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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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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张三波

张太太——张妻

张清文——张子

张佩明——张女

李四宝

李太太——李妻

李曼玲——李女

李焕襄——李子

马正伦

小吴——领班

三号——侍役

王先生——顾客

赵太太——士多老板娘

阿冯——水果摊老板

明仔——抹车青年

蛇仔——抹车青年

光仔——擦鞋童

喜娘

张家女佣

李家女佣

神父

第一场

景:南兴酒家

时:日

人:张三波,李四宝,李友甲、乙、丙,顾客,侍役

f.i.

(南兴酒家招牌。

(店内——张三波穿唐装周旋于顾客间。

(李四宝与三友同餐,张巡视来至李身旁。)

李:(向张捻食指拇指)开账单。

(张闻声回头。)

李:(见张无反应,不耐烦地向自己摇了摇头,说生硬的广东话)埋单,埋单。

友甲:嗳!四宝兄,今儿不能让你请客。

李:嗳,今儿是我的小东道。

(张送账单来,四人均抢付。

(李与三友同时:“我来,我来。”)

李:(一把揿住账单一面摸口袋一面研究)什么,蚝油鲍鱼要十二块?

张:(不大懂)你话乜嘢?

李:我说蚝油鲍鱼要十二块太贵了。

张:(明白状)你话鲍鱼贵?十二文唔系贵呀,呢啲系网鲍嚟。

李:你别欺负我外行。告诉你,我也开过饭馆。

张:你……乜你都系行家?

友甲:这位李先生在北方开过大饭馆的。

友乙:是京菜业权威!

李:(神气)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张:(作不屑状)仲搞到骗佢添,你知唔知而家网鲍几多钱一斤呀?

李:这么薄薄的几片鲍鱼,不到四两重,就算再贵也不用十二块。

张:费事晒气,我地呢度啲菜单含白冷有价钱写住嘅,如果嫌贵你可以唔食呀,而家食完至话贵咁就冇办法咯,又唔系我叫你食嘅。

李:咦!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友甲:嗳!这伙计态度不好。

友乙:太不客气,广东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李:(更神气)我不跟你多说,叫你们老板来。

(张愕然,李以为张怕——哑场片刻。)

李:(见张不动)快去叫你们老板来。

张:我就系老板喇!

(李与三友不禁一呆。)

李:你就是老板?

张:失礼。

李:你当老板的对客人这么不客气?

张:系咁嘅喇,如果你想揾间酒家啲价钱又平,招呼又周到,样样都合心水嘅,除非你自己去开间喇。

李:(气极,拍桌)好,我就开一间给你看。

o.p.

第二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李、工头、装修工人、侍役、路人、顾客

c.i.

(北顺楼开始装修,李四宝与工头们指手划脚,镜头拉开见南兴酒家就在隔邻,张三波见状冷笑。)

diss.

(北顺楼内部装修。)

diss.

(北顺楼继续装修,张、李二人在店外碰头互作仇视状。)

diss.

(北顺楼已装修完毕,二人安上“北顺楼”招牌。)

diss.

(北顺楼开幕燃放爆仗。

(以上画面全部叠印片头字幕。)

f.o.

第三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李、小吴、过客男女、小孩、路人、顾客、侍役

f.i.

(北顺楼门前竖立招牌板:“正宗京菜,全港第一”,另加英文“欢迎游客”等,门头上挂一纸剪大蟹与“蟹”字。

(一对男女过客携三孩看橱窗内所贴菜单。

(窗内露出李焦急的脸。

(领班小吴急忙拉开门欲招呼,男女过客不顾而去。

(李忍不住跟出,看他们究往何处。

(男女过客走向南兴,张拉门迎客。

(李、吴眼睁睁望着。

(二客携孩子入南兴,张向李一笑跟入。

(李刺激。)

李:好小子,咱们走着瞧。

吴:李老板,您别着急,咱们刚开张才几天,生意还没做开。

李:今儿午市才卖三桌。

吴:我的一帮老客人还不知道我转到您这儿来,改天我想法子通知他们一声,我小吴这点面子还有。

李:那就瞧你的啦,小吴。

吴: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同入)

d.o.

第四场

景:南兴酒家内

时:日

人:张、马正伦、顾客、伙计

d.i.

(张与马正伦对坐。)

张:呢张咁嘅菜单,计你百二银一围真系可以讲得平通港九。

马:喂,旧年百一银一围啫噃。

张:旧年又点同呢,今年啲嘢贵咗。你放心啦,老友上头,仲会计多嘅咩,而且你地公司年年开联欢会都帮衬我嘅,老实讲,计多你连我自己都唔好意思。

马:咁呀,好啦,我攞呢张菜单番公司俾佢地睇吓先。

张:(捧马)其实都系你揸主意嘅啫,我谂都冇乜问题嘅。

马:咁就系,不过循例都系要俾佢地睇吓,你预备定啲嘢啦。

张:好好,照旧年一样二十围吖吗?

马:系啦,二十围。

(马告辞,张送马出。)

c.o.

第五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马、吴、路人

c.i.

(南兴酒家外,张送马出。

(马行经北顺,吴在门内瞥见赶出。)

吴:马先生。

马:咦!小吴!

(张正欲回店,见状诧异。)

马:怎么?你到这儿来做啦。

吴:这儿新开张,叫我来帮忙。来来来,进去坐会儿,吃点点心,我请客。(拉马入)

(张疑,来至北顺门外张望。)

c.o.

第六场

景:北顺楼内

时:日

人:李、张、吴、马、客人、侍者

c.i.

(北顺楼内——吴拉马来至李处。)

吴:马先生,这是我们的李老板。

马/李:(同时拖长声高叫)咦……!(互拍肩背)

马:好久不见了。

李:坐坐坐。

马:这儿是你开的?

李:小生意。

吴:你们二位认识的?

李:老朋友咯!

马:几时到香港来的?

李:来了十几年啦,你一向在哪儿得意?

马:没出息,还是在美亚。

(吴奉上菜牌,李逼马叫点心。

(店外——张怀疑,逗留,终回店,仍不放心,频频四顾。)

(北顺店内)

李:你在隔壁南兴吃饭?

马:不是,有公事。

李:什么公事?

(吴送上点心。)

马:我们公司有个联欢会,每年都包给南兴的,公司派我去订菜。

李:联欢会?(与吴互看一眼)有多少桌?

马:二十桌。

李:二十桌!?(起意)他们那边地方小,挤得下吗?

吴:(急附和)嗳,那么小地方摆二十桌酒?

李:(抢过马手中单子)菜单给我看看行不行?

(马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菜单已在李手中。)

吴:马先生,请请,(让吃点心)趁热吃。

(马应接不暇,李、吴同看菜单,交换眼色。)

李:(拍桌)广东人做生意我实在佩服佩服!

马:(吓一跳)怎么了?

李:一百二十块一桌的广东菜,连鲍翅都没有?

吴:(一吹一唱)也没有乳猪!

李:用最便宜的材料。

吴:开你最贵的价钱。

李:二十桌酒起码赚你个对本对利。

马:真的?

李:你不信,我让小吴开一张我们一百二一桌的菜给你看看。——小吴,去开一张给马先生看看。

吴:是!(出)

(马望住小吴走,有阻止之意。李急对马说。)

李:请,请,蟹黄包子冷了不好吃。

(马应声举筷。)

客人:(向侍者)嗳!这螃蟹怎么不新鲜,是不是死的?

(马闻声筷子停在半空中。)

李:(跳起来)什么?(来至客人前)我们的螃蟹不新鲜?不会的,不相信我拿几个给你看看。(对侍者)快去拿蟹出来给这位先生看。

(侍者应声走。

(马怀疑地看看蟹黄包。)

客人:(向李)你闻闻这味儿。

李:(接过一闻,失笑)螃蟹就是这味儿的,先生。

(侍者捧蟹出。)

李:(牵蟹给客人看)先生你看,多肥,比我肥,可是比我跑得快,多有劲。

(马放心,吃蟹黄包。

(李望望马,牵蟹到柜台前向吴低语。)

李:小吴,照一百五一桌的菜开,这桩生意我赔钱也得抢过来。

吴:(点头)知道。

d.o.

第七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李、马、吴、路人

d.i.

(南兴门口,张仍不放心,出店向北顺遥望。

(北顺楼门口,李送马出,小吴随出。)

李:再说我们地方大,装潢好,这件事办体面了你老兄脸上也有光。

马:我带你这张菜单回去让他们看看,我想你八成有希望。

李:这就叫做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

(马点头告别。

(张急忙拍手叫马。)

张:老马,老马!

(马闻叫走向张,李、吴注视。

(马来至张前。)

张:喂,乜你识嗰个外江佬嘅咩?

马:识!佢叫李四宝啦嘛,旧时我响北方做生意嗰阵就识佢嘅啦。

张:咁佢嗰个领班呢?你又识佢嘅?我睇见佢夹硬拉你入北顺楼嘅噃。

马:嗰个领班小吴?佢以前响天宫楼做嘅,我系天宫楼嘅老主顾,梗识啦。呢个小吴好叻,佢去到边度做领班,啲人客会跟住佢去边间帮衬嘅。

张:乜呢个小吴咁好嘢?

马:系呀!

(北顺门口,李、吴注视。)

马:(窘嗽)系啦,三波,我正话想通知你,头先我同你倾过嘅嗰二十围酒,你唔好预备住,或者会有啲变动!

张:(惊)乜嘢话?

马:(窘)唔……我头先打咗个电话番公司,公司话嫌你呢处地方太细。

张:点会突然之间嫌我地方细?年年都帮衬开我嘅噃?

马:系,不过今年公司话想换个大啲嘅地方。

张:……我明白啦,怕唔系嫌我地方细,(指北顺)系佢嗰边嘅地方大,系唔系呀?

马:唔系嘅,不过有啲人想话换吓口味,所以我叫佢地都开咗张菜单,攞番去俾公司拣吓!

张:佢嗰张菜单俾我睇吓!

(马不得已将北顺菜单交张。

(李胜利地立门口旁观,与小吴互打眼色。)

张:(看菜单,怒)乜嘢话!呢张咁嘅菜单计你百二银一围?起码要百四五文至得呀。吓!嗰只外江佬真系冇谱,蚀本生意都肯做嘅?

马:不过佢讲过系特别计平俾我嘅。

张:特别计平?佢一心同我捣蛋,想抢你单生意去就真。

马:唔啱你又试吓计平啲。

(张为难踌躇。)

李:(见状,忙叫)马先生!马先生!

(马至李前,李一把拉住。)

李:你们要是在我这儿开联欢会,我可以奉送堂会。

马:奉送堂会?

李:联欢会嚜,叫一班乐队来表演一下,那才热闹呢!

吴:我们请的乐队一定是第一流的。

马:(心动)那好极了,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张:(高叫)老马!老马!

(马至张前。)

马:点呀?系唔系你嘅价钱可以减多少?

张:减就系冇得减啦,我地广东人做生意你都知嘅啦,一向老老实实,唔学得嗰啲外江佬把口讲得天花龙凤,等佢攞啲冷气货出来你食,食过就知味道。其实你公司啲同事,多数都系广东人,食我地嘅广东菜比较对胃口,咁多年帮衬我地,从来都未试过有人话唔满意嘅。今次如果你换咗北方菜俾佢地食,如果佢地食过话唔好梗怨死你,你话系唔系?你都系唔好听嗰个外江佬车天车地,一于帮衬我啦!

(马动摇。)

李:(忙叫)马先生!马先生!

(马至李前,疲于奔命。)

李:你们公司里说英文的人多,一定喜欢听欧西流行歌曲。现在香港的第一流歌星,我有路子可以请得到,我准定请两位来参加表演。

马:(大喜)真的?

李:(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吴:包管叫你满意。

马:我回去告诉他们一定欢迎。

李:好,那么我等你的信儿。

(马扬手作别。

(马经张前强笑点头去。)

张:(知无望,喃喃地)死外江佬!

李:你骂谁?

张:闹边个?闹嗰啲情愿蚀本来抢生意嘅死外江佬。

李:你怎么知道我蚀本?千做万做蚀本不做。

张:咁都唔蚀本?百五银一围嘅菜卖百二,仲送堂会,请歌星。我睇你呀,连老婆蚀埋都有份呀。

李:笑话!生意各有各做,我是图个下次生意!

张:仲有下次生意?等出年人地再开联欢会嗰阵,你开铺头都怕老早就执笠啰。

(唾地,入店。)

f.o.

第八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李、吴、马、赵太、光仔、明仔、蛇仔、阿冯、歌星、司机、侍者、厨师、路人

f.i.

(北顺楼门口悬有美亚公司宴客大花牌。

(街上挤满人看热闹,人丛中开来一汽车。

(小吴挤上前代开车门,二歌星下车,李鞠躬迎入。

(众仍不散,挤门外踮脚看。

(张由南兴出,亦杂人群中看。

(店内乐声悠扬,李、吴出,散啤酒卡。)

吴:(每人派一张)凭券免费喝啤酒一瓶。

李:(边派边说)今天对不起,我们这儿包给美亚公司开联欢会,改天请过来便饭,凭这张赠券到小店来吃饭免费喝啤酒一瓶。

(李派卡来至张前,顺手也派一卡给张。张正伸手欲取,李发现是张,即刻收回。

(李瞪张一眼走开。

(张灵机一动,忙挤出人丛。

(张来至南兴隔壁小士多,跟老板娘说。)

张:赵太,唔该你同我去北顺楼度攞张啤酒卡。

赵太:乜嘢啤酒卡?几钱一张?

张:唔使钱嘅,(给一元赵太太)呢啲系我请你饮茶嘅。(并向赵太太耳语。赵太太会意走)

(张来至擦鞋童处。)

张:(向擦鞋童)喂!你快啲同我去攞张啤酒卡。(予一元,并耳语)(擦鞋童去。)

张:(向二抹车青年)明仔、蛇仔,快啲去攞啤酒卡,我请你地饮茶。(各予一元,并耳语)

(二青年出。)

张:(向水果摊老板)喂,阿冯,北顺楼有啤酒送,唔使钱有啤酒饮,快啲去攞卡啦。

冯:真系?(急出)

张:个酒鬼悭番我一文添!(回店)

(张回入南兴。隔玻璃见张在内与侍役们说话,侍者们纷纷剥下号衣,张入厨。

(侍者们脱号衣后出店奔至北顺加入人丛领卡。

(南兴门口,见二厨子脱围裙相继奔出大门,走向北顺。

(张跟出,望着北顺微笑。)

d.o.

第九场

景:北顺楼内

时:日

人:李、吴、清、阿冯、明仔、蛇仔、光仔、赵太、南兴侍者、茶房、顾客

d.i.

(北顺楼内,赵太太、明仔、蛇仔、光仔、阿冯、南兴侍者,及各色人等坐满一堂。

(李入。吴迎上。)

吴:老板,你看今天生意多好。

李:(目光一扫,满意地)唔!看样子今天也许有希望卖个满堂。

吴:我这个主意不错吧,白喝啤酒还不就顺便在这儿吃饭?

(李微笑点头巡视各座。

(镜头跟每张桌上一人一瓶啤酒,客人手上一张报纸,大有坐着不走之意。)

李:(脸上显得不很自然,对吴)这些客人怎么都没有叫菜,每人都是一瓶啤酒?

吴:吃饭时候还没有到啦!

李:我看情形不大对。

(o.s.明仔等争论,李、吴回头望。

(明仔、蛇仔与冯同桌。)

明仔:啲啤酒都唔好饮嘅,梗系次货来嘅。

蛇仔:,你仲惊会蚀底去咩,唔使出钱仲有一文。

(李注意。)

冯:有一文?

明仔:系呀,南兴个老板肥佬张俾嘅吗!

冯:肥佬张俾你地一文?

蛇仔:系呀,乜冇俾你咩?

(李、吴更注意。)

冯:冇俾我!

明仔:佢俾咗我地一文至叫我地来攞卡,仲叫我地坐到夜至番去呀!

(李怒视吴,吴不敢出声。)

冯:咁个肥佬张够唔系啦,做乜我冇一文?(起向另桌擦鞋童)光仔,肥佬张有冇俾一文你?

(擦鞋童点头。)

冯:(向另桌赵太太)赵太,你有冇攞到一文?

(赵太太点头。

(冯一路向各桌问去,镜头摇至李与吴。)

吴:(苦着脸)原来这些人都是南兴的老张花钱雇来的!

李:他妈的,这个广东胖子尽跟我捣乱,气死我啦。

(李气愤愤走出,吴回头一望。

(张清文衣卫生帮办制服入。

(吴急迎上,与清低声说了二句。吴至李前。)

吴:(向气愤愤的李低声)李老板,卫生局的帮办找您有事。

李:(在火头上,大声地)什么帮办?

(吴急止住李,向外一指。

(李看清楚是卫生局帮办急忙走前。)

李:(向清)请坐请坐,贵姓?

清:小姓张!

李:张帮办,请坐,请吃点点心。(向吴颔首示意)

清:唔使客气,我系来调查一件事嘅。

李:什么事?

清:擒日有间美亚公司系唔系响你呢处开联欢会宴客呀?

李:是啊,昨天这儿热闹极了,每个客人都很满意,都说我这儿的菜好。

清:系咩?不过有几个人响你呢处食咗嘢番去,又吐又泻噃!

李:哦?

清:佢地思疑或者系响你处食咗唔干净嘅嘢。

李:不会,不会,那绝对不是在我们这儿吃的,我们自从开张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吃坏过肚子。

清:(持笔与簿记录)咁你间铺头开张有几年呀?

李:开了……唔……八天。

清:(正色写下)唔该你带我去厨房检查一吓。

李:是,是,我们的厨房完全现代化,有最新式的卫生设备,欢迎参观。

(李引清入厨房。)

c.o.

第十场

景:北顺楼厨房

时:日

人:李,清,厨师数人

c.i.

(李引清入厨,带着宗教性的神色,带着清看崭新烁亮的锅灶,水池,冰箱等。)

清:我要睇吓你地嘅猪油。

李:在这儿。(带清来至贮油处)猪油、生油、酱油等。

(清一一细视,并记录之。)

李:这是我们的冷藏库。(命厨役)打开给张帮办看。

(厨役开冷藏库取大块肉示清,为冷气侵袭,喷嚏。)

李:(责厨役)怎么这么不小心乱打喷嚏,多么不卫生,下次记住戴口罩!

(清检查冷藏库内肉类、鱼虾等一一记下。

(李引清来至二大缸前揭缸盖示清。)

李:请看看我们的螃蟹多新鲜,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自大缸中牵绳捞出一只置地下牵它走,它爬不动)他妈的,你怎么不走啦?偏偏今天泄气,连你也跟我作对。走啊,走啊!

(清失笑,向缸内望望记下一二字,揣起记事簿与笔,向李点点头,去。

(李拭汗,向方才的蟹恨恨地看一眼。)

李:(向厨役)做蟹粉!(出)

d.o.

第十一场

景:南兴酒家内

时:日

人:张、清、侍者、顾客

d.i.

(张在店内巡视。清入。)

清:(来至张身旁)爸爸!

张:阿清,响边处嚟呀?

清:正话去隔离北顺楼检查嚟。

张:(喜)点呀,系唔系有人告佢唔清洁呀?

清:(点头)有八个人响佢度食咗嘢又吐又泻。

张:咁点呀?关唔关佢铺头事呀?

清:佢间铺头仲干净过呢处呀,嗰几个人都唔知响边处食错嘢啫。

张:(摇头闭口长吁,向侍者)我地阿清一向就系咁嘅脾性,乜嘢都系公事公办。

(张走开。清跟上。)

清:爸爸,你今日几点钟番屋企呀?

张:就番嘅啦,做乜嘢呀?

清:乜你唔记得咗咯咩,你叫我今晚带个女朋友去屋企见你嘅嘛!

张:(点头)系,(忽想起)你个女朋友系边度人嚟?

清:爸爸做乜你又提呢啲?我女朋友求其人品好唔系得咯,理佢系边度人呢?

张:咦!你咁讲法,唔通佢系外江女?

清:(嗫嚅)唔……唔系,我不过觉得我地唔应该有呢啲偏见啫。

张:事关我最憎外江佬,尤其俾北顺楼嗰个外江佬抢咗我生意之后,提起外江佬就嬲。如果你个女朋友系外江女仔就唔驶带佢嚟见我都得啦。

清:唔系……唔系,佢系广东人嚟嘅。

张:唔系外江女就得啦。(抬头一望)

(钟指六点。)

张:咦!乜已经六点钟嘅啦。(忙穿长衫)

清:爸爸去边处呀?

张:一日都系同你讲嘢讲到过晒钟都唔知。

清:乜嘢事咁紧张呀?

(张不及回答,一阵风赶出。)

侍者:老板日日呢个时候就要赶番去听收音机。

清:哦!我仲以为有乜嘢紧要事添……(向侍者)阿王,攞几个萝卜糕俾我!

侍者:好!(入厨)

清:(叫住)喂,唔好用有铺头招牌嗰啲盒载,用第二啲冇招牌嘅白纸包住就得喇。

侍者:(茫然)好。(走入厨房)

d.o.

第十二场

景:电台

时:夜

人:曼,清,电台工作人员,青年数人

d.i.

(电台招牌。)

diss.

(播音室外——清持萝卜糕匆匆入。

(见曼与数青年正准备入播音室。)

清:曼玲!

曼:(迎上)怎么这么早就来接我?我还没上去呢!

清:咁就啱晒啦,我成日都想嚟睇你播音。

曼:这是什么?(指清手中纸包)

清:萝卜糕!

曼:送给我吃?

清:唔系,一阵我先至话俾你知。

技术人员:(自播音室内出)李小姐!

曼:(向他点头,转向一青年听众改操粤语)就开始啦,我先答你嘅问题,大致就照我地头先演习咁样就得啦!

青年:我惊讲唔出。

曼:唔好咁紧张就得嘅啦。(夺下青年手中札记)唔好要呢啲啦,纸声听到!(拉青年入)

(清来至玻璃外望向播音室。

(隔玻璃见曼安慰该青年,笑着拍拍该青年肩膀。

(清反应。

(电台职员看钟,举起手指。)

曼:(开始播音)各位听众,本电台每日半点钟嘅“寂寞的心”节目而家又开始啦。首先我地系同黄树棠君研究佢所提出嘅问题。黄先生,请你讲一讲你嘅问题先。

黄:我今年廿二岁,五呎三吋高,咁样发育算唔算正常呢?

曼:高矮同发育正常系冇关系嘅!

黄:唔系呀,我总觉得我自己唔够高,所以成日都冇勇气去识女朋友。

曼:呢啲系你有自卑感啫,你首先要抛开呢啲心理至得。你知唔知世界名人拿破仑只得五呎二吋高,你仲高过佢一吋,而且所有嘅小姐唔一定个个都系盲目崇拜啲高佬。

黄:咁如果女朋友高过我,一齐行街都系唔似样!

曼:你可以揾同你身材差唔多嘅女朋友唔系得咯。其实你都唔算矮,我唔着高踭鞋,同你一样高。(脱鞋与黄并肩比,黄受宠若惊)(清反应。

(隔玻璃窗见曼置手黄肩娓娓谈,时作媚笑。

(清焦急。)

d.o.

第十三场

景:张家客室、厨房

时:夜

人:张、张太、佩、清、曼、女佣

d.i.

(收音机拉开,张在收听“寂寞的心”节目,张太太织绒线,佩打字。)

o.s.曼:……至于你父母因为你冇勇气去结交女朋友,所以要介绍一位小姐你识,系一个好合理嘅办法。

张:(为佩打字的声所嘈,听不清,回头高叫)阿佩,唔好嘈!

(佩不服气地停止打字。)

o.s.曼:你唔可以武断你父母介绍女朋友你识就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应该要同你父母介绍,俾你嘅女朋友互相观察,经过一段长时期嘅彼此仔细了解,睇吓对方嘅个性脾气,教育程度,合唔合得埋咁至啱。你应该知道父母年纪比你大,人生经验比你丰富,应该尽量采用父母嘅意见,而且你要明白,你父母完全系为你打算……

张:(不禁赞好)阿佩,你快啲嚟听吓,讲得认真好嘢,认真有道理……

佩:喂……我系佩明……乜你仲未有去睇咩?今日最后一天啦……呀!已经睇咗……我睇咗五次……我最中意第一支(哼歌)……唔系,你讲嗰支系响海边唱嘅……(争执)系唎,点会唔系啫,我唱俾你听啦!(哼另一支歌)

(佩声浪大,张无法听到曼的声音。)

张:(大声地)阿佩,唔好嘈!

(佩停止哼歌,回头望张。)

张:叫你嚟听嘢又唔听,仲响电话处叽哩咕噜唱歌,好嘢唔学,一日到黑同埋啲同学去睇戏,唱埋晒啲阿飞歌……

佩:(嫌张唠苏)好啦,好啦!(向电话)我一阵再打俾你啦!(挂断)

张:等你唔嘈,佢已经讲完咗啦!(关收音机)

佩:(指收音机)唔通佢讲嗰啲系圣旨嚟咩,又唔比打字,又唔准听电话,仲要监人听……

张:睇你刁蛮成咁样。佢讲嗰啲嘢,叫你听,对你系有好处!

真系越大越唔听话。

张太:(解围)好了!好了!开饭啦,一阵阿清要带女朋友嚟。(高叫)阿四开饭!

diss.

(饭后,女佣收拾好餐台,二老在休息,佩在打字。

(门铃响,佩近门,往开,张太太止之,抢往开门。

(门间,清偕曼入。)

清:妈妈,(指曼)呢位系李小姐。(指张太太)我妈妈。

曼:(很有礼的)伯母!

清:(介绍)我爸爸、妹妹!

曼:老伯,张小姐!

张太:请坐,请坐!

曼:听阿清话,老伯最中意食萝卜糕,所以今日特登做咗啲萝卜糕拎来孝敬老伯、伯母。(交纸包给张太太)

张太:乜李小姐萝卜糕都识整呀?真系叻啦!

曼:整得唔好!

张:唔使客气咯,而家啲女仔剩系肯自己落厨房做点心已经万二分难得咯!(望望佩)

(佩不悦。

(张拆开纸包取食。)

张太:!乜你咁,你想食,等我煎咗先至食呀!

(张很紧张地止住各人声张——全体静寂。)

张:(摇头闭目,作专家品题状)吓!好嘢!整得好味道,简直同我铺头做嘅一式一样!

佩:爸爸都唔知丑嘅,自己话自己铺头啲嘢好食!

张:使乜讲,我南兴酒家啲萝卜糕系出名嘅啦。李小姐居然能够整得一样咁好味道,真系架势!阿佩,你要同李小姐学吓至得,人地李小姐几能干!

(佩有愠色。)

张太:李小姐,唔啱你嚟教我地做萝卜糕,好唔好呀?

曼:(吃惊)唔得!我乱咁嚟嘅啫。

张太:做得咁好,仲使乜客气呀!

张:(突然地)吓!李小姐好面熟,好似响边处见过嘅?

曼:系咩?忽然间想唔起啦。

张:(继续吃糕,向妻)认真好味,你一定要叫李小姐教你点做至得,阿佩都可以学吓!

张太:李小姐,来来!(引路入厨)

(曼惊。清欲阻止。)

清:妈,李小姐第一次嚟就叫人落厨房,咁点得?

张太:怕乜嘢?一次生,两次熟啦嘛!(细声)就嚟做自己人咯!(径入厨)

佩:(低声)做乜咁快趣就心痛啦,又想认叻,又想摆小姐架子点得!

(o.s.张太太叫佩入,佩入厨。

(清与曼交换一瞥,无奈,跟入厨。曼走不数步,回身取手提包在手,然后入厨去。

(厨内——女佣在洗碗,张太太领佩、清、曼入。)

佣:太太,做乜嘢呀?

张太:我地请李小姐做萝卜糕!

佣:做萝卜糕?(愕然)

张太:得啦。(取出一大篮萝卜,向曼)先将啲萝卜点呀?

曼:(无奈,硬着头皮)洗干净先!

张太:(立即动手)阿四、阿佩,帮手洗萝卜!

(曼也只好加入。四女同洗萝卜,笑料百出,女佣啼笑皆非。)

清:(慌乱地)使唔使我帮手呀?

曼:你帮手批萝卜啦!(一面说,一面以眼色询清如何办)

清:(一面削,一面提醒曼)使唔使米粉?

曼:呀!……(望清,清猛向她打眼色)……当然要啦!

清:屋企好似冇米粉噃!

张太:有,响架处嚟,等我攞。(拭手)

(清一望身旁架上,真有一小袋米粉,忙取之藏怀内。)

张太:(在架上找)咦!啲米粉呢?点解唔见咗?

清:既然冇米粉,唔啱第日再做啦!

张太:做乜冇呀?阿四,今朝早我攞番嚟嗰啲米粉呢?

佣:我同你挤咗落罐度。

(清呆然。

(张太太由铁罐内取出米粉。

(清即借故解开张太太取出之布袋细视。)

清:哎吔,呢啲米粉有虫嘅!

张太:乱讲,今早至攞番嚟,点会有虫?

清:系唎,呢呢,啱啱见到一只虫。

佩:喂!我地呢处唔使你呢个卫生局帮办嚟检查卫生呀!

张太:如果嫌我地唔卫生,唔啱你一阵间咪食呀!

佩:走,走!(猛推清)

(清怀中米粉袋落地,泼翻裤脚皮鞋上。

(各人愕然。)

张太:做乜你身处有米粉?

佩:系咯!(用异样的眼光望清)

清:(支吾)呢个,呢个……(自拍裤,鞋)

曼:(代掩饰)呢啲唔系你检查嗰间酒家攞番去做证据嘅咩?

清:系系,挤咗落身度,一吓就唔记得咗添!

佩:睇吓你几论尽。

(阿四取扫帚扫地。)

曼:(向清)呢处唔使你帮手啦!

张太:系咯!出去啦,出去陪你爸爸,等住食萝卜糕啦。

(清、曼相向苦笑。

(清出。)

diss.

(客室内——清伴张坐。)

张:阿清,呢位李小姐人品唔错,又识得落厨房,第日娶番来,一定系贤妻良母。你见过李小姐父母未呀?

清:仲未,约咗后日去李小姐屋企。

张:你几大要拍吓佢两老嘅马屁至得,一有机会即刻提婚事,越快越好。

清:爸爸好中意李小姐?

张:中意到极,而家咁嘅时势,边处仲揾得到咁嘅新抱呀。我地广东人,一定要娶番一个好似李小姐咁样嘅广东老婆至得。

清:(废然)咁如果佢唔系广东人,你就唔中意佢咯噃?

张:佢唔系广东人?笑话啦!唔通外江女会识得整咁靓嘅萝卜糕咩?(拈食)

张太:(探头入)唔好食呢啲啦,就有新鲜嘅食啦!

(清恐慌。

(张摩拳擦掌,准备大吃,起,挪椅。

(女佣入,摆碗筷。)

张:(向清)嚟嚟!

清:(微弱地)我唔饿!

张:(瞪他一眼)唔饿都要食啲!

(张太太、佩各端一盘热腾腾的糕入,曼随。

(张已举筷大吃。

(清如将判死刑。

(曼紧张地强笑。)

张太:试吓!(夹一块给清)

(清初试而不知其味,渐渐脸上现出惊奇的微笑。)

张:好嘢,仲好过头先嗰啲。

张太:冻嘅梗冇热嘅好食啦!

(清、曼相视而笑,均拭汗。

(曼开手袋取粉盒补粉,见清向曼作询问的眼光,曼示意清注意手袋。

(手袋内,有一本《如何做萝卜糕》的书。

(清恍悟。)

张:(向佩)咪一味识得食,第二次要你整比我食,知唔知?

曼:其实好容易整嘅,第日妹妹一定整得好过我。

(佩不示可否。)

f.o.

第十四场

景:姻缘道

时:夜

人:清,曼,情人数对

f.i.

(清、曼同行。)

清:总算过咗一关,我爸爸对你印象非常好。

曼:可是,他总有一天知道我不是广东人的。

清:迟吓,等爸爸同你有咗感情,嗰阵就算佢知道你唔系广东人都唔紧要咯!

曼:不要再说广东话啦!

清:(改说国语)对不起,忘了!

曼:明天这一关不容易过,我父亲的成见比你父亲更深。

清:而且我的国语没有你的广东话好,不容易充过去!

曼:这是你没有机会练习的关系。

(二人纳闷经过一块大石。)

清:这是我们的石头。

曼:(矫正发音)石头!

清:石头!

(二人坐石上。)

曼:我再也忘不了那天我们一起坐在这儿看日头出来。

清:什么日头?

曼:日头就是太阳。

清:日头。

曼:广东人学国语,这几个字总是闹不清:日头,石头,舌头。

清:易头,习头,鞋头。

曼:跟我念,(指)天上的日头,地下的石头,(伸舌)嘴里的舌头!

清:(看得出神)你个样真系得意!

曼:还不好好地学?天上的日头,地下的石头,嘴里的舌头!

(二人同声念,起行,相挽走远,念诵声渐近。)

d.o.

第十五场

景:李家厅房

时:日(下午一点至二点)

人:曼、焕、李太、女佣

d.i.

(曼忙乱地布置客厅,桌上放满糖果、北方小食、臭豆腐。

(李太太在一旁看得奇怪。)

曼:妈,爸爸爱吃龙井还是香片?

李太:龙井,你今天怎么啦?

(曼但笑不答,撮茶叶入玻璃盅冲茶。

(门铃响。)

曼:爸爸回来啦!

(李太太开门。

(焕手提药箱入。)

李太: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焕:今天看病的人不多。

(焕看见桌上零食,放下药箱走前去取食。)

曼:(见状即上前阻止)嗳,哥哥,这是我特为爸爸买的,别都吃光了!

焕: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孝顺爸爸?

曼:谁像你?

(焕继续吃。)

曼:妈,你看哥哥!(夺盘)好了,留点给爸爸!

焕:你这么拍爸爸的马屁,一定有缘故。等爸爸回来,我叫他当心点。

曼:你敢!

(o.s.电话铃。李太太出听。)

o.s.李太:(隐约地)喂!……嗳!李医生在家。(高声)焕襄,电话!

(焕出。

(曼忙整理报纸,叠好放在沙发椅旁,拍拍椅上靠枕,又看看钟。

(焕回,取医生皮包。)

曼:又要出诊?

(焕点头,携皮包出。曼继续准备,取眼镜盒置沙发椅边。)

c.o.

第十六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李、张、吴、侍者、路人

c.i.

(李自北顺楼出,沿街走出视线。

(少顷,吴穿便装,自同一门中出。张匿另一门洞中见吴出。)

张:嗳!吴先生,吴先生!

吴:有什么事吗?

张:请过来我嗰边饮杯茶。

吴:干吗这么客气,张老板?

张:我好耐就想请你饮茶,同你倾吓嘅啦,总系冇机会,事关我非常佩服吴先生你嘅才干。

吴:哪里,哪里!

张:边个唔知成间北顺楼,就靠你老兄一个人嘅啫。

吴:哪里,哪里!

张:嚟,去我嗰便饮茶!

(拉吴入南兴。)

c.o.

第十七场

景:李家厅房

时:日

人:李、清、曼、李太、女佣

c.i.

(曼开门迎李入,为李脱上衣,拉李坐下,为李换拖鞋。李奇怪曼过分服务周到。

(曼携上衣入内室。李急来至盆栽处,取水壶浇之。

(李数盆栽内叶子,发觉多了一片,大喜。

(曼捧茶入。)

曼:爸爸,喝茶!

李:(高兴地)曼玲,今天又多长了一片叶子!(指盆栽)

曼:那太好了,我来替你浇水。(将茶放几上,来至盆栽前,欲取水壶。李急阻止)

李:嗳……谢谢你,别浇,我刚浇过。

(曼很听话地停手站一旁。)

李:(指着盆栽,高兴地对曼)刚买回来的时候,才八片叶子,现在已经有十六片了,长的真快!

(李走向沙发处坐下,戴眼镜,取晚报。

(曼递上臭豆腐。)

曼:爸爸,你最喜欢吃的臭豆腐。

李:(惊喜)嗳!咦!(不经意地拈食,看报)

(o.s.电话铃响。曼紧张跑到门口,电话已有人接。)

曼:爸爸,你的电话。

李:是谁打来的?

(李太太入。)

李太:饭馆里打来的。

(李出。)

曼:妈,你去换件衣裳。

李太:(自顾,拉衣)怎么啦?

曼:一会儿有人来。

李太:什么人?……哦,我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不是?

曼:妈,他说先别告诉爸爸他是卫生局帮办。

李太:为什么?卫生局帮办也是正当的职业。

曼:他是因为开饭馆的归卫生局管,爸爸知道了就不能不特别敷衍他。

李太:他这态度倒是很好。

(门铃响。)

曼:(拉李太太入内室)妈,快去换衣裳!

(女佣入。)

佣:小姐,有一位张先生来找你。(引清入)

曼:坐!(让坐)

(女佣出。清、曼相视微笑,清以手势告诉曼心情紧张,曼示意镇定。

(内室。李太太易衣、鞋。李怒冲冲入。)

李:岂有此理,小吴不干了,让那家广东馆子把他挖去了。

李太:哦,就是那间南兴酒家?

李:可不是那个广东胖子,上次雇人白吃我们啤酒的是他,这会儿挖我们的领班啦!工钱加三成,年底双薪,还要送一层唐楼给小吴,这还不让他挖去?

李太:送一层楼?这可不得了,出手好大!

李:那个广东胖子平常啬吝极了,现在是存心跟我捣蛋!

李太:那现在小吴比我们强,住自己的屋子啦!

李:这些广东人真欺负人,我们北方人到香港来,不知道吃了他们多少亏!

(曼入。)

曼:爸爸,张清文来了半天了,你们怎么老不出去?

(李茫然。)

李太:是曼玲的男朋友,等着见你呢!

李:(对曼)我告诉你,交朋友可得小心,千万别跟广东人来往,这些广东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母女互视,不知说什么好。)

曼:(软弱地)谁说他是广东人来着!

李太:(对李)别发脾气了,收拾收拾出去见客。(代整领花)

(李照镜,穿上衣,曼代李太太掠发戴耳环。

(客室——清紧张地坐候,无聊地摘下一片叶子,再等一会又摘下一片,心虚地四顾室外,将摘下的七八片叶子放回盆中。

(李夫妇偕女入。

(清急忙起立,一见李已吃惊——因李已见过清。)

曼:这是我爸爸妈妈。

清:(广东官话上阵)老伯,伯母!

李太:请坐!

李:(注视清)这位……

李太:(代答)张先生!

(李注视清,思索,再打量清。

(清吃惊。

(曼、李太太也代清紧张。)

清:老伯……

李:你……

清:(以为已识穿是广东人)我?……

李:(对李太太)这位张先生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的。

(清等松口气。)

清:我看老伯也很面熟,(向曼)老伯很像我父亲!

曼:嗳!身量差不多!

李:不会吧,令尊也跟我一样有三百磅重?

李太:(责李)你哪儿有三百磅?二百九十三磅。

李:那是因为这一晌瘦了,太操心,单单给那些广东人气就气瘦啦,咳!生意难做,这些广东人真不是东西!

(清震动,怒。)

李:你贵处?

清:我?……我是广东人。

李:什么?

曼:山东人。

李:哦!山东老乡!

(曼向清怒视。

(清悔,手足无措,又摘下一片叶。

(李一震,心痛皱眉。)

李:府上一直在山东?

曼:他是从小在香港长大的。

李:怪不得他的口音有点特别,刚才他说山东的时候我会听成广东。

清:舌头弯不过来。(舌头说成鞋头)

曼:(急代掩饰)是啊,现在时兴这样的鞋头。(伸出一只脚)

(清自知说错,慌忙中又摘下一片叶。

(李又一震。)

李太:吃糖,吃糖。

清:(拭汗)日头好热。(见李夫妇茫然)易头,天上的易头。

李太:(忙代遮掩)可不是,一头汗。

李:你们说什么?我简直不懂!

(清慌恐,又摘一片叶。

(李又一震。)

清:我的国语说得不好,像嘴里含了石头。

李:什么“西头”?

清:习头,地下的习头。

(李夫妇茫然。)

清:(又恐慌地摘下一片叶)天上的易头,地下的习头,嘴里的鞋头。

李:什么西头,鞋头,一头两头的?

(清大吃惊。)

李:(恍悟)这家伙明明是广东人。

曼:爸爸!

李:(指清)你马上给我滚蛋!

曼:爸爸,你这算什么?

李:你走不走?走不走?

李太:得了,得了!干吗生这么大气?

李:不走我揍你!

曼:你先走吧,等我跟他解释。(推清同出)

李太:你别这么得罪人。

李:得罪他又怎么着?我怕他?

李太:你知道他是谁?

李:管他是谁!我怕了他这混账小子,算我活回去了。

李太:他是卫生局帮办。

(李一时不解,瞪眼望着他。)

李太:下次他来检查,一挑眼,罚你一千八百,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李:该死!你们这些女人,早怎么不说,快请他回来!(赶出高叫)曼玲,曼玲!

(李出门而去。)

李太:(奔出洋台上叫)曼玲,曼玲!(发现李已截住曼与清)

(李太太回入客室。

(李鞠躬如也导清、曼回客室。)

李:你可千万别见怪,胖子血压高性子急,你问我小女,家里都知道我是这脾气,都不理我。

清:(粤语)我啲国语讲得实在太坏,难怪老伯会发脾气嘅!

李:你国语说不好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到了香港这么些年,(改说粤语)我嘅广东话成日撞板!

李:(哈哈大笑)请坐!请坐!

清:老伯脾气好爽直,同家父一定倾得埋!

李太:对了,你令尊令堂哪天有空,请他们到舍下来便饭。

清:唔驶客气。伯母,揾一日我请老伯伯母饮茶,同家父家母见吓面啦!

李:(敷衍地)我请客,我请客!

李太:要是将来你跟曼玲成了亲,我们就成亲家啦。假如令尊喜欢曼玲的话,我们也该早日会个面,顺便把你们的亲事当面说说。

清:是!是!

(曼作羞状。)

李:(见盆栽植物成见杆,只剩顶上二三叶,心痛强笑)这棵树我买上当了,半死不活的,剩这么两片叶子,劳驾你索性给我掐了它。

曼:爸爸,你自己不会掐?

李:好,我自己来!(咬牙狠心摘叶)

f.o.

第十八场

景:咖啡馆门外

时:日

人:清、张、张太

f.i.

(清开车载张夫妇至咖啡馆外。)

清:爸爸,你同阿妈入去先,我去泊车。

(张点头,清开车走。

(张夫妇走向咖啡馆。)

c.o.

第十九场

景:咖啡馆内

时:日

人:张、张太、李、李太、曼、清、马、茶房、顾客

c.i.

(咖啡馆内——李夫妇偕曼在一桌坐,桌上放饮料。曼正持粉镜自照,不放心地抚发,向母咕哝了一句,起入盥洗室。

(张夫妇入,未发现曼,在李旁择一桌坐下。

(张一坐下,发现李。

(二人互打一照面,同时回头作不理状。)

张:(以肘推张太太)你睇吓隔离个衰神,就系开北顺楼专门同我斗气嗰个死外江佬。

张太:哦?(回头望李)

李:(以肘推李太太)嗳!看那胖子,就是南兴酒家的张三波。

李太:哦?(望向张)

(二对夫妇目光相接,立即同时回头他顾。)

张:梗系今日出门唔记得择个好时辰,一嚟到呢处就撞见啲衰神!(张太太怕事,暗示张勿高声。)

李:(听不懂)他说什么?(问李太太,李太太摇头)真讨厌,偏偏又坐在我们旁边。

李太:我们换张桌子。

李:凭什么要让他?偏不!

(这一边。)

张太:我地换过张台罢啦!

张:做乜嘢呀?笑话!呢处佢嚟得我唔嚟得咩?

张太:唔好咁大声啦!

(侍者来。)

侍:(向张)两位要乜嘢呢?

张:一阵先啦,我地仲要等人。

李:啬刻鬼,想省钱,还不老老实实在自己铺子里吃个一盅两件,一个子儿也不用花。

张:(听见,故意向张太太说)你睇吓个衰神,梗系想响呢处抢啲生意番去做定啦。冇人帮衬,剩系靠到处拉人客,唔拉得到几多个嘅。

李:(正中要害,反击)笑话,自己生意做不过别人,就专门用卑鄙手段跟人捣乱,这种人简直混蛋!

张:(推椅回顾)喂!你讲边个呀?

李:(推椅回顾)说谁?谁混蛋就说谁!

张:啊呀,你闹人!

李:你承认自己混蛋,那就骂你!

(一人一句,争吵开始,茶客注意。

(曼先看见一堆人,不知何事,后发现是张、李二人,大急。)

曼:(急叫)爸爸,你怎么啦,这位就是清文的父亲!

李:啊!?

张:(向张太太)做乜阿清个女朋友国语讲得咁好嘅?(突然想起)佢叫佢做爸爸!(颤抖地指曼)吓,真系估唔到原来佢系外江女嚟!

李:好家伙,把我的领班挖了去,又想来计算我女儿,你究竟存的什么心眼?

张:仲好讲,你个衰佬冒充广东女仔来呃我,争啲上佢当!

(二老大吵,曼不知所措,二位太太设法劝解,不获。

(清来,见状大惊。)

曼:清文,你看他们一见面就吵起来!

清:佢地为乜事会吵?

张:(发现清)阿清,埋来。(清走近)你个衰仔,竟然串通呢个衰女,夹硬话佢系广东女仔嚟呃爸爸妈妈!

清:爸爸,你听我讲。

张:唔使讲,我点都唔俾你娶呢啲咁嘅外江女做老婆嘅啦。(手直指向李)

李:(怒,向李太太)你看,多丢人!好像我的女儿嫁不出去似的。曼玲,马上跟我回去!(拉曼)

曼:(哭)妈,你看爸爸!

李太:(向曼)我们先回去再说。

(曼反坐下痛哭。)

李:(向李太太)你看你养出这种女儿,简直丢脸!

李太:女儿是我一个人的?

清:(过来劝曼)曼玲,曼玲!

(曼不理。)

张:阿清,我唔准你行埋去个狐狸精处,快啲行番埋嚟。

李:什么?你骂我的女儿狐狸精!

张:唔系咩,你啲外江佬冇一个好人!

(二老越吵越厉害,侍者与经理来劝,一概无效。茶客团团围住看热闹,反而将来劝架的侍者等推开。

(另一边。)

清:阿妈,你去劝吓爸爸,拉佢番去先啦!

张太:你睇吓佢地两个风头火势,点劝得掂?

(曼仍在哭。)

李太:(尴尬地四顾,推曼低声)别哭了!

清:(忽然想起,向张太太)阿妈,同我去揾马正伦世伯嚟劝吓,或者劝得掂。

张太:系噃,我地即刻去。

(清、张太太回身走。

(清又回至曼身旁。)

清:(拖曼起)我送你番去!(向李太太)伯母,我地一齐走先啦。(清同张太太,李太太母女同出。

(这一边,二老吵得正热闹,不知清等已走。)

张:你惊唔系你个女冇人吼咩!夹硬呃我个仔娶你个女做老婆,啲外江佬真系唔知丑!

李:你在做梦,我的女儿肯给你做媳妇?你也配!

张:咁你个女驶乜咁巴闭呀?自己送上门来见公婆,第一次嚟我屋企,就落厨房整萝卜糕我食!

李:我女儿做萝卜糕给你吃?笑话,我的女儿连萝卜怎么切法都不会,你完全胡说八道!

张:真系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做老豆,连自己个女响外便做咗啲乜嘢事你都会唔知嘅,(摇头)呢啲咁嘅外江女真系好人有限了!(回身便走)

(李立即上前抓住张后领。)

李:你不要走!

张:(回头)你想点呀?

李:你侮辱我女儿,我要跟你评评理,你说什么我女儿“好人有限”呀?

张:费事晒气呀,冇你咁得闲!(反手欲推开李手)

(不料李一个站脚不稳,倒退而出。

(李倒退跌在一桌上,桌倒下,桌上东西全部打碎。)

张:(得意)乜咁曳,轻轻推吓都会跌嘅。

侍:(缠住李)喂,打烂晒啲嘢,快啲赔钱!

李:算我的好啦!(由身上取出数百元交侍者)待会儿一起结账!(侍者一放手,李直奔向张。)

李:(追至张前)好小子,你打人!

(李向张再打一拳,张一手将拳格开。)

张:咪郁手!我话你听,你唔系我手脚,我食过八年夜粥,学过几度黄飞鸿散手,一吓错手打伤咗你,嗰阵骨都有得你断!

李:管你什么黄飞鸿!

(李一使劲,脚下一滑,跌地。

(张笑,欲扬长而去,李翻身抓住张长衫尾。

(张力挣不脱。

(李一放手。

(张跌了个狗吃屎,撞倒桌子,打碎东西。(李立即起身。

(看客鼓掌叫好。)

侍:(立张身旁记账)碟两只,三个半,糖盅一只,两文!

张:系佢打低我嘅,计佢数!(指李)

李:(得意洋洋)我这是以退为进的回马枪,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张:(起身)你暗箭伤人,唔算得英雄!

李:好,再来,再来决一次高下!

张:唔通我啲黄飞鸿人马使惊你咩?(摆一招式)嚟啦!

李:什么黄飞鸿不黄飞鸿,我是太极派,先让你三招!(也摆一招式)(二人装模作样,你来我往地圆圈,谁也不敢碰谁。

(吃客们兴趣浓厚,纷纷叫“让开让开,咪阻住”。

(一部分还在旁呐喊助威。

(二人作状了一会,渐渐走近,略一交手,二人都有点怕,同时退后。

(二人又你来我往。)

客甲:我看广东胖子不行!

客乙:我话个外江佬唔得!

客甲:我跟你赌十块!

客乙:好呀!佢地两个边个先跌落地算边个输呀!

客甲:好呀!

(二人各掏出十元,其他吃客跟着下注。

(李、张二人看着心寒。

(赌注已很多,一份赌李输,一份赌张输。

(吃客们呐喊使二人交手。)

李:(被迫大叫一声)着!(使差了劲,栽倒池边桌上,打碎碗盏,脸埋在一块蛋糕上)

侍:(记下)茶壶六文,茶杯两只连碟,两个四!

(李一回头,满脸奶油。

(张得意。

(买张赢的吃客,纷纷收钱。

(输的不服气,再下注。)

张:(自己由袋内掏出十元)我买我自己赢!(下注)

(李取起另一桌上一盘意大利粉直奔张。

(张在看吃客下注,被李一盘意大利粉向脸上盖来,满脸是粉汁。

(吃客们加注买李胜。

(张大怒,举拳向李打来。

(张脚下踏着粉,一滑冲向李,李将张一推,张倒地连撞二三张桌子。

(侍者记账。

(吃客们下注李胜的收钱。)

张:(起身)你乘人不备,又累我输十皮,同你博过!(打李)

(二人打作一团。

(全部滑稽打斗。

(清拉马正伦匆匆赶至。

(二老始终扭着一团,难解难分。)

清:世伯,你睇咁点搞?

(马急忙上前,欲拉开二老。

(二老不肯罢休,反将马夹在中间。)

d.o.

第二十场

景:李家

时:夜

人:李、李太、曼、焕

d.i.

(焕代李贴橡皮膏,绑绷带毕。曼焦急地旁观。李太太扶李躺下。)

李太:(摇头叹气)这真是打哪儿说起!

(焕收拾器械绷带等放回皮包内行出,曼代提皮包,跟入焕卧室。

(焕松领带倒床上。)

曼:哥哥!

焕:爸爸不要紧的,休息两三天就没事了!

曼: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清文父亲的伤势一定也不轻!

焕:管他呢!(呵欠,拨闹钟)累死了,明天又得起早上医院……

曼:哥哥,我现在真为难,爸爸打伤了张清文的父亲,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焕:去问你的男朋友去,别问我。

曼:哥哥……

焕:明儿见!(举手关灯)

曼:(捻开灯)哥哥,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焕:明儿再商量吧!(呵欠)

曼:哥哥,我求你看看清文的父亲好不好?

焕:好,明儿去!

曼:不!(拖他起)现在就去!

焕:现在就去?这么晚啦!

曼:我怕多拖一天,清文父亲的伤重了,那就更影响我跟清文的婚事了。你马上就去一趟吧!

焕:(摇头)你真是等不及要嫁出去?

曼:(递皮包到他手中)你去一趟去瞧瞧嘛,要是他父亲伤不重,我也好放心啦!(将一纸条塞焕上衣袋内)这是他们家的地址,石塘道八十三号。(推焕出)别说我叫你去的,就说是马正伦先生介绍来的!

(焕无奈,出门而去。)

d.o.

第二十一场

景:张家

时:夜

人:张、张太、焕

d.i.

(张脸上贴着橡皮膏,在床上半撑起吃萝卜糕。张太太入。)

张太:马先生真系唔话得,请咗个医生嚟睇吓你伤势点!

张:睇我嘅伤势?我驶乜睇呀!

(焕已随张太太入卧室。)

张太:医生贵姓呀?

焕:(睡眼惺忪,不经意地)唔?……(来至张前)哪儿受伤啦?(焕检视张头、面、眉、臂。)

张:做乜请个外江佬医生呀?鸡同鸭讲都得嘅?

张太:我去揾人来传话。(出)

(焕继续为张检验。)

张:个马正伦都冇解嘅,跌亲吓,擦损啲皮,都使请医生嘅,仲请个外江佬添,攞景咩?

(焕插温度表入张口,止住滔滔言语。

(焕坐沙发,以手撑头,好像在瞌睡。

(张瞪视焕。

(张太太入。)

张太:阿清仲未番,阿佩又出咗街。(背向焕,所以没看见)医生呢?

张:(拉出温度表)佢瞓紧觉呀!(指指沙发上的焕)

(焕闻声即来至张前。)

焕:嗳!你怎么随便拿出来?(接过温度表)算啦!算啦!(看表)你有热度!

张:直情系黄绿医生,跌亲吓边有热度?

张太:咪咁唠苏啦!

(焕取听筒听张心。)

张:啲外江佬医生,我都系唔系几信得过!(将头挤入耳套间,与焕并头同听。)

焕:嗳!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听完收起听筒)

张:(坐起向张太太)叫佢扯罢啦!唔使佢睇咯!

(焕以锤击张膝。)

张:哎哟!唔伤都俾你打伤为止!

(焕掀张内衣套张头上,检视胸背,试按乌青。)

焕:痛不痛?痛不痛?

(张大呼。焕收起器械,向萝卜糕瞥了一眼。)

焕:(操蹩脚粤语)你嘅伤唔紧要,不过呢啲油腻嘅嘢,唔好食咁多,会增加你嘅体重,太肥容易血压高,有中风危险,食呢啲嘢唔系好嘅!

张:(大怒)乜嘢话?我铺头啲萝卜糕会食坏人?真系岂有此理!叫你嚟睇症,唔正正经经睇,仲响处指天笃地话我铺头啲点心唔好,快啲扯!

(焕已走出。)

f.o.

第二十二场

景:店家

时:日

人:清

f.i.

(清借电话打。)

清:……马世伯,呢件事我谂来谂去,只有世伯你可以帮忙。你同我爸爸最倾得埋,同曼玲嘅爸爸又系多年老友……我知道佢地误会相当深,不过只要世伯你肯出面调解,佢地一定会俾面你嘅!……呢次无论如何都要请世伯勉为其难至得,如果唔系,我同曼玲嘅婚事就无望啦!……(喜)咁就真系多谢晒你啦,第日我同曼玲一齐来府上向世伯当面道谢……

d.o.

第二十三场

景:李家

时:日

人:李、李太、马

d.i.

(李怒容满面,来回走着。)

李:不行,不行!我无论如何不让曼玲嫁到张家去做媳妇!

(李太太向坐在一旁的马说。)

李太:你看他,还是说不明白。我已经劝过好几次了,他们两个老的有心病,硬要拆散儿女的婚事,你说像话吗?

马:四宝,我劝你看开点吧!这年头儿,你出去打听打听!年轻人谁不是婚姻自主?征求父亲的同意,还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再说,他们已有了相当的感情,你这时候反对也嫌迟了,难道忍心叫你女儿受这么大的打击?

李太:(指门外)马先生,曼玲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也没去上班,成天哭,你叫我怎么办?(自己也哭了)

马:你瞧,你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不心痛?

(李进退两难,苦思。)

李太:(哭着向李)要是曼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拚了!

马:四宝,就算给我一点面子,这件事……

李:好啦!好啦!你们别逼我了,这两天搞得我饭也吃不下。

马:四宝,那就一言为定咯,我马上去约张三波,明天晚上我请客,让你们当面谈谈。看在自己女儿分上,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d.o.

第二十四场

景:川扬菜馆

时:夜

人:张、李、马、侍者、顾客

d.i.

(马、张、李同饮。)

马:你们两位真是不打不相识。来,我敬你们一杯,恭喜你们结成儿女亲家。

(三人共饮。)

马:好啦,现在你们该谈谈怎么办喜事啦!

张:都唔使点倾嘅啦,我地广东人娶新抱,最紧要就系倾吓女家送啲乜嘢嫁妆。

李:真巧,我们北方人嫁女儿,最要紧的是商量一下男家下多少聘礼。

张:我地广东人对聘礼好随便嘅啫,不过对于嫁妆就有晒规定,唔可以求求其其!

李:我们北方人,正好相反,嫁妆有没有倒是无所谓,对于聘礼可非常重视,因为这跟男女家双方的体面有关,所以有一定的规矩。

马:噢,那有些什么东西?

张:系咯,不妨讲出来听吓!

(李取出一大张纸,预备宣读。

(马、张看见一大张纸,不禁一呆。)

李:(很隆重地读出)六金六银,金得要十足赤金,金锁片至少五两重,金手镯至少八两,钻石订婚戒指一只,至少四克拉,钻石表一只,珠项圈五串,日本养珠不要,得要珍珠,翡翠别针、耳环、戒指一套,蓝宝别针、耳环、戒指一套,红宝石别针、耳环、戒指一套……

(马、张听得目瞪口呆。)

马:四宝,现在不比从前北方,一切都可以简单一点!

李:这是我们北方的规矩!

张:如果你地北方人娶新抱,一定要落咁多聘礼,有边个娶得起呀?我睇怕你地啲北方人含白冷都系“私生子”都得咯!

李:他妈的,你骂人!

马:三波,呢吓系你唔啱!

张:边个叫佢讲到离晒谱呀!

李:我们北方的规矩是这样的嘛!

张:咁我又听吓你地北方人嫁妆规定要俾啲乜嘢?

李:嫁妆?我早说过,我们北方人对嫁妆倒很随便!

张:我地广东人又唔系噃,我地嘅嫁妆系有一定规矩!

李:要是不照你们的规矩呢?

张:咁你个女就一世俾人睇小。

马:喂,三波,而家时代唔同啦,唔使咁认真嘅……

张:(摆手)我嘅要求好合理嘅,冇佢地外江佬咁离谱。(取出一本小折子,开始念)柚木家俬成套,红木家俬成套,绣花棉被四条,绣花枕头四对……

(李一拉折子另一端,拉出几尺,站起来越拉越长,达丈余。)

张:(继续)绣花夹被两条,绣花帐一幅……

马:(忍无可忍)嗳,三波……三波……

张:(挥手令少安毋躁)呢啲都系湿碎嘢啫,首饰嗰啲响后便……

马:三波,你咁即系想为难女家啫。

李:我嫁完女儿,我还过日子不过?

张:生女本来就系蚀本货嘅啦!

李:你不愿意结这门亲,干脆说不愿意就得了,干吗绕这么大圈子!(扔下折子往外走)

马:嗳!四宝,四宝!有话好说,这又何必呢?

(李被折子缠住双足,狠命蹬脱走出。)

f.o.

第二十五场

景:李家

时:日

人:李太、曼、焕

f.i.

(焕在看报,李太太在织绒线。

(门铃响,女佣开门,曼入。)

焕:(放下报纸,取笑曼)嗳!你的那位张清文呢?是不是把他藏起来啦!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

曼:人家心里烦死了,你还开玩笑!

焕:(问李太太)怎么?妹妹的婚事,爸爸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李太:又为了什么嫁妆啦,聘金啦,闹僵了!

焕:这不是叫人笑话我们,就像我们只认得钱!

李太:刚才马先生又来劝,把你爸爸硬拉了去,跟清文的父亲约了在咖啡馆见面再谈!

曼:哦!

李太:这回事真亏了马先生,害人家跑了多少趟!

曼:清文打电话来过没有?

李太:刚才打来的,你还没有回来。

(曼出至穿堂打电话。)

曼:喂!清文在家吗?……(强自镇静)喂!你是张老伯?(那边已挂断。她呆了呆,也拍的挂上电话,抬头见李太太立在门口)

李太:又是他父亲?

曼:(点头)真岂有此理!一听见我声音就挂断了!

李太:(奇怪)咦!怎么他父亲这时候还在家,没上咖啡馆去?

曼:(没好气)谁知道!

李太:难道又出了什么花头?

d.o.

第二十六场

景:咖啡馆

时:日

人:李、马、佩、焕、茶客、侍者

d.i.

(马偕李入,四望,不见张。)

李:广东人真不守时间,这家伙还没有来!我不等他。(回身欲走)

马:(拉住李)等一会好了,这有什么关系。(拉李走向一空桌)(o.s.“马世伯!”,二人回头望。

(大橱窗前一桌子。佩起身向马招手。)

马:(遥点头,哈腰,诧,向李)那就是张三波的女儿。

李:(怀疑)哦?(同上前)

佩:(向马)世伯!

马:这位是李先生,张小姐!

佩:李老伯!

马:你爸爸呢?

佩:我爸爸有啲唔舒服,唔嚟得,叫我做代表。

(马、李交换一瞥,李有怒意。)

马:你爸爸乜嘢唔舒服?紧唔紧要?

佩:系胃痛,医生叫佢唔好出街!

李:那么改天再约他。

佩:(很凶地)唔使再约第二日啦!我爸爸派我做全权代表同老伯倾嘅,老伯有乜嘢说话,请即管同我讲得喇!

(李犹豫。)

马:(向李)这样也好,坐下谈谈吧!

(李、马坐下。)

佩:(单刀直入,由手袋内取出一张纸看后说)嗰日我爸爸向老伯所提出女家嘅嫁妆问题,唔知老伯同意咗未呢?

李:这个问题,依我看,慢慢再谈好了,我们应该先谈谈聘金问题……

佩:唔得!先解决咗嫁妆,再倾第二啲!

李:你这位小姐怎么这么不讲理!……

佩:(大声地)我话你唔讲理就真!

(李吓一跳。

(马欲阻止佩。)

佩:真系估唔到,你做父母嘅,一啲都唔同你自己个女着想。你个女嫁咗嚟我地度,组织新家庭,难免要置好多嘢,如果你地嘅嫁妆样样齐全,你位小姐一结咗婚,就可以享受家庭嘅幸福。唔通你想你个女一嫁咗嚟我地度就冇幸福咩?

李:(吃慌)不行,不行,小姐,我说不过你,请你等一等,我也要找个代表来跟你谈。(起身走)

马:嗳,四宝!四宝!

(李已走出。)

佩:世伯,我唔得闲等,我都扯咯!

马:千祈唔好,你第一次替爸爸做事,点可以冇啲结果?我一定叫佢尽快来,你等我,无论如何唔好走!(赶出)

(佩无奈,坐下。)

diss.

(三刻钟后,佩坐原处,面前放着两只空杯,靠窗另有三张桌子都坐着人,其中一桌是男女同坐,两张是时髦的少女独坐。

(焕入,打量靠窗座上客,走向佩。)

焕:是不是张小姐?

佩:你系边位?

焕:我是李曼玲的哥哥!

佩:哦?

焕:我可以坐下来吗?

(佩点点头。

(焕见佩艳丽,迷迷糊糊地坐下。)

佩:你揾我有乜嘢事呢?

焕:我父亲叫我来代表他跟你谈谈。

佩:马世伯呢?

焕:他生气不管了!

佩:咁又唔怪得世伯嘅,你爸爸边有咁,倾倾吓唔倾,走咗去都得嘅!

(焕根本没有听见佩说什么,对着佩已晕浪。

(侍者来问要什么。)

焕:(向佩)吃点心吗?

佩:(摇头)唔食咯!我已经等咗你地成个钟头啦!

焕:对不起!(向侍者低声)两杯桔子水。

(焕再呆望佩,出神地。)

佩:(看表)我好唔得闲,先将我爸爸提出嘅条件讲俾你听。

(焕点头。佩由手袋取纸出。)

佩:(宣读)第一件要解决嘅,就系你地女家嘅嫁妆问题,一定要依照我地男家提出嘅细单,不得更改。第二,婚礼要依照中国仪式,三书六礼,新娘一定要着裙褂,拜祖先。第三,新娘一定要同公婆叩头斟茶……

(焕根本没有听见佩说什么。

(侍者送来桔子水。)

焕:(迷惑地)你真漂亮!

(佩犹似触电,放下手上纸,望一望焕,低头喝桔子水。)

焕:你知道为什么我进来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张小姐?

佩:(低声)梗系马世伯话你听,我着乜嘢衫。

焕:(摇头)他光说是靠窗坐的一位小姐。

佩:靠窗有三位小姐坐响度,你点会知道边个系我?

焕:因为我听我妹妹说过,张清文的妹妹非常漂亮!

(佩微笑,低头饮桔水,沉默片刻。)

焕:对了,刚才你说过没有空,我们赶快把事情谈一谈吧!

佩:(改说国语)不要紧,慢慢谈好啦!

(晕浪地注视焕。)

焕:(由袋内取出一纸)我爸爸的条件都开出来啦,我念给你听!

佩:唔!(含情脉脉)

焕:我爸爸对聘金这一问题非常坚持,同时对于婚姻仪式,希望是在教堂举行……

(焕在说话的时候,镜头摇到佩,依然出神地注视焕,吸着桔子水。)

diss.

(焕、佩呆呆地对望,窗外天色已夜,镜头摇至全景,茶客已走光。)

diss.

(焕、佩仍在老地方,侍者移来小台灯,窗外天色已黑。)

侍:先生,茶市已经过咗,而家系餐舞时候,两位仲要啲乜嘢呢?(两人这才醒觉。)

焕:(问佩)我们在这儿吃晚饭好吗?

(佩点点头。

(焕向侍者取菜牌。)

diss.

(音乐台上,乐师奏乐拉开,时间尚早,舞池里人客不多。

(摇至窗前,佩、焕二人含笑,默默无言地进餐。)

diss.

(二人共舞。)

d.o.

第二十七场

景:张家

时:夜

人:张、张太、佩、焕、女佣

d.i.

(张吃萝卜糕,张太太旁坐做针线。

(门铃响,女佣开门。佩入,迷迷糊糊地走向自己卧室——可尽量夸张。

(佩经过张及张太太身边竟如同未发觉身旁有人。

(张及张太太奇怪。)

张:阿佩,你做乜呀?

(佩继续前行。张来至佩身边叫。)

张:阿佩!

佩:(这才回身望父)唔!

张:你做乜咁样,唔系有乜嘢唔妥喇吗?

佩:唔系呀!

张:我叫你代表我去倾嗰啲嘢而家倾成点呀?

佩:倾妥晒咯!

张:我知道叫你啲刁蛮女仔出马梗倾唔掂嘅,佢地应承晒我地啲条件喇吗?

佩:应承!大家让步多少啦,写晒落嚟咯,我俾你睇吓。(开手袋取纸)

张:(一望钟)咦,够钟喇。(走向无线电)

佩:(取纸交张)爸爸你睇吓。

张:唔好嘈。(开收音机)

(佩无奈将纸放回手袋,至另一边沙发坐下。

(张边吃萝卜糕,边听曼的节目。)

o.s.曼:而家答复刘国庆君嘅问题。刘君,我好同情你,响而家呢个二十世纪嘅原子时代,竟然仲有咁顽固嘅父亲干涉仔女嘅婚姻,甚至于唔准你同女朋友通电话。我认为你父亲嘅呢种行为,不但野蛮,而且系十分愚蠢嘅……

张:咦!唔准同女朋友通电话?好似响处话我噃!

佩:边处系讲你呀,你自己多心啫。

o.s.曼:……至于你父亲,因为女家冇办法攞出一份丰厚嘅嫁妆,就反对你嘅婚事,更加系荒唐到极点。呢种咁欺贫重富嘅行为,边处似同仔娶新抱,直情当个仔系条件、货物一样,等人地出高价嚟买佢个仔……

(张怒关收音机愤愤地猛吃萝卜糕。)

佩:爸爸,我谂起啦,呢个女人声好似……(突然心虚止住)

张:(劈掌)系佢啦!唔怪得越听越似响处闹我,一定系佢!

张太:边个呀?

张:就系嗰个外江女李曼玲呀,咁你都听唔出佢把声?

张太:系噃,阿清话佢系响电台度播音嘅。

张:唔怪得知我一见佢面就话点解咁面熟呢,原来系佢把声好熟……(对张太太)你睇吓你中意嘅嗰个宝贝新抱呀,居然公开响电台度闹我,仲成世界嘅,等阿清番嚟,我要问吓佢至得……(突然)嗳哟,嗳哟!(置箸捧心叫痛)

张太:做乜嘢?又是胃痛呀?

张:胃乜嘢痛呀,俾个衰女激到我心痛就真!

(张太太忙扶张躺下。)

佩:使唔使叫医生嚟同爸爸睇吓?

张太:咁夜去边度揾医生出诊呀?

佩:我介绍个医生俾爸爸喇,佢一定肯嚟嘅。

张太:咁快啲去喇。

(佩打电话。)

diss.

(半小时后,张盖毡卧沙发,张太太旁坐。佩导焕入。)

佩:爸爸,呢位系李医生。

张:(坐起)乜又系呢个黄绿医生呀,唔使佢睇咯,快啲叫佢扯。

佩:爸爸,李医生特登赶嚟同你睇病,做乜你咁冇礼貌啫!

张:你明知我唔中意啲外江佬医生,仲叫佢嚟做乜?

张太:咁夜揾唔到广东医生啦嘛!

张:佢话叫我唔好食萝卜糕,食多咗会中风,我食咗咁多年伤风都未试过,你话呢啲医生信唔信得过呀?(向焕)扯!

(焕笑笑提皮包向外走。)

张太:(向焕抱歉地)真系对唔住,上一次啲出诊费同呢次计埋一齐啦!

唤:不不,不用了。

张:你叫我唔好食萝卜糕,我偏偏食多啲俾你睇。(吃糕)

佩:(用国语)今天真是对不起,爸爸就是这样,对外省人有偏见。

焕:我知道,我知道。(出)

(佩送出。)

f.o.

第二十八场

景:张家

时:日

人:清、佩

f.i.

(清来至门口,见佩穿着整齐由卧室出。)

清:出街呀?

佩:唔!去睇医生。

清:呢两日辛苦你啦,累你要去睇医生。

佩:你知道就好啦!

清:第日我请你饮茶。

佩:(点头)唔好唔记得。

(二人出门。)

d.o.

第二十九场

景:姻缘道

时:夜

人:清、曼、佩、焕

d.i.

(清来大石前眺望月色,燃纸烟。

(忽有一双手由背后矇住清眼。清举手捉曼,烟头碰着曼手。)

曼:嗳哟。(松手)

清:(惊)有冇烙亲呀?

曼:没有!

(清不信,抓住曼手反复看,试探地用手指抚了抚一块痕迹,吻曼手。

(二人终于并肩走。)

清:我地嘅婚事,好似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要经过咁多艰难。(前面另一对在走,语声依稀可辨。)

女:(国语)我真佩服你妹妹那么能干!

男:(粤语)冇你咁能干!

女:我爸爸老骂我刁蛮。

男:你外表或者刁蛮,其实好温柔。

女:(诧笑)我温柔?

男:唔!只有我知道。

(二人并头走。)

曼:嗳,除了我们还有这么南腔北调的一对。

(清、曼继续走,经过另一对,发现乃焕、佩。)

曼,清:(同声)是你!

清:(向佩)乜你话出街睇医生,原来系睇呢个医生呀?

佩:你呢,日日话有事,走嚟呢处拍拖。

清:咁你又嚟呢处做乜嘢呀?

佩:我嚟揾你咯。

清:揾我做乜嘢呀?

佩:嚟话俾你知爸爸就快嚟呢处揾你地呀!

焕:别理他,老伯给她劝的已经回心转意了。

佩:(指焕)李老伯都俾佢劝掂咗啫。

曼:(向清)就是还心痛他那棵小树,你买一盆来送给他吧。

清:好!好!

d.o.

第三十场

景:李家

时:日

人:李,李太,张,张太,焕,马,曼,女佣,工役数人

d.i.

(李太太在布置茶点,李在一角穿着汗衫,一面看报,一面吃臭豆腐。

(门铃响。李太太开门,数工役搬二大树入。)

李:这是什么?

李太:(看卡片)清文送给你的。

李:哦?(大喜,即放下手上报纸,指挥工役——报纸正好盖上臭豆腐)搁这儿!搁这儿!(又挪开一张桌子)这一棵搁这儿!

李太:你快进去换衣服吧,清文的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李:我知道,等一会儿好了。(摸钱给工役,摸来摸去摸不出)

(二工役正好站在臭豆腐旁边,但臭豆腐给报遮住,二工役未发觉。)

工役甲:(低声问)乜嘢味呀?臭臭地嘅。

(李摸钱出赏工役,工役去。李鉴赏树,已忘却臭豆腐。)

李:(梦幻地)我那一棵要是没死也有这么高了。

(门铃响。李太太忙推李入内。

(李太太开门,马伴张夫妇入。)

马:李太太,你看张先生张太太亲自上门来求亲来了。

(众笑。)

李太:请坐,请坐!

张太:你地小姐呢?

李太:在厨房忙着做萝卜糕呢。

张太:(向张)听见未呀?

李太:(向内唤)焕襄!(没有应声,向马)我去叫焕襄出来见见张先生。

(李太太入。)

张:(闻到臭味)做乜臭臭地?

张太:(嗅)系噃!

(马取走报纸发现臭豆腐。)

张:原来系臭豆腐,啲北方人真系唔讲卫生,咁嘅嘢都食得嘅!

(张掩鼻,张太太作手势劝阻之。)

马:臭豆腐闻吓觉得臭,食落口香。

(李太太同焕出。)

李太:快见见张老伯,张伯母。(指焕)这是我们曼玲的哥哥。

张:吓,又碰到呢个黄绿医生喇!

马:喂!三波,咪成日咁得!

张:你话萝卜糕唔卫生,咁你自己屋企又整嚟食?

(焕笑。)

张:我话你地啲臭豆腐唔卫生就真!(指指台上臭豆腐掩鼻)

(李太太急忙取走臭豆腐。女佣送茶入,李太太敬烟,混了过去。)

马:(拉焕至一边,低声笑)这位张先生一次次的侮辱你,你倒不生气。

焕:谁叫他是我妹妹的公公呢!

(这一边。)

张太:你地位少爷娶咗新抱未呀?

李太:还没有呢!张伯母介绍一个给焕襄吧!

张:(低声)好多人嫁俾呢个黄绿医生咯!

(张太太暗中阻止。

(李出,呵腰,向各人招呼一番。)

李:马先生是大媒,十五那天叫曼玲多敬你几杯酒。

马:你们订婚酒在哪儿摆?

张:当然响我铺头摆啦。

李:什么?订婚酒在你那儿摆?

张:梗系啦,我个仔娶新抱噃!如果响第二度摆酒,咁我间铺头以后唔使做生意都得咯。

李:那可不行!我是开饭馆的,我嫁女儿酒席在别人铺子里摆,我以后生意不用做啦?

(二人争吵,马急劝。)

马:得得,都是自己人好商量。

李:(向马)不是商量不商量的问题,得讲道理!

张:(向马)如果讲道理就应该响我处摆酒。

马:好好,算喇,算喇!

李:我的亲戚,上你那儿吃广东菜,以后我还有脸见他们没有?

张:咁我嘅亲戚食你地啲北方菜,我以后唔使做人都得咯,净系睇见你地嗰味臭豆腐就走夹唔抖啦!

李:告诉你张三波,别的我李四宝都可以让步,就是这一点不能让步。

张:你唔肯让步,唔通我又肯咩?话俾你听,如果响你处摆酒就一千个一万个“唔得”。

(李太太与焕面面相觑。)

马:好了,好了,你们两亲家闹什么呀?

李:什么亲家?要是他一定要我下不来台,咱们这头亲事就算吹了。

张:吹唔系吹!你估我好紧呀,呢头亲事一于取消!(拉张太太)我地扯!(同出)

马:(气得双手直掉)我这回再也不管了。

(曼正捧一盘热腾腾的糕入,见状怔住。)

d.o.

第三十一场

景:姻缘道

时:夜

人:佩、焕、清、曼

d.i.

(二对情人,默默并行,曼、佩挽臂居中,清、焕在旁。)

佩:(突然)我谂到一个办法啦。

(四颗头凑在一起听她说。)

f.o.

第三十二场

景:张家客室

时:日

人:张、张太、佩

f.i.

(张夫妇同坐,张看报。

(佩在房中探头出看张夫妇动静。佩略思后取一空皮箱故作神秘地偷偷出。

(佩偷偷由张夫妇身后过,故意给张看见。)

张:阿佩!你揸住只皮喼去边处呀?

佩:唔去边处呀!阿哥话执行李唔够皮喼用同我借一个啫嘛!(说完作失言状掩嘴)

张太:你阿哥执行李?

张:佢为乜事要执行李呀?

佩:(吞吞吐吐)唔系呀!唔……唔系执行李,佢同我借只皮喼去挤……挤书……啫嘛!

张:阿清会同你借皮喼挤书?分明讲大话,快啲讲俾我知阿清为乜事要执行李。

佩:我……我唔知呀,净系知道佢执行李啫,唔……唔知佢为乜事呢?

张:我睇你地两个梗有古怪嘅,你一定有嘢瞒住唔话俾我听!

张太:系咯。

佩:冇嘢呀,阿哥今朝去银行提晒啲存款出嚟……(又作失言状)唔,唔,咁就同我借皮喼,冇事呀!(匆匆欲走)

张:阿佩,唔好行住。

(佩停住步。)

张:你阿哥为乜事要提晒存款出嚟?

佩:佢想同李曼玲私奔啫嘛!……(急掩嘴)

(张夫妇大惊。)

张太:私奔?!

佩:唔系呀,唔系呀,我讲错咗,冇件咁嘅事,冇,冇。

张:虾,你个衰女仲帮佢瞒住我地系吗?

佩:唔……唔系呀!

张:(大声)仲话唔系!

(张太太拉佩至一边。)

张太:阿佩,你乖乖地话俾阿妈知啦,阿清系唔系真系想私奔啫?(佩迟疑。)

张太:讲啦。(逼佩)

佩:嗱,你千祈唔好话我讲吓。

张太:我唔话,我唔话。

(张紧张地望佩。

(佩点点头。)

张太:(大惊)死咯,阿清真系想私奔,咁点搞呀?

张:叫佢出来,等我教训吓佢至得。

佩:千祈唔好呀,阿哥知道系我讲俾你地知,怨死我呀!

张太:系咯,事到如今发脾气都冇用,如果叫阿清出嚟讲穿咗仲好。

张:又系噃。(思对策)

(佩暗暗偷笑。)

张太:(哭说)死咯!如果搞出事,俾啲亲戚知道笑大人个口咯。(向张)一日都系你,边度摆酒唔好呀,而家搞成咁,点算呢?

张:你唔好嘈,我响处想紧办法!

d.o.

第三十三场

景:李家客厅

时:日

人:李、李太、焕、女佣、张

d.i.

(焕在穿堂向客厅偷偷张望。

(李正由房出,找水灌树。

(焕知时机已到,即取起电话听筒,空拨几个号码。)

焕:(故意大声打电话)喂!是张家吗?请张清文听电话……

(李闻声觉奇,走向门边。)

焕:……喂,清文吗?你等一等,我看看有没有人,不要让旁人听见……

(李正欲走出门口,闻言急躲在门边偷听。

(李的动作全为焕看见,知计已成。)

焕:……清文,没有人,你说好啦……唔……唔……

(李太太出,见李怪状,上前欲问,李止李太太出声,并以手势示李太太,二人一起偷听。)

焕:……船票你已经买好了?……钱够不够用?……够几个月用?那就好啦!……唔……你说……

(李夫妇紧张。)

焕:晚上八点钟叫曼玲在大门口等你,你接她到码头去……好……我告诉她……你放心好了,没有人听见……再见!

(焕挂断电话。)

李太:不好了,四宝你听见没有?

李:好小子,打算拐走我的女儿!我去报差馆。

(转身出门与焕撞个满怀。)

焕:爸爸!你干什么?

李:干什么?问你呀,你知道张清文这小子要跟曼玲私奔,你非但不告诉我,还帮着他们……

焕:没有呀!

李:还说没有!

李太:你刚才打的电话,我跟你爸爸全听见啦。

焕:(故作失惊状)糟了!

李:我现在去报差馆拉那个张清文小子!

焕:(急拦住李)爸爸!你先别着急,这……这……

李太:对了,不能急,闹出去我们的名声也不好听。

李:(大声)曼玲呢?快去看着她,别叫她跑了!

李太:咳,这孩子,(哭)这要是叫人知道了还得了!

(门铃响。女佣入。)

女佣:张先生的爸爸来了。

(众一怔。)

李:好,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说话!

焕:爸爸,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得另想办法。

李:(略思)我有办法,你们都走开,瞧我的。(向女佣)开门让他进来!

(女佣出。)

焕:(打量了李一下拉李太太)妈——(引李太太同入内室)

(张入,呵腰含笑。李鞠躬笑迎。)

李:嗳,张大哥,请坐,请坐。

张:李老哥,嗰日嘅事我番去谂吓系我唔啱,所以今日特登嚟向你道歉,请你多多原谅。

李:哪里!哪里!都是我不好,正要来给你道歉!

张:李老哥你太客气啦。

李:(低声凑近)那天都是我太太……

张:女人个个都系咁嘅咯,心胸窄,嗰日我亦系因为我太太!

李:那我们是同病相怜了。

张:系咯,一日都系我太太,佢话一定要响自己铺头摆酒!其实我冇所谓嘅。

李:那好极了,那么这回你偏不听她的话在我那儿摆,这样可以给你太太一个教训。

张:唔……呢个办法好就几好,不过咁做法岂不是长咗你位太太嘅威风?咁你第日就更加管佢唔掂嘅啦!

李:(强笑)嗳,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张:我有个折衷嘅办法,你睇咁好唔好?(耳语)

李:(喜拍张肩)亏你想得出,张大哥,真有你的!

f.o.

第三十四场

景:南兴酒家内

时:夜

人:张、张太、李、李太、曼、焕、清、佩、马、吴、宾客、侍者

f.i.

(南兴酒家招牌摇至花牌,写着张府、李府宴客。)

diss.

(南兴馆内摆订婚酒,贺客们已入席,纷纷在吃“热荤”。张、李招待。)

一贺客:(操国语)我真不懂,四宝嫁女儿怎么不在自己北顺楼请客,倒在这儿。

另一贺客:(亦操国语)我也不懂!

张:(起立)各位亲友,“热荤”各位已经食过啦,下一个菜唔响小店食,请各位到隔离北顺楼食。

(众哄笑起立。)

c.o.

第三十五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夜

人:同上场

c.i.

(街上,两家主人招呼贺客们走向北顺。

(一老妇由媳扶,一孕妇偕夫行。)

c.o.

第三十六场

景:北顺楼内

时:夜

人:同上场

c.i.

(北顺楼中,张、李让客入席。)

李:(起立)下一道菜是我们北方菜里最名贵的一道菜……

李太:你反正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也不害臊!

焕:这样吧,爸爸你介绍那边南兴的菜,让张老伯介绍这边的菜。

佩:系咯,咁至够大方喇嘛。(向张)爸爸,你讲啦!

张:(起立,不情愿地读李交来菜单)呢一道菜叫做“一品雪燕”,系有名嘅北方菜,燕即系燕窝,食咗补身嘅,食完唔使食补药。(佩拉他坐下,喂他一匙。他皱眉,低声)药都冇佢咁难食!(佩瞪他一眼。)

李:请请请!

(各人纷纷吃菜。)

diss.

(隔了一会——)

李:(起立)“一品雪燕”诸位已经吃过,下一道菜请到南兴酒家去吃。(众哄笑,起立走。

(张拉佩走。)

佩:爸爸,我都未食完。

张:有乜好食呀,去自己铺头食靓嘢啦嘛。

佩:我中意食北方菜呀。

(张气结,夺箸,拖佩走。)

c.o.

第三十七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夜

人:同上场

c.i.

(街上,拖儿带女的一群走向南兴,老太太被子媳两边扶架着走。(众回顾见孕妇落后,夫赶回扶。)

c.o.

第三十八场

景:南兴酒家内

时:夜

人:同上场

c.i.

(南兴内——众入席。)

李:(起立读菜单,咬牙切齿)下一道菜是广州名菜“凤冠鲍脯”。(攒眉)鲍脯用的是网鲍,网鲍的价钱很贵,现在要卖××元钱一斤。待会儿诸位要是觉得一盆鲍脯只有薄薄的几片,请诸位多多原谅!

(张不觉瞪视李。

(侍者上菜。)

diss.

(“凤冠鲍脯”将吃完。)

张:(起立)跟住下一道菜请各位过隔离北顺楼去食。

(贺客们一哄而起。)

c.o.

第三十九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夜

人:同上场

c.i

(街上又是一幅流民图,走向北顺。)

老太太:(气喘吁吁)咁食法真系前世咯!

(南兴馆四侍者将孕妇连椅抬入北顺。)

c.o.

第四十场

景:北顺楼

时:夜

人:同上场

c.i.

(北顺楼内众人入席。)

张:(起立,咬牙切齿念菜单)呢一道菜,系京菜馆大名鼎鼎威震国际嘅北京填鸭。(坐)

(李敬张一筷。)

张:(怀疑地尝鸭,取笑地)嗳,李老哥,听讲你地啲填鸭其实系鹅嚟嘅,系唔系呀?

李:这是哪儿的话,你听谁说的?

张:(故意)你旧时个领班小吴话嘅。

李:小吴?这没良心的东西,居然还造我的谣言?

马:得得,自己人说说笑话,你还认真?

张:系咯,讲笑啫。

李:(忍气举箸)请请!

d.o.

第四十一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夜

人:同上场

d.i.

(街上贺客们扶老携幼又回到南兴。

(老太太疲于奔命,半路上由子背在背上。

(最后由北顺楼侍者们抬孕妇椅出,入南兴。

(空场片刻——南兴门内忽然跑出个小吴来,落荒而走,领班帽子落地也不及拾。

(李由南兴追出,见吴已远去,回身入南兴。)

f.o.

第四十二场

景:张家

时:日

人:张、张太、李、李太、曼、清

f.i.

(清陪李夫妇与曼入己室,张夫妇含笑立门口。)

李太:就是这间房做新房?

(清点头。)

李:太小了!

李太:家具怎么摆得下?

(曼见桌上陈设着她的照片,取视。)

李:这房间怎么能住?

清:呢间房一直系我住嘅!

张太:(沉湎在回忆中)阿清自细就住呢间房,住到而家咁大嘅啦。

李太:太小了。

李:刚才的那间做新房还差不多。

清:头先嗰间?唔得!嗰间系我爸爸妈妈住。

张:去我间房坐下。(让李夫妇与曼入己室)

(张太太让坐。)

李:(四顾)光线不好!

李太:老房子都是这样!

李:我看就把这间做新房吧。

张:唔得,呢间房系我两公婆住。

李:你们可以先搬到那边住着,让给他们办喜事。

清:(不耐)咁唔得,点可以要我爸爸妈妈让间房俾我啫?

曼:(反感)清文,你说话怎么这样?

清:唔通为着我地结婚要劳烦佢地老人家搬房?

曼:我是说你态度不好。

清:我嘅态度点唔好呀?

(二人吵着走出房去。)

李:好哇,我女儿还没嫁给他,已经拿出这副腔调来了,将来还得了。

张太:啊呀?!我嘅仔有乜嘢咁唔好呀?

李:(对李太太)看见没有?太太,将来他们老夫妻俩一定打伙儿护着儿子欺负我们女儿。

张:你仲好讲,你个女都未过门就教定佢第日唔使孝顺家公家婆,等过咗门仲得了嘅!

(各人望室外,见清、曼仍在门外争吵,曼面部为清遮住。)

曼:好,好,你们一家子本来亲亲热热的,我本来是外人,我走得了。

(脱戒指还清)

(清、曼走出各人视线。)

张:(喜)呵,散档咯!

李:(喜)好,好,吹了,吹了!(拉李太太)走,走,带曼玲回去。

张:唔送!好行,真系谢天谢地咯!

(各人走出房门才发现曼、清二人在清房内接吻。

(张、李倒抽一口气。

(李走向沙发踏着一块松了的柚木地板,差些跌了一交。)

李太:(急上前扶李)小心!怎么啦?

李:(看看地板)这种屋子怎么能住人,差点没把我摔死!

张:我地啲旧楼系咁样嘅啦!

李:要是我女儿嫁过来,天天都得小心受伤,太危险啦!(取雪茄出)

张:(没好气)讲咁多做乜嘢?如果你要间屋够大,又要间屋冇危险,又要间屋够光线,唔啱你自己去买层楼俾你个女做嫁妆啦。(为李点雪茄)

李:好,我就买层楼给曼玲做嫁妆。

f.o.

第四十三场

景:教堂

时:日

人:曼、佩、清、焕、李、李太、张、张太、神父、乐师

f.i.

(大胡子神父与张、李夫妇、曼、佩、焕演习婚礼,佩、焕为伴娘伴郎——清尚未到场。

(张身穿大礼服浑身不舒服。)

张:都唔知边个兴出行呢啲咁嘅西式婚礼,着起套衫周身唔聚财!

张太:(指李)你睇吓人地着得几自然!

张:佢!佢又点同呢!佢平日响铺头就成日着住呢啲衫嘅啦!

张太:做乜清文仲未嚟到?而家几点啦?

(张看表。)

神父:再来一次!(向乐师点头)

(奏《婚礼进行曲》,新娘的行列开始。)

神父:(指挥)慢点!慢点!——太快啦!(示意乐师暂停,来至李前)你跟新娘走得太快,跟伴娘的距离太近。

李:那不关我事!是伴娘走得太慢!

佩:(很凶地)乜嘢话?你话我走得慢?

李:你走快一点距离不就对了?

佩:(双手叉腰)唔通我背后有眼?我点知你行得快定慢呀,我系跟住音乐拍子走嘅嘛!

(李不敢声张。)

张太:(阻止佩)阿佩!唔好咁!

(佩愤愤不平。李转向曼说。)

李:那一定是你走得太快啦!

(曼不作声。)

焕:爸爸,是你太快还怪妹妹!

张太:(笑向李太太)你地曼玲嘅脾气真系好啦。

李太:嗳,我们曼玲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脾气好。

(清入。)

曼:(气汹汹地)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大家都在这儿等你一个人!

清:碰啱有啲紧要事,行唔开啦嘛!

曼:是是,你的事要紧,我们结婚的事不要紧!(将手中花束向地上一扔,往旁边椅上一坐)

(张太太、李太太看得目瞪口呆。)

李太:(窘)曼玲,你今天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曼流泪,佩忙劝慰,清愧悔。)

李:好了,好了,快点练习吧,神父还有事,一会儿得走了。

神父:先练戒指那一段。(拉各人至指定地点)新郎——新娘——伴郎——伴娘——

焕:(摸袋恐慌,问清)戒指呢?

清:擒日唔系交咗俾你咯?

焕:糟啦,忘了带来!

李太:你看你这两天怎么失魂落魄的?

李:又不是你结婚!

(佩脸上反应。)

曼:先用我这戒指吧!(脱下给焕)

(神父念诵数句,焕持戒指忘情,代佩套指上,众诧笑。

(佩羞。曼打焕一下。)

曼:你怎么了?

焕:(窘,忙给佩褪下,交清)都是你不来,一趟趟地叫我代,把我搞糊涂了!

(清代曼戴戒。)

神父:再从头排一次!

(乐起,新娘行列开始。)

张:(在一旁缩头,扭头)勒实晒,真系论尽,(试活动两臂)成个人好似五花大绑咁!

神父:嘘!要说话出去说,你不是一定要在这儿!

李:这儿没你的事!

神父:新郎的父亲本来不重要,不像新娘的父亲。

(李得意,更挺胸叠肚。张怒。)

张:我唔重要,又要我特登订造套大礼服?

张太:边个叫你咁肥呀,租唔到就只有订造咯。

张:真系神经啦,做套咁嘅衫着一次,嗰条数我都唔知同边个计好。

神父:叫你别说话,倒更加话多,出去,出去。

(张愤愤出。)

d.o.

第四十四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张、路人

d.i.

(张穿着大礼服匆匆走入南兴。)

c.o.

第四十五场

景:南兴酒家内

时:日

人:张、清、王、三号侍者、顾客

c.i.

(张穿礼服入南兴。熟客王先生向他招呼。)

王:咦!张老板今日做乜执得咁正呀?

张:唉!唔好提啦。(来王对面坐下)

王:系唔系庆祝胜利呀?

张:庆祝胜利?乜嘢胜利呀?

王:隔离嗰间北顺楼俾你打淋咗喇嘛!

张:乜嘢话?隔离……

王:你唔知咩?北顺楼唔够你做,而家揾人顶手呀!

张:真嘅!(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王:(拍张肩)啲外江佬唔够你斗嘅,一味充阔,有乜办法唔执笠呀,都系你好嘢。

张:北顺楼真系要执笠?

王:系,千真万确,乜你听见唔高兴咩?

张:我同北顺楼个李四宝而家已经成咗亲家啦。

王:啊?!

张:佢嘅女嫁俾我嘅仔做老婆,呢件嘢亲家上头,我要帮吓佢手至得嘅。喂!究竟点解会执笠?

王:对唔住噃,我唔知你地已经系两亲家。

张:唔紧要,呢件事我而家既然知道梗系要关心吓嘅!

王:我都唔系十分清楚。(又拍张背)怕乜嘢呀?惊你个亲家要嚟你度黐餐咩?

张:(苦笑)王先生成日讲笑。

(三号侍者送两个菜上来。)

三号:呢两个菜系送俾王先生食嘅,唔收钱。(张诧)

王:咦!做乜咁客气呀?

张:(忍痛)应该嘅,应该嘅,请便。(起,走开,附声间三号)喂!为乜事要送菜呀?

三号:系领班吴先生交带嘅。

张:小吴交带嘅?佢做乜嘢咁大方呀?

三号:今日佢对王先生系特别客气啲嘅。

张:点解呀,系唔系个王先生贴士俾得多?

三号:(摇头)唔系!(四顾低声)领班想拉呢位王先生做股东去顶咗间北顺楼落嚟。

张:乜话?佢想自己做老板?

三号:系!佢仲拉埋我地大师傅同佢合股添,预备顶咗落嚟开广东菜馆。

张:佢都开广东馆?

三号:系呀!

张:(恨恨地)好嘢!挖我嘅大师傅响我隔离开广东菜馆?!(突然故意地向三号)你点会知道?

三号:点会唔知啫?佢想拉埋我一齐做啦嘛。

张:(不屑地)佢拉你入股?

三号:系,全间南兴啲人佢个个都拉嚟。

张:咁你入咗股未呀?

三号:我边有钱入股呀?我一个月的人工,攞番去剩系食都未够呀!

张:唔好嘈,第二个月起加你五文一个月人工。

三号:加十文喇老板。

张:七文,唔好话俾人知。

(张匆匆打电话。)

diss.

(清入,张迎上。)

清:爸爸揾我有乜嘢事呀?

张:我头先听到话你外父嗰间北顺楼要出顶!

清:(惊异)系?

张:佢地冇话俾你知呀?

清:冇,我想曼玲都会唔知,我剩系听闻话佢爸爸为咗办嫁妆,欠落一身债就有。

张:唉!咁佢又做乜咁阔佬仲要买层楼做嫁妆呀?

清:爸爸,我谂佢一定系冇钱又要顶硬上,夹硬将北顺楼让咗俾人,攞笔钱嚟买楼,你话系唔系嗱?

张:九成系啦,佢份人我都睇穿晒佢嘅啦。阿清,我地要想个办法嚟帮吓佢,无论如何唔俾佢间铺头执笠至得。

清:(感动)爸爸,我今日先至知你心地咁好嘅。

张:(有点不好意思,挥手)我一向都系咁嘅。

清:爸爸,唔啱我去叫佢唔好买楼啦。

张:冇用嘅,啲外江佬死要面子,你咁同佢话,佢未必肯。

清:唔啱我去话我地唔想同佢父母住开第二处,一定要住埋一齐,咁佢见风驶一定应承唔买楼嘅啦。

张:(大喜)呢个办法几好。

清:咁我而家即刻去。

(清匆匆出。)

c.o.

第四十六场

景:酒家连街道

时:日

人:清、吴、张、路人

c.i.

(清匆匆出南兴,远去。(片刻——(南兴门内忽然跑出小吴来,落荒而走,领班帽子落地也不及拾。(张由南兴追出,见吴已远去,回身入南兴。)

d.o.

第四十七场

景:教堂

时:日

人:李、李太、张、张太、曼、佩、清、焕、马、神父、亲友、乐师

d.i.

(教堂外钟楼,钟声响亮。)

diss.

(教堂内曼步向神坛——面色庄严,喜悦中,眼眶含有热泪,镜头慢慢随着曼走。

(镜头摇至坐在一旁的李太太——频频拭泪。)

d.o.

第四十八场

景:张家——清房

时:夜

人:曼、佩、清、焕、张、张太、李、李太、喜娘、亲友

d.i.

(清房内已布置一新,喜烛高烧。

(曼穿大红褂裙与清同坐。喜娘抓喜果敬新人。)

喜娘:姑爷、姑娘,食点蜜枣莲子啦,恭祝姑娘早生贵子……

(曼羞笑。)

o.s.佩:食多点萝卜糕啦,祝你地白头到老步步高升……

(曼、清望。

(佩率大批亲友入,闹新房。)

佩:阿嫂呀,你今日咁嘅打扮应该俾你嘅听众睇吓,等佢地知道而家原子时代一样有咁好嘅新抱。

(曼窘,各亲友起哄。

(张夫妇、李夫妇入。)

佩:叫我阿嫂报告恋爱经过,你地话好唔好?

(各人再起哄。

(佩拉曼起,曼挣扎。)

喜娘:小姐,咁点得呀,新娘怕丑嘅。

佩:我地阿嫂做新娘唔同嘅,佢都响电台度讲惯嘅咯。

喜娘:(发现张夫妇)呀!老爷奶奶嚟啦,(代曼解围)更加唔讲得咯。老爷奶奶请坐啦。

佩:(向曼)我爸爸系你嘅听众嚟,只要你唔闹佢,佢都中意听你讲嘅,(拉曼)讲啦!

张:(向张太太)你睇吓个刁蛮女。

张太:阿佩,唔好咁啦,你睇吓你阿嫂头发都俾你整乱啦。

(佩助曼整理头发和发上珠花。)

曼:(低声咬牙)你这样可恶,将来还想嫁给我哥哥?

佩:(也低声笑说)而家你都嫁咗嚟我地张家咯,李家嘅事唔到你管咯!

曼:你等着瞧,等你做新娘子的时候看我报仇。

喜娘:(持茶盘入,向曼)姑娘要敬茶啦。

(喜娘扶曼来至张夫妇前。)

喜娘:老爷奶奶饮茶啦。(拉曼衣襟)

(曼向张夫妇一鞠躬,张夫妇取茶喝。)

李:咦!刚才不是敬过茶了吗?怎么又要敬啦?

(佩听见,怒目向李。)

佩:乜你咁都唔识,人客入到嚟新房梗要敬茶嘛!

(李见佩怕,不敢声张。)

佩:呢啲系规矩嚟嘅。

(喜娘拉曼至每一亲友前敬茶行礼。)

李:(向李太太)这……这简直是折磨我的女儿嘛。

(李太太忙拉他袖子,李始住声。

(李来至张前对张说。)

李:那不行,这样太不公平啦,我要新郎也给我敬茶。

张:冇呢啲规矩嘅,因住笑大人个口。

李:为什么?女婿有半子之分,给我倒茶都不肯,太瞧不起我这老丈人啦。

(曼已停止敬茶,因各人都在看张、李争吵。

(曼看着干着急,向站在一旁颇尴尬的清耳语。清奔向张太太。)

焕:爸爸你别闹好不好?

李:不是闹,这太不公平啦!

张太:(闻清耳语后)咁啦,唔啱叫阿佩斟茶俾亲家老爷啦。

李:(怕佩)嗳嗳,没这道理。

张太:当佢替佢哥哥啦,(取茶给佩)去啦,去啦!(推佩)(佩很勉强地送茶给李。)

李:嗳!不敢当!不敢当!

d.o.

第四十九场

景:机场送机处

时:日

人:张、张太、李、李太、曼、清、焕、佩、机场人员、搭客

d.i.

(张、李两对夫妇与焕、佩挥手送曼、清入候机室。)

焕:我们上去看飞机起飞。

李:你们去吧,我爬不动楼梯。

张:我都唔上去咯,呢几日辛苦过头。(自捶腰)

李:好容易忙得他们度蜜月去了,我们可该歇歇了。

张:系咯,认真要抖吓至得。

李:张大哥,我们上欧心吃饭去,我请你。

张:好呀,去啦。(向妻女)你地自己番去啦。

(张、李互挽出。)

d.o.

第五十场

景:欧心西餐馆

时:日

人:张、李、焕、佩

d.i.

(张、李同饮。)

李:这一晌可是够受!

张:系咯,忙到我连铺头嘅事都唔得闲理。

李:忙得我都瘦得不成样子。

张:我由二十岁起到而家从来都未曾试过咁瘦嘅!

李:好容易总算把他们这桩事做好了。

张:我地做父母嘅总算对得住啲仔女咯!

李:(读菜单)啧啧,一杯咖啡卖五块二!?

张:(读菜单)哗!十六文一个猪排!?

李:排骨肉才三块二一斤,一盘排骨顶多九两,(心里念念有词)要不了一块八。

张:咦,赚十几个开噃!

李:我们没法跟他们此!

张:唔够佢地做咯。

(焕、佩同来。)

佩:爸爸!

(李一看见佩就怕。)

张:咦!你地点会揾到嚟?

李:坐坐!(焕代佩拉椅)

焕:爸爸,张老伯——我们决定结婚。

(李大惊,望佩。

(佩怒,目视李,吓得李不敢正视。)

张:(向佩)乜你嫁俾呢个黄绿医生呀!(瘫倒座上)

佩:爸爸,做乜你又叫佢做黄绿医生啫?(向焕)你倒不生气!

焕:谁叫他是我的丈人呢?

佩:(发现张、李已双双晕倒)爸爸!

焕:爸爸!

(两人忙搀扶,灌水、洒水、把脉。)

剧终

*国际电影懋业有限公司油印本(据此所摄影片于一九六二年十月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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