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露营的第一晚

两个女孩到冰凉的泉水那边去清洗刚刚用过的餐具。同时，大卫和男孩们把帐篷从驮着它的驴子背上取下。他们把驴子身上的货物整个地卸了下来，也卸掉了另一头驴子背上沉重的驮篮。如释重负的感觉让这两头驴子非常开心。它们开始躺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并向空中踢腾着它们的四条腿。

琪琪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赶忙飞到了一棵树上。“她以为这两头驴子疯了。”杰克说道，“没关系，琪琪，它们只是开心，因为它们驮着的重重的行李被卸掉了。”

琪琪于是发出了火车进山洞时那种尖厉的汽笛声。两头打滚儿的驴子立刻惊恐地跳了起来，赛跑似的朝山下狂奔而去。大卫也猛地跳了起来，赶忙跑去召唤他的驴子。

“琪琪，如果你再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就把你的鸟嘴绑起来！”杰克威胁道，“这么美好宁静的夜晚都被你那讨厌的尖锐的声音给毁掉了！”

“擦擦你的脚，擦擦你的脚！”琪琪尖叫道，双脚换来换去地在树枝上跳着舞。

帐篷很快就搭好了，两座紧挨在一起。但大卫并不想进到帐篷里去，他更愿意在露天睡觉。他从来没有在帐篷中睡过觉，也觉得这东西实在是没有必要。

“好吧，我倒情愿他睡在外面。”杰克对菲利普说道，“我觉得帐篷里好像也没有多余的空间来给他睡了，你觉得呢？”

“咱们敞着帐篷门睡好了。”露西安说着，端着洗干净的餐具走了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山下的样子了。事实上，我并不介意睡在露天里，就像大卫一样。”

“风太冷了，不适合这样做。”杰克说道，“你到时候就该为自己有一个舒适的睡袋而庆幸了，露西安！大卫的忍耐力一定是极强的——他什么也不铺地睡在地上，只盖一条薄毛毯！”

太阳现在已经完全下山了。它在一片绚烂的霞光中落到群山的后面。一时间所有的山峰都在闪闪发光。夜幕降临，谷中的暗影慢慢爬上来，笼罩了山峰，只留下澄澈的天空。

星星到处眨着眼睛。群山间，一阵凉风袭过。

驴子们被松松地系在了树上，有些已经在地上卧了下来。斑斑寻找着白雪的踪迹，但这只小羊羔已经去找菲利普了，正等着跟他一起进到帐篷里去。

孩子们都到泉边去洗漱了。水很凉，但四个孩子还是非常认真地在洗漱着，大卫对此感到十分震惊。他此时已经盖上了自己的薄毛毯，安静地躺在地上，看着群星闪烁的夜空。

“他真不是那种能令人乐呵起来的旅伴，不是吗？”杰克说道，“我觉得没准儿他还觉得咱们都疯了呢，尤其是看咱们那不停地开玩笑，大笑和互相捉弄的样子。快点儿，菲利普，咱们进帐篷里去吧。”

女孩们早已钻进了她们的帐篷。她们从睡袋上方一直滑到底端，将颈口处的带子打上一个宽松的结。每个睡袋还有一个宽大的帽兜，可以让她们把头也包在里面。因此她们睡得很舒服。睡袋很宽敞，也非常暖和。

露西安能够透过帐篷的开口处看到外面。星星在空中闪烁着，看起来又大又亮。除了泉水滴滴答答的流淌声，以及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周围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我们可能已经完全与世隔绝了。”露西安对黛娜说道，“黛娜，想象一下这种情形，你会产生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来到了魔法师的领域！”

但是黛娜并没有露西安那样的想象力，她打了个哈欠。“赶快睡吧。”她说道，“男孩们已经进帐篷了吗？我真希望他们能稍微离远一点儿。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那条盲缺肢蜥今晚可能会滑行到这里来。”

“即使它真来了也不会伤害你的。”露西安说道，舒服地躺在自己的睡袋里，“哦，这真是太棒了！我觉得咱们这个假期真是好极了。黛娜，你觉得呢？”

但是黛娜已经睡着了。她的双眼紧闭，彻底进入了梦乡。露西安依旧醒了一会儿，倾听着泉水的流淌声和风吹过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在骑着驴子，颠簸地一路小跑。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也慢慢合上了。

男孩们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他们都非常享受这美好的一天。他们透过帐篷的开口向外望着。“这里真是荒凉啊，杳无人烟，”杰克懒懒地说道，“但是还开辟出了一条能走的路，真是让人惊讶。我真高兴比尔和艾莉阿姨同意让咱们自己出来玩儿。”

“嗯——！”菲利普说道。虽然还在听着杰克讲话，但他已经困得没有力气回答了。

“嗯——！”琪琪站在外面的帐篷顶上模仿出了同样的声音。她觉得待在帐篷里实在太热了。

“是琪琪。”杰克说道，“我刚才还在想着她究竟去哪儿了呢。菲利普，白雪待在你的头顶上你不热吗？”

“嗯——！”菲利普说道，而帐篷顶上则再次传来了回声，“嗯——！”

白雪几乎把整个身子压在了菲利普的头上。它曾试图努力挤进菲利普的睡袋里和他一起睡，但菲利普坚决地阻止了它。

“你以为你可以用你那坚硬的小蹄子踩我一整晚吗？那你就绝对错了，白雪。”菲利普一边说着，一边把睡袋口紧紧地扎了起来，以防白雪晚上再试着耍什么花招。那条盲缺肢蜥还在他衣服里的某个地方，但菲利普实在太困了，也就懒得去想它究竟在哪里了。莎莉总是随意爬到任何它喜欢的地方。而菲利普现在已经很习惯身上的某处时不时有东西忽然在爬行的感觉了，因为这意味着莎莉又在换地方了。

只有琪琪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她显然是在自言自语。很快，一切归于寂静。在星空下，这个小小的营地里的每个人全都进入了梦乡。几缕晚风钻进了帐篷，但对舒适的睡袋却无可奈何。白雪感觉热得受不了时，就离开了菲利普，从杰克身上踩了过去，卧在帐篷门口。它轻轻地咩咩叫了一声，琪琪也咩咩叫着回应。

第二天，早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大卫就已经起床开始忙活了。当菲利普从帐篷中探出他蓬乱的脑袋，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之时，大卫已经在照料他的驴子了。“多美好啊！”菲利普说道，“你别顶我，白雪！你的小脑袋实在是太硬了。杰克，快起来。这是多么美好的早晨啊。”

很快，这些露营者都钻出了他们的睡袋，在营地四周跑来跑去。他们在泉边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无缘无故地就能爆发出阵阵大笑。白雪到处乱蹦，简直像发了疯。琪琪发出了汽车喇叭似的声音，把驴子们吓得不轻。就连大卫都不由得被这一大清早好笑滑稽的景象逗笑了。

他们吃了早餐——牛舌，奶油芝士，已经不太新鲜了的面包，以及每人一个西红柿。

柠檬水已经没有了，因为他们昨天已经把它喝光了。孩子们只能喝着清凉的泉水，并郑重地宣布它和柠檬水一样好喝。

“大卫！我们今天能到蝴蝶谷吗？”杰克问道，然后放缓语速又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他还挥动自己的胳膊，向大卫表明他在讲关于蝴蝶的事情。大卫大概花了一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

“那明天呢？”菲利普问。这次大卫点头了。大卫把行李包裹重新绑到了驴背上，也装好了那两个大驮篮。这些灰色的小家伙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这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远在山顶之上。无论怎么看，对于大卫还有驴子们来说，出发的时间都已经相当晚了。

他们终于出发了。不过，杰克需要狂奔回去拿他落下的双筒望远镜，因为他忘记自己把它挂在树枝上了。一行人列着队，驴子一头跟着一头地前进，缓缓地翻山而行。清凉的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

这天，杰克确信自己见到了很多秃鹰，因此他在骑行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把双筒望远镜拿在手上，准备好从秃鹰在空中还只是小斑点的时候就开始观察。其他人则在经过的树上看到了红松鼠，胆怯又温顺。其中一只还分享了孩子们的午餐，蹿上来拿走了一小点食物，但它始终警觉地盯着琪琪和白雪。

“它想跟着你，菲利普。”露西安说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红松鼠把一只小爪子放到了菲利普的膝盖上。菲利普温柔地轻轻抚摸着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它微微颤抖着，有点害怕，但并没有躲开。然而，琪琪忽然猛扑了过来，最终把小松鼠吓得落荒而逃。

“你就会坏事儿，你这只爱嫉妒的鸟！”菲利普说道，“快走吧，我可不想要你。去找杰克吧，让松鼠们到我这儿来。”

燕子又一次在这一行人身边飞来飞去，但却不是因为他们的食物，而是被那些不停烦扰着驴子们的苍蝇吸引而来。在这些鸟儿捕捉蝇虻时，孩子们甚至能听到鸟喙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们应该让杰克驯服一些燕子，然后让它们跟在咱们身边抓苍蝇。”露西安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拍向自己腿上的一只大苍蝇，“真是讨厌的东西！我已经被什么东西咬了。我以为这里已经这么高了，早就不该有这种东西了。你们说呢？”

这时，盲缺肢蜥莎莉爬了出来，吃掉了露西安打死的这只苍蝇。它如此温顺，以至于都快赢得黛娜的喜爱了。它躺在阳光中，就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直到白雪疑惑地走了过来，它才赶快又爬到了菲利普的衣服下面。

“把你的鼻子拿开。”就在小羊羔试图在他身上嗅出盲缺肢蜥的藏身处时，菲利普说道，并把小羊羔从自己身上推开。白雪则用力地抵着菲利普，试图跳上他的膝盖。

“太热了，太热了。”菲利普说道，“白雪，我们干吗把你这个小害人精带来呢？你整晚都在我的脖子下面哈热气。”

露西安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喜欢白雪。所有的人都喜欢。这只小羊羔非常淘气，总是用头来顶别人，而且从不在乎会从谁的身上踩过去——但它是如此生气勃勃，总是蹦蹦跳跳的，又和人十分亲热，以至于几乎没人能一直对它发脾气。

“快点儿走吧。”菲利普最后说道，“大卫已经在清嗓子了，他肯定是想说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太懒散了，让他简直没法儿说。”

大卫有一个习惯，每当他想说话之前，他都会清很多很多遍嗓子。这是他一紧张就有的习惯，而琪琪也把这个模仿得惟妙惟肖。琪琪总会飞到大卫的身边，每当大卫清嗓子的时候，她都在一旁模仿，然后爆发出一连串大笑。每当琪琪这样做的时候，大卫就会煞有介事地使劲儿瞪她。

第二天的旅途非常顺利，所以一行人走的路程也很远。当他们再次扎营的时候，大卫努力地试图朝群山的那边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你的头巾丢了吗，老伙计？”杰克说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大卫则郑重其事地看向他，并没有明白杰克的意思。然后大卫忽然用力挥动着自己的胳膊，做出翅膀飞翔的动作，并吐出了一连串的威尔士语。

大卫站在那儿挥舞手臂的动作十分滑稽，孩子们不得不转过身去，以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他说明天咱们就能看到蝴蝶谷了，”杰克说道，“太棒了！要我说，那里的景色一定很让人震撼，我猜！”

他们吃过晚餐，再次准备露营。傍晚时的天气并不像白天那样好。天空渐渐布满了厚厚的云层，既看不到夕阳西下的场景，也没有夜空的群星闪烁。

“万一下雨了，你就浑身湿透了，大卫。”杰克说道。但大卫只是耸了耸肩，用威尔士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了，继续躺在露天的地面上。

“不会下雨的。”菲利普看着天空说道，“但今晚可比昨天晚上冷多了。呜呼呼！真高兴今晚可以躺在我的睡袋里。”

“晚安！”女孩们喊道，“好梦啦。”

“晚安！明天肯定又会是好天气的，你们等着瞧吧！”菲利普回应道，他认为自己在天气预测方面很有一手。

但他错了。当孩子们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