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远
早春时节,家人发来微信告诉我,说老邻居周大娘过世了,享寿一百零一岁。我心中立时一阵感伤,情不自禁站起身,向着遥远的家乡鞠了一躬。
认识周大娘是在顽童时期。一天,我和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反了目,各自拿起手中家伙展开了激战。他把坐着的小板凳投向我,我用力掷出了手中的小灰铲。结果,他的板凳飘浮落地,我的小灰铲却像标枪一样飞向他的额头,立时起了一个大青包。这时,一位年近半百的妇女气愤走来,领着受伤的孩子去找我母亲。这位妇女便是周大娘,被我打伤的小孩是她的小儿子。
常言说不打不相识,“凳铲飞舞”战争之后,我和周大娘的儿子很快消除了嫌隙,上学以后还成为一对好友。清晨我俩一起结伴上学,午后聚在一个学习小组温习功课,我还常到他家串门子、开心玩耍。
但我到周大娘家时总有一些拘谨,因为周大娘家既宽敞又干净,是当时辖区生活条件较为富裕的人家。然而,周大娘对我却很好,对我嘘寒问暖,拿出水果糖块给我,而我总是摇头或摆手。特别是周大娘家将饺子、包子硬塞给我时,我常常趁着周大娘不注意放下就跑。说来也怪,我愈是这样,周大娘待我愈好,常在她儿子及邻居面前夸奖我懂事。
告别顽童步入中学校门,我体验到自己家里狭小拥挤的窘况,七口之家挤在二十多平方米,让我每晚不得不睡在小火炕连接木板的床铺上。这时,周大娘温暖的话语送进我母亲的耳里:“我家里三个大的都成家立户了,只剩我和小儿子一起生活,让阿远到我家睡觉吧!”就这样,我带着周大娘的盛情和母亲的感激,卷着铺盖到周大娘家就寝。
走进周大娘家,我更感受到周大娘的火热心肠。是时正是寒冬,为了给我取暖,周大娘烧炕时把我的被褥铺好,我晚上钻入被里感受到暖炉一般。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此,我每天主动早早起床,不声不响地倒掉周家尿罐;日常看见周大娘家购物、劈烧材、打煤坯等力气活,我便和周公子一起奋力做完。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在周大娘家栖身居住两年后,我和周大娘的儿子一同汇入了末尾知青下乡行列。启程之前,母亲把多年的感激化作了小小行动:特意为周大娘的儿子买了一条绒毯。不料,在赠予周大娘儿子时,周大娘也把早已准备好的绒毯赠送给我,并对母亲说:“大华身体不算壮实,千万别让他冻着。”
我和周大娘的的儿子分别走向了广阔天地,新春佳节和日常闲暇回家,我依然到周大娘家就寝。
二十世纪八0年代第一个春天,单位给我家一套新房。我想留下原来小屋,但单位领导却瞪起眼睛:“不交小屋,不发新房钥匙。”无奈只好迁离故居,离开周大娘家,我心里充满了恋恋不舍之情。搬迁的前几天,我和周大娘儿子一起干了许多活。
我家搬进了新房,房屋比周大娘家还宽敞亮堂一些,但我却时常想起周大娘家。一到周日,我就乘车到周大娘家溜达一趟。
二十世纪末期,故居大面积动迁改造。周大娘先去了大女儿家,以后又返回原地大儿子家、三女儿家,唯独没有在夫妻双双下岗的小儿子家住留,我也再没有见到周大娘。
周大娘仙逝了,是寿终正寝,按照传统的说法是老丧喜丧,而我却要说:“周大娘长命百岁是她老人家的善良、坦诚待人修来的呀!”
昨夜,我又梦见了和蔼慈祥的周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