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兰
当红彤彤的太阳把山坡上一片片积雪照得不见影儿的时候,春风趁机翻过山头,羞答答地在大地上开始萌动。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仿佛一夜间,田野里一簇簇白蒿芽就你拥我挤地从地里冒出来,睁着惺忪的眼,伸出了嫩绿的腰肢。
“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只能当柴烧”为了不错过采摘白蒿芽的良好时机,清晨,我娘在一声“走,挖白蒿芽去”的呐喊中,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挎上竹篮跟着春风一路向田野跑去。
娘把挖回来的白蒿芽洗净,沥净水分,撒上少许食盐揉搓均匀,然后拌上干面粉,上锅蒸熟。出锅的白蒿芽吃起来有一点清苦,但如果浇点蒜汁,拌上辣油食用,味道立马就变得鲜嫩醇香。小时候,我喜欢把白蒿饭炒着吃,在锅里炝点葱花,然后把蒸熟的白蒿饭倒在锅里爆炒,味道虽不及青笋那般可口,但仔细闻闻,竟也有春天的味道。
当地里的白蒿芽一天天地长大时,我娘便打开了关闭已久的窗棂,让春风彻彻底底地吹进屋来。“忽闻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此时,窗外已变得十分热闹,燕子在屋檐下翻飞,小鸟在树上欢歌,榆树看见那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儿在春风中尽情地舞蹈,也悄悄地在枝头挂起了一嘟噜一簇簇的榆钱儿。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圆圆的,边缘处薄薄的,中间鼓出来,酷似圆形的钱币,故有榆钱之谓。在我家乡,榆树到处都是,山卯上、沟洼里、小河边、甚至每家每户的硷畔前都会有它们的身影。四月初,榆钱正值鲜嫩,我娘常常趁着家人还在熟睡时,就把榆钱捋回了家,然后做起了榆钱麦饭。榆钱麦饭做法同白蒿芽麦饭做法基本相同,都是将洗干净的野菜与面粉搅拌均匀,再放进大锅里蒸熟即可食用,但榆钱麦饭吃起来比白蒿芽麦饭更清香,它味道微甜,滑爽,吃进口里,别有一番乡土风味。
待到四月中旬,春风的脚步已经走遍了家乡的每一个角落,这时候,天更蓝,水更清,花更艳,而最令人心醉的便是那一树一树的槐花。它们在春风中推搡着,拥挤着,如棉絮白云,让人老远就闻到了香甜的味道。放学回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刚到门口,就闻见一股槐花香,娘系着围裙正在做槐花麦饭。她把采摘回家的槐花洗干净,用开水烫烫,将水分捏去,然后放到盆子里和面粉一起搅匀后就上笼蒸了。一刻钟后,屋子里就被一团团雾气笼罩,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香甜的槐花麦饭带着诱人的味儿就扑面而来,我趁热铲来一碗,筷子还没到嘴边,醇香已窜入鼻孔,吃一口,芬芳长久萦绕口腔,甘甜一时充溢肺腑。
麦饭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特色小吃,很多在故乡长大的游子,都和麦饭有着深厚的感情。其实这个做起来并不难,就是以各种蔬菜或野菜为主料,然后撒点干面粉一起拌匀后放在锅里蒸,蒸熟后配上蘸料即可食用。然而,就是这种简单的饭菜,却常常让我牵肠挂肚,每年春风一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娘做的那碗麦饭。
娘的麦饭是跟着春风走的。春风拂过地面,娘就用地上的野菜来慰藉我们一个个饥饿的胃;春风爬上树梢,娘就把枝上的嫩芽烹饪成美味的菜肴,供我们解馋。娘做的麦饭都是纯天然,花样又多,每次吃,都是口舌生津,齿颊留香,那美味常常让人心醉,因为这里面有一份儿时的记忆,有深藏在心头的一个春天,还有一份浓浓的母爱。
作者简介:
张淑兰,女,陕西延安人。系中国化工作家协会会员,生活平淡,喜静,于平静的生活中,捡拾一些琐事,揉成文字,作品散见于《中国化工报》《中国能源报》《劳动午报》《陕西工人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