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路上

在比尔、曼纳林夫人、埃文斯先生和埃文斯太太的挥手和道别声中，一行人骑着驴子上了路。他们向山上走去，需要经过特雷弗的牧羊人小屋。驴子们选好了路，稳稳地朝着陡峭的山坡走去。

白雪跟在他们旁边，一路小跑着，肆意地在驴子们身子底下绕来绕去。驴子们似乎很喜欢它，斑斑总是会在这只小羊羔靠近的时候低头去看它。琪琪像往常一样栖息在杰克的肩头，心满意足地在那里蹦蹦跳跳，窸窸窣窣地把她的鸟喙张张合合，冲杰克的耳朵念叨一些温柔的话语。

他们来到了特雷弗的小屋前。特雷弗正在山坡上，照料一只生病的绵羊。他过来迎接他们，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舞动着，那善良的蓝眼睛就像蓝色的勿忘我一样。

特雷弗兄弟两人用威尔士语交谈了起来。大卫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抱怨。特雷弗则仿佛对他说的内容有些不高兴。大卫掏出了比尔给他的一张地图，似乎在说自己一点也看不懂它。

特雷弗的声音认真了起来，来回地指示着方向。每当大卫想要指向回家的方向时，特雷弗都会用手指戳他。孩子们猜测着，特雷弗一定是在告诉大卫正确的路线。

“我真希望大卫真的知道路线。”杰克说道，“他似乎本来以为会有比尔跟着，就能帮他来看这张地图了。我觉得大卫在告诉特雷弗，他对应该怎么走并不是很确定。”

“好吧，这有什么关系呢？”菲利普说道，白雪总是试图跳到他所骑的驴背上和他在一起，菲利普此时正忙着用手把这只小羊羔推下去，“我的确想看看蝴蝶谷——但是只要我们能到那些壮丽的群山中去露营，其他的就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错，反正我们一定能看到很多鸟和其他动物。”杰克说道，他觉得菲利普是对的，“快来吧，大卫，咱们出发吧。”

大卫很快跳上了他的驴子。他冲特雷弗道了别，一行人就再次出发了。他们选择了山坡上一条狭窄的小路，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向下。

骑着驴子在山上走的感觉很棒，他们在高高的地方行走，向下可以看见深深的峡谷。

太阳此时还没有升得很高，所以山谷一半沐浴在阳光里，另一半还笼罩在阴影中。燕子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捕捉着苍蝇，它们钢青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琪琪用她锐利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这些燕子。她自己经常试图像这样抓苍蝇，但她知道自己对此并不擅长。不过无所谓，反正苍蝇也不像水果那样好吃。

他们就这样一路缓步慢行着，直到所有的人都感到又饥又渴。他们来到一片白桦林前，林边有一条小小的溪流。

太阳此时还没有升得很高，所以山谷一半沐浴在阳光里，另一半还笼罩在阴影中。

“我们就在这里野餐吧。”菲利普说道，从他的驴子上滑了下来，“就在这些树的阴凉里，我都快被太阳给烤熟啦。”

大卫负责照顾驴子，带它们去溪边喝水，之后就让它们自己随意走动。这些驴子只要听到大卫的呼喊就能很听话地回来，所以不用担心它们会走远。它们走到了树荫下，站在那里，啪啪地甩着它们长长的灰色尾巴，享受着这段休息的时光。

白雪朝它们跑了过去，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不停地闹着，直到这群驴子都厌烦地盯着它瞧。斑斑低下了它大大的脑袋去看这只小山羊，并用鼻子轻轻地蹭蹭它的脖颈。

当白雪跑到另一头驴子那边时，斑斑也跟在它的后面。

“斑斑看起来是想和白雪做朋友。”黛娜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巨大的驮篮中取出午餐的包裹，“嘿，露西安，拿这个罐头去装些溪水过来。我想这溪水一定非常纯净，我们可以用它来冲一些柠檬酱来喝。我实在是太渴了。”

因为大卫此时已经在溪边喝水了，孩子们相信这水绝对没问题。溪水汩汩地向前流淌着，清新又干净，经过成片的鹅卵石，全速向山下涌去。露西安跑去装了一罐水回来。

这是一顿非常令人愉快的午餐。孩子们喊大卫过来跟他们在一起。但大卫显得很羞怯，虽然过来了，但仍坐在和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别这样，大卫，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吧。”杰克喊道，同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我们想学威尔士语，过来跟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然而，这个老威尔士人实在是太害羞了。直到最后，孩子们只是说服他分享了为他准备的那一份午餐。这午餐就和他们在农庄吃的一样棒极了。

其中包括了五种不同的三明治，用湿布包裹着的新鲜莴苣叶，煮熟即食的鸡蛋，以及很多片果酱馅饼。有冰凉的柠檬汁可以喝，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人们简直无法再想到比这更好的午餐了。

“我想这世界上肯定没人能享受到像我们这样棒的午餐，即使是最有钱的国王也不能。”露西安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嚼着鸡肉三明治。

“也没有人会找到比我们这里更好的享用美食的地方了。”菲利普边说，边挥舞着他手中的三明治，指向他们面前那无比壮丽的景色，“看那儿啊！没有一个国王能在他的宫殿里看到比这更好的景色！峡谷与山峰，远处那连绵不断的群山，还有这么澄澈的蓝天！简直太棒了！”

孩子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壮丽景色，直到碎纸屑的沙沙声让他们不由得回过头来。

“白雪！你这只贪婪的小羊羔！看啊，它把剩下的鸡肉三明治全都吃掉了！”杰克愤怒地喊道，全然忘记了美丽的景色，“菲利普，你得教训它。我们可不能任由它这样，否则我们的食物就不够吃了。它完全可以靠吃草过活的。”

菲利普在白雪的鼻子上使劲儿地弹了一下。小羊羔气恼地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叼着三明治的包装纸。但即使是包装纸，它也咀嚼得津津有味，一副开心的样子。然而没多久，白雪就再次回到了菲利普身边，充满爱意地紧靠在男孩的身上，急切地想要钻进他的怀中。此时，那头叫斑斑的小灰驴也朝着菲利普走来，它因为想要挨近白雪，于是就卧在了菲利普旁边。菲利普立刻把整个身子靠在了斑斑的身上。

“多谢了，老伙计！太好了！这正是我想要的！”菲利普边说，边靠着驴子舒服地躺了下来。所有的人都被这情景逗笑了。

“大卫，你要再来一个三明治吗？”露西安问道，向他递过一个小包。然而大卫却并不像孩子们吃的那么多——要么是因为害羞，要么是因为他的胃口本来就很小。大卫摇了摇头。

“咱们现在稍微休息一会儿吧。”菲利普有些困倦地说道，“咱们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就尽情地享受吧，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

杰克则尝试询问大卫一些东西在威尔士语中的称呼。他觉得全然无法与大卫交流实在是显得太傻了。大卫能说出来的英语，实在比他能够听懂的还要少很多，而即使是他能说出的那些的英文单词，发音也很不一样，以至于孩子们需要花好大的力气，苦苦思索半天，才能弄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来吧，大卫，咱们说说话吧。”杰克说道，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感到困倦，“这在威尔士语中怎么说？”他伸出自己的手来。

大卫开始弄明白，杰克是想学一些威尔士语。大卫变得稍稍开朗了些，但他还是因为琪琪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因为琪琪总是在重复他说的话，并额外添加一些她自己想说的没有意义的语词。

女孩们和菲利普在树荫中睡着了。露西安和菲利普一起靠在驴子斑斑的身上。黛娜也很想这样做，但她实在是担心，莎莉这条盲缺肢蜥会在她靠近时从菲利普的口袋中爬出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接近这条银色的生物！

杰克耐心地尝试着学习一些威尔士语，很快也有点儿厌倦了。他朝山下扔着鹅卵石，望着远处高耸的山峰。其中一座山的样子有些奇特，它的形状就像三颗牙齿并排在一起一样。这引起了杰克的兴趣。他决定把那座山在地图上的位置找出来。

然而，这张地图却有些令人失望。关于他们所在的地区，地图上只标记了很少几个名称。可能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也没有什么农场或其他建筑物可以标记。杰克发现了一个地名，可能就是他所看到的那座山的名称。“尖牙山，”他读道，“那可能就是尖牙山。天哪，这里实在是有太多的山了。我敢打赌没人能把这里的山全都探索一遍。我真希望能坐飞机，从高空来俯瞰一下它们的全貌。但自打我们来这儿后，一架飞机也没见过。可能这里没有经过任何飞机飞行的线路吧。”

大卫已经去召集其他的驴子了。杰克把其他的孩子们叫醒：“快起来，懒虫们！咱们最好继续赶路，否则大卫该以为咱们今天晚上就想在这儿露营。现在已经开始起风了，下午的骑行应该很舒服。”

一行人很快又重新骑上了驴子，沿着山坡继续稳步地前行，尽情享受着山风与阳光。

每转过一个弯，眼前都会出现不同的风景。不断有高耸的山峰在远处露出它们的头颅，也不断有新的天际线显现出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孩子们全都一言不发，只是沉醉在四周的美景、阳光与山风之中。

他们一直走到了六点钟，便开始盘算着像埃文斯太太在农场时那样享受下午茶。六点刚到，杰克就跟大卫说：“大卫！我们今天就走到六点半左右的样子。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适合晚上露营的好地方吗？”

大卫没有听懂他的话，于是杰克放慢速度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大卫这时才笑了并点了点头。

“似！似！”这是“是”的意思。杰克抬头顺着大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有一处看似树木繁茂的地方。大卫还用威尔士语说了一些句子，杰克从中听到了几个他能理解的词语。

一个是“水”，另一个是“树林”。

“大卫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好地方可以露营！”杰克回头向后面的其他人喊道，“那里有水还有树林。”

“天哪！你居然能听懂他的话？”菲利普钦佩地说道，“杰克，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杰克长着雀斑的脸颊绽开了笑容：“哦，我只是听到他的话里有提到‘水’和‘树林’这两个词，就这些。快走吧，希望我们到那里时，恰好能赶上看夕阳落到群山之后的场景。我很希望能一边看着落日一边来嚼三明治。”

菲利普也笑了。一行人向着大卫所指的地点继续缓慢地行进。那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要稍微远一点儿，当他们到达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致同意这是晚上露营的绝佳地点。

这里有一片小树林，林边是一道清泉喷涌着冰凉的泉水。这片树林可以为露营者挡风，山风到了晚上时常会变得非常凉。还可以把驴子拴在树上，这样它们就不会在晚上迷路不见了。一切的安排都很完美！

孩子们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是都非常开心。他们从驴背上滑下来。这些小家伙现在累坏了，被大卫带去泉边喝水。它们耐心地站成一排，等着轮到自己喝的时候。与此同时，白雪则像小疯子一样蹦来跳去，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旅程，它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疲倦。

“咱们先吃完饭休息一下，再把帐篷搭上。”菲利普说道，“把食物拿出来吧，露西安，黛娜。这里刚好有一块很平的石头，咱们可以用它来当桌子。”

很快，食物就铺满了整张大石桌——这顿不知道是叫晚餐还是叫下午茶。每个盘子旁边还放了一杯柠檬水。孩子们一口气把柠檬水喝了个干净，然后又派杰克去泉边取更多冰凉的泉水。

孩子们用最快的速度吃着东西，因为他们再次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了。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说话，直到孩子们的饥饿感稍微缓解了一下，胃口开始得到了些许满足，他们才开始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开始说话，交流着各自对这美好的一天的感想。

大卫吃着东西，听着孩子们在那里交谈。驴子们大口大口地嚼着青草，白雪和斑斑待在一起。琪琪在吃西红柿，边吃边把汁水滴进了杰克的脖子里。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现在咱们得把帐篷搭起来了。”杰克最后说道，“快来，菲利普！再不抓紧些，天就要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