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刮起了让人心烦意乱的狂风,大海从早到晚都一直在咆哮。
“满潮呢。是满潮呢。”路上能听见渔民们在如此高声嚷嚷道。
收音机里也在提醒人们注意满潮时大海的危险性。
但穿行在松树林中的电车上仍旧挤满了来大海游玩的白色人影。
叔叔叫来了出租车,将住院所需的东西载了上去。哲男决定陪叔叔去医院。
出发前,叔叔说有些头疼,就吃了点药。
“霞美,把水给我。”
“霞美,能不能把烟斗拿给我?”
叔叔就这样一一吩咐着霞美。每当被叫到名字,霞美的身心都好像罩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最终惠美看不下去,索性自己去代劳了。
或许是因为分不清惠美与霞美吧,每当惠美请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叔叔都会兴高采烈地去做,并对惠美说:
“霞美,谢谢你。”
对惠美而言,诚恳的东西最打动人。这时的她总是会泪眼婆娑。
尽管叔叔的年纪和惠美的父亲差不多,可不知为什么,惠美总觉得他是一个很孤独落寞的人。
是啊,叔叔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啦?
初次见到驾驶着那辆蓝色汽车,显得精神抖擞的叔叔,还是不久前的事儿。而去看眼科医生也不外乎是在两三天以前,可现在他哪怕是在前厅走动,也会不时撞在很大的橡胶树上,或是踢到脚边的波奇。
而且,今天他乘坐的,也不是那辆蓝色的汽车,而是从汽车行租来的汽车。
汽车开到门外的道路上之后,叔叔还把头探出车窗外,向目送他的惠美她们不停地挥手。即便这样,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像个失明的人了。
很早以前就在这里帮佣的阿妈湿润了眼眶,说: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啦?”
霞美的母亲也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一声不吭。
唯独霞美一直把视线转向别处,尽可能不看汽车的去向。
汽车消失不见后,大家回到了屋子里。霞美和惠美都像是泄了气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
霞美沉默着,翻开了书本,却看不进去。
惠美把椅子挪到霞美旁边,开始阅读大仲马的《黑郁金香》,但就是没法融入到故事里去。
“风安静了不少吧?”惠美说道。
霞美也抬起头来,说:
“真想去镰仓呢。我带阿惠去走走吧。”
风平静了下来,但还不时会心血来潮地发出“眶当”的声响。而大海依旧在鸣叫。
“呜——呜——呜——”传来了像是悲哀的雾角般的汽笛声。
“这是什么呀?”
惠美胆怯地合上了书页。
可奇怪的汽笛还在继续鸣叫。
霞美和惠美下楼来到了母亲旁边。
“妈妈,刚才那廖人的汽笛,是什么呀?”
母亲正在做午饭,歪着头,说道:
“哎,我倒是没注意到……”
阿妈从一旁插嘴道:
“只要海边有溺水而死的人,就会拉响那汽笛的。很讨厌的声音,对吧?”
“莫非这样的天气,还有人去游泳啊?”
“那些从东京赶来,又急着当天返回的人,是不要命的。”
坐上餐桌以后,那汽笛还在间歇性地发出悲哀的鸣叫。
尽管这时无线广播也在播放着柔和的音乐,但缺少了主人的房子里,却潜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