身而就位，不为苟得而受赏，不贪荣禄。今道不用于齐，愿行而母老，是以忧也。孟母曰：妇人之礼，精五饭，幕酒浆，养舅姑，缝衣裳而巳。故有闽内之修，而无境外之志。易曰：在中馈，无攸遂。诗曰：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以言妇人无擅制之义，而有三从之道也。故年少则从乎父母，出嫁则从乎夫，夫死则从乎子，礼也。今子成人也，而我老矣，子行乎子义，吾行乎吾礼，子何忧乎？孟子复去齐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当是时，天下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以诏来世。娶由氏，生子，名仲子。今邹县四基山有孟子墓云。

薛应旂曰：余按史记，当战国时，有三邹子，先孟子而出者，有邹忌，以鼓琴于齐威王，因及国政，封为成侯而受相印；后孟子而出者，有邹衍，著书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适梁惠主郊迎，适赵平原君侧行襒席，如燕昭王拥篲先驱，请列于第子。其见尊礼如此，岂与仲尼菜色陈第，孟轲困于齐、梁同乎哉？然其言卒不可传，而孔孟则经纬上下，与天地相为悠久矣。

乐正子此至卷末，皆孟子门人。

乐正子名克，尝仕于鲁。平公言孟子后丧逾前丧，克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鲁欲使为政，孟子闻之，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答浩生不害之问，曰：善人也，信人也。

公孙丑

公孙丑，齐人。尝慕管、晏之功，以期孟子。孟子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因论不动心于孟子，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万章

万童尝与孟子辨论尧、舜、禹禅继、伊尹、孔子、百里奚出处，与夫交际之礼，不见诸侯之义，皆得闻其说。

浩生不害

浩生不害，齐人，尝问乐正子于孟子，得闻善信美大圣神之说。

高子

高子，齐人，尝指小弁为小人之诗，孟子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又尝谓之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其后高子去而学他术。

孟仲子，孟季子

孟仲子，孟子之从昆弟。齐宣召见孟子，孟子辞疾，出吊于东郭氏。王使人问疾，医来。仲子使数人要孟子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孟季子，其弟也，未达义内之言，问于公都子。公都子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陈臻

陈臻，齐人。齐餽兼金，孟子不受。宋、薛餽金，孟子受之。臻问曰：前曰之不受是，则今曰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孟子曰：皆是也。在宋曰：餽赆，在薛曰闻戒。若于齐则未有处也。

屋庐子

屋庐子名连，尝著书言彭聃之法。后学于孟子，与任人辨礼与食色之轻重，及论季子、储子之交际云。

陈代

陈代尝疑孟子不见诸侯，孟子以不可枉道之义，告之

公都子

公都子尝闻孟子好辨，孟子曰：我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岂好辨哉？予不得巳也。及论性，告之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充虞

充虞，当孟子丧母时，虞尝敦匠事。他曰：请曰：木若以美然。孟子曰：君子不以天王俭其亲。孟子去齐，虞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孟子曰：彼一时，此一时也。徐辟徐辟果者，夷之尝因辟求见孟子。

彭更

彭更尝疑孟子传食诸侯为泰。孟子曰：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

咸丘蒙

咸丘蒙，齐之隐士，学于孟子。尝问曰：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诚然乎哉？孟子曰：舜既为天子，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书曰：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

桃应

桃应尝问：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孟子曰：执之而巳矣。然则舜如之何？曰：舜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忻然乐而忘天下。

薛应旂曰：余过邹，谒孟子庙，见西向配飨者，唯乐正子一人，以其善信足称也。自余皆无甚闻，不能拟孔门之四科。然当战国时，势利熏灼，而以孟子为依归，甘心寂寞，不驰鹜于纵横，以为朝秦暮燕之游，其亦不为习俗所溺矣。唯高子则去而学他术，殆固而鄙者也。

四书人物考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