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农舍里
在威尔士的这座农舍里的第一顿饭，他们吃得非常愉快。埃文斯太太很高兴能有游客来，她丈夫埃文斯先生笑容满面，来回围着桌子转，给大家切下大片的火腿、牛舌和鸡肉。他们说话时总是带有“瞧你”“随便什么的”这样的口头禅。琪琪尤其对这两个威尔士人说话时起起伏伏如同唱歌一样的调子充满了兴趣。
“擦擦你的脚，随便什么的。”琪琪突然对埃文斯太太说道。埃文斯太太感到十分惊讶，她之前可从来没听过鹦鹉说话。
“关上门，瞧你！”琪琪指挥道，高高地竖起她的翎毛。孩子们边笑边叫了起来。
“她已经开始说威尔士语了！”黛娜说道，“嘿，你看着她点儿，杰克，她都快把那些覆盆子吞光了！”
杰克立刻用一个盘子扣住了装满覆盆子的大碗。琪琪一下生了气，发出了像汽车换挡一样的噪声。埃文斯先生看上去被吓了一跳。
“没关系，这只是琪琪发出的声音。”杰克说道，“她能制造各种噪声。你真该听听她模仿的火车进入隧道时发出的汽笛声。”
琪琪张开了嘴巴，喉咙使劲儿，好像马上就要发出这种可怕的噪声了。曼纳林夫人赶忙说道：“杰克，千万别让琪琪发出那种声音。她要是叫的话，你就得把她带到楼上去，关到你的卧室里！”
“坏琪琪，淘气的琪琪！”鹦鹉郑重其事地说道，她听出了曼纳林夫人严厉的语气。她飞到了杰克的肩膀上蜷缩在那里，两眼还紧盯在被杰克盖上了盘子的覆盆子碗上，并轻轻地啄了下杰克的耳朵以示报复。
这六个长途跋涉的旅行者真的是饿极了，毕竟他们一整天除了三明治之外什么都没有吃。所以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一场盛宴，甚至连曼纳林夫人都比平时吃得多，她从来没在一顿饭中吃过这么多的东西。埃文斯太太笑着来回转着，往他们的盘子里不停地加菜。
“食品柜里还有好多吃的呢，看啊，”埃文斯太太说道，“埃文斯先生，去把肉馅饼拿过来。”
“不，不！”曼纳林夫人说道，“不用拿了，谢谢。我们已经吃得太多了。我们这次太饿了，而您准备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埃文斯太太听了很高兴。“都是些乡下普通的吃的，不过它们对孩子们的身体非常好。”她说道，“在山里的清新空气中，他们都会有个好胃口的。您就瞧好了吧！”
“老天做证，绝对是这样的，”埃文斯先生附和道，“他们现在的食量太小了，很快就能变大一些。”
曼纳林夫人吓了一跳：“天哪，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吃这么多的东西。如果他们的食量继续变大，回家后我就喂不饱他们了。”
“那我们在学校就要饿死了。”杰克咧开嘴笑道。
“可怜的孩子！”埃文斯太太说道，“我得给他带一个大火腿回去，随便什么的！”
最后，所有的人都实在吃不下了。他们向后瘫在椅子上，透过宽大低矮的窗户与敞开的大门向外看去。多美的风景啊！
在傍晚的余晖中，雄伟的山峰高昂着头颅。暗影已经笼罩了峡谷，山顶仍闪耀着动人的日光。这里与他们家附近的乡间景象全然不同。孩子们仿佛永远也看不够那山峰的顶端和下面幽暗的峡谷。
“你们在这里也很寂寞吧，”比尔说道，“我看附近也没有其他房子或农场了。”
“我哥哥住在那座山的另一边，”埃文斯太太指着山那边说道，“我每周都能在集市上见到他，就在可能十或十一英里远的地方。我还有个妹妹，她住的地方要越过你看的那座山。她同样有个农场。所以你瞧，我们也是有邻居的。”
“是啊，但这不是那种就住隔壁的邻居。”黛娜说道，“埃文斯太太，你们在这里从来就没有与世隔绝或者孤独的感觉吗？”
埃文斯太太似乎很惊讶：“孤独？老天做证，这里有什么可以让我感觉到孤独呢？我有埃文斯先生在我身边，牧羊人住在那个山头上，放牛人和他老婆住在附近的村里。我这儿还有好多好多动物，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母鸡们在敞开的门里进进出出，啄食着从桌上掉下来的面包屑。琪琪专心致志地看着它们，随后咯咯地发出一阵热切的叫声，母鸡们也咯咯地叫着回应。一只公鸡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环顾着寻找那只发出了它从来没听过的咯咯声的母鸡。
“喔喔喔！”公鸡看见了杰克肩膀上的琪琪，突然发出了挑战的啼叫声。
“喔喔喔！”琪琪回应道。公鸡立刻跳上桌子要与这只啼叫的鹦鹉一较高下。
但它很快就被赶下桌去了，愤怒地跑到了门外。琪琪在它身后发出了一连串咯咯的笑声。埃文斯先生被逗得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真是一只好鸟，瞧你！”他对杰克说道，“你就让她继续随便吃覆盆子吧。”
“她已经吃得够多了，非常感谢您。”杰克说道，他为埃文斯先生对琪琪的赞赏感到十分开心。人们有时会不喜欢这只鹦鹉。所以当琪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杰克经常很紧张，担心人们讨厌她。
在傍晚金色的余晖中，大家一起出门去散步。人人都心情舒畅，十分满足。比尔和曼纳林夫人坐在一堵旧石墙上，看着太阳缓缓地隐到西边的一座大山后面。四个孩子则绕着农舍的房子与其他建筑物四处参观。
“看这些猪！这猪圈怎么会这么干净！”黛娜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一头干净的猪。看这头，又肥毛皮又光亮，好像被用力擦洗过一样。”
“它们可能的确洗过澡，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菲利普说道，“我也很喜欢这些小猪。
看啊，它们正用自己那可笑的小鼻子在地上拱来拱去。”
“琪琪很快就能学会一大堆的声响了，”露西安说道，她听到鹦鹉发出了一声非常逼真的猪哼声，“她能像牛一样哞哞，像猪一样哼哼，像公鸡一样喔喔，像母鸡一样咯咯……”
“还有火鸡一样的咕咕声！”黛娜看到了附近的几只火鸡，说道，“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农场。他们什么都有。哦，菲利普，看那只小山羊！”
不太远的山腰上有几只山羊，其中有一只小羊羔，像雪一样白，漂亮又可爱。菲利普在原地看着，立刻就喜欢上了它。
菲利普发出了一阵奇特的低低的咩咩声，所有的山羊都停止了吃草，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小羊羔也竖起了它洁白的小耳朵，纤细的四肢颤巍巍地站立着。它实在是太小了，可能刚出生不久。
菲利普再次发出了咩咩声。小羊羔就离开了它的母亲，跳向了菲利普。它直接跃进了菲利普的怀里，依偎着用它柔软的小脑袋抵着菲利普的下巴。
“哦，菲利普，它实在太可爱了。”女孩们说道，轻轻抚摸着这个小家伙，并用脸颊去蹭它雪白的绒毛。
“哦，菲利普，它实在太可爱了。”女孩们说道，轻轻抚摸着这个小家伙，并用脸颊去蹭它雪白的绒毛。
“菲利普，我真希望动物们也能这样靠近我，像它们靠近你一样。”露西安羡慕地说道。菲利普似乎对任何动物都有这种奇妙的吸引力，即使是一只飞蛾都能在他的手指上安心地休息。菲利普也养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宠物：刺猬、锹形虫、蜥蜴、鸟的幼雏、小白鼠、大老鼠——你绝对猜不到菲利普的下一个宠物会是什么。所有的小动物都喜欢并信任他，而他也理解这些小动物并喜爱它们。
“现在这只小羊羔会像一只小狗一样在他脚后面跑来跑去了，”黛娜说道，“我很高兴这是一只小山羊，不是一头奶牛！你不记得那次了吗，太可怕啦。菲利普在一片牧场上看到了一群奶牛，那些奶牛全都跑到他跟前用湿乎乎的鼻子蹭着他表示喜爱，还像小狗一样跟着他。当菲利普离开牧场的时候，那些奶牛甚至想要翻越篱笆从牧场里逃出去。我当时可真害怕它们会成功。”
“你难道不觉得害臊吗？”菲利普边抚摸着小山羊边说道，“根本没有理由害怕奶牛啊。
我倒是很惊讶你不害怕这只小山羊。我打赌，如果那群山羊走过来，你一定会吓得跑掉的。”
“我才不会呢，”黛娜一边愤怒地说道，一边迅速地跑远了一点。因为那群山羊的确开始向孩子们靠近，它们对那只小羊羔会躺在菲利普怀里感到很好奇。
很快，这群羊就都围绕在菲利普、露西安和杰克的身边，黛娜则离得远远地看着。这时小山羊看到了它的母亲，咩咩地叫了起来。但当菲利普把这个小东西放到地上，让它去找母亲的时候，小山羊却又跳回了他怀里。
“好啦，毫无疑问，你今天晚上得跟它一起睡了，”杰克咧开嘴笑道，“来吧，咱们去看看那些马。它们是那种有着毛茸茸的蹄子的类型，我就喜欢这样的。”
孩子们将羊群赶开，过去看那些静静地站在草地里的马，它们个个身形高大。这儿一共有三匹马，当然，它们也很快就朝菲利普走了过来。
菲利普把小山羊放到了地上，它紧贴着菲利普的脚后跟跑。它跟得实在太近，以至于每次菲利普停下来，它都会撞在他的腿上。一有合适的机会，它就毫不迟疑地跳回菲利普的怀里。它就这么一直跟着菲利普进了农舍里。
“哦，你发现白雪了！”埃文斯太太说道，她从烤箱前回过身来，看到了菲利普和小羊羔，脸比平时还要红，“它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它的妈妈呢，瞧你！”
“哦，菲利普，别把这只小山羊带进屋里来。”曼纳林夫人说道，立刻去查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动物尾随着菲利普进来。她怕埃文斯太太会对菲利普把小羊羔带进屋里的行为表示反感。一旦小羊羔感受到了菲利普这个男孩的吸引力，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它随时随地地黏着他了。这就不仅仅是进屋这么简单，甚至还可能跟上楼去。
“哦，一只小山羊进屋来没关系啊，”埃文斯太太说道，“刚出生的小羊羔我们都是在屋里养的。母鸡也经常在我们的屋子里进进出出，还有那头叫茉莉的小牛，在它被放进牧场之前，它每天也都习惯进屋来的。”
孩子们都觉得，让动物们能够自由进出房屋是一个很棒的主意，不过曼纳林夫人可不这样想。她怀疑自己某天会在床上发现母鸡下的鸡蛋，或者看见一只小牛待在她房间的椅子上。不过，这毕竟是假期嘛，只要埃文斯太太愿意让动物们在她的厨房里跑来跑去，孩子们也会喜欢这种场景的。
露西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瘫在一把椅子上。曼纳林夫人看看她，又看了看墙角处嘀嘀嗒嗒作响的老爷钟。
“好了，咱们去睡觉吧，”曼纳林夫人说道，“大家都累了。是的，菲利普，我知道现在时间还很早，你不用特地告诉我，但我们已经累了整整一天，山风也非常猛烈。我们今晚一定会睡得非常熟的。”
“我来给你们准备些富含乳脂的牛奶，”埃文斯太太开口说道，“你们还要带一些黄油司康饼与果酱上去吃吗？”
“天哪，不用了。”曼纳林夫人说道，“我们今晚实在是什么都吃不下了，非常感谢你，埃文斯太太。”
“哦，妈妈！我们当然能吃司康饼和果酱，也能再喝一些那种非常好喝的牛奶。”黛娜生气地说道。所以他们每个人又拿了一盘司康饼、覆盆子果酱以及一大杯泛着奶沫的牛奶去床上吃。
随着小蹄子蹦蹦跶跶的声音，那只叫白雪的小羊羔出现在了男孩们的卧室里。它非常开心地跳到了菲利普的床上。
“天哪，快看！白雪上楼来了！”菲利普说道，“你要来点司康饼吗，白雪？”
“我说，我们好像听见小羊羔跑上楼来的声音了。”露西安从男孩们房间的门口探出头来，四下张望道，“哦，菲利普！你让它上你的床了。”
“嗯，它不肯下去，”菲利普说道，“每次我把它推下去，它就又跳上来——看，就这样，像一只小狗一样。”
“咩——”小山羊用它温柔又得意的声音叫道，用头抵着菲利普。
“你要一整晚都让它待在床上吗？”黛娜也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
“嗯，如果我把这只小羊羔丢出去，它还会再进来的。如果我把门关上，它又会用头不停地顶门。”菲利普说道，他已经完全被白雪迷住了，“毕竟杰克也能让琪琪整晚和他待在房间里。”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让白雪留在这里呢。”黛娜说道，“我只是好奇妈妈会怎么说，还有埃文斯太太，就这样。”
“我听说埃文斯太太让一头病牛和半打母鸡待在她的房间里。”菲利普说道，把白雪放到了他的膝窝上，“埃文斯太太对待动物的态度简直太合我的心意了。你们女孩快走吧，我要睡觉了。我真是太高兴了，被司康饼、果酱和牛奶喂得饱饱的，然后睡觉。”
琪琪发出了像打嗝一样的怪声，说道：“你再说一遍！”这是琪琪上学期在杰克学校里跟某个人学会的新玩意儿。这个声音让曼纳林夫人非常生气。
“看起来琪琪也吃饱了。”杰克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意。
“她抓了一整块司康饼。我确定她又吃了覆盆子，快看她的嘴上。闭嘴吧，琪琪，我要去睡觉了。”
“砰，去追黄鼠狼！瞧你！”琪琪郑重其事地说道，把脑袋埋在了翅膀下面。女孩们走了，男孩们睡着了。这个暑假的开端多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