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一个世界

露西安是最早醒来的那一个。她感觉有点儿冷，又往睡袋里钻了钻，然后才睁开眼睛。她透过帐篷的开口处向外望去，本想着能看到翠绿色的山坡和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

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雾气正打着旋儿经过开口的地方，几丝寒冷的气流还钻进了帐篷里。

除了白茫茫的雾气，她什么都看不到。群山不见了，他们帐篷附近的树被雾气遮住了，就连那些驴子也在雾气中看不见了。

“怎么啦？”露西安有些震惊地说道，“天哪！很厚的大雾升到山上来了！”

她叫醒了黛娜。两个女孩垂头丧气地盯着雾中群山模糊的轮廓。只有当雾气偶尔变薄一点的时候她们才能看到一点点，但雾气总是很快就又变得很浓了。

“这是云。”黛娜说道，“你知道的，就是我们过去看到的笼罩在山顶上的那种——这就是一大朵了。我们正好在它的里面，就像身处浓雾中一样，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真扫兴啊！”

这时男孩们也醒了。女孩们可以听到他们失望的声音，于是大喊道：

“杰克！菲利普！这简直太糟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说不定等咱们吃完早饭，天就放晴了。”菲利普满怀希望地说道，和跟在他脚后面的白雪一起钻出帐篷走进了浓雾中，“老天，真是太冷了！我得穿上一件保暖的运动衫。”

大卫也出现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沉。他挥舞着胳膊向山谷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喊了一大堆威尔士语。

“面对这种情况，他好像很激动，是不是？”杰克说道，“他说了这么多，我真希望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们决定在其中一座帐篷里吃早餐，因为如果在露天吃的话，雾气会把所有的食物都弄得又凉又潮。但大卫更愿意待在帐篷外面。黛娜也因为莎莉不想进去。最后黛娜同意坐在帐篷的门边，做好了一旦盲缺肢蜥出现就立刻逃跑的准备。

早餐并不像往常一样令人愉悦。孩子们都很怀念他们之前在吃早餐时看到的那种壮丽的景色。他们同时还很担心，大卫是不是当天不会再继续带他们往前走了。然而一小时后，随着雾气稍微散开了一点儿，大卫好像表现出了继续赶路的强烈意愿。

他们在驴背上装好了行李，骑上驴沿着山路出发了。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前面的路况，因为太阳正升得越来越高，阳光的温度在慢慢驱散雾气。

“天气很快就会变好的。”杰克说道，“我现在都快能看见太阳了。”

但他的话音还没落，雾气就又降了下来。他们现在又只能看到前面的驴子了。

“我觉得我得抓住你的驴尾巴，防止你在雾中走丢了！”杰克对黛娜喊道，“你知道的，就像马戏团的大象在走环形场时那样，每头象都用鼻子抓住前一头象的尾巴以连成一个整体。”

雾气更重了，这个小团体不得不停下来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大卫似乎突然间忘记了所有知道的英语单词，这使得孩子们要想理解他的意思变得非常困难。

杰克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挑高眉毛，指向前面的方向，想要询问大卫，他们是否已经接近蝴蝶谷了。大卫理解了杰克的意思，但他的样子显得有些犹豫。

“我真希望他没有迷路。”杰克对菲利普说道，“他昨天对方向还挺确定的。但他现在似乎有点儿不确定了。哎呀！”

“好吧，但咱们不能停在这儿不动。”黛娜说着，在湿冷的雾气中瑟瑟发抖，“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物，实在是太冷了。喔，太阳快出来吧！”

“继续走吧！”杰克对大卫说道，“咱们现在只能继续走了，直到找到一处遮蔽的地方为止。在雾气散去之前停住不动实在是太冷了。如果咱们走错了路，那就等雾散了以后再走回来就好了。”

于是他们就继续向前，跟着大卫的驴子穿过重重迷雾。琪琪一直非常安静，它不太能理解这雾气，所以很害怕。白雪则紧紧地跟着菲利普的驴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好动了。所有的人都十分讨厌这场大雾。

“咱们找到一个遮蔽的地方再停下来吃午饭。”菲利普说道，“我知道大家一定都非常饿了，但这一片山坡都没有什么树，光秃秃的。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吃饭，否则明天大家就得全都感冒了。”

一行人继续缓慢前进着，一头驴子的鼻子紧跟着另一头驴子的尾巴。他们各自把运动衫拉紧了些，非常庆幸自己带够了衣服。杰克看起来开始有点儿担心。他勒住自己的驴子，走到了菲利普的旁边。

“出什么事了？”菲利普看着杰克严肃的脸色问道。

“我们已经偏离了小路。”杰克说道，“你没注意到吗？一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沿着那条人为修建的山间小路前进——但现在我非常确定我们已经离开了那条路。天知道大卫要把咱们带到哪儿了。我怀疑他可能压根儿都没注意到咱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菲利普嘘声道：“先别让女孩们听到你的话。她们会被吓坏的。你说得没错，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的确是没有任何小路的痕迹。大卫已经迷路了。”

“我去问问他。”杰克说道，然后骑驴赶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你确定这是正确的路吗？”杰克问大卫，为了能让大卫听得懂，他特地用了很慢很慢的语速，“我们之前一直走的那条小路呢？”杰克向下指了指地面。

大卫看起来也很严肃。他耸了耸肩，用威尔士语那种像唱歌一样的调子说了些什么。

杰克重新回到了菲利普的旁边。

“我猜他已经知道我们现在偏离正路了，不过他期望能到前面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无论如何，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停下来或者掉头转回去。”

“好吧……他是我们的向导。”菲利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必须信任他。他比我们更了解这片群山。”

“你说得没错。但鉴于他的性格如此羞怯，”杰克说道，“他不太可能告诉咱们已经迷路了。我几乎可以肯定，一旦他领着咱们迷了路，他就会继续带领着咱们在这片群山中越陷越深的。因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补救。”

“太可怕了！”菲利普说道，“如果真的不幸被你说中的话，咱们就只能庆幸带了足够多的食物了。”此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个四周有岩石围绕的地方，能暂时为他们遮蔽湿冷的寒风。“咱们就在这儿吃午饭吧。”菲利普说道，“我实在是想喝点儿热的东西。埃文斯太太有给我们带开水壶吗？”

“有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条小溪或者山泉，我们就能生火来烧些水，冲些热可可或别的什么了。”杰克说道。

然而这里既没有小溪，也没有泉水。这是最令人讨厌的情况了。

“想想吧，咱们今天上午至少路过或者蹚过了几十道溪流，而这里却连一条小溪都没有，我想说这也真是太‘难得’了。”黛娜说道，“我快要渴死了。”

他们没有水喝，只得干吃了午餐。大家都非常饿了，食物似乎让他们暖和了一点。饭后孩子们玩了一种抓人的游戏，让自己彻底暖和了起来。看大卫的表情，他仿佛觉得孩子们都疯了。白雪也发疯似的加入了游戏中，差点儿把所有的人都绊倒。琪琪则飞到空中尖叫了起来。

“快看大卫的脸色啊！他一定觉得咱们都疯了！”露西安咯咯地笑道。她坐在了一块岩石上：“哦，我不能再跑了，我岔气了。”

“岔气了，岔气了！”琪琪唱道，把所有的字连在一起发音，“砰，去追黄鼠狼！”

“雾气慢慢散开了！啊哈！”杰克忽然叫了起来，指着天空。太阳已经清晰可见了，正挣扎着冲出迷雾的包围。

大家立即振奋了起来，就连大卫看上去也没那么阴郁了。“咱们努力在傍晚之前抵达蝴蝶谷吧。”杰克对大卫说道。他边说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确保大卫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大卫点了点头。

一行人爬上了驴背再次出发。他们现在可以看到比较远的距离了。在他们面前，是延伸得很长的山脊线。世界似乎突然间显得大了起来。

他们稳稳地向前走着。雾气散得越来越快，孩子们已经能够感受到阳光在头顶的温度了。他们脱掉了外套，尽情享受着寒冷的迷雾之后阳光的温暖。

“快看，咱们现在已经能看见最近的山峰了。”杰克呼喊道，“很快，连远一些的山峰，都能看见了。谢天谢地！”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蝴蝶谷了。”露西安热切地说道，“大卫之前说咱们今天就能到了。我真想知道它到底在哪里。看啊，那里有只蝴蝶，菲利普。”菲利普扫了一眼。“那只是一只草地褐蝶。”菲利普说道，“咱们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这种。”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前方，把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

“那边儿有个山谷，有可能就是那儿了。”菲利普指着那里说道，“嘿，大卫，那里是蝴蝶谷吗？”大卫看了看菲利普手指的方向，他耸了耸肩。“似（是），不。”大卫说道。

“是，不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菲利普不开心地说道，“我猜，坦白来讲，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好吧，咱们就继续往前走吧，只能期待有个好结果了。那个山谷看起来像一个绝佳的掩蔽所，像那种很暖和，各种昆虫与花朵都能生存的地方。”

于是，孩子们就在脑海中幻想着那里一定像天堂一样完美，到处是美丽的鲜花，漫天飞舞着同样美丽的蝴蝶。他们继续向着远处的那个山谷走去，但山谷比预想的要远很多。

这正是在山里旅行最令人郁闷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有你想象的距离的两倍那么远。这真的非常令人扫兴！

当他们骑进山谷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所谓的山谷只是两座高山之间一个小的低洼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低地溪谷。当然，这里的确是个避风港，鲜花的数量也比他们一路上看到过的所有地方都多。但这里并没有蝴蝶！

“这儿肯定不是蝴蝶谷！”菲利普失望地说道，“大卫，对吗？”

大卫摇了摇头，他非常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很显然，大卫的确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身在何处了。

“如果这里不是蝴蝶谷，那是哪里？”杰克慢慢地问，让大卫尽量能听清楚。大卫再次摇了摇头。不能说威尔士语真是非常令人恼火的事情。

“好吧，”菲利普说道，“他给咱们带错了路，最后到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不过这儿十分暖和，而且避风，所以咱们今晚就在这里露营吧。明天咱们从大卫那儿把地图要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线，自己给自己当向导。大卫在这片山区中的带路水平跟琪琪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失望中，孩子们再次开始扎营。他们本来希望今晚就能到达他们期待的地点，可以好好地搭起营地，待上几天，在各种各样的蝴蝶群中徜徉。但现在的情况是，明天他们还要继续长途跋涉，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蝴蝶谷。

星星刚一冒头，孩子们就爬进睡袋互道晚安了。大卫则像往常一样睡在外面。

然而，半夜的时候，男孩们却忽然被惊醒了。大卫爬进了他们的帐篷，正害怕得瑟瑟发抖。“声响。”他用英语说道，然后又用一连串威尔士语说了些什么。他看起来十分害怕。“我睡这里。”大卫说道，然后就爬到了两个男孩中间的位置。男孩们有点儿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却又感到十分迷惑。

究竟是什么让大卫受到了如此的惊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