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桂兴
记忆中的溱湖是那样的云水苍茫,故乡的河、湖、沟、汊较多,遍布在岛镇的四周,尽管这些穿插在小镇中的河流有名字,人们都统称为溱湖。南寺村就在溱湖的岸边,每当我风尘仆仆回到老家时,母亲总爱烧一道我最心仪的菜,那就是河蚌烧咸肉。乡土滋味时常能唤起我岁月的情怀,抹不去的是年少时的亲情挂念。
我的少年时代经常去村南的一个小垛上。这个小垛是个独垛儿,周围湖水环绕,非船莫渡。外祖父是村庄上大队的保管员,平时村民要下田干农活时,外祖父就负责摆渡,寒暑不辍。父母工作忙,我放学后就跟外祖父在一起,住在田间的小舍里。瓜棚猪场、风箱灶台、田头船尾,我们的欢声笑语常常伴随着乡村炊烟在田间袅袅升起。乡间一隅,游玩的地方不多,最能让我感兴趣的是,跟着外祖父去摸河蚌。
春天来临时,小垛田上菜花渐渐变黄了。外祖父向村民借来一套“皮鲨”,这种外套防水性较好,密不透风,象是鲨鱼皮衣,其实是橡胶皮衣,穿上它后,仅露出头部和双手。每当外祖父穿上这种古怪的“皮鲨”后,走起路来很像笨拙的大熊猫,惹得我笑得前俯后仰。我抢着拿另外一个捕蚌的工具,这是一根长竹杆,头上紧箍一个五齿耙,耙子是用铁线绑扎而成的。我扛起五齿耙,晃晃悠悠的,仿佛是猪八戒行走,乐颠颠地跟在后面。
外祖父从河边慢慢向深处探去,当水齐胸口时,双脚不断在污泥上揣,如果他感觉到脚下有硬东西时,迅速弯下腰捞上来,扔到岸边上。当他累了的时候,上岸脱掉“皮鲨”,稍微休息一下再带我到一条小船上。他把长长的竹杆伸入水底的河床上来回翻耙,一旦碰到硬块,轻巧翻转在水中晃荡一下,捞出的河蚌顺手抖入船舱内。我经常抢着竹杆,只是没有外祖父的那种手感,有时发现耙子上勾住沉甸甸的硬物,以为就是大河蚌了,使劲挑上来一看,竟是碎砖块或是大瓦片,令人哭笑不得。
故乡人称河蚌为“河歪”,不知何因,可能是河蚌立不起来的缘故吧。外祖父把捕来的河蚌养在水缸里,过两三天后,叫母亲带来咸肉。母亲用一把小铜刀劈开河蚌,然后放在砧板上用菜刀拍打河蚌的边,说是防止河蚌肉烧得老嚼不动。河蚌烧咸肉,再加上几块豆腐,煮成的汤白白的,吃上河蚌肉鲜嫩无比。
到了逢年过节时,镇上就有了庙会。溱湖岸边的几个村庄人家齐聚到集市上表演节目。有一个节目人们都非常喜欢,叫“河蚌舞”。一位是老渔翁,背着鱼篓,手执鱼网,另外一位扮演的是河蚌姑娘,又称“河歪精”,身背蚌壳。蚌壳是用竹篾制成,外面包裹彩布。河蚌姑娘打扮得很俊俏,步伐灵活,老渔翁忽左忽右来撒网想罩住河蚌姑娘,可她总是躲来躲去,蚌壳一张一合,调皮耍泼。两人边转边唱,舞姿轻灵,围看的人很多。我那时候笑呵呵地围着蚌壳转来转去,想瞧个究竟,河蚌姑娘腼腆地笑着躲着我,引起人们的轰然大笑。
回到故乡时,每次路过那个小垛时,我免不了引首注目,寻找儿时的欢乐。小垛边上已被填平,与镇区连成一起。外祖父也去世多年,田间的小舍早已没有了,仅存一些破砖砾,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久久地弥漫在周边的湖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