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面包有一双棉手套,是他从部队里带回来的。在那贫瘠的年代,那双棉手套是那么显眼,常常让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小时候,每次父亲用那双戴着棉手套的大手抱起我时,我就会觉得特别温暖。尤其当父亲脱去手套,把我冻得发红的小手放进去时,那带着父亲体温的手套,顿时让我的全身暖流涌遍。记得有一次,我趁父亲干活的时候,偷偷戴上那双棉手套,居然发现它里面很凉。于是我把手套翻过来看个究竟,才发现这双手套只有入口处有毛毛,里面早已被磨得光秃秃的,甚至有几处布还被磨破了。我气得把手套扔到地上。
我跑到父亲跟前,噘着嘴对他说:“爸,我刚才戴你的手套了,咋不暖和呢?为啥你戴过的就暖和呢?”
父亲看着我把手缩在棉袄的袖子里,小脸冻得通红,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两只大手在一起来回使劲搓了几下,然后再把我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熟悉的体温伴着父亲身上特有的味道,让我的脸上顿时多云转晴了。正高兴着,我突然看到父亲的手背上有很多裂口,不由得鼻子一酸,赶紧把小手从父亲的大手里抽了出来。我跑着过去把手套从地上捡起来,递给父亲:“爸,你的手冻裂了,快把手套戴上吧。”父亲接过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他又用戴着手套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那些年的冬天,父亲每次出行,必戴着那双手套。无论是去挑沟挖河,还是赶集上县,抑或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那双棉手套都一直伴随着他。紧握的铁锹上,留下了棉手套的痕迹;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车把上,留下过棉手套的温度;还有冰雪也在棉手套的手心里慢慢地融化。
后来,父亲被一堆冰冷的黄土覆盖,我站在土堆旁,任凭泪水在寒风中肆意地流淌。而父亲的棉手套从此是孤单的,因为它的主人永远地离开了它。同村一个老爷爷对我说:“娃儿,那双棉手套跟随你爸已经二十多年了,没有这棉手套,你爸也过不去冬天啊!”按照老爷爷的嘱咐:我把棉手套和父亲生前的衣物都一并拿到村口烧了。火光里冒出一缕青烟直奔北方飘去,我知道,北方的地里是父亲的新家。
恍惚中,我看到父亲黝黑的脸庞嵌在高高的云端里,他的手上戴着那副棉手套。
作者简介:
黄廷付,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人,现在浙江嘉兴打工。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第八届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有作品发表于《中国工人》《工人日报》《安徽日报》《特别关注》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