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猛一转身,向床上望去。他的眼睛由于刚才长久地凝视着月光现在什么也看不清。他走到床边,打开粉红灯罩的床头灯:被单下面有一具修长的胴体。棕色头发摊开在枕头上。只露出手指尖在被单外,脸蒙在被单下面。双乳在被单下耸起像皑皑白雪下鼓起的山丘。
邦德笑了一声。他俯身向前,轻轻拉了一下枕头上的头发。被单下发出抗议的尖叫。邦德坐在床边。沉默了片刻之后,被单的一角被小心翼翼地拉下来,露出一只蓝色的大眼睛仔细端详着他。
“你看上去很没有修养。”声音从被单下传出来。
“那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下了两层楼进来的,我也住在这里。”那个声音不大并且有一丝挑衅的意味,基本上没有地方口音。
“好吧,我要上床了。”
被单一下子被女孩拉到下巴处,她满脸绯红:“噢,不行,你不能。”
“可这是我的床,再说你刚才说让我上床的。”那张脸美得惊人。邦德冷冷地打量着她,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那不过是一种表达而已,我是在自我介绍。”
“哦,那我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詹姆斯·邦德。”
“我叫塔蒂安娜·罗曼诺娃。”她把“安”和“曼”两个字的发音都拖得很长,“朋友们都叫我塔妮娅。”
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女孩的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好像是解脱的神情。邦德的眼里则是冷静的估量。
她先打破了沉默:“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她的脸又红了,“不过你得穿上件衣服,不然我不好意思。”
“你也同样让我不好意思。我跟你一起上床倒不要紧,不过你穿了什么?”
她把被单又拉下了一点,露出绕在脖子上细细的黑丝绒蝴蝶结:“这个。”
邦德俯视着那双挑逗的蓝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的像是在质问他蝴蝶结难道不够端庄。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
“该死,塔妮娅,你没穿其他衣服吗?你不会就穿着这个乘电梯下来的吧?”
“呃,不是,那样太不正经了。我的衣服在床下面呢。”
“呃,假如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走出去……”
邦德没有说完要说的话。他站了起来,走到衣架旁,穿上一件深蓝色睡衣。
“你是想说不正经吧。”
“是吗?”邦德讥讽道。他走回床边拉开一张椅子。他冲她微笑着说:“那我跟你说句正经的,你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之一。”
女孩的脸又红了。她认真盯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我觉得我的嘴巴太大了。跟西方的女人比我怎么样?曾经有人说我像葛瑞塔·嘉宝,是真的吗?”
“你比她漂亮。”邦德说,“你的脸更有光泽,而且你的嘴巴也不大,大小正好,反正对我来说正合适。”
“什么叫‘脸上的光泽’?你指的是什么?”
邦德的意思是她看上去不像俄罗斯间谍。她看上去没有间谍的城府,没有丝毫冷漠和算计。她给人的印象是热情欢快的。这些特质反映在她的眼神里。他寻找着一句语意含糊的表述。“你的眼睛里充满着乐观。”他毫无信服力地说。
塔蒂安娜神色严肃。“那就怪了,”她说,“俄罗斯没有什么乐趣和愉悦,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个。”
乐观?她想,经过最近这两个月吗?她怎么可能面露喜色?不过,是的,她的心情感到轻松。她天生是个轻浮的女人吗?还是因为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一直痛苦地想象着自己要完成的任务,看见他的模样感到轻松和释然了吗?这个任务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他使这个任务变得轻松,变得有趣,有一点危险但只是用来调味的。他相貌出奇地英俊,而且看上去也很爱干净。等他们到达伦敦,等她告诉他真相之后能得到他的原谅吗?告诉他她是被派来勾引他的?甚至在哪一晚,哪个房间进行都是事先策划好的,他还能原谅自己吗?他当然不会那么计较,对他也没什么坏处。这只是她到达英国上交报告的一种途径。“眼睛里的乐观”,嗯,有什么不好呢?这也有可能。能够毫无愧疚地和这样一个男人独处的确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自由的感觉。太让人兴奋了。
“你很英俊。”她说,她想用一个比方来讨好他,“你像一个美国影星。”
他的反应却吓了她一跳——“老天!那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她慌忙补救她的失言。可是奇怪这句赞美的话没有奏效——西方人不是人人都想长得像明星吗?“我没有说实话,”她说,“我是想让你开心。事实上你很像我的偶像,他是俄罗斯作家莱蒙托夫小说里的人物。等哪天我再详细跟你介绍他。”
哪天?邦德觉得该说正事了。
“你听好了,塔妮娅。”他尽量不去看枕头上那张美丽的脸,他把视线集中在她的下巴尖上,“我们不要胡闹了,说正经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真想跟我一道回英国吗?”他抬眼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再一次睁大双眼,用那种要命的天真无邪的神情望着他。
“那是当然的!”
“噢!”邦德被她的直率吓了一跳,他心怀疑虑地看着她问,“你确定?”
“是的。”她的眼神严肃起来,不再和他开玩笑。
“你不害怕?”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阴云掠过。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是想起了她要扮演的角色。她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住了。这出戏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很艰难。真是奇怪,她决定要妥协。
“是的,我害怕。不过现在不那么害怕了,因为你会保护我,我想你会的。”
“嗯,那是当然。”邦德想到她远在俄罗斯的亲人,这件事的发生肯定会牵连到他们。但他迅速将这个念头逐出脑海。他该做什么?是劝她不要来吗?他不再考虑他曾为她设想过的种种后果。“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会守护你的。”现在,应该问他一直回避的那个问题了。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这姑娘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问那个问题会破坏气氛,可是他必须要问。
“机器在哪里?”
的确,像是被他扇了一记耳光,她露出痛楚的神情,眼圈也红了。
她用被单蒙住嘴巴说话,露在被单上方的眼睛冷若冰霜。
“那才是你真正关心的。”
“听着,”邦德用无所谓的口气说,“这台机器和你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伦敦的那些同事们想要。”他又想起说话要注意安全,就又温和地补充说,“它也没那么重要。他们都熟悉那台机器,认为那是俄罗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他们想用它做样本来仿造,就好像你们的人仿造外国照相机和其他东西一样。”上帝!这番解释多么苍白无力啊!
“现在你在说谎。”一大滴眼泪从她蓝色的大眼睛里流出,顺着她柔软的脸颊落到枕头上。她拉过被单蒙上双眼。
邦德伸出手,把手放在她被单下的手臂上,却被那只手气冲冲地甩开了。
“让他妈的解码机见鬼去好了。”他烦躁地说,“不过看在上帝的分上,塔妮娅,你得明白我有任务要完成。你只要说怎么做就行,之后我们绝口不提此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得安排行程及其他事情。我的人当然想要那台机器,不然他们不会派我来接你和机器一道回去。”
塔蒂安娜用被单擦了擦眼泪,她呼地把被单拉到肩头。她意识到自己忘记了肩负的任务,只是因为……唉,算了。只要他说不在乎机器,只在乎和她同往,其他就是奢求了。他说得对,他有任务在身,她又何尝不是?
她平静地抬起头望着他:“我会带上它,你别担心。可是我们别再提它了。现在你听好了,”她在枕头上挺直腰杆,“我们必须今晚就走。”她想起受训的内容,“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今晚6点开始值夜班,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会把解码机带上。”
邦德眯着眼睛,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必须面对的一系列问题:把她藏在哪里?事情暴露后如何送她上最早一班飞机?这将是一个高风险的任务。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她,夺回解码机。他们会在去机场的路上设卡检查,会炸毁飞机,会无所不用其极。
“太好了,塔妮娅。”邦德若无其事似的说,“我们会把你保护起来,然后我们坐明早第一班飞机走。”
“别傻了。”塔蒂安娜曾被提醒,知道此刻她要背的台词比较难,“我们坐火车走。东方快车,今晚9点发车。你以为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在伊斯坦布尔我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停留。我们一早就能出境。你必须弄到火车票和一本护照。我将作为你的妻子与你同行。”她开心地看着他,“我很向往哦。我在书里看到有一种四轮双座马车。火车车厢一定很舒服,像是架在车轮上的小房子。反正我们可以聊天、看书,晚上你会站在我们包厢外面的走廊里站岗放哨。”
“我也很期待。”邦德说,“可是你看,塔妮娅,这个主意太疯狂。他们一定会在某一站追上我们。坐那趟火车去伦敦要四天五夜的时间。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不行。”女孩断然拒绝,“我只同意这么做。如果你够机敏,他们怎么能找到我们呢?”
噢,上帝!她想,他们为什么非要坚持坐这趟火车呢?可是他们态度很坚决。他们说,火车很适合谈恋爱,她有四天时间让邦德爱上她。以后,等到了伦敦,她就没那么紧张了,他会保护她的。可要是他们直接飞去伦敦,她会直接被投进大狱。所以,这四天非常重要。并且,他们警告过她:我们会在火车上派人监视,确保你们不会中途下车。所以,你要当心,老实执行命令。噢,上帝,噢,上帝!可是她是那么渴望和他在车轮上的小房子里共度这四天。真是奇怪!原本强迫他是她的责任,现在却变成她热切的渴望。
她凝视着邦德忧心忡忡的脸庞,她多么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告诉他不会有事的,告诉他这只是让她成功赴英的一个毫无危险的计划,对他说他俩都没有危险,因为他们不是计划的目标。
“嗯,我还是觉得行不通。”邦德说,他好奇m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想它也可能会成功。我有护照,只需要一个南斯拉夫签证。”他严厉地看着她,“别指望我带你坐那班经过保加利亚的火车,不然我会以为你要绑架我。”
“我就是要绑架你。”塔蒂安娜咯咯娇笑,“我正想这么做呢。”
“现在不要说了,塔妮娅,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我负责火车票,我还会带上一个人随行,以防万一。他是个好人,你会喜欢他的。你现在叫卡洛琳·索默塞特,别忘记了。你怎么去火车站?”
“卡洛琳·索默塞特,”女孩在脑海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是个好听的名字,那么你就是索默塞特先生。”她开心地笑了,“真有意思,别为我担心,我会在火车开启之前上车的。西鲁克兹车站,我知道在哪里。那就这样,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吗?”
“可是万一你临场胆怯了,万一你被他们抓住了呢?”邦德忽然对女孩的镇定自若起了疑心。她怎么能这么确定呢?他疑窦陡生。
“在我见到你以前,我很害怕,不过现在我不怕了。”塔蒂安娜试着说服自己这是真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几乎是事实,“现在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临阵胆怯,而且他们也抓不到我。我会把我的行李留在酒店,只带平时上班的包去办公室。我舍不得丢下我的貂皮大衣,我太喜欢那件衣服了。今天是星期天,我有理由穿着貂皮大衣去办公室。今晚8点半我会走出办公室,打辆车去车站。现在你千万别再愁眉不展了。”她冲动地向他伸出一只手,这是她不得不做的动作,说,“告诉我你很高兴。”
邦德移到床边,他拉起她的手,俯视她的双眸。上帝!他想,但愿平安无事。我希望这个疯狂的计划能够成功。这么美丽的姑娘会是个骗子吗?她说的是真话吗?她是真心的吗?那双眼睛向他表明的只有一点:她是快乐的,她在等他爱上她,她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些惊慌。塔蒂安娜抬起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猛地拉过他来。起先她的双唇在他的唇下有些颤抖,随后,在燃烧的激情之下,那双唇义无反顾地投入长吻之中。
邦德抬腿上床。他一边吻着她,一边用手摸向她的左乳,握住它,感受乳峰在他的指尖欲火中烧,一点点坚挺。他的手向下掠过她平坦的小腹。她的双腿无力地挪动着,她娇声呻吟着,张开嘴唇。在她紧闭的双眼下面,长长的睫毛像蜂鸟翅膀一样不停地颤动着。
邦德伸手抓起被单边,一把掀起来,把它扔下床。果然,她全身赤裸,只有颈上的黑色蝴蝶结和一双过膝黑色丝袜。她伸开双臂向他摸索着。
在他们上方,不为他们所知的房顶上那块镶金框的镜子后面,锄奸局的两名摄影师正挤在偷窥狂的密室里。在他们之前,酒店店主的许多朋友在水晶宫酒店的贵宾套房也曾如此偷窥过许多蜜月之夜。
当两名偷窥者冷冷地俯望着两人不停变化的激情造型时,摄像机正轻轻发出嗡嗡的声音。偷窥的两个人嘴巴张开着,喘着粗气,激动的汗水从他们的胖脸上一串串滚落到廉价领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