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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运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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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蓬莱仙境

女人的通奸哲学

“半个处女”

在河内市区的西边有一个湖泊,人们费心在中间修了一条道路,把一个湖泊变成了两个,大的那个称为西湖,小的那个称为竹帛湖。而中间那条道路就是古渔路,远近闻名,全国两千万同胞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一些闺阁少女或非闺阁少女,常常同高等专科学校的学生、法律大学的学生,或那些不属于任何正规学校的学生们一起,夜夜去那里调笑玩乐。他们的目的是破坏彼此家庭的规矩,大约几个月以后,他们就会相约双双跳进湖里。

一开始人们喜欢跳进西湖,但是因为湖水很深,那些扬言自杀的人跳进去之后不幸很难生还。于是,人们转向了较浅的、危险性小的竹帛湖。因为这个原因,政府也聪明了,派人立了几块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将垃圾倒入西湖”。于是竹帛湖就更受欢迎,跳的人就更多了。

夜复一夜,那些水性好的车夫和无业青年,在湖岸边闲逛。在那里,他们满怀期待地等待令人心碎和哀怨的“救救我”,然后就立刻跳下去,然后会马上摸到一位美丽的小姐,然后送到豆行街的警察局领赏钱,为报纸拍照摆姿势,坐在那里接受无数嘈杂的采访。

在这种情况下,竹帛湖很快变成了河内社会现象的晴雨表,反映新与旧之间、个人与家庭之间、自我牺牲与政治觉醒、压迫与解放的种种悲剧冲突,这些悲剧主要是由于人们在自由结婚、自由离婚、自由改嫁和自由续弦等个人问题之间的观念不同造成的。而这些冲突将持续上演,永不停息。所以,就有那么一位聪明的商人在湖边建了一座宾馆,取名为蓬莱宾馆,这可是一个连西方人都非常艳羡的地方呢。

为了一扫湖边的晦气,在蓬莱宾馆开业的那天,政府试图通过命令女学生们练习一种特殊的舞蹈来净化空气,驱除湖边的邪气。她们在舞蹈中扮演仙女的角色,这些仙女下凡,让那些因为不幸而自杀的灵魂得到解脱。

后来,蓬莱宾馆就变得像古渔路和竹帛湖一样有名了。凡是自尊心强的越南人都觉得有义务去蓬莱宾馆住一回,如果不想被那些时髦的知识分子鄙视自己,说自己数典忘祖的活。

因此,今天阿雪和红毛春就相约来到这里。阿雪是因为思想解放,想背负堕落的名声。而对红毛春来说呢,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可以让他很好地履行那个庄严的义务,那就是应邀玷污一个出身良好家庭的女孩的贞洁。

当他们穿过仿日式水泥大门时,阿雪对红毛春说道:

“咱们去开一个房间!咱们一起吃住!一起跳舞,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划船。我需要让所有的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亲爱的。”

红毛春想琢磨一句文雅的话来回答,但是却只是想起了wafn先生接待女性客人说的一句话,于是说道:“荣幸之至。”

红毛春脸上天真之色令阿雪误以为是一种高级幽默才华。她扑哧一声笑起来了,又像那些新潮的妇女一样撒娇地说:“天哪,医生哥哥你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过花园,看起来很自然,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在暗中约会。突然,阿雪又说道:“咱们把蓬莱宾馆周围的景色逛遍,再订一个房间吧!”

蓬莱宾馆,实际上,是一座雄伟的高楼,设施齐全,可以为那些寻求幸福的有钱的越南消费者提供一切服务!一群建筑师在设计这座非同寻常的建筑时充分展现了他们的才华,高楼一半盖在陆地上,一半盖在水面上,靠近水面的部分有一些包厢可以供客人坐着观看划船和游泳。院子里还有网球场、乒乓球场、游泳池等等。宾馆里有舞厅,有无线电报机。宾馆里的餐饮则有西餐、中餐,还有越南春卷,应有尽有!客人来到这里都可以享受新生活的一切滋味,一切风流故事都可以在此上演,只要你有钱……

这是真的,要是没有蓬莱宾馆,那简直是越南人的一种国耻呢。宾馆为游手好闲的资产阶级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场所,让他们聚到一起,忘记他们的无聊。宾馆里有六十间客房,还有几十个贩卖爱情的少女(也被称为上等优质母鸡)提供服务,这是按照那些文明国家宾馆的制度设立的。

那天是周日,他们去的时候也才是早上8点,因此,客人还不是很多。有几个人在那里打网球,还有几个人在打乒乓球。大约五六个青年男女坐在临湖的阳台上喝着饮料观景。三个穿戴入时宛如上层女子的高级妓女正邀请几个男子去游泳。就在他们不着边际地相互开玩笑时,阿雪和红毛春上了台阶。一个时髦女郎站起来握住他们的手,向大家介绍说:

“请允许我向各位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春先生。他管理着欧化时装店,是一位艺术家,懂得设计,能做出非常美丽的衣服,我们姐妹们都非常佩服他的才智。”

一位青年用非常尊敬的口吻问道:“那么,您是wafn先生的同事?”

“是的!”

就在这时,宾馆的老板出来了,他身穿一套似乎要出席大型晚会的礼服。红毛春的脸色唰地变白了,他环顾四周,只想逃跑。

阿雪介绍道:“这位是阿春医生,是我的男朋友。这位是维克多·班,蓬莱宾馆的老板。”

维克多·班惊慌地把头低下,低得很低,握住红毛春的手,然后呆若木鸡地站着。实际上,他就是当年那个所谓性病治疗大王,红毛春当年帮他卖过药的。现在他是蓬莱宾馆主人。可是,当年的红毛春,现在竟然已经成为医生,这真是令他难以置信!

维克多·班在那之前曾经干过一段时间赛马骑师,但没有因此发迹。之后,他意识到席卷全国的文明浪潮将会伴随着性病浪潮,所以他改行了。他找到一些斑蝥、一点白檀油、一点黏土,搅和在一起制作了一种相对有效的假药。和其他所谓性病治疗大王一样,他的药物很少像广告那样宣传得长久。尽管如此,才过了两年,他就已经暴富。资金充足之后,他在河内盖了这座伟大的妓院,雇了十几个妓女。一旦那些年轻的、健康的男人开始光顾他的妓院,他们最终都会被某个妓女带到维克多·班的诊所。等暂时治愈之后,他们又来跟那些妓女玩乐。实际上那些妓女也是一种托儿,创造妓院和诊所之间的接送服务。这样一来,维克多·班就变得越来越富有。他在三圻都设立了代理处。装满他的药物的汽车在大街小巷奔驰,高音喇叭里不停提醒同胞们大家都有可能遗精、梦精,会得疝气、白带、花柳病,等等。此外,他还治疗肺穿孔、肠子撕裂、心脏不适、眼病、耳疾,等等。他的广告是如此普遍,如此有说服力,以至于健康的人都害怕失去生命,都去买他的药,感谢他救人度世,歌颂他是爱国者和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实际上,他在两千万同胞中也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他密谋在这片性病肆虐的土地上建立一个避难所——一个仙境,这样人们就可以忘记他们痛苦和恶臭的伤口。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开设了蓬莱宾馆。

几年前,这个鬼红毛春,所谓的阿春医生只是他花钱雇的一个小喽啰,一天才给他两毛钱,主要工作就是让他坐在汽车前头吹喇叭,用扩音器大声喊叫如下词汇:“遗精”“梦精”。而现在这家伙居然成了鸿老爷的小女儿的男朋友了,而且成了医生!实在是超越想象啊!

他们双方互相偷看着,面面相觑。幸好那女孩又接着问红毛春:“您的店里现在顾客多吗?”

阿雪接过话:“多,多得不得了!所以,他退学了,在学校能学到啥?医学院学不到啥,所以退学了。现在他只是用打网球来消遣。”

另一青年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好久,然后礼貌地问道:

“先生,您的头发是用什么化学物质染成这样的呢?看着好漂亮!真是太时髦了!我们也想染成这种颜色但不知道用什么药……价格怕是也很惊人吧?要不怎么会有如此绝美的效果呢?”

红毛春答道:“如果您来我的欧化时装店,我会悄悄告诉您的。”

女孩看着阿雪,用一种嫉妒的口吻批评道:“阿春先生的工作就是推销最新的时装和最优雅的款式。漂亮的头发只是整个包装的一部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维克多·班转过头来问阿雪:“小姐您是来这里玩一会儿还是整天都待在这里呢?”

阿雪用手肘碰了一下红毛春的腰,问道:“哎,男朋友先生,您是打算在这里玩一天还是玩好几天呢?”

红毛春沉思了一下,不知道玷污一个出身良好家庭的女孩的贞洁,到底是需要几天时间还是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够了,于是答道:“等一会儿吃完午饭再决定吧。”

维克多·班转身走了,这时一个青年人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说道:“先生,如果您能赏光跟我打一场网球,我就真是荣幸之至了。”

于是他们一起到了网球场。大约打了一个小时之后,红毛春打败了那青年。他发球、接球、扣球的时候都不断有人当着阿雪的面给他频频鼓掌,他握球拍的方式,打球的姿态,都让人以为他是一个风流公子,至少是看起来很像某个政界要员或省长家的公子。维克多·班偷偷出来看了几眼,也忍不住被那些观众的称赞声吸引,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这个红毛春跟几年前自己雇的那个拿喇叭叫卖的家伙已经判若两人。

球赛结束后,被红毛春击败的年轻人表达了对他的佩服之情,还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他。阿雪觉得阿春是一个配得上自己的男朋友,自己把贞洁毁在他手里也是相当值得的。

当两人来到单独的房间,红毛春躺下了,因为实在太累了。阿雪坐在他身旁的椅子里,感觉很郁闷,但红毛春如此守礼,也无法让她指责什么。突然她听到隔壁房间有女人在大声用法语唱:

“我是,我……”

“我有两份情,我的祖国和巴黎。”

阿雪倾听着,觉得很吃惊,突然听到红毛春轻声喊她:“阿妹,妹妹……阿雪,雪!”

“别说话!好像是……好像……天哪,是我的姐姐!是黄昏!”

那句话让红毛春立马坐了起来,惊慌地问道:“完蛋了!是谁?是文明太太吗?”

“不是!小声一点!那是我姐,嫁给通判的那个姐姐。”

“是吗?那么是长角的通判先生?”

阿雪吃惊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你?你怎么知道黄昏有一个情人?”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呢?”

真实的情况是,那个时候黄昏女士,也就是那位长角的通判先生的老婆,正在隔壁房间跟情人偷情,完全没有想到红毛春和阿雪在隔壁偷听。

她情人说道:“亲爱的,我不想一直这么偷情,太危险了。”

黄昏反问道:“那哥哥你想咋样?”

“我想你……我们干脆结婚!”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我丈夫离婚?”

“可不是嘛。”

“不,先生啊。我只不过想让你做我的情人罢了!你想做我丈夫?你做了我丈夫,头上长角的就是你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替你长角。”

“该死!你是什么女人啊,怎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怎么啦?怎么奇怪了?只不过你们男人没搞明白罢了。要说现在的妇女,哪个不是这样想的?只有丈夫而没有情人?就是胆小鬼,就是丑女人,是缺乏美德的女人,就是没才没色的女人,这种女人鬼都不愿意搭理的!要是我没有情人,我的朋友会轻视我,我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既能吃又能打架的水牛才是真正的水牛嘛。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你是忠诚的,我只有你唯一一个情人,没有第二个。”

“那你怎么不对自己的丈夫守贞呢?”

“怎么不是?我对你们两人都是守贞的!对我丈夫和情人都守贞!如果不是这样,那我还算有种的人吗,那我成了什么女人了?”

“只怕有一天他知道了……”

“绝不可能的!他生来就是要长角的,他怎么会知道。如果猫头鹰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臭的它就不会臭。……我,我,我有两份情:一个是情人,一个是丈夫。”

就这样,这个有外遇的女人一直在唱那首《我有两份情》,语调尖细,声音高亢。

这边,红毛春悄悄地在阿雪耳边说道:“真是一个有种的女人啊!太棒了!太新潮了!”

听见红毛春称赞自己的姐姐,阿雪有点嫉妒,说:“跟她比,我真太平常了。”

红毛春狠狠亲了阿雪一下,然后轻声说道:“阿雪也值得这么敬重呢!”

得了这句话,阿雪上了脸,撇着嘴说道:“我家是高尚、文明的家庭,几个姐妹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然的话,会成何体统呢?”

红毛春又放肆地把手放在阿雪的乳房上,但这次被拒绝了:“一次够了吧?你不是已经知道不是橡胶制品了吗?”

红毛春又用了很多其他方式来调笑,但阿雪却一副女人心难懂的样子,保持着沉默。

两人就这样一边调笑,一边又时不时夸赞他们自己:“我们相爱,是一种高尚的感情。”

“我们用纯洁的灵魂在相爱。”

直到红毛春想索取“最后的恩惠”时,阿雪站起来,生气了,凶巴巴地说道:“停!稳重一点!我绝不会把最后的恩惠给你的。你不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我可不像那样天真的女孩一样愚蠢!至少我还是半个纯洁女孩!”

红毛春呆了一下,没明白。

阿雪接着说:“意思就是风流处女,也就是一半新潮的女孩。”

红毛春茫然地问道:“还有一半儿新潮的?另一半是贞洁的?”

阿雪高傲地回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可能完全新潮!不可能不顾一切都豁出去。”

从那以后,红毛春不敢猥亵,举止得体起来。他明白阿雪是我们南国20世纪女人的代表,而绝不是一个庸常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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