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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内经灵枢注证发微

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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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閱五使第三十七

內有五閱以觀五氣,及五氣為五臟之使,故名篇。

黃帝問於岐伯曰:余聞刺有五官五閱,以觀五氣。五氣者,五臟之使也,五時之副也。願聞其五使當安出?岐伯曰:五官者,五臟之閱也。黃帝曰:願聞其所出,令可為常。岐伯曰:脈出於氣口,色見於明堂,五色更出,以應五時,各如其常,經氣入臟,必當治里。(按:《本紀》云:帝命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脈。)

此言五官為五臟之外閱,而五色尤驗於明堂也。夫刺法有五官,如下文鼻為肺之官,目為肝之官,口唇為脾之官,舌為心之官,耳為腎之官者是也。此五官者,可五閱以觀青、黃、赤、白、黑之五氣。正以五氣者,乃五臟之所使,如肝青、心赤、脾黃、肺白、腎黑是也。又五時之所別,如春肝、夏心、至陰脾、秋肺、冬腎是也。但五氣所出,可以常驗五臟者,正以脈雖出於氣口,而五色必見於明堂,其五色迭出,以應五時,各如其常,惟外經邪氣入臟,必當從里以治之。蓋由外固可以知內,而病在於里,不得以治外也。

帝曰:善。五色獨決於明堂乎?岐伯曰:五官已辨,闕庭必張,乃立明堂。明堂廣大,蕃蔽見外,方壁高基,引垂居外,五色乃治,平博廣大,壽中百歲。見此者,刺之必已。如是之人者,血氣有餘,肌肉堅至,故可苦以針。

此言五色雖決於明堂,而凡諸部博大者,壽必高而病易已也。(按:本經《五色篇》,雷公曰:五色獨決於明堂乎?黃帝曰:明堂者鼻也;闕者,眉間也;庭者,顏也,即首面也;蕃者,頰側也;蔽者,耳門也。其問欲方大,去之十步,皆見於外,如是者,壽必中百歲。雷公曰:五官之辨奈何?黃帝曰: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五臟次於中央,六腑夾其兩側,首面上於闕庭,王宮在於下極,五臟安於胸中,真色以致,病色不見,明堂潤澤以清,五官安得無辨乎?)帝以五色獨決於明堂為疑,伯言五官在外曉然可辨。其闕上者,咽喉也;闕中者,肺也,即兩眉之間也;庭者,額中也,即首面也,顏也。必開而張,乃立明堂以閱之。明堂者,鼻也。其明堂廣大而為蕃為蔽者,又見於外。蓋頰側謂之蕃,耳門謂之蔽耳。四周之壁既方,地角之基又高,引垂向外,五色又順,平博廣大,壽當中百歲也。設有病時,見此五色則刺之、而病必已。蓋如是之人,血氣有餘,肌肉堅緻,故可苦之以針而刺之也。

黃帝曰:願聞五官。岐伯曰:鼻者,肺之官也;目者,肝之官也;口唇者脾之官也;舌者,心之官也;耳者,腎之官也。

此言五官之所在也。肺在內,而鼻為之竅,所以司呼吸也,故為肺之官。肝在內,而目為之竅,所以別五色也,故為肝之官。脾在內,而口唇為之竅,所以納五穀也,故為脾之官。心在內,而舌為之竅,所以辨五味也,故為心之官。腎在內,而耳為之竅,所以聽五聲也,故為腎之官。

黃帝曰:以官何候?岐伯曰:以候五臟。故肺病者,喘息鼻張;肝病者,眥青;脾病者,唇黃;心病者,舌卷短,顴赤;腎病者,顴與顏黑。(卷,上聲。)

此言五官可以候五臟之病也。鼻為肺之官,故肺病者,當病喘息,其鼻乃張。目為肝之官,故肝病者,其目眥必青。唇為脾之官,故脾病者,其唇必黃。舌為心之官,故心病者,其舌必卷而短,顴亦必赤。耳為腎之官,故腎病者,顴與顏皆黑也。

黃帝曰:五脈安出?五色安見?其常色殆者如何?岐伯曰:五官不辨,闕庭不張,小其明堂,蕃蔽不見,又埤其牆,牆下無基,垂角去外,如是者,雖平常殆,況加疾哉!(坤,音神,卑也。)

此言諸部狹小者必殆也。五臟之脈安所從出?五臟之色安所從見?其常色見者,而又至於危,皆帝之所疑也。伯言:人之五官不可明辨,闕庭又不張,明堂狹小,蕃蔽不可見,其牆又卑,牆下無基,垂角在外,如是者,雖無病而平常尚有殆者,況加之以有病哉!

黃帝曰:五色之見於明堂,以觀五臟之氣,左右高下,各有形乎?岐伯曰:臟俯之在中也,各以次舍,左右上下,各如其度也。

此言面部之左右上下,各如腑臟在中之次舍,所以可觀五色於明堂也。帝問:五色見於明堂者,可以觀五臟之氣,然左右上下各有形可驗,而一如其在中之度乎?伯言:腑臟之在中也,各有次舍,而面部之左右上下,悉如其在中之度耳,故可以觀而知也。(按:本經(五色篇》曰:庭者,首面也;闕上者,咽喉也;闕中者,肺也。下極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膽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中央者,大腸也;挾大腸者,腎也;當腎者,臍也;面王以上者,小腸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處也;顴者,肩也;顴後者,臂也;臂下者,手也;目內眥上者,膺乳也;挾繩而上者,背也;循牙車以下者,股也;中央者,膝也;膝以下者,脛也;當脛以下者,足也;巨分者,股里也;巨屈者,膝臏也。此五臟六腑之部分也。此節當與《五色篇》圖形參看。)

逆順肥瘦第三十八

首節有行之逆順,後分肥、瘦、壯、幼等刺法,故名篇。

黃帝問於岐伯曰:余聞針道於夫子,眾多畢悉矣。夫子之道應若失,而據未有堅然者也。夫子之問學熟乎?將審察於物而心生之乎?岐伯曰:聖人之為道者,上合於天,下合於地,中合於人事,必有明法,以起度數,法式檢押,乃後可傳焉。故匠人不能釋尺寸而意長短,廢繩墨而起平水也,工人不能置規而為圓,去矩而為方。知用此者,固自然之物,易用之教,逆順之常也。黃帝曰:願聞自然奈何?岐伯曰:臨深決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循掘決沖,而經可通也。此言氣之滑澀,血之清濁,行之逆順也。

此言針道一本於自然之妙也。帝問:針道畢陳,若有所失,而據守難堅,未知由學問而熟,抑亦由心而生?伯言:聖人之為針道者,合於三才,必有明法以起度數,其法式檢押,乃可傳之後世也。譬之工匠,必用尺寸繩墨規矩,以為長短平水(萬物之平,莫過於水,故曰平水。)方圓。此乃自然之道,其為教易行,其行之逆順有常,能循其法,譬之臨深決水、循掘決沖,而水易竭、經可通也。何也?正以人之氣有滑澀,血有清濁,行有逆順,皆有自然之妙故耳。

黃帝曰:願聞人之白黑、肥瘦、小長,各有數乎?岐伯曰:年質壯大,血氣充盈,膚革堅固,因加以邪,刺此者,深而留之,此肥人也。廣肩腋,項肉薄,厚皮而黑色,唇臨臨然,其血黑以濁,其氣澀以遲,其為人也,貪於取與。刺此者,深而留之,多益其數也。

此言刺肥人之有法也。各有數者,各有刺針之數也。深而留之者,深入其針而久留之也。此乃刺肥人之數。而下所言貪夫體色氣血,其法宜同,故並及之,且其數又加益也。

黃帝曰:刺瘦人奈何?岐伯曰:皮薄色少,肉廉廉然,薄唇輕言,其血清氣滑,易脫於血,易損於血。刺此者,淺而疾之。(少,去聲。)

此言刺瘦人之有法也。廉,薄也。疾,速也。言此等瘦人若深而留之,則氣易脫,而血易損,故必淺入其針,而速去之也。

黃帝曰:刺常人奈何?岐伯曰:視其自黑,各為調之。其端正敦厚者,其血氣和調。刺此者,無失常數也。

此言刺常人之有法也。常人者,不肥不瘦之人也。視其人之白者,當調以瘦人之數;黑者,則用肥人之數。有等端正敦厚,與上貪於取與者異,其血氣必和調也。刺之者,固不如肥人之久以留之,亦不如瘦人之淺以疾之,但無失其常數而已。

黃帝曰:刺壯士真骨者奈何?岐伯曰:刺壯士真骨,堅肉緩節,堅堅然。此人重則氣澀血濁,刺此者,深而留之,多益其數;勁則氣滑血清,刺此者,淺而疾之。

此言刺壯士真骨之有法也。有等壯士肉少而骨粗者,其肉堅,其節緩,堅堅然其勢難動。此人者,其體若重,則氣必澀,而血必濁,刺此者,當深其針而久留之,如肥人之數;其體若輕而勁,則氣必滑,而血必清,刺此者,當淺其針而疾去之,如瘦人之數也。

黃帝曰:刺嬰兒奈何?岐伯曰:嬰兒者,其肉脆,血少氣弱,刺此者,以毫針,淺刺而疾髮針,日再可也。

此言刺嬰兒之有法也。毫針者,《九針論》:七曰毫針,取法於毫毛。其針宜淺,其髮針宜速。日再者,寧一日之內復再刺之,不可久留其針也。

黃帝曰;臨深決水奈何?岐伯曰:血清氣濁,疾瀉之,則氣竭焉。黃帝曰:循掘決沖奈何?岐伯曰:血濁氣澀,疾瀉之,則經可通也。(氣濁之濁,當作滑。)

此承首節而言臨深決水,循掘決沖之意也。所謂臨深決水者,正以此人之血清氣滑者,疾瀉之,而邪氣遂竭,猶之臨深淵以決放其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所謂循掘決沖者,正以此人之血濁氣澀者,疾瀉之,而經脈可通,猶之循其所掘之處,仍用力以並掘之,而水可通也。皆指瀉法而言,而自然之妙,寓其中矣。

黃帝曰:脈行之逆順奈何?岐伯曰:手之三陰,從臟走手;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從頭走足;足之三陰,從足走腹。

此承首節而言脈之逆順,以各經之所行者,有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也。手之三陰,從臟走手者,太陰肺經,從中府而走大指之少商;少陰心經,從極泉而走小指之少衝;厥陰心包絡經,從天池而走中指之中衝也。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者,陽明大腸經,從次指商陽而走頭之迎香;太陽小腸經從小指少澤而走頭之聽宮;少陽三焦經,從四指之關衝而走頭之絲竹空也。足之三陽,從頭走足者太陽膀胱經,從頭睛明而走足小指之至陰;陽明胃經,從頭頭維而走足次指之厲兌;少陽膽經,從頭上關而走足四指之竅陰也。足之三陰,從足走腹者,太陰脾經,從足大指內側隱白而走腹之大包;少陰腎經,從足心湧泉而走腹之俞府;厥陰肝經,從足大指外側大敦而走腹之期門也。夫手之陰經,自臟而走手為順,則自手而走臟為逆;手之陽經,自手而走頭為順,則自頭而走手為逆;足之陰經,自足而走腹為順,則自腹而走足為逆;足之陽經,自頭而走足為順,則自足而走頭為逆。所謂脈有逆順者如此。

黃帝曰:少陰之脈獨下行何也?岐伯曰:不然。夫衝脈者,五臟六腑之海也,五臟六腑皆稟焉。其上者,出於頏顙,滲諸陽,灌諸精,其下者,注少陰之大絡,出於氣街,循陰股內廉入膕中,伏行䯒骨內,下至內踝之後,屬而別其下者,並於少陰之經,滲三陰;其前者,伏行出跗,屬下,循跗入大指間,滲諸絡而溫肌肉。故別絡結則跗上不動,不動則厥,厥則寒矣。黃帝曰:何以明之?岐伯曰:以言導之,切而驗之,其非必動,然後乃可明逆順之行也。黃帝曰:窘乎哉!聖人之為道也。明於日月,微於毫釐,其非夫子,孰能道之也。

此言腎脈之下行者,以衝脈入腎之絡而與之並行也。夫足之三陰,從足走腹,而獨有足少陰腎經之脈,繞而下行,與什脾直行者別,何也?正以衝脈與之並行故耳。蓋衝脈者,起於足陽明胃經之氣衝穴,為五臟六腑之海,而臟腑之氣皆稟焉。其上則出於頏顙,滲諸陽經,以灌諸經之精。下注於少陰腎經之大絡曰大鐘者,以出於氣衝,又循陰踝之內廉,以入於膕中,伏行䯒骨之內,下至內踝之後,凡所屬之別於下者,並由少陰之經,滲其脾、腎、肝之三經,此則在後廉者然也。其在前者,伏行出於足面之跗上,屬於下之湧泉,入循跗以入大指間,滲諸絡而溫肌肉。故別絡有邪相結,則跗上之脈不動,不動則氣厥逆,而中冷矣。然何以知之?導病者以言,切病者以脈,其跗上果非必動,乃可以明不動之為逆,動之為順,而其有邪與否明矣。

血絡論第三十九

內論邪在血絡及刺法異應,故名篇。

黃帝曰:願聞其奇邪而不在經者。岐伯曰:血絡是也。黃帝曰:刺血絡而僕者,何也?血出而射者,何也?血少黑而濁者,何也?血出清而半為汁者,何也?髮針而腫者,何也?血出若多若少而面色蒼蒼者,何也?髮針而面色不變而煩悗者,何也?多出血而不動搖者,何也?願聞其故。岐伯曰:脈氣盛而血虛者,刺之則脫氣,脫氣則僕。血氣俱盛而陰氣多者,其血滑,刺之則射。陽氣畜積,久留而不瀉者,其血黑以濁,故不能射。新飲而液滲於絡,而未合和於血也,故血出而汁別焉;其不新飲者,身中有水,久則為腫。陰氣積於陽,其氣因於絡,故刺之血未出而氣先行,故腫。陰陽之氣,其新相得而未和合,因而瀉之,則陰陽俱脫,表裡相離,故脫色而蒼蒼然。刺之血出多,色不變而煩悗者,刺絡而虛經,虛經之屬於陰者,陰脫,故煩悶。陰陽相得而合為痹者,此為內溢於經,外注於絡,如是者,陰陽俱有餘,雖多出血而弗能虛也。

此詳言刺血絡而其應異者之義也。奇邪,不正之邪也。(奇邪在各篇不一,本經《口問篇》亦有奇邪二字。但口問言奇邪走於空竅,而此則奇邪走於血絡也。)奇邪不在於經,故在於血絡也。然有刺血絡而僕者,何也?正以脈有所盛而血虛者,必瀉其氣,以補其血,故刺之則脫氣,脫氣則僕也。有刺血絡而血出漂射者,何也?正以血氣俱盛,而內焉陰氣多者,其血必滑,故刺之則射也。有刺血絡而血出甚少,且黑色而濁者,何也?正以陽氣畜積,久留不瀉,其血黑以濁,故不能射也。有刺血絡而血出最清,內有半清汁者,何也?正以新飲之際,而液滲血絡,未得合和於血,故血出而半為汁也。有刺血絡而髮針乃腫者,何也?正以不新飲者,身中有水,久則為腫。陰氣積於陽分,其氣聚於血絡之中,故刺之時,血尚未出而氣乃先行,所以髮針而腫也。有血出若多若少,而面色蒼蒼然,似有脫色者,何也?正以營衛二氣暫時相得,尚未和合,因而瀉之,則陰陽俱脫,表裡相離,故其色脫而蒼蒼然也。有刺血絡而血出多,色不變,然內焉煩悶者,何也?正以刺絡而經虛,其經之屬於陰者,陰脫,故煩悗也。有刺血絡出血已多,而其身不動搖者,何也?正以營衛相得,合成痹病者,此其邪氣內溢於經,外注於絡,則陰陽俱以邪氣而有餘,雖血多出而弗能虛,所以不至動搖也。

黃帝曰:相之奈何?岐伯曰:血脈者,盛堅橫以赤,上下無常處,小者如針,大者如筋,則而瀉之萬全也。故無失數矣。失數而反,各如其度。(則,側同。)

此言視血絡之法也。相,視也。血絡者,必盛且堅,及橫以赤,其上下無有常處,小如針而大如筋,必側其針以迎而瀉之,可以萬全。故無失上文刺血絡之術數也。若夫其術數而與法相反,則凡或僕或射等證,各如其度以相應矣。

黃帝曰:針入而肉著,何也?岐伯曰:熱氣因於針,則針熱,熱則肉著於針,故堅焉。(著,著同。)

此言針入而肉之所以著也。蓋以針入於內,肉中熱氣溫之於針,則針熱,針熱則肉著於針,故不惟熱,而又堅不可拔也。

陰陽清濁第四十

陰陽者,陰經陽經也。陰經受清氣,陽經受濁氣,故名篇。

黃帝曰:余聞十二經脈,以應十二經水著,其五色各異,清濁不同,人之血氣若一,應之奈何?岐伯曰:人之血氣苟能若一,則天下為一矣,惡有亂者乎?黃帝曰:余問一人,非問天下之眾。岐伯曰:夫一人者亦有亂氣,天下之眾,亦有亂人,其合為一耳。(惡,去聲。夫,音扶。)

此言人之血氣不能為一,所以有亂氣也。經水篇曰:人手足各有三陰三陽,合為十二經脈,以應十二經水,如足太陽外合於清水,而內屬於膀胱;足少陽外合於渭水,而內屬於膽之類是也。所以十二經合於五行,五行別為五色,今與十二經水而相應,則五色各異,清濁必不相同矣。倘其間有人之氣血如一,無清無濁,則欲分而應彼十二經水也奈何?伯曰:人身之氣血,必不能合之而為一也。苟人之氣血可以為一,則推之天下皆可以為一矣,惡有氣血之亂者乎?帝遂言:余之所問,止就一人之身耳,非問天下之眾也。伯言:自一人之身而言,必有亂氣,猶天下之眾,必有亂人也,其理可合之為一耳。故知天下必有亂人,則一人之身必有亂氣也,焉得謂氣血為一哉?所以必與經水之清濁不同者而相應也。

黃帝曰:願聞人氣之清濁。岐伯曰:受谷者濁,受氣者清。清者注陰,濁者注陽。濁而清者,上出於咽;清而濁者,則下行。清濁相干,命曰亂氣。

此承上文而言亂氣之義,自其清濁相干者成之也。大凡人身之氣,始時受穀氣者,六腑也,六腑為濁。繼而穀氣化為精微之氣,從上而出,則受此精微之氣者,五臟也,其臟為清。惟清者注之於陰經,正所謂精微之氣也。惟濁者注之於陽經,正所謂渣穢之物也。然清濁本非二物,而陰陽互相為用。其陽經之濁中有清者,上出於咽喉。本經憂恚無言篇言:咽喉者,水穀之道路也。(人之後喉通於六腑,俗謂之食喉。)其陰經之清中有濁者,則其氣下。憂恚無言篇言:喉嚨者,氣之所以上下者也。(人之前喉通於五臟,俗謂之氣喉。)此喉嚨所以出清氣,而濁者則下降也。由下節觀之,則喉嚨為上,而十二經皆為下耳。惟陰與陽不升降,則清與濁始相犯,而氣之所以有亂者也。

黃帝曰:夫陰清而陽濁,濁者有清,清者有濁,清濁別之奈何?岐伯曰:氣之大別,清者上注於肺,濁者下走於胃。胃之清氣,上出於口;肺之濁氣,下注於經,內積於海。(首別字,音鱉。次別字,如字。)

此承上文而明陰經清而陽經濁,濁中有清而清中有濁之義也。蓋氣之大別而分者,受氣者清,故清者上注於肺,肺為陰,所以曰受氣者清,而清者注陰也;受谷者濁,故濁者下走於胃,所以曰受谷者濁,而濁者注陽也。且胃之清氣上出於口,即咽喉為水穀之道路,所以曰濁而清者,上出於咽也。肺之濁氣下注於十二經,而內積於膻中之氣海,即喉嚨為氣之上下,所以曰清而濁者,則下行也。焉得謂清濁為無別耶?

黃帝曰:諸陽皆濁,何陽獨甚乎?岐伯曰:手太陽獨受陽之濁,手太陰獨受陰之清。其清者上走空竅,其濁者下行諸經。諸陰皆清,足太陰獨受其濁。

此言陽經受濁,而小腸為尤濁;陰經受清,而肺經為尤清。然陰經雖皆受清,而脾則獨受其濁也。帝問:諸陽經皆受濁氣,何陽經獨受濁氣之甚?伯言:手太陽小腸經者,則上承胃之所受,脾之所化,其水穀尚未及分,而穢汙俱存,此所以獨受陽經之最濁者也,其為濁之濁乎。且諸陰經皆受清氣,何陰經獨受清氣之甚?唯手太陰肺經則為五臟之華蓋,獨受陰經之最清者也。故肺金之清氣,上走於空竅之中,而其濁氣下行於十二經,及內積於膻中之氣海,則肺最居上,所以獨受陰經之清也,其為清之清乎?然諸陰皆受清氣,唯足太陰脾經則胃中濁氣賴以運化,所謂獨受其濁也,其為清中之濁乎。

黃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清者其氣滑,濁者其氣澀,此氣之常也。故刺陰者深而留之;刺陽者淺而疾之;清濁相干者,以數調之也。

此言刺清濁者,必分陰陽諸經,而刺清濁相干,則以術數而調之也。清氣屬陰,故陰經必清,其氣必滑;濁氣屬陽,故陽經必濁,其氣必澀。此乃氣之常也。然陰者主裡,既曰清而濁者則下行,又曰肺之濁氣下行諸經,故凡刺陰經者,必深其針而久留之。陽者主表,既曰濁而清者上出於咽,又曰胃之清氣上出於口,故凡刺陽經者,必淺其針而疾去之。其或清者不升,而濁者不降,乃清濁相干也,當以術數而調之。陰經或淺而疾之,陽經或深而留之,不可以為常也,乃一時權變之宜耳。

陰陽系日月第四十一

日者,即曆書之十日也;月者,即曆書之一月也。天與人之陰陽相合,而足經應月,手經應日,故名篇。

黃帝曰:余聞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其合之於人奈何?岐伯曰:腰以上為天,腰以下為地,故天為陽,地為陰。故足之十二經脈以應十二月,月主於水,故在下者為陰。手之十指以應十日,日主火,故在上者為陽。

此言人身之陰陽,合於大之陰陽也。積陽為天,故天為陽;積陰為地,故地為陰。日為陽之精,而歷家紀日者以之;月為陰之精,而歷家紀月者以之。其以人之身,而合之日月者奈何?伯言:人身腰以上為天,腰以下為地。(《素問·六微旨大論》云:天樞之上,天氣主之;天樞之下,地氣主之;氣交之分,人氣從之。王注云:天樞穴,在臍之兩旁。天樞正當身之中,上分應大,下分應地,中分應氣交。天地之氣交合之際,謂之氣交。)唯腰以上為天,而體在腰之上者為天,屬陽也;唯腰以下為地,則體在腰之下者為地,屬陰也。故足者,腰之下也,足有三陽三陰,左右共十二經,則與+月而相應,正以十二月者,十二支為陰也。蓋月生於水,水與月皆為陰,宜足之在下為陰者應之也。手者,腰之上也,手有十指,則與十日而相應,每月之內有三旬,每旬計十日,正以每旬者乃十干為陽也。蓋日主於火,火與日皆為陽,宜手之在上為陽者應之也。

黃帝曰:合之於脈奈何?岐伯曰:寅者,正月之生陽也,主左足之少陽:未者,六月,主右足之少陽;卵者,二月,主左足之太陽,午者,五月,主右足之太陽;辰者,三月,主左足之陽明;巳者,四月,主右足之陽明,此兩陽合於前,故曰陽明;申者,七月之生陰也,主右足之少陰;醜者,十二月,主左足之少陰;酉者,八月,主右足之太陰;子者,十一月,主左足之太陰;戌者,九月,主右足之厥陰;亥者,十月,主左足之厥陰,此兩陰交盡,故曰厥陰。

此言足之十二經,合十二月之十二支者,以其皆為陰也。夫十二月,固以其屬十二支而為陰矣。然自正月以至六月,為陰中之陽;自七月以至十二月,為陰中之陰。但前六月之正、二三月,又為陰中之少陽,故屬左足之三陽;四五六月為陰中之太陽,故屬右足之三陽。是以正月建寅,為陽之生,主左足之少陽,乃膽經脈氣所屬也。六月建未,則為右足之少陽。(兩足第四指以上脈氣所行。)二月建卯,主左足之太陽,蓋自少而之太,乃膀胱經脈氣所屬也。五月建午,則為右足之太陽。(兩足小指外側脈氣所行。)三月建辰,主左足之陽明,乃胃經脈氣所屬也。四月建已,則為右足之陽明。(兩足次指脈氣所行。)且陽明之義渭何?正以正、二月、五月、六月為少陽、太陽,而三月、四月居於其中,則被兩陽合明於其前,故曰陽明也。其後七月、八月、九月,為陰中之陰,故屬右足之三陰。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為陰盡陽生,故屬左足之三陰。是以七月建申,為陰之生,主右足之少陰,乃腎經脈氣所行也。十二月建醜,則為左足之少陰。(兩足心出內踝以上脈氣所行。)八月建酉,主右足之太陰,乃脾經脈氣所行也。十一月建子,則為左足之太陰。(兩足大指內側以上脈氣所行。)九月建戍,主右足之厥陰,乃肝經脈氣所行也。十月建亥,則為左足之厥陰。(兩足大指外側以上脈氣所行。)且厥陰之義謂何?正以七月、八月為陰之初生,而十一月、十二月為陽之初生,惟九月、十月則為陰之盡,故曰厥陰也。厥者,盡也。

甲主左手之少陽,己主右手之少陽;乙主左手之太陽,戊主右手之太陽;丙主左手之陽明,丁主右手之陽明,此兩火併合,故為陽明。庚主右手之少陰,癸主左手之少陰;辛主右手之太陰,壬主左手之太陰。

此言手之十指合十日之十干者,以其皆為陽也。夫十日,固以其屬十干而為陽矣。然自甲至己為陽中之陽,而自庚至癸為陽中之陰。是以甲日,主左手之少陽,乃三焦經脈氣所行也,而已日,則屬右手之少陽。(兩手第四指外側以上脈氣所行。)乙日主左手之太陽,以自少之太,乃小腸經脈氣所行也,而戊日,則屬右手之太陽。(兩手小指外側以上脈氣所行。)丙日主左手之陽明,乃大腸經脈氣所行也,而丁日則屬右手之陽明。(兩手次指以上脈氣所行。)所謂陽明者,以少、太二陽之火併合也。庚日主右手之少陰,乃心經脈氣所行也,而癸日則屬左手之少陰。(兩手小指內廉以上脈氣所行。)辛日主右手之太陰,乃肺經脈氣所行也,而壬日則屬左手之太陰。(兩手大指內側以上脈氣所行。)自壬至丙皆屬左手,自丁至辛皆屬右手,手之十指所屬者如此。

故足之陽者,陰中之少陽也;足之陰者,陰中之太陰也;手之陽者,陽中之太陽也;手之陰者,陽中之少陰也。腰以上者為陽,腰以下者為陰。其於五臟也,心為陽中之太陽,肺為陽中之少陰,肝為陰中之少陽,脾為陰中之至陰,腎為陰中之太陰。

此結上文手足所屬之干支,左右各有陰陽少大之義,而至於五臟在人,亦有陰陽少太之義也。夫由足之十二經脈應十二月之十二支音觀之,則正月左足少陽,二月左足太陽,三月左足陽明,四月右足陽明,五月右足太陽,六月右足少陽,則是足之屬陽經者,正以足本為陰,而陽經屬焉,乃陰中之少陽也。七月右足少陰,八月右足太陰,九月右足厥陰,十月左足厥陰,十一月左足太陰,十二月左足少陰,則是足之屬陰經者,正以足本為陰,而陰經屬焉,乃陰中之太陰也。由上文手之十指應十日之十干者觀之,則甲主左手之少陽,己主右手之少陽,乙主左手之太陽,戊主右手之太陽,丙主左手之陽明,丁主右手之陽明,則是手之屬陽經者,正以手本為陽,而陽經屬焉,乃陽中之太陽也。庚主右手之少陰,癸主左手之少陰,辛主右手之太陰,壬主左手之太陰,則是手之屬陰經者,正以手本為陽,而陰經屬焉,乃陽中之少陰也。夫曰手者,雖腰以上,而凡腰以上者不止於手,皆為陽也。夫曰足者,雖腰以下,而凡腰以下者,不止於足,皆為陰也。其在內之五臟亦然,心肺居膈之上,本為陽也,然心為牡臟,為陽中之太陽;肺為牝臟,為陽中之少陰。脾肝腎居膈之下,本為陰也,然肝為牝臟,為陰中之少陽;脾為牝臟,為陰中之至陰;腎為牝臟,為陰中之太陰。蓋以陰陽之大義,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中有太有少,陽中有太有少,故分之為陰陽者,其妙有如是夫!

黃帝曰:以治奈何?岐伯曰:正月、二月、三月,人氣在左,無刺左足之陽;四月、五月、六月,人氣在右,無刺右足之陽;七月、八月、九月,人氣在右,無刺右足之陰;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人氣在左,無刺左足之陰。

手十指以應十日之圖

足十二經以應十二月之圖

此言足之十二經應十二月,其左右足各有陰陽所屬,刺之者,當知所慎也。正月、二月、三月,人氣在左足之少陽、太陽、陽明,故用針者,無刺左足之三陽經也;四月、五月、六月,人氣在右足之陽明、太陽、少陽,故用針者,無刺右足之三陽經也;七月、八月、九月,人氣在右足之少陰、太陰、厥陰,故用針者,無刺右足之三陰經也;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人氣在左足之厥陰、太陰、少陰,故用針者,無刺左足之三陰經也。夫足之十二經,當知慎刺於十二月者如此。則甲、乙、丙日,不可以刺左手之少陽、太陽、陽明;丁、戊、己日,不可以刺右手之陽明、太陽、少陽;庚、辛日,不可以刺右手之少陰、太陰;壬、癸日,不可以刺左手之太陰、少陰者,可類推矣。

黃帝曰:五行以東方為甲乙木,主春。春者,蒼色,主肝。肝者,足厥陰也。今乃以甲為在手之少陽,不合於數,何也?岐伯曰:此天地之陰陽也,非四時五行之以次行也。且夫陰陽者,有名而無形,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散之可千,推之可萬,此之謂也。(按:「數之可十」四句,又見《素問·陰陽離合論、五運行大論》。)

此承上文而言手經之屬十干者,乃天地之陰陽,而非四時所次之陰陽。正以陰陽之義至噴而不可窮也。帝問:五行以東方甲乙木,屬主於時則為春,其色為蒼,其臟主肝,肝者,屬足厥陰也。今乃以甲日屬左手之少陽,乃三焦經,而不以屬之肝經,則是數有不合也。伯言:臣之所列陰陽者,乃大地之陰陽也,非四時五行之次相列之陰陽也。由此觀之,則陰陽者,在四時五行,固甲乙屬肝,而在天地之陰陽,則又可以三焦屬甲,甲與三焦皆少陽,故陰陽各有名色所屬,而無形體可泥。數之可十者,此陰陽也,推之而倍十為百,亦不外是。散之而可千者,此陰陽也,推之而倍千為萬,亦不外是。變化無窮,真妙矣哉!

病傳第四十二

篇內大氣入臟,先發於何臟,何日傳何臟,即《素問·病傳論》之所謂病傳也,故以《病傳》名篇。然《素問》以論標本病傳為一篇,本經以病本論標本,以病傳論病之所傳,分為二篇。

黃帝曰:余受九針於夫子,而私覽於諸方,或有導引行氣,喬、摩、灸、熨、刺、焫、飲藥之一者,可獨守耶?將盡行之乎?岐伯曰:諸方者,眾人之方也,非一人之所盡行也。黃帝曰:此乃所謂守一勿失,萬物畢者也。(喬,蹻同。《素問·移精變氣論》治之極於一,得神者昌。此同旨。)

此言諸方可行於眾病,非行於一人,然守一可以御萬也。諸方者,或導引行氣,或蹻足,或按摩,或用灸,或用熨,或用刺,或用焫,或飲藥。為醫工者,可獨守一法而行之,抑亦盡識而行之?伯言:諸方者,所以治眾人之病,病有不同,故治之亦異也,豈必於一人之病而盡用之哉!故帝悟諸方雖行於眾病,而醫工當知乎守一。守一者,合諸方而盡明之,各守其一而勿失也。庶乎萬物之病,可以畢治而無誤矣。然守一之理,帝能言之,而其要在於生神,妙哉!神之為一也,下文伯始及之。

今余聞陰陽之要,虛實之理,傾移之過,可治之屬,願聞病之變化淫傳,絕敗而不可治者,可得聞乎?岐伯曰:要乎哉問!道,昭乎其如日醒,窘乎其如夜瞑,能被而服之,神與俱成,畢將服之,神自得之,生神之理,可著於竹帛,不可傳於子孫。黃帝曰:何謂日醒?岐伯曰:明於陰陽,如感之解,如醉之醒。黃帝曰:何謂夜瞑?岐伯曰:瘖乎其無聲,漠乎其無形,折毛髮理,正氣橫傾,淫邪泮衍,血脈傳溜,大氣入臟,腹痛下淫,可以致死,不可以致生。

此言守一之旨,在於守道以生神。故明暗異狀,而夭病當知也。(按:神之為義,有指人身之血氣言者,如《素問·八正神明論》所謂血氣者,人之神,不可不謹養也。有指人身自有神氣而言者,如《上古天真論》所謂形與神俱、積精全神。《調經論》所謂:神有餘有不足,本經《九針十二原》所謂所言節者,神氣之所遊行出入也,《本神篇》所謂兩神相搏謂之神,怵惕思慮則傷神也;有指醫工之針法言者,如《八正神明論》所謂請言神,神乎神則指上工之心法有如是也;有自醫工本身神氣言者,如《終始篇》所謂專意一神,《寶命全形篇》所謂一曰治神,皆指未針之時而言,又如《九針十二原》所謂神在秋毫、神屬勿去,《寶命全形篇》、《針解篇》所謂神無營於眾物皆指用針之時而言也;有自病人神氣言者,如《九針十二原》所謂上守神,《終始篇》所謂以移其神,《八正神明論》所謂善養神者,必知形之肥瘦,營衛血氣之盛衰,《針解篇》所謂正其神、制其神也;有自贊揚醫工言者,如《邪氣臟腑病形篇》所謂知其病,命曰神也;又自道之神妙而言,如天元紀大論所謂陰陽不測謂之神;然亦可以指讚揚神聖而言也,若此篇所謂神與俱成、神自得之、生神之理,乃就醫工之精神、心法、針法而統言之也。必神之生,然後可以行諸方,故謂之曰守一。)帝問病有陰陽虛實,及傾移之過,(大抵《內經》謂病為有過。)可治之屬,(凡病有可治之類。)余皆聞之。然有變化不測,浸淫相傳,以至於絕敗而不可治者,乃余之未聞也。是帝本以大病難知為疑,而伯乃以上文守一之旨為答,遂嘆道之有要,明者為醒,而暗者為瞑。果能佩而服之,則神自生,而與道俱成;又能終身服之,則神自生,而與法俱得。然此生神之理,可著於竹帛,以傳之天下後世。蓋上達必由心悟,可以待其人而後行也。雖子孫亦不可傳之,猶梓匠輪輿,能使人規矩,不能使人巧,故父不得以私諸子也。凡明此道者,如惑之解,如醉之醒,是謂昭乎如日醒也。(惟惑與醉二端,可著得醒字,故借言之。)昧此道者,如病之瘖,無聲難聞,如雲之漠,無形可據,是謂窘乎其如夜瞑也。何也?凡病之變化淫傳,絕敗而不可治者,其毫毛折,腠理開,正氣橫傾,邪氣泮衍,大邪入臟,而腹痛下傳,誠有易死難生者,非有守一之神,烏能治若病哉!

黃帝曰:大氣入臟奈何?岐伯曰:病先發於心,一日而之肺,三日而之肝,五日而之脾,三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中。(按:《素問·標本病傳論》云:夫病傳者,心病先心痛,一日而咳;三日脅支痛;五日閉塞不通,身體重;三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中。)

此承上文而言大氣入臟者,即五臟之相剋為傳,遂以心之病傳者而先言之也。大氣入臟者,即《素問·標本病傳論》之所謂病傳也。夫病傳者,病若先發於心,其證先心痛,以臟真通於心也。故火來乘金,一日即傳之於肺,其證當為咳,以肺之變動為咳也。又三日,則四日矣,金來乘木,傳之於肝,其證當脅支痛,以肝脈循脅肋也。又五日,則九日矣,本來乘土,傳之於脾,其證當閉塞不通,身痛體重,以脾主肉而肉重也。又三日,則十二日矣,其病不已則死。但冬屬水,而冬之夜半,其水尤勝,惟水剋火,故冬夜死於夜半。夏屬火,而夏之日中,其火尤勝,今心火已絕,火不能持,故夏死於日中也。(按:《素問》言病,《靈樞》言臟,其實病即臟之病也,蓋《素問》承上文甚者獨行而言耳。)

病先發於肺,三日而之肝,一日而之脾,五日而之胃,十日不已死。冬日入,夏日出。(《標本病傳論》云:肺病喘咳,三日而脅支滿痛;一日身重體痛;五日而脹;十日不已死。冬日入,夏日出。)

此言邪氣入肺,而有相傳之死期也。病先發於肺,其證當為喘為咳。過三日,則金來乘木,傳之於肝,其證當脅支滿痛。又一日,則四日矣,木來乘土,傳之於脾,其證當身重體痛。又五日,則九日矣,脾邪乘胃,其證當為脹。又十日,則十九日矣,其病不已則死。但冬之日入在申,時雖屬金,金衰不能扶也,故冬死於日入。夏之日出在寅,木旺火生,肺氣己絕,非火盛而死,故夏死於日出也。

病先發於肝,三日而之脾,五日而之胃,三日而之腎,三日不已死。冬日入,夏蚤食。(《標本病傳論》云:肝病頭目眩,脅支滿,三日體重身痛;五日而脹;三日腰脊、小腹痛,脛痠;三日不已死。冬日入,夏蚤食。蚤,當從早。)

此言邪氣入肝,而有相傳之死期也。病先發於肝,其證當頭目眩,而脅支滿。過三日,則木來乘土,傳之於脾,其證當體重、身痛。又五日,則八日矣,脾傳於胃腑,其證當為脹。又三日,則十一日矣,則土來乘水,傳之於腎,其證當腰脊、小腹俱痛,脛中覺痠,正以腎脈起於足,循腨內,出膕內廉,貫脊屬腎,絡膀胱;又腰為腎之府,故病如是也。又三日,則十四日矣,其病不已則死。但冬之日入在申,以金旺木衰,故冬死於日人。夏之早食在卯,以木旺亦不能扶,故夏死於早食也。

病先發於脾,一日而之胃,二日而之腎,三日而之膂、膀胱,十日不已死。冬人定,夏晏食。(《標本病傳論》云:脾病身痛、體重,一日而脹;二日少腹、腰脊痛,脛痠;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十日不已死。冬人定,夏晏食。)

此言邪氣入脾,而有相傳之死期也。病先發於脾,其證當身痛、體重。一日而自傳於胃腑,其證當為脹。又二日,則三日矣,土來乘水,乃傳於腎,其證當少腹、腰脊痛,而脛痠也。又三日,則六日矣,腎自傳於伏膂之脈、膀胱之腑,其證當背𦛗筋痛,而小便亦閉也。又十日,則十六日矣,其病不已死。但冬之人定在亥,以土不勝水,故冬死於人定。夏之晏食在寅,以木來剋土,故夏死於晏食也。

病先發於胃,五日而之腎,三日而之膂、膀胱,五日而上之心。二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昳。(《標本病傳論》云:胃病脹滿,五日少腹、腰脊痛,䯒痠;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五日身體重;六日不已,死。冬夜半,夏日昳。昳,徒結切。)

此言邪氣入胃,而有相傳之死期也。胃病者,其證當脹滿。五日則胃傳於腎,其證當少腹、腰脊痛,而䯒痠也。又三日,則八日矣,腎病自傳於腑,其證當背𦛗筋痛,而小便自閉也。又五日,則十三日矣,又上而傳之於心,其證當心痛也。又二日,則十五日矣,其病不已則死。但冬之半夜屬子,土不勝水,故冬死於夜半。夏之日昃在未,土氣正衰,故夏死於日昳也。(按:《標本病傳論》云:五日身體重,與此五日而上之心者不同。又六日不已死,與此二日不已死亦不同。下節大抵皆然。)

病先發於腎,三日而之膂、膀胱,三日而上之心,三日而之小腸,三日不已,死。冬大晨,夏晏晡。(《標本病傳論》云:腎病者,少腹、腰脊痛,䯒痠;三日背𦛗筋痛,小便閉;三日腹脹;三日兩脅支痛;二日不已,死。冬大晨,夏晏晡。)

此言邪氣入腎,而有相傳之死期也。腎病者,其證當少腹、腰脊痛,䯒痠。三日則自傳於膀胱之腑,其證當背𦛗筋痛,而小便亦閉也。又三日,則六日矣,水來乘火,膀胱上而之心,其證當心痛也。又三日,則九日矣,心自傳小腸之腑,其證當小腹脹也。又二日,則十一日矣,其病不已則死。但冬之大明在寅末,夏之晏晡以向昏,土能剋水,故冬死於大晨,而夏死於晏晡也。

病先發於膀胱,五日而之腎,一日而之小腸,一日而之心,二日不已死。冬雞鳴,夏下晡。(《標本病傳論》云:膀胱病,小便閉,五日少腹脹,腰脊痛,䯒痠;一日腹脹;一日身體痛;二日不已死。冬雞鳴,夏下晡。)

此言邪入膀胱,而有相傳之死期也。膀胱病者,其證當小便閉。五日則自傳於腎,其證當少腹脹,腰脊痛,而䯒痠也。又一日,則六日矣,水來乘火,腎傳之小腸,其證當小腹脹也。又一日,則七日矣,又傳之於心,其證當心痛也。又二日,則九日矣,其病不已死。但冬之雞鳴在醜,土剋水,故冬死於雞鳴。夏之下晡在申,金衰不能生水,故夏死於下晡也。

諸病以次相傳,如是者,皆有死期,不可刺也。間一臟及二三四臟者,乃可刺也。(按:《難經·五十三難》:七傳者死,間臟者生。與此篇大義同。)

此結言相傳而為甚者死,不可刺;間臟而為生者,可刺之也。諸經之病,皆有相剋之次,是相傳為病之甚,甚者獨行,故有死期,不可刺。若間傳而為相生,則間一臟為始,及三四臟,是乃相生之次,所謂間者並行,乃可刺以治之也。

淫邪發夢第四十三

內有淫邪泮衍,使人臥不得安而發夢,故名篇。

黃帝曰:願聞淫邪泮衍奈何?岐伯曰:正邪從外襲內,而未有定舍,反淫於臟,不得定處,與營衛俱行,而與魂魄飛揚,使人臥不得安而喜夢。氣淫於腑,則有餘於外,不足於內;氣淫於臟,則有餘於內,不足於外。黃帝曰:有餘不足有形乎?岐伯曰:陰氣盛,則夢涉大水而恐懼;陽氣盛,則夢大火而燔焫;陰陽俱盛,則夢相殺。上盛則夢飛,下甚(當作盛。)則夢墮;盛(當作甚。)飢則夢取,甚飽則夢予;(與同。)肝氣盛,則夢怒;肺氣盛,則夢恐懼、哭泣、飛揚;心氣盛,則夢善笑、恐畏;脾氣盛,則夢歌樂,身體重不舉;腎氣盛,則夢腰脊兩解不屬。凡此十二盛者,至而瀉之,立己。(按:陰氣盛至肺氣盛,又見《素問·脈要精微論》外,方盛衰論亦有諸夢。)

此承前篇而明淫邪泮衍之義,先以臟腑十二盛之發夢者言之也。淫邪者,非另有其邪,即後篇燥、濕、寒、暑、風、雨之正邪,從外襲內,而未有定舍,及淫於臟腑,即前篇之大氣入臟也,與營為陰氣,衛為陽氣者俱行,而與魂魄飛揚,使人臥不得安,而多發為夢。此邪淫之於腑,則腑主外,其外為有餘,而內則不足;此邪淫之於臟,則臟主內,其內當有餘,而外則不足。試以有餘者觀之,陰氣者,營氣也。營氣盛,則夢涉大水,而有恐懼之狀,蓋大水屬陰故也。陽氣者,衛氣也。衛氣盛則夢見大火,而有燔焫之勢,蓋大火屬陽故也。若陰陽俱盛,則營衛二氣皆盛也,內外有餘,陰陽相爭,其夢主於相殺。有手部屬陽,故上部邪盛,則夢飛揚;足部屬陰,故下部邪盛則夢墮墜。如飢至太甚,則夢有所取;如飽至太甚,夢有所與。肝之邪盛,則夢多怒,以肝之志為怒也。肺之邪盛,則夢恐懼、哭泣而飛揚,以肺之聲為哭也。心之邪盛,則夢善笑而恐畏,以心之聲為笑,而其志主於優也。脾之邪盛,則夢歌樂及體重不能舉,以脾之聲為歌,而其體主肉也。腎之邪盛,則夢腰脊兩解,不相連屬,以腰為腎之府也。凡此十二盛者,在腑則有餘於外,在臟則有餘於內。凡有夢至時,即知其邪之在何臟腑,遂用針以瀉之,其邪可立已矣。蓋腑夢瀉腑,臟夢瀉臟也。

厥氣客於心,則夢見丘山煙火;客於肺,則夢飛揚,見金鐵之奇物;客於肝,則夢山林樹木;客於脾,則夢見丘陵大澤,壞屋風雨;客於腎,則夢臨淵,沒居水中;客於膀胱,則夢遊行;客於胃,則夢飲食;客於大腸,則夢田野;客於小腸,則夢聚邑沖衢;客於膽,則夢鬥訟自刳;客於陰器,則夢接內;客於項,則夢斬首;客於脛,則夢行走而不能前,及居深地窌苑中;客於股肱,則夢禮節拜起;客於胞膻,則夢泄便。凡此十五不足者,至而補之,立已也。(窌,力交切。)

此舉臟腑之十五不足,而發之為夢者言之也。厥氣者,即下篇之陰陽喜怒、飲食居處。凡臟腑內傷之邪也,其邪氣客於心,則夢見山林煙火,以心屬火也。邪氣客於肺,則夢飛揚,及金鐵之奇物,以肺屬金也。邪氣客於肝,則夢見山林樹木,以肝屬木也。邪氣客於脾,則夢見丘陵大澤,壞屋風雨,以脾屬土也。邪氣客於腎,則夢臨於深淵,或沒居於水中,以腎屬水也。邪氣客於膀胱,則夢出遊行,以膀胱經遍行頭項、背腰、䯒足也。邪氣客於胃,則夢飲食,以胃主納食也。邪氣客於大腸,則夢田野,以大腸為傳道之官,其曲折廣大,似田野也。邪氣客於小腸,則夢會聚之邑居,或衝要之道衢,以小腸為受盛之官,其物之所聚,似邑衢也。邪氣客於膽,則夢鬥訟自刳,以膽屬木,脾主土與肉,木能剋土,而肉傷也。邪氣客於陰器,則夢接內,以陰器為作強之官也。邪氣客於項,則夢斬首,以項為邪所傷也。邪氣客於足脛,則夢行走不能前,及居深地懨苑中,以脛為邪所傷,行走不能也。邪氣客於股肱,則夢禮節拜起,以拜起主於股肱也。邪氣客於胞䐈,以膀胱為胞䐈之室,而胞䐈在膀胱之內,故邪客之則泄便也。凡此十五不足者,在腑則不足於內,在臟則不足於外。凡有夢至時,即知其邪之在何臟俯,遂用針以補之,其邪可立已矣。蓋腑夢補臟,臟夢補腑也。

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第四十四

內有一日分為四時,故名篇。

黃帝曰: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於燥濕寒暑風雨,陰陽喜怒,飲食居處,氣合而有形,得臟而有名,余知其然也。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晝安、夕加、夜甚,何也?岐伯曰:四時之氣使然。黃帝曰:願聞四時之氣。岐伯曰: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是氣之常也,人以應之。以一日分為四時,朝則為春,日中為夏,日入為秋,夜半為冬。朝則人氣始生,病氣衰,故旦慧;日中人氣長,長則勝邪,故安;夕則入氣始衰,邪氣始生,故加;夜半人氣入臟,邪氣獨居於身,故甚也。(長,上聲。)

此言百病皆旦慧、晝安、夕加、夜甚之由也。夫百病必始於外感、內傷。故燥濕寒暑風雨者,外感也;陰陽喜怒,飲食居處者,內傷也。邪氣相合於臟而病形成,得其分臟而病名別,然病雖不同,大抵旦慧、晝安、夕加、夜甚,帝之所以疑也。伯言一日之間,合於四時之氣,朝則為春,日中為夏,日入為秋,半夜為冬。故人氣者,衛氣也,衛氣為陽氣,朝則出於目,自足太陽經之睛明穴,以行於足手陽經,其氣始生於朝;故病氣者,邪氣也,邪氣不能敵人衛氣,而旦時乃爽慧焉。日中則衛氣漸長而猶能勝邪,故能安。夕則衛氣行於陽經者,周而將入於陰經,其氣始衰,彼邪氣勝衛氣而始生,故病加。夜半則衛氣行於陰經,全入於臟,彼邪氣獨居於身,故身不能支,而病甚也。(人氣為衛氣之義,見《素問·生氣通天論》及本經《衛氣行篇》。)

黃帝曰:其時有反者,何也?岐伯曰:是不應四時之氣,臟獨主其病者,是必以臟氣之所不勝時者甚,以其所勝時者起也。黃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順天之時,而病可與期,順者為工,逆者為粗。

此言病有不應旦慧、晝安、夕加、夜甚之由,而惟上工則能順其時也。帝疑病有旦晝或加或甚,而夕夜或慧或安者,故伯言此乃臟氣獨主其病,而不應一日分為四時之氣也。如脾病不能勝旦之木,肺病不能勝晝之火,肝病不能勝夕之金,心病不能勝夜之水,故為加,為甚也。若人之臟氣能勝時之氣,如肺氣能勝旦之木,腎氣能勝晝之火,心氣能勝夕之金,脾氣能勝夜之水,故至於慧且安也。治之者能順其時,如脾病不能勝旦之木,則補脾而瀉肝;肺病不能勝晝之火,則補肺而瀉心;肝病不能勝夕之金,則補肝而瀉肺;心病不能勝夜之水,則補心而瀉腎,斯病可與期也。彼粗工者,則逆之而已,惡足以知此。

黃帝曰:善。余聞刺有五變,以主五輸,願聞其數。岐伯曰:人有五臟,五臟有五變,五變有五輸,故五五二十五輸,以應五時。黃帝曰:願聞五變。岐伯曰:肝為牡臟,其色青,其時春,其音角,其味酸,其日甲乙;心為牡臟,其色赤,其時夏,其日丙丁,其音徵,其味苦;脾為牝臟,其色黃,其時長夏,其日戊己,其音宮,其味甘;肺為牝臟,其色白,其音商,其時秋,其日庚辛,其味辛;腎為牝臟,其色黑,其時冬,其日壬癸,其音羽,其味鹹,是謂五變。黃帝曰:以主五輸奈何?(缺岐伯曰。)臟主冬,冬刺井;色主春,春刺滎;時主夏,夏刺輸;音主長夏,長夏刺經;味主秋,秋刺合。是謂五變以主五輸。

此詳言刺五臟者有五變,五變主於五輸也。法有不同之謂變。五輸者,即井、滎、輸、經、合也。刺五臟而有五變者,以五臟有不同也。肝為陰中之陽,心為陽中之陽,故皆稱曰牡臟;脾為陰中之至陰,肺為陽中之陰,腎為陰中之陰,故皆稱曰牝臟。其各臟之曰色、曰時、曰音、曰味、曰日不同如此,是之謂五變也。然五變主於五輸者何也?蓋五臟主於冬,故凡病在於臟者,必取五臟之井,如肝取大敦,心取少衝之類。色主於春,故凡病在於色者,必取五臟之滎,如肝取行間,心取少府之類。時主於夏,故凡病時間時甚者,必取五臟之輸,如肝取太衝,心取神門之類,音主於長夏,故凡病在於音者,必取五臟之經,如肝取中封,心取靈道之類。味主於秋,故凡病在於胃及飲食不節得病者,必取五臟之合,如肝取曲泉,心取少海之類。是之謂五變以主五輸,所謂五五二十五輸以應五時者如此。

黃帝曰:諸原安合,以致六輸?岐伯曰:原獨不應五時,以經合之,以應其數,故六六三十六輸。(按:後世《針灸書》言:陽經之輸即為原,陰經輸並於原,故治原即所以治輸。今考此節,當以經穴治之可以代原,則後世以輸穴代之者,非經旨也。)

此言六腑之原穴不應五時,而以經合之,遂成三十六輸之數也。帝疑五臟無原穴,六腑有原穴,今治之者,乃刺五輸而不及原,則諸原與五時何合?而何以足六輸之數?伯言井、滎、輸、經、合,合於五時,唯六腑之原獨不應於五時,故治病者以經穴合之,如大腸取合谷之類,以應六輸之數,故六六三十六輸,而治腑之法在是矣。

黃帝曰:何謂臟主冬、時主夏、音主長夏、味主秋、色主春?願聞其故。岐伯曰:病在臟者,取之井;病變於色者,取之滎;病時間時甚者,取之輸;病變於音者,取之經;經滿而血者,病在胃,及以飲食不節得病者,取之於臺,故命曰味主臺,是謂五變也。

此申言五變治五輸之義也。本節釋義已具上第三節中。

外揣第四十五

內有司內揣外,故名篇。

黃帝曰:余聞《九針》九篇,余親授其調,頗得其意。夫九針者,始於一而終於九,然未得其要道也。夫九針者,小之則無內,大之則無外,深不可為下,高不可為蓋,恍惚無窮,流溢無極,余知其合於天道、人事、四時之變也,然余聞雜之毫毛,渾束為一,可乎?岐伯曰:明乎哉問也!非獨針道焉,夫治國亦然。黃帝曰:余願聞針道,非國事也。岐伯曰:夫治國者,夫惟道焉,非道何可小大深淺雜合而為一乎?黃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日與月焉,水與鏡焉,鼓與響焉。夫日月之明,不失其影;水鏡之察,不失其形;鼓響之應,不後其聲。動搖則應和,盡得其情。黃帝曰:窘乎哉!昭昭之明不可蔽。其不可蔽,不失陰陽也。合而察之,切而驗之,見而得之,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也。五音不彰,五色不明,五臟波盪,若是則內外相襲,若鼓之應桴,響之應聲,影之似形。故遠者司外揣內,近者司內揣外,是渭陰陽之極,無地之蓋,請藏之靈蘭之室,弗敢使泄也。(刺節真邪論及《素問·靈蘭秘典論》皆藏此室。)

此言九針之要,欲渾束為一者,唯至明而已。夫九針者,其小無內,其大無外,其深不可以為下,其高不可以為蓋,惚惚恍恍,其妙無窮,泛溢漫散,其流無極,上合天道四時,中合人事,然而未得其要道,茲欲雜如毫毛之繁者,而渾束為一,帝之所以問也。伯言針道固然,治國亦然,皆有要道,務使小大深淺合之而為一焉可也。觀之日月之明,不失其影;水鏡之察,不失其形;鼓響之應,不失其聲。故一動搖之間,則相應相和,而盡得其情矣。帝知伯之所言,不過至明以察陰陽而已,乃人身之陰陽,雖昭昭小明,亦不可蔽,正以其不失陰陽之義也。惟合陰陽而察之。切陰陽而驗之,見陰陽而得之,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則據五音、五色而五臟盡明矣。設使五音不能彰,五色不能明,則陰陽不明,而五臟在人身者,如水波盪然,紊亂無紀。故必知內外,有相襲之妙,真若桴鼓、聲響、形影之相合,則人身之音與色,是之謂遠,可以言外也,而即外可以揣五臟之在內者;人身之五臟,是之謂近,可以言內也,而即內可以揣音與色之在外者。此乃陰陽之極,天地之蓋,不可以輕泄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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