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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宰辅编年录[标点本]

卷七 神宗皇帝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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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四年 丁未

正月丙寅,吴奎樞宻副使

正月丁巳,神宗即位,丙寅,奎以父䘮服闋,復以禮部侍郎除。

三月壬申,歐陽修罷叅知政事 自尚書右丞罷,為觀文殿學士、刑部尚書、知亳州

脩自仁宗嘉祐五年十月除樞宻副使,六年閏八月除叅知政事,至是年三月罷,在政府凡八年。

彭思永等既以論脩貶,而言者猶不已,脩亦三上表乞罷,故命出守。初,英宗以疾未親政,太皇太后垂簾,脩與二三大臣主國論,每簾前奏事,或執政聚議,事有不可,脩未嘗不力争,䑓諫官至政事堂論事,事雖非已出,同列未及啟口而脩已直前折其短,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請,前此執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脩必一二數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誹者益多,英宗嘗稱脩曰:「性直不避衆怨。」脩亦嘗誦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歸已,怨使誰當?」既出守,遂連上六表乞致仕,不從。脩纔年六十也。《長編》

初脩在兵府,與曽公亮考天下兵數,及三路屯戍多少、地里逺近,更為圖籍,凡邊防乆闕屯戍者,必加蒐補。其在政府與韓琦同心輔政,凡兵官吏財之要,中書所當知者,集為總目,遇事不復求之有司。初,朝廷議加濮王典禮,䑓臣以脩主此議,專以詆脩,脩著《濮議》四卷。脩在亳已六請致仕,比至蔡逾六年,復請,乃以觀文殿學士、太子少師致仕,居潁一年而卒,時五年八月也,年六十六,贈太子太師,諡曰文忠。脩以論政不合,固求去位,年未及,即告老,天下髙之,時楊繪言:「今舊臣告歸,或屏於外者,悉未老——范鎮年六十三、吕誨年五十八、歐陽脩年六十五而致仕;富弼六十八被劾引疾;司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閑散。陛下可不思其故耶?」脩喜薦士,一時名卿賢士出脩門下者甚衆,而薦常秩與連庶尤力,秩晩仕於朝,君子非之,脩自以為失,庶終不出,脩自以為得也。由是益辭宣徽之命,語頗侵安石,其略曰:「大抵時多喜於新竒,則獨思守拙;衆方興於功利,則茍欲循常。」安石見之滋不悦,奏從其請,遂有知蔡州之命。司馬光嘗以脩表中「戒小人之遂非,希君子之改過」二語,手書之,知其意有在矣。《丁未録》

初脩在青州,上復欲用脩執政,問王安石以脩何如邵亢,安石曰:「脩非亢比也。」又問何如趙抃,安石以為勝抃,他日,又問何如吕公弼,其意欲以代公弼也,安石謂勝公弼,又問何如司馬光,安石亦謂勝光,上遂欲用之,安石曰:「陛下宜且召對,與論時事,更審察其在政府有補與否。」上乃遣内侍馮宗道賜以太原誥勅,諭令入覲。於是安石知脩决不附已,益毁之曰:「臣固嘗論脩在政府,必無補時事,但使為異論者附之,轉更紛紜耳。」他日,上論文章,以為華辭無用,不如吏材有益,安石曰:「華辭誠無用。如歐陽脩文章,於今誠為卓越,然不知經,不識義理,非《周禮》、毁《繋辭》。」時脩方力辭新命,上未許也,遂聽辭宣徽、太原,改知蔡州。先是脩以病辭宣徽使至五六,因論青苖法,又移書責王安石,安石不荅而奏從其請。《長編》

李燾云:脩晩節不汚,所以得為君子也。脩熈寕元年八月,自知亳州移知青州,三年四月除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七月罷宣徽南院使,復為觀文殿學士、知蔡州

癸酉,吴奎叅知政事 自禮部侍郎、樞宻副使除

上初欲用奎,宰相言:「陳升之有輔立陛下功。」上曰:「奎輔立先帝,其功尤大。」遂越次用之。

九月辛丑,韓琦罷相 自守司空兼侍中、魏國公除,守司徒兼侍中、檢校太師、鎮安、武勝軍節度使、判相州

制曰:「朕光宅萬邦,肇膺駿命,正權綱之逺御,謹名噐之大方,眷予宗臣,特崇異數具官韓琦宣昭賢業,熈亮天工,光翊三朝,咸有一徳,材兼數噐之用,體備四時之和,社禝是經,文武惟憲。在成功而弗處,實有大以能謙,薦上奏封,懇辭政柄,顧倚毗之厚,詔諭數頒,而情懇之堅,辭誠莫奪,増寵上階之峻,特開兩鎮之崇,蔽自朕心,事非舊典。於戱!臣行其志,兹為自得之全;君篤於恩,深惜老成之去。無安帥節之樂,猶待衮衣之還。乃情本朝,不遐謂矣。」

琦自仁宗嘉祐三年六月拜相,是年九月罷,相仁宗五年,相英宗四年。先是,琦於嘉祐、治平年間,已累章請罷,上即位,又請至三。上表謝〈 此有脱誤 〉太䧟人矣。琦即連表家居待罪,詔起視事,王陶又言:「琦雖上表待罪,而卒不肯赴文德殿立班,臣豈可更處風憲?」遂歸卧,明日,上諭翰林學士司馬光曰:「已除卿御史中丞。」光曰:「王陶言宰相不押班,宰相竟不押班而罷陶憲職,此則言職不可復為。臣請俟宰相押班然後受詔。」是時,韓琦猶在告,叅政吴奎聞詔除陶翰林學士,與光對易,乃上䟽論陶,陶復䟽奎阿附宰相,於是上批付中書,除陶樞宻直學士、知陳州,而奎亦出知青州,㑹曾公亮言奎不可出,仍使復位,上既出王陶,而韓琦、曾公亮乃請下禮官詳定押班典故,司馬光以為宰臣當押班,不須詳定,上遂令自今宰臣春分、秋分後,並以辰正為垂拱殿視事,未退,更不赴文德殿。令御史䑓一放班,餘日並依《祥符勅命》,永為定制。至是,山陵復土,韓琦使,事已,因稱疾,乞上相印,避賢者路。上以詔書慰撫不許,琦又自䟽有四當去,復不許,琦更不入中書,請甚堅,於是,上夜召張方平議,且曰:「琦志不可奪矣!」方平遂建議,宜寵以兩鎮節鉞,且虚府以示復用,乃授琦鎮安、武勝等軍節度使、守司徒、檢校太師兼侍中、判相州。是時,河北數地震,知梓州何郯因是上書,以為隂盛臣彊,譏切韓琦,乞召還王陶,以中上意,上薄之。後陶入為三司使,遷翰林學士,御史中丞吕公著復論:「陶賦性傾邪,當韓琦秉政,謟事無所不至,自以嘗預宫僚,欲立至公輔,及為中丞,挾私懐忿,乃誣琦以不臣之迹,䧟琦以㓕族之禍,反覆如此,豈可信任!」乃出陶知蔡州。《丁未録》

初陶劾奏韓琦、曾公亮不臣,至引霍光、梁冀專恣等事為喻,其略曰:「琦等乆居重任,新輔嗣君,忽千官瞻視之庭,蔑如房闥。雖再拜表儀之禮,重若丘山。沮格䑓文,侮傲風憲,宜加明憲,用肅具僚。」琦、公亮再上表待罪,詔荅不允,及王陶赴陳州,上表謝到任,專詆毁執政,其略曰:「預知孤忠必犯衆忌,方權臣之乆盛,復衆黨之已深,禄去王室者十年,政在私門者三世,言事忤意者,决行斥逐,立朝守正者,公肆忌嫌。聞手詔一出,則遷怒以責人,議山陵一費,則懐忿而形色。以直道事君者為大惡,以專心附已者為至忠。」又曰:「方幸㓜君之足凌,豈思天戒之可畏。」又曰:「元台髙卧而有要,次輔效尤而愈悍。」上素喜陶文,徃徃成誦,執政怒,將請其罪,司馬光力言之,陶遂得免。《長編》

琦既得判相州,入對,上遂泣下,琦亦感激,埀涕稱謝,詔琦出入如二府儀,大勑繋銜曹佾上,又詔賜宅一區,擢琦子秘書丞忠彦為秘閣校理,端彦亦遷官。英宗及上皆每以官呼琦,其後上對忠彦語及琦,亦必呼侍中云。上嘗與司馬光論及諸大臣,上曰:「韓琦敢當事,賢于富弼,但木彊耳。」光曰:「琦實有忠於國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琦判相州,辭兩鎮,改淮南節度使、判永興軍,復判相州,改河北安撫使,判大名府。先是,熈寧初,河北水溢,地大震,於是,以琦判大名府,㑹王安石作相,行新法,琦上䟽論青苖之害,且乞盡罷諸路提舉官,上親袖琦奏出示執政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不意乃害民如此,出令不可不審。」上既感悟,欲罷其法,安石怒甚,取琦之章送條例司䟽駮,頒天下,又謂吕公著有言藩鎮大臣,將興晉陽之師,除君側之惡,自草公著責詞,昭著其事,因以揺琦,琦遂辭河北安撫使,徙判相州,魏人涕泣遮琦,數日乃得去,魏人德琦,乃相與立祠,塑琦像而事之。同上

至是,琦薨前一日,大星殞後園,櫪馬俱驚,薨時年六十八,熈寧八年六月戊午也。贈尚書令,諡忠獻,神宗自爲碑文,篆其首曰「兩朝顧命定䇿元勲之碑」,配享英宗廟庭。政和中,追論琦定䇿之勲,贈魏郡王。長子忠彦,徽宗時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第四子嘉彦,尚神宗女齊國公主,終瀛海軍承宣使。

同日,吕公弼樞宻使 自樞宻副使、刑部侍郎,除檢校太傅充

制曰:「本朝之制,並分二府之嚴,執政之臣,共幹庶邦之重,文武承式,兵民是圖。屬在賢明,總司使職,誕敷明制,布告大廷。具官吕公弼噐藴誠明,機靈精逺,瓌材任重,中廣厦之棟梁,雅音自和,合清廟之琴瑟,登貳樞機之宻,洽聞議論之長,屢陳憂國之言,多發便時之䇿,深明王體,有柬朕心,宜陞帝傅之崇,以正本兵之重,爰田増賦,真食衍封,名噐益隆,典章允穆。於戯!信而能用,常思明哲之難;知無不為,期盡臣隣之益。祗若休命,以賛大猷。」

同日,吳奎罷叅知政事 為資政殿學士、户部侍郎、知青州

奎自治平四年正月復為樞宻副使,三月除叅知政事,是月罷,執政凡四月。初,中丞王陶劾宰臣韓琦、曾公亮不赴文德殿押班,琦即連表家居待罪,詔起視事,而王陶以言不行,辭職遂歸,上乃除陶翰林學士,而以司馬光為御史中丞。是時,韓琦猶在告,曾公亮侍祠,獨吴奎同叅政趙槩,具定王陶為宻直、羣牧使,翌日進呈,已得㫖,退,續奉手詔除陶翰林學士,與光對易,奎乃歸,上䟽論陶,上封奎䟽以示陶,陶復䟽奎數千言,言奎阿附宰相,於是上批付中書,除王陶樞宻直學士、知陳州,吴奎戸部侍郎、資政殿學士、知青州,上又面語張方平曰:「奎罷,當以卿代。」方平辭以「韓琦乆在告,意保全奎,奎免必不復起,琦勲在王室,願陛下復奎位。」手詔諭琦以全始終之分,方平既退,上尋出小紙曰:「奎位執政而撃中司,謂朕為内批,持之三日不下,不去可乎?」方平復論如初,司馬光亦上奏言奎名重,不宜為陶罷,奏入,上不悅,及曾公亮祠事已,入言於上,亦以吴奎不可出,上乃詔奎對延和殿,慰勞,使復位曰:「成王豈不疑周公耶?」及韓琦山陵使事已,因稱疾,數求去,更不入中書,於是上夜召張方平議韓琦判相州制,復召知制誥鄭獬草吴奎知青州及張方平叅知政事制,時夜二府無有知者,明旦,獬進草,遂降付中書,其日,司馬光適對延和殿,上問曰:「奎附宰相乎?」光曰:「不知也。」上曰:「奎有罪乎?」光曰:「奎言王陶過實,安得無罪;但士論與奎不與陶。」上曰:「今出,外議何如?」光曰:「不聞也。但陛下以張方平代之,恐不厭物論耳。」及奎卒,後陶始入為三司使。《丁未録》

初,王陶赴陳州,上表謝到任,專詆毁執政,其略曰:「夜取誥勑於上閣,藏在私家,朝請宣召於御前,押歸政府,轉主心易於拳石,奪君命輕若鴻毛。昔真宗乆疾,丁謂㺯權,已去復留,異時同惡尚猶再行告命,少挾正以為邪,不敢便毁制書,全無名而復位。」執政怒,將請其罪,司馬光力解之,陶遂得免。《長編》

熈寧元年八月,奎卒,贈兵部尚書,諡文肅。奎在䑓諫多所議論,敦奨廉善,有所知,未嘗不言,言之不從,不肯茍止,死之日,家無餘貲。

同日,張方平、趙抃並叅知政事 方平自翰林學士承㫖兼龍圖閣學士、端明殿學士、戸部尚書除。抃自龍圖閣學士、右司郎中、知諫院,遷右諫議大夫除

方平,字安道,宋城人。抃,字閱道,衢州西安人。

方平少頴悟絶人,宋綬、蔡齊見之,以為天下竒才也,共以茂材異等薦之,中選,復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又中選。方平上《平戎十䇿》,宰相吕夷簡見之,謂宋綬曰:「君為國得人矣。」初,上議罷叅知政事吴奎,時方平為翰林學士承㫖,上謂方平曰:「奎罷,當以卿代。」方平力辭,上曰:「卿厯事三朝,無所阿附。左右莫為先,容可謂獨立傑出矣。先帝已欲用卿,今又何辭?」方平乞復奎位,仍乞手詔諭琦以全始終之分,上嗟嘆良乆,訖從之。方平在翰林,上所草詔,上手劄褒之曰:「卿文章典雅,煥然有三代之風。」及韓琦求去甚堅,上夜召方平議之,因面命方平為叅知政事,方平以親疾辭,上曰:「受命以慰親意,庶有瘳也。」初,方平代吴奎為叅知政事,御史中丞司馬光因進言:「方平姦邪,仁宗知之,故不用;不然,則方平兩登制,入二府乆矣。」上作色曰:「朝廷每有除拜,衆言輙紛紛,何也?」既退,復上奏言方平,奏入,於是光有復歸翰林之命,未幾,方平以父䘮免,後方平服將闋,當還故官,而中丞吕公著復論方平貪邪,而王安石亦憎方平,遂除觀文殿學士、知河南。初,上議還光翰林,而御史中丞闕,曾公亮請用安石,方平論安石不可用,乃用滕甫代光為中丞,安石用是憎方平也。《丁未録》

十月己酉,叅知政事張方平以父憂免。熈寧元年正月,詔方平起復,上表乞終䘮,從之,仍給半俸。方平又辭給俸,亦從之。中書方平闕,更不補,以抑方平,服闋,以觀文殿學士,留守西京,知陳州,後徙南京。〈 闕文 〉遂拜宣徽北院使、知青州,除中太乙宫使。宣徽南院使、知應天府。方平在郡,雖不任職,〈 闕文 〉明,數請便郡,欲歸老,乃有是命,初上謂方平曰:「朕欲卿與韓絳共事,而卿論政不同。欲除卿樞宻,而卿論兵復異。卿受先帝顧命,卒無以副朕意乎?」因泫然泣下。上嘗對章惇稱張方平之美,惇退以告吕惠卿,上由是惡惇。而王安石尤忌方平,上欲用方平為樞宻使,既批出,王安石将行文書,吕惠卿留之,因私於安石曰:「安道入,必於吾屬不利。」翌日,再進呈,其事遂䆮。後方平請老,除東太乙宫使。元豐二年七月,除太子少師、宣徽南院使致仕。官制行,罷宣徽使,獨命領使如舊,以太子太傅致仕。卒,年八十五,贈司空,諡曰文定。方平慷慨有氣節,嘗知貢舉,有薦王安石文學,宜辟以考校,方平從之,安石既來,凡一院之事,皆欲紛更之,方平惡之,檄以出,自是與之絶。其守蜀日,蘇洵携其二子同入京師,方平一見,待以國士,蘇氏父子由是知名云。王偁曰:方平附賈昌朝以譛吴育,固正士之所不與也,然方平志大氣髙,有宏毅開濟之資,識王安石之姦於将用之初,知蘇氏父子之賢於未遇之際,蓋有過人者者矣。趙抃嘗有宻奏上〈 闕文 〉賖[1],能時以經義啟沃,茍非博逹治體者不能,《書》曰:『此藥非瞑眩,厥疾弗瘳』,宜不憚煩,日與之面議政事,有一盡者,輙宻啟以上聞。《長編》

同日,陳升之罷樞宻副使 自禮部侍郎為觀文殿學士、尚書右丞、知越州

升之自治平二年五月除樞宻副使,是年九月罷,再入樞府凡二年。上始擢任楊定,升之屢諫,不宜生邊事,自是忤㫖,以母老請便郡,有是命。

同日,韓絳、邵亢並樞宻副使 絳自三司使、吏部侍郎除。亢自樞宻直學士、兵部員外郎、知開封府,遷右諫議大夫除

絳,字子華,億第二子也。亢,字興宗,潤州丹陽人。絳舉進士甲科。亢舉茂材異等。

先是,韓琦言絳忠直有公輔之噐,既擢任,或毁絳,上曰:「韓琦引去,惟薦此人,安可違也。」熈寧二年十一月,陳升之既拜相,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初,王安石深交韓絳兄弟,絳嘗薦安石為翰林學士,絳間與安石同奏條例司事,嘗賛上曰:「臣見王安石所陳,皆至當之言可用,陛下宜深省察。」故安石尤德之。三年二月,安石既入見,又累奏辭位,上諭韓絳令〈 闕文 〉趣。安石嘗與絳奏事,絳〈 闕文 〉不宜如此,如此則必無一人同。

癸卯,郭逵罷同簽書樞院 改宣徽南院使、判鄆州

逵自治平三年四月除同簽書樞宻院事,是年九月罷,在樞府幾二年。逵久而终未諳於簽書,出為陜西四路沿邉宣撫使、判渭州。嘗有軍功,而驟躋政地,言者交論之,不聽。神宗即位,遷静難軍節度觀察留後,召還赴闕,陶等嘗力諫,上以劄諭陶等曰:「先朝舊臣,雖士論未洽,然在位已踰數月,後因西賊㓂邉,即遣宣撫,逮至軍中,處事平允,今遽罷之,是先帝有任人之失,身為人子,必不可彰父之過,寧負暗於知人之責耳。」其後御史張紀、唐淑問言:「逵自進用以來,人言至今不息,况聞王陶親奉徳音,中外側耳以俟聖斷。若用范仲淹兩府出使例,落簽書,且在陜西任使,於逵亦未為損。」趙抃為諫官,又言:「逵簽書誠不允公議,到闕未旬,星變地震,深秋雷電,白晝氛霾,不可不罷。」而逵亦屢乞補郡,故有是命。《長編》、《拜罷録》叅脩

達至鄆州纔七月,徙帥延州。逵攻交趾,以逗遛不進,坐責左衛將軍、西京安置。後復知河中府,請老,拜左衛上將軍。卒,贈雄武軍節度使。

熈寧元年 戊申

正月丙申,趙槩罷叅知政事 為吏部尚書、觀文殿學士、知徐州

槩自仁宗嘉祐五年除樞宻副使,六年閠八月除叅知政事,是年正月罷,在政府凡九年。槩數以老求去位,明年四月,遂以太子少師致仕。故事:再請則許,槩三請乃 。元豐五年,卒,年八十八,贈太子太師,諡康靖。槩務掩惡揚善,以徳報怨,出於至誠。歐陽脩坐累對獄,槩獨抗章言:「脩無罪,為仇人所中,陛下不可以天下法為人報仇。」仁宗大感悟,以故得全人,以槩為長者,槩既老,脩亦退居汝南,槩自睢陽徃從之游,樂飲旬日,其相得如此。《事畧》

同日,唐介叅知政事 自龍圖閣學士、給事中、權三司使除

介,字子方,荆南人。先是,外人多傳三司使唐介叅預,寳文閣直學士邵必主計,諫官楊繪具以白上,既而介果除叅知政事,必權三司使,翰林學士司馬光登對,上問光:「唐介叅預何如?」光曰:「介素有剛勁之名,外人甚喜。」《長編》

執政坐待漏舎,故事:惟宰相省閱所進文書,同列有未嘗預聞者。介謂宰相曽公亮曰:「介備位政府,而文書皆不知,上若顧問,何辭以對?」公亮乃與介同閱視,後遂以為常。同上

始,王安石之論奏謀殺為從者,自首奏裁,叅政唐介力争以為不可,唐介之與安石争論於上前也,介曰:「此法天下俱以為不可首,獨曾公亮、王安石以為可首。」安石曰:「以為不可首者,懼朋黨爾。」安石強辯,上主其語,介不勝憤懣,疽發背而死。安石又方銳意新美天下之政,自宰執同列無一人議論稍合,而䑓諫章䟽攻撃者無虚日,天下之人俱目為生事,曽公亮屢請老,富弼稱疾不出,尋俱引去,趙抃力不勝,但終日歎息,遇一事更改,稱苦者數十,故當時謂中書有「生、老、病、死、苦」。盖言安石生,公亮老,富弼病,唐介死,趙抃苦也。《丁未録》

介簡伉,以敢言見憚,神宗以其先朝遺直,故大用之。熙寜二年四月丁未,卒,介疾亟,上親臨問,為之出涕,於其卒也,親徃奠,贈禮部尚書,諡質肅。

七月己卯,陳升之知樞宻院事 自觀文殿學士、尚書左丞、新知大名府除

初升之自樞宻院出知越州,吕公著因對,言:「升之練邉事,有才能,陛下何不置陳、許近郡,可備緩急謀帥。」上然之,遂自越州遷許州,尋又改大名府。升之前與文彦博同争楊定不可使,上不聼,定既被殺,上思其言,於是復召用之。先是,陳升之登對,上面許擢置中樞,右正言孫覺相繼登對,上因與言陳升之宜居宥宻,時升之已有成命,而覺不知,退即上言,宜使邵亢知永興,升之為樞宻使,上以覺為希㫖取恩,責為太子中允。《長編》

舊制:樞宻置知院,則當為副使者皆改同知院;若置使,則同知院復改為副使。於是,文彦博、吕公弼為使,韓絳、邵亢為副使。上以升之三至西府,欲稍異其禮,乃以為知院事,樞宻並置使副及知院自此始。並置使副及知院自此始

十二月辛酉,邵亢罷樞宻副使 以資政殿學士、給事中、知越州

亢自治平四年九月除樞宻副使,是年十二月罷,在樞府凡三年。亢,資長者,然在樞府不能有所建明,諫官孫覺嘗劾亢,引疾辭位,上容之。於是,諫官吴充又劾亢云:「滑稽無丞弼之才,沉鷙非廊廟之噐。」亢亦固請,遂罷政出守。四年九月,亢遷禮部侍郎,上幸東宫,念藩邸舊僚,特恩也。七年十二月,亳州言邵亢卒,上遣使致祭,手詔曰:「亢藩邸之舊,可優贈以官,并賜諡。」乃贈吏部尚書,官其親屬五人,所推恩各陞二等,即其鄉造宅五十間賜之,太常諡曰安簡。

熙寧二年 己酉

二月己亥,富弼再入相 自觀文殿大學士、行尚書左僕射、鄭國公,除依前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脩國史

制曰:「秉籙膺圖,將繼配天之大業;銓時論道,必資名世之元臣。以言乎體貌,則舊徳之英,以言乎望,實則羣材之表,爰立作相,宜莫如公。具官富弼學足以造聖人之㣲,幾足以通天下之變,由賢科之得雋,推逺業以奏功,在仁祖時,則首冠廟堂,有弼諧一徳之美;在英考時,則再登樞府,有折衝萬里之謀,庶績咸熈,太平將洽,屬留侯之多病,容裴度之暫休,愷悌所宜,神明自復,是用召從方守,進拜元台,仍左揆之舊班,兼東䑓之茂秩,爰田衍賦,盟府易勲,兹實異恩,庸昭注意。於戱!上理乎天工,則日月星辰以之順;下遂乎物宜,則山川草木以之蕃。近則諸夏仰徳以承流,逺則四方傾風而待命。凡予欲治,維爾責成。」[2]

先是,治平中,弼已病足,以使相判河陽,上即位歳餘,請移汝海以避濕鹵,許之,俄召入覲,且詔肩輿至殿門,賜坐,從容博訪當世之務,弼以誠對,上甚鄉納之,又問邊事,對曰:「陛下臨御未乆,當布德行惠,願且二十年口不言兵,亦不宜重賞邉功。」又問為治所先,弼曰:「阜安宇内為先。」上留弼為集禧觀使,弼力辭赴郡,至是,復以觀使召,既對,上宣諭曰:「君臣須上下相照,盡忠盡節,不得有隠。」弼因言:「陛下好用人伺察中外之事,人君御下,猶當明白,賞善罸惡,令人心服。」又言:「内外之事,多出陛下親批,恐喜怒任情,善惡無凖,此乃致亂之道。」又言:「中外之事,漸有更張,此必有人獻說于陛下,願深賜省察,無致後悔。」上改容聽納,又曰:「今日得卿至論,乃沃朕心,可謂金石之言,朕不忘也。」遂除守司空兼侍中、昭文館大學士,加賜第一區,弼固辭,上不許,至章十一,上始貼麻,命行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國公。《丁未録》

弼再入相,既至,未見,有於上前言災異皆天數,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弼聞之歎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去亂亡無幾矣!此必姦臣欲進邪說,故先導上以無所畏,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復施其力,此治亂之機也。吾不可以不速諫。」即上書數千言,雜引《春秋》、《洪範》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上以乆旱,弼又上疏,願益畏天戒,逺姦佞、近忠良,上親書答詔曰:「義忠言親,理正文直,苟非意在愛君,忠在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几席,銘諸肺腑,終老是戒,更願公不替今日之志,則天災不難弭,太平可立致也。」《事畧》

兩府同奏事已,弼言大臣湏和乃能成務,若人懷私意,各執已見,互相疑間,則事無由濟,弼又言今所進用,或是刻薄小才,害事壊風俗為甚,湏進用醇厚敦實之人,上曰:「大臣正要與朝廷分邪正,邪正分用,天下自治。」四月甲辰,上令中書、樞宻院開門通天章閣,盖欲與兩府坐而論道也。初,上委任政府,責以太平,一日,執政召䑓諫官至都堂,富弼曰:「上求治如飢渴,正頼同心,以濟所願。」知諫院陳公輔對曰:「所為是耶,天下誰敢不同;非邪,公輔雖欲同之不可得已。」意盖謂安石也。

庚子,王安石叅知政事 自翰林學士、工部侍郎兼侍講,遷右諫議大夫除

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韓琦為相,請立英宗為皇嗣,尚未定,時安石糺察在京刑獄,争刑名〈 闕文 〉憂,後服除,英宗異召〈 闕文 〉,時琦猶在相位,又不起。於〈 闕文 〉,頗為不恭,宰臣曾公亮〈 闕文 〉令德,宜膺大用,真輔相之才。〈 闕文 〉臣嘗與安石同領羣牧,備悉其不近人情,所為迂闊,萬一用之,必紊亂國政。安石再奉詔,召知江寕府。其時安石爲翰林院學士,安石聞琦既罷相,甚喜,上即欲用王安石為叅知政事,曾公亮因薦之,〈 闕文 〉唐介曰:「安石恐難大任。」上曰:「卿謂文學不可任耶?經術吏事不可任耶?」介曰:「非謂此也。安石好學而泥古,議論迂闊,若使為政,多所變更必擾天下。」退詣中書,謂公亮等曰:「異日安石之言果用,天下困擾,諸公當自知之耳。」韓琦罷相出守相州,陛辭,神宗曰:「卿去誰可屬國者?王安石何如?」琦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可。」神宗頷之。上嘗與司馬光論諸大臣,上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執拗,此其實也。」是歳二月,安石除右諫議大夫、叅知政事,知制誥李大臨草制,有曰:「與其明察為公,莫若嚴重而有制;與其將順為美,莫若規正而有守。循紀綱、本教化,以循輯寧之乆,其在兹乎!」無甚褒異優借之辭,安石乃怒。先是,安石見上論天下事,上曰:「此非卿不可為朕推行,朕湏以政事煩卿。」安石對曰:「臣固願助陛下有所為,然天下風俗法度一切頺壊,庸人則安於習,故而無所知,姦人則惡直醜正而有所忌,恐未及功效而為異論所勝爾。」上曰:「朕知卿乆,非今日也。人皆不能知卿,以為卿但知經術,不可以經世務。」對曰:「經術者,所以經世務也。非知經術,無可以經世務者。」上曰:「宜有以助朕。」至是,遂除叅知政事,安石入謝,上復問今設施以何為先,對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凡欲羙風俗,在長君子,消小人。」上納其言,自此安石取祖宗法度變更之,天下騷然不安,咸指安石矣。初,治平中,邵雍與客偕行,聞杜䳌而慘然不樂,客問其故,雍曰:「不二三年,上用南士為相,多引南人,專務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丁未録》

安石有口辯,上常恱,所言皆聽,以此日益多所變更,遂薦薛向為江淮等路發運使。先是,向為陜西轉運副使兼制置解鹽,向既兼領,乃請以置制觧鹽買馬,自向壊法置馬,邉用漸虚,安石又論修均輸之政,因言向可使,遂以向為發運使,請委向行其法於六路,范純仁奏論之,且言薛向小人不可,安石愈益任向,尋召為三司使,頒農田水利,遣劉彛等八人使行天下,相度農田水利諸務,復設提舉農田水利官,於是其後言水利者日益多,自後朝廷更遣使四十餘人分行天下,以稽察各路常平、廣惠倉,相度差役、農田水利為名,其實眾苦之。自青苖、農田水利之法下,使者旁午於道,人情洶洶,范鎮等極論之。三年五月,又置宫觀使,以〈 闕文 〉者,於是龍圖閣學士、兵部侍郎、集賢殿脩撰何郯以病故,提舉成都府玉𡱈觀。文彦博論置宫觀差遣非是,曰:「如何郯兩制,乃令提舉玉𡱈。」安石以為郯病不能治事,郯遂請老,以尚書右丞致仕。初,安石以學行負時望,上方勵精求治,引叅大政,御史中丞吕誨將論之,司馬光雅善誨,相遇殿庭,光問誨曰:「今日所論何事?」誨舉手曰:「䄂中弹文,乃新叅也。」光愕然曰:「以介甫之文學行義,命下之日,衆皆喜于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此言耶?安石雖有時名,上意所向。然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姦囘,喜人佞已,聽其言則美,施於用則踈。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諸宰輔,則天下必受其𡚁矣!」光又謂誨曰:「今日之論似傷匆遽,更加籌慮可乎?」誨曰:「上新嗣位,富於春秋,所與朝夕謀議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将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救之惟恐不及,顧可緩耶!」䟽論安石十事,且言誤天下蒼生者,必斯人也。於是安石不視事,上奏求去位,上詔諭還位。時安石日以經綸天下為己任,〈 闕文 〉[3]日頒於四方,州縣有不遵行,貶黜隨之,所用俱憸薄少年,天下騷然。向之疑呂誨為太過者,始愧仰嘆服,以誨為不可及。〈 闕文 〉誨之先見,亦自以為不及也。上謂安石曰:「外人言卿,每事好為異,多作横議,或要以詳密,希㑹朕意,此必是中書人與卿不説。朕與卿相知,如髙宗、傅說,亦豈湏他人為助?」遂出知〈 闕文 〉。自安石變法以來,御史中丞吕誨首論其過,安石求去位,神宗為出誨,御史劉琦、錢顗、劉述又交論安石專肆胸臆,輕易憲度,殿中侍御史孫昌齡亦繼言,皆坐貶,同知諫院范純仁亦論安石欲求近功,忘其舊學,罷諫職,吕公著代吕誨為中丞,亦力請罷條例司并青苗等法,諫官孫常、李覺、胡宗愈、御史張戩、王子韶、陳襄、程顥皆論安石變法非是,以次罷去。《事畧》

安石既用事,日變更祖宗法度行新法,輔弼異議不能囘,䑓諫侍從力争不能得,於是,富弼罷相,判亳州;曾公亮罷相為集禧觀使;司馬光極辭樞宻副使不拜,知永興軍;吕公著罷御史中丞,知頴州;程顥罷監察御史,為澶州簽判;韓維罷開封府,知河陽。初,安石與韓、吕二家兄弟,韓絳、韓維與吕公著友,三人皆㳺揚之,名始盛,安石又結一時名徳之士,卓著者皆厚善,富弼、曾公亮咸喜之,至其後,遊揚之人俱退斥不用《丁未録》

上曰:「外間之人,議論不可聽。如王安石之公忠,以一身當流俗毁謗,亦何由能安職守,當相與叶心施為。」公亮曰:「王安石草莽迎新進,仰蒙聖知如此,雖殺身報陛下,自其至性。臣惟相與各欲致其義而已。」上曰:「伊尹相湯,任天下之至重,自以為天民之先覺,其志盖如此。」曾公亮故與安石善。安石得政,多所更張,人心不寧,范純仁召自陜西,即言於上曰:「願陛下圖不見之怨」上曰:「何謂也?」純仁曰:「杜牧所謂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即不見之怨也。」及居諫職,數言事,大抵皆忤安石意,劉琦等罷御史,純仁又力争,請速觧安石機務,以慰天下之望,并言曾公亮、趙抃等不能救正,詞氣甚厲,遂罷同知諫院,為起居舎人、同脩起居注,純仁固辭,遂録所上章,申中書,其略曰:「王叅政以文學自負,議論得君,專任已能,不曉時事。而又性頗率易,輕信姦囬……欲求近功,忘其舊學……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之人,弃公論為流俗之語,加以曽相公……一切依随,趙叅政……不能匡救。」[4]見之,怒以白上,純仁遂出。上諭王安石曰:「聞有三不足之說否?」王安石曰:「不聞。」上曰:陳薦言外人云:『今朝廷以為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法令不足守』,昨學士院進試館職策,指此三事,此是何理?」「〈 闕文 〉下氣事,唯恐傷民,此即〈 闕文 〉言何足恤,至於祖宗之法不足守,則固當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數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孫當世世守之,則祖宗何故屢自改變?」制書祕閣學士司馬光所草也。初,眉山蘇洵來遊京師,歐陽脩一見之大稱嘆,由是名動天下,時王安石名亦盛,脩亦善之,脩勸洵與安石逰,安石亦願交於洵,洵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作《辯姦論》以刺之,此論既出,安石始銜洵。安石既得政,每賛上以獨斷,上專信任之,洵子直史館蘇軾發䇿云:「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符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威專任管仲而覇;燕噲專任子之而滅。事同功異,何也?」安石見之不恱,上數欲用軾,安石必沮毁之。劉攽、劉恕皆與安石有舊,安石既得政,恨攽、恕不肯同已,乃交惡,安石嘗欲引恕為條例司屬官,恕固辭,因言:「天子方屬公政事,不應以利為先。」吕誨罷中丞,恕見安石,條陳所更法令之不便者,宜復其舊,則議論自息,安石遂與之辯。廣坐,恕對安石之黨,公言安石過失無所避,聞者或掩耳,攽尋通判蔡州,恕監南康軍酒,皆不得留京師。初,李定從學於王安石,故安石使右正言孫覺薦之,定至京師,因謁李常,常問南方之民以青苖為何如,定曰:「民俱便之,無不喜色者。」常謂曰:「今朝廷方争此,君見人勿為此言也。」定即詣安石白其事,曰:「定惟知據實而言,不知京師不得言青苖之便也。」安石喜,謂曰:「君今被㫖上殿,當具為上道之。」因宻薦,召對稱㫖,遂除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丁未録》

又有寧州倅鄧綰者,上書言:「陛下得伊、吕之佐,作青苖免、役等法,百姓無不歌舞聖澤,臣以所見寧州觀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觀之,見天下皆然,此誠百世之良法,願陛下堅守行之,勿移於浮議也。」又與王安石書及頌,安石大喜,白於上,使乘驛詣闕,又累詔趣之,既召對,上問識王安石否,曰:「不識。」上曰:「今之古人也。」又問識吕惠卿否,曰:「不識。」上曰:「今之賢人也。」綰退見安石,欣然如舊交,累除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長編》

安石常欲置其黨一二人於經筵,以防察奏對者,吕惠卿既遭父䘮,安石未得腹心所託,著作佐郎、編修中書條例曽布巧黠善迎合,安石恱之,故以布代惠卿入侍經筵,遂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以資序淺,後改集賢校理,遷檢正五房公事,布每事白安石,即行之,或謂布當白叅政,指馮京及王珪也,布曰:「丞相已議定,何問彼為?俟敕出令押字耳。」同上

初,常秩不肯仕宦,世以為必退者,安石更定法令,士大夫沸騰以為不便,秩見所下令,獨以為是,被召遂起,對埀拱殿,常秩曰:「臣才不適用,願得復歸。」上曰:「卿來,安得不少留?異日不能用卿,然後有去就可爾。」遂除右正言、直集賢院、管勾國子監。李常與吕惠卿同檢詳三司條例,常本安石所引用者,後除諫官,言常平取息非便,吕惠卿謂常曰:「君何得負介甫。」上嘗謂司馬光曰:「李常非佳士。屬者,安石家居,常求對,極稱其賢,以為朝廷不可一日無也,以臣異議青苗之故,寧可逐臣,不可罷安石也。既退,使人具以此言告安石以賣恩。」光曰:「若爾,誠罪人也。」安石之求分司也,常雖言安石不當去,又言青苖不當取息二分,且乞罷之,安石既出,面責常曰:「君本出條例司,未嘗預青苖議,今又見攻,何以異於蒋之竒也!」初,淮南轉運判官蒋之竒嘗與安石書,言百姓列状乞蚤行助役新法,曰:「上推不費之惠,下受罔極之恩。」安石具以白上,曰:「百姓如此,或稱人情不安者,妄也。」之竒遂除副使,後之竒乃反攻安石。初,安石立制置三司條例司,上命樞宻院陳升之同安石制置三司條例,及升之拜相,遂言制置三司條例,難以簽書,欲與安石白上併歸中書,而安石以為恐不湏併之,以為併之無益。御史中丞吕公著奏言,罷條例司簽書為是,已而實亦無條例司之不當特立。安石語文彦博曰:「俟羣言稍息,然後以簽書歸中書。」於是,條例司言常平新〈 闕文 〉命吕惠卿同判司農寺,後五年,冬,詔中書有置局取文字煩擾官司,無補事實者悉罷之。於是司農條例司始罷,時熈寧三年五月也。《丁未録》

先是,安石既執政,首取三司條例司,别設一局,聚文章之士數人與相謀議,遂議行青苖之法,併置諸路提舉官,上從之,自此青苖法遂行於天下,使者冠盖相望,遇事風生,於是范鎮、吕公著、李常等俱奏,以為青苖法當罷,所遣使者當追還,而安石傅經義,出已意辨論輙數百言,牢不可觧。宰相曽公亮、陳升之皆争以為不便,廷論方洶洶,而判大名府韓琦亦自外數條青苖害天下之状來上,於是上感悟,始欲罷之,安石惶遽自失,家居,累表乞分司,吕惠卿懼失勢,亟上表請對,既對,自徃傳宣起安石,安石既起,以琦䟽送條例司䟽駁之,於是上欲稍脩改其□以合衆論,安石曰:「陛下方欲以道勝流俗,無以敵方戰自却,即坐為敵所勝矣。」以故范鎮、吕公著、韓琦相繼罷逐,而翰林學士司馬光亦辭樞宻使,而安石意猶未快,又以判亳州富弼諫新法,落使相,判汝州。乆之,吏有不奉者,安石益欲深罪之,上不可,安石固争之曰:「不爾,新法不行矣。」上曰:「聞民間亦頗苦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猶怨咨,無足顧也。」上曰:「豈若併祁寒暑雨之怨亦無耶?」安石不悅,退而屬疾,居家數日,上遣使慰之,乃出,是歲熙寧七年也。自新法行,常平錢散之略盡,旱災日廣,流民無以周給之,上大憂,諭中書,令常平錢穀常留一半,其見倚閣户口分給之,安石雖甚不樂,然上意不可囬矣。同上

先是,青苖法行,民病之,雖一時䑓諫之臣并侍從臣争言不可,而安石愈益主之力,韓琦時鎮北京,於是自外奏封事,言青苖實為天下害,奏至,上始疑焉,安石心知上意疑,乃移病,固請分司,翰林學士司馬光草批荅,乃以大義責安石,有「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大憤,立奏書訴於上,於是上復為手詔諭安石,又令吕惠卿諭㫖,遂謝復視事。安石之在告也,上諭執政罷青苖法,曾公亮、陳升之欲即奉詔,趙抃獨欲俟安石出令自罷之,連日不决,上更以為疑,安石出視事,持之益堅,人言不能入矣。安石遂取韓琦所奏,下制置三司條例司䟽駁之,頒於天下,䟽駁既下,韓琦不勝憤懣,復上疏力言之,於是御史中丞吕公著等咸言條例司䟽駁韓琦非是,上心知琦之精忠,而又内重安石,故青苖遂不罷。當是時,有唐坰者,為北京監當,小有才辨,韓琦甚愛之,上書言青苖不行,宜斬大臣異議如韓琦者數人,安石大喜,薦之,召試賜出身,驟用為同知諫院。時樞宻使文彦博亦數言青苖不便,上曰:「吾令中使二人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彦博對曰:「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閹乎?」安石每有中使宣召及賜與,所贈之物,必倍舊例,隂結入内副都知張若水、押班藍元震,用能固上之寵,二人潜察府界俵錢事還,言民間皆情願,無抑配者,故上行其法益堅。《長編》

二年十月,龍圖閣學士陳薦言:「大臣建退軍之議,捐禁兵月廪,使就食江淮。禁兵在京師,祖宗之制,所以重内輕外,其來已乆,人情居處安習。一旦輦從去國客食,卒伍衆多,非所以安之也。宜如舊。」上從之,卒罷退軍議。《長編》

三年十二月,初行保甲之法,用五百家為一大保,人極勞𡚁。未幾,慶卒因之為亂,其後,上亦浸知保甲之䇿為民患,至有質衫襖而買弓箭者,又有自相殘而避團結者,〈 闕文 〉上深念之,以責執政。乆之,河平,安石因詫以為功,又自謂青苖之令己行,獨保甲、市易、免役者,在得其人而行之,乃復〈 闕文 〉陳又一年,上詔中書曰:「京城門外草市,保甲〈 闕文 〉居民逐利求之,排之亦無所用,可速罷。」既而以自冬及春旱暵為災,欲悉保甲〈 闕文 〉以為水旱常,不足貽聖憂,上曰:「此豈細事。」卒令罷之。司農言今歳秋成,請復編排保甲,而終難行矣。《丁未録》

王安石弟——安國,自西京國子教授召對,帝因問安國:「卿兄秉政,物論如何?」對曰:「所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黙然。安國嘗力諫安石:「天下洶洶,不樂新法,俱歸咎兄,恐為禍。」安石不聽,安國哭於家廟曰:「吾家門㓕矣!」又嘗責曽布以惑誤丞相,更變法令,布答以朝廷變法,子弟何與,安國怒,切責之,安國後遷崇文院校書,以非毁其兄,卒為吕惠卿所陷云。安石與弟安國白首窮經,夙夜講誦琢磨,子——雱,從旁剽聞習熟,未冠已著書數十萬言,年十三時,得秦州卒言洮河事,歎曰:「此可撫而有也!使夏人得之,則吾敵強而邉受患博矣!」故安石力主王韶議,後雱舉進士,授旌徳尉,不赴,作䇿三十餘篇,極論天下事,皆安石輔政所施行者,尋召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安石弟——安禮,先掌河東機宜,吕公弼薦於朝,謂材堪大用,代還,召對稱㫖,遷著作佐郎、崇文舘校書,後除尚書左丞。

《元城先生語録》曰:「先生與僕論變法之初,僕曰:『神廟必欲變法,何也?』先生曰:『盖有說矣。天下之治,未嘗無𡚁者。祖宗以來,以忠厚仁慈治天下,至於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覺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大夫亦自厭之,多有文字論列,然其實於天下根本牢固,至神廟即位,富於春秋,天資絶人,讀書一見便觧大㫖,是時見兩番不服,及朝廷州縣多舒緩,不及漢、唐全盛時,每與大臣論議,有怫然不恱之色,當時執政從官中有識者,以謂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園開闢,屋舎牢壮,財用充足,但屋宇少設施,噐用少精巧,僕妾樸魯遲鈍,不敢作過,但有隣舎來相凌侮,不免歳時以物贈之,其來已乆,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當。上意改變法度,獨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當之,以激切奮怒之言以動上意,遂以仁廟為不治之朝,神廟一旦得之,以為千載㑹遇。改法之初,以天下之論謂之流俗,内則太后,外則顧命大臣等,有不能回,况䑓諫侍從州縣乎!祗増其勢爾。雖天下羣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動者,盖此八箇字,吾友宜記之。』僕曰:『何等八字?』先生曰:『「虚名實行,彊辨堅志。」當時天下之論,以金陵不作執政為屈,此虚名也。平生行止無一㸃涴論者,雖欲誣之,人主肯信乎?此實行也。人主之前,貫穿經史今古,不可窮詰,故曰強辨。前世大臣,欲任意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禍福恐之得回,此老實不可以此動,故曰堅志。因此八字,此法所以必行也。得君之初,與主上若朋友,一言不合己志,必反覆詰難,使人主伏弱乃已。及元豐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等敬仰,將順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與熈寧初比也。』先生問僕曰:『世之所以罪金陵者何也?』僕以新法對,先生曰:『此但一事耳。其為大害,不在是也。且論新法多成周之法,且五帝之法尚不同,而金陵乃以成周之法行於本朝何哉?且祖宗所以不敢多為法令者,正恐官吏緣此以撓民也。』僕曰:『所謂大害者,何也?』先生曰:『正在僥倖路開。且嘉祐之末,天下之𡚁在於舒緩,金陵欲行新法,恐州縣慢易,因擢用新進少年,而僥倖之路從此遂啟。又教人主作威作福之柄,故有不次用人,至於特㫖御前處分金字牌子,一時指揮之類,紛紛而出,以為賞罰人主之柄,且此柄自持可也。若其勢必為姦臣所竊,則賞罰綱紀大壊,天下欲不亂,得乎?』」

祖宗時,執政私第接賔客有數,庶官幾不復可進。自王荆公欲廣收人才,於是不以品秩髙下,皆得進謁,然自是不無夤縁干求之私。進見者既不敢廣坐明言其情,徃徃皆於送客時羅列廡下,以次留身叙陳而退,遂以成風。執政既日接賔客,至休日則皆杜門不復通,閽吏以榜揭於門曰:「暇日不見客」,京師士人因言:「㕔上不說話,而廊下說話;暇日不見客,而非暇日見客」,以為異云。 《石林燕語》

十月丙申,富弼罷相 除檢校太師,依前行左僕射、同平章事、武寕軍節度使、判亳州

制曰:「三台處中,以裁萬物之化;四嶽總外,以牧黎民之蕃。如山河之經九州,若股肱之衛一體,出處之際,朕無間然。具官富弼復貫有 ,蹈中弗勉,學幾聖而獨至,識造物之未形,貴名起於三朝,盛徳儀於百辟,嚮召從於列屏,俾進翊於冢司,為日尚新,何恙未已,未及經邦之務,遽陳避位之辭,詔雖屢而莫回,章甫卻而復至。朕憮然自念,嗟莫能勝,既閔勞於政機,其聽遂於私佚,建武寧之節,以殿東郊,守景亳之符,以長南社,仍蒞鴻鈞之位,尚優黄髮之行。於戱!不處成功,專老氏榮名之畏;其旋元吉,要羲經履道之終。雖弗從於吾㳺,亦自保於爾福。」[5]

弼以熈寧二年二月再入相,至十月罷,為相凡九月。故事:两制差除,必宰相當筆,是時富弼在告,曾公亮出使,獨王安石叅政事,心惡錢公輔等,遽除出之,公輔遂自知制誥,知鎮江府,鄭獬亦自翰林學士、知杭州,弼由此不平,多稱疾卧家,及御史劉琦、錢顗等奏劾安石及其他大臣,並落御史被貶,范純仁亦露章顯奏,琦、顗指安石及在位大臣,又盡録前奏,申中書,於是,執政大臣俱列名露章求罷,上以優詔荅之,富弼自是不復出視事。《丁未録》

王安石既得志,專權自恣,盡取祖宗法度紛更之,弼每争不能得,故常移病不入,旬日一再見,三日一復謁告,如是者數矣。乆之,遂引疾辭位,上省奏不悅,以手詔責之,弼既得詔,皇恐復入具奏,於是召見埀拱殿,賜弼坐,從容謂曰:「二府中謂卿實無病。」弼頓首謝曰:「實病。」既退,遂稱篤,固請不許,奏五上,又求對固請,上不得已許之,以弼欲西京飬疾,乃命判河南,制下六日,而乞改亳州,於是令貼麻改正,從弼請也。弼之乆在告也,知諫院范純仁嘗上章引義責弼,一日,上從容與輔臣論天下事,上曰:「觀弼意,亦欲有所為,但湏人俱無言乃肯為耳!」安石進曰:「如今要立事,何能免人紛紜?」弼既力請去,上将許之,問曰:「卿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彦博,神宗黙然良乆,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拜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司馬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上曰:「朕所以留之至矣,彼堅欲去。」光曰:「彼所以欲去者,盖以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也。」上曰:「若有所施為,朕不從而去,可也。自為相,一無施為,惟知求去。」他日,王安石見上言事,因力詆弼曰:「陛下以為富弼何如人?臣但見其能一切合流俗以為聲名而已。富弼若用其智畧,無以過人,所以有名譽為世所宗者,能飬流俗之交而已。天下無事,人主一切仰成,故富弼得以此時收人譽。若天下有事,用如此智畧,欲扶危救傾,必誤天下事,如〈 闕文 〉爾。」弼在亳州,時方行青苗息錢法,弼以謂如是,則財聚於上,民散於下,且富民不欲請,願〈 闕文 〉不可復得,故得之不行[6],而提舉常平趙濟劾弼以大臣格新法,法行自貴近者始,章下本州詔獄,鄧綰又[7]劾之,連逮愈衆,於是弼上䟽自言主〈 闕文 〉獨坐臣,又願賜告,歸洛飬疾,詔許之,有司承望風㫖,獄又不决,㑹除劉摯為監察御史裏行,摯即上疏論亳州獄起不正,䟽奏,上欣然開納[8],至是獄具,通判、令佐,各衝替,而弼亦落使相、判汝州,時四年六月也。富弼之出也,楊繪草詞云:「天付忠純」,安石大恨之,安石曰:「御史劉摯彈撃奉法之趙子幾以為謟刻,今營職奉公,即謂之謟刻,欺罔萬端,即為忠純,何以正朝廷。」其後因繪争役法,上語執政曰:「繪作弼制,乃更譽弼,殊不體朝廷意。」弼辭汝州之命,詔不許,弼既不得請,乃止,乞更不簽書新法,不報,弼於是言:「新法,臣不曉,不可以復治郡,請復還京洛飬疾。」卒得以歸,尋請老,拜司空,復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進封韓國公致仕。後因故叅政王堯臣之子同老上言,至和二年,嘗與文彦博、劉沆及弼乞立英宗為儲嗣,神宗嘉之,以弼為司徒。元豐六年閏六月丙申,弼薨年八十。弼雖致仕家居,而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弼已病,猶上章言事,大抵論君子小人為治亂之本,且言上左右多小人。是日,大星殞於所居還政堂下,空中如甲馬聲,至〈 闕文 〉夢[9]。司馬光、范純仁哭之,子紹廷、紹京[10]泣曰:「有親押章䟽一通,殆遺表也。」光、純仁曰:「當不啓封以聞[11]。」世莫知其所言者。贈太尉、諡曰文忠。元祐六年,贈太師,配享神宗廟庭,篆其碑曰顯忠尚徳。紹聖中,章惇用事,謂弼得罪先帝,罷配享。至靖康而復 廟。弼好善疾惡,出於天性,其為宰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弼早有公輔之望,天下皆稱曰富公,名聞敵國,遼使每至,必問其出處安否,忠義之性老而彌篤云。

同日,曾公亮拜昭文相 自集賢相除,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兼譯經潤文使、魯國公

陳升之拜集賢相 自尚書左丞、知樞宻院事除,行禮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公亮昭文相制曰:「王者攬髦傑以盡天下之謀,總神機以濟天下之務,故君臣同力,相得益彰,隂陽並和,以致大治,遹登碩輔,庸告羣倫。具官曾公亮徳應中孚,道經皇極,躬清慎之一守,歴險夷之百為,巫咸之乂商家,雖載六臣之列,留侯之安漢祚,未膺上宰之榮,朕拂⻱而見祥,端扆而定志,稽用師言之錫,進居台衮之元,若股肱之輔予躬,若垣墉之保予室,顧於倚用,維以䝉成。於戯!覽前載之文,考名臣之事,盖剏業之佐其迹易,而守成之相其功難,宜勉輯於徽猷,庶共恢於逺御。」

升之集賢相制曰:「色齊三階,則風雨不失其序;聖如二帝,然股肱亦繋其人。朕上撫乾緯之明,下謹國鈞之寄,方審求於賢輔,俾叅穆於政途,若時登庸,盖出定命。具官陳升之識幾聖藴,謀合皇猷,學積於原而心彌充,智酬于變而力彌裕。早膺仁祖之擢,以遺文考之知,肆予冲人,克即大任,問甲兵則有鎮撫四方之畧,問衣食則有運理羣物之心,朕稽百王之謨,經一世之績,宜進躐於賢序,以延登於宰廷。知歴選之既難,體委用之既重,則義莫得以憂己,道維專於澤民,豈特無疆之休,亦有無窮之問。於戱!論金糓之計,宜歸内史之司;作霖雨之滋,是應髙宗之命。徃熈帝載,庸代天工。」[12]

本朝宰相,有以侍郎為之,而無左右丞為之者。學士王珪當制,以故事言,故升之躐遷尚書。上既許富弼辭位,問弼曰:「卿即去,誰當代卿者?」弼薦文彦博,上黙然良乆曰:「王安石何如?」弼黙然。升之資歴髙於安石,而素與安石相表裏,故安石勸上先用之,上曰:「文彦博,朝廷之宗臣,朕方倚以疆陲之事,雖用陳升之為宰相,其令升之位彦博下,以稱朕遇賢之意。」彦博言:「國朝樞宻使無位於宰相之右者,獨曹利用嘗位於王曾、張知白上。臣忝文臣,不敢亂朝廷尊卑之序。」詔不許,彦博再辭,遂命升之班彦博上。《長編》

上既相升之,問司馬光外議云何,光徐對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俱閩人,二叅政俱楚人,必将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得更淳厚?」上曰:「然今中外大臣,更無可用者,獨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邉事,他人莫及。」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㫖,但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昔漢髙祖論相,以為王陵少戅,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真宗用丁謂、王欽若,亦以馬知節叅之。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人從傍制之,此明主用人之大法也。」上曰:「然。升之朕固已戒之矣。」《丁未録》

初,陳升之與王安石同制置三司條例司,難以簽書,欲令孫覺、吕惠卿領局,而升之與安石提舉,安石欲如故,升之曰:「臣待罪宰相,無所不綂,所領職事,豈可稱司。」上曰:「乃者陳升之在宻院,今俱在中書,併歸中書如何?」安石曰:「升之恐以制辭云『金糓之計宜歸内史之司』,故以任此職為耻。陛下本置此司,令中書、宻院各差一人,今若差韓絳共事甚便。」上曰:「善。」十一月,乃命樞宻副使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升之深狡多數,善傅㑹,以取富貴,為小官時,與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噐之,及安石用事,務變更舊制,患同執政者間不從,奏設制置條例司,升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之,無復齟齬,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賛助,或時為小異,陽若不與安石皆同者,安石不覺其詐,甚徳之,故安石推升之,使先為相,其制詞學士王珪所草也。升之既登相位,於條例司遂不復肯闗預,安石固以請,升之曰:「玆事盍歸之三司,何必攬取為己任也?」安石大怒,二人於是乎始判。《長編》

三年三月壬辰朔,曾公亮與陳升之皆稱疾在告,與安石争青苖錢不合故也。甲午,升之與安石議論不合,以母老乞罷,上固望之。升之既與安石忤,安石數侵辱之,升之不能堪,稱疾,卧家逾百日,求觧政事,不許。九月辛卯,復求入見,有㫖再拜而已,令扶至殿門。

熙寧三年 庚戍

二月壬申,司馬光樞宻副使 自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除,辭不拜

光,字君實,陜州夏縣人,舉進士甲科。王安石既變更祖宗法度,行新法,退故老大臣,用新進少年,光時為翰林學士,力争之,因屢請去,上曰:「君子小人盡知卿方正。吕公著使契丹,亦問:『有司馬光者,其人甚方正,今為何官?』卿名為敵人所知,奈何出外?」光固求補外,不許,頃之上用安石為叅知政事,用光為樞宻副使,光以言不從,辭不拜,上章力辭至六七,曰:「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苖、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不然,終不敢受命。」神宗遣人謂光:「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言:「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遂復上䟽極諫,䟽奏,上優容之,光愈益請,乃收還告勑,詔依所乞。先是,上欲置光西府,安石曰:「今陛下置光於人上,是為異論之人立赤幟也。光朝夕所切磨者,乃劉攽、劉恕、蘇軾、蘇轍之徒而已。」安石在告,上乃用光,及安石復視事,因固辭,遂欲罷之,曽公亮以為不可,上曰:「青苖事何與於樞宻副使?光不當以此辭。」公亮乃已,時韓琦上䟽論青苖之害,神宗感悟,欲罷其法,安石稱疾求去,不許,既起視事,青苖卒不罷,光亦卒不受命,卒以書喻安石,三徃返開喻苦至,猶幸安石之改也,安石卒不聴,光由是與安石怨矣。神宗猶欲用光,光不可,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三年七月,樞宻使吕公弼将去位,上議所以代之者,曾公亮、韓絳極稱司馬光,上遲疑未决,始欲用馮京,又欲用蔡挺,既而欲并用京及光,安石曰:「司馬光固佳,今風俗未定,議論尚紛紛,用光即異議有宗主,事無可為者。」絳徐以安石所言為然,公亮言不當以此廢光,固請用之,上弗許,乃獨用馮京為樞宻副使,明日,又謂執政曰:「京弱,并用光何如?」公亮以為當,安石曰:「比京差彊。然流俗必以為宗主,愈不可勝。」公亮又論光可用,安石曰:「光言未嘗見從,若用光,光復如前日不就職,欲陛下行其言,朝廷何以處之?」上遂不用光,光在永興,奏乞倚閣災傷地分所欠青苖錢,奏入不報。光之官踰月,乃上䟽曰:「臣先見不如吕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决不如范鎮,今陛下惟安石之言是信」云云,䟽奏,上猶有意用光。四年,詔光移知許州,令過闕上殿,上曰:「如光者,常在左右,人主自可無過矣。」光乞辭許州,固請乞判西京留司御史䑓,以脩《資治通鑑》,乆之,乃從其請,自是絶口不復論新法。四年五月,吕誨病亟,光徃省之,問:「有以見屬乎?」誨張目彊視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遂卒。七年三月乙丑,以乆旱詔求直言,初,光自許州乞判西京留司御史䑓以歸,即絶口不論事,至是讀詔泣下,光乃復陳六事:一青苖、二免役、三市易、四邉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罷,且言執政之臣在於好人同已,而惡人異已,閏四月,光復上䟽,論當今之𡚁,言:「臣衰疾浸増,是以冐萬死一生為陛下言之,儻陛下猶棄忽而不信,此則天也!臣不敢復言矣。」}-十年十二月,司馬光以書與吳充,充代安石為相,知天下不便新法,欲有所變更,嘗乞召還光等,又薦孫覺等十數人,皆安石所斥退者,故光遺以此書,而充不能用,光亦卒不起。其後執政缺,上有無人才之嘆,左丞蒲宗孟對曰:「人才半為司馬光以邪說壊之。」上不語,正視宗孟乆之,宗孟懼甚,無以為容,上復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耶?司馬光者,未論别事,只辭樞宻一節,朕自即位以來,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雖逼之使去,亦不去矣。」上之眷禮於光不衰如此。元豐三年三月,光奏提舉嵩山崇福宫已經兩任,難更除授,止乞專修《資治通鑑》,詔特許再任,《資治通鑑》成,除資政殿學士,降詔褒諭。五年,将行官制,上謂輔臣曰:「御史大夫非司馬光不可。」蔡確進曰:「國是方定,願少遲之。」王珪亦助確,乃已,及除第四任提舉崇福宫,詔滿三十箇月,即不𠉀替人,發來赴闕,盖将復用光也,是歳秋宴,上感疾,始有建儲意,又謂輔臣曰:「來春建儲,其以司馬光及吕公著為師保。」光與公著,上雖議論終不合,而極口稱其賢。以《長編》與《丁未録》叅修

《元城先生語録》曰:「神考之信任金陵,是甚次第。而老先生號為黨魁,故金陵以兩府㗖之,欲絶其辭,然老先生是豈可以官職㗖者也?故聞政府之命,其去愈牢,當時䑓諫,皆金陵之黨,遽造一件大事,㸃汚老先生,如霍光事。神宗謂金陵曰:「前日言章,大無謂。司馬某豈有此事?」金陵請事目,神宗曰:「置之,䜛言不足道也。」故老先生以端明為崇福,退居於洛者十五六年,天下之望翕然歸之。至於元祐之初,主少國疑之際,一用老先生,天下無異論,儻神宗聽人言,以一二事汙衊之,重責黨魁,以厲餘臣之異意者,雖天下知老先生無此事,而天下之士惡直醜正,或有疑者,則老先生之聲價豈得如此大?近來朝臣之出,必有言章,醜惡之辭,極力詆毁之至,令天下無一全人,萬一要箇好人使,安可得也?此不是國家壊人,乃自壊也。」又曰:「金陵在侍從時,與老先生極相好,當時《淮南雜說》行乎時,天下推尊之,以比孟子。其時又有老蘇,人以比荀子。但後來為政,與老先生議論不合爾。老先生嘗謂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别用一副當小人,或在清要,或為監司,何也?』介甫曰:『方法行之初,舊時人不肯向前,因用一切有才力者,候法行已成,即逐之,却用老成者守之。所謂智者行之,仁者守之。』老先生曰:『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若欲去,必成讐敵,他日将悔之。』介甫黙然,後果有賣金陵者,雖悔之亦無及也。賣金陵者,吕惠卿吉甫也。」

四月己卯,趙抃罷叅知政事 自右諫議大夫罷為資政殿學士、知杭州

抃自治平四年九月除叅知政事,是年四月罷,在政府凡四年。王安石用事,下視廟堂如無人,因争新法,怒目同列曰:「公軰坐不讀書耳!」抃折之曰:「君失言矣!如臯陶稷契之時,有何書可讀耶?」安石黙然。抃與安石議論多不恊,安石更張政事,抃屢言其不便,及司馬光辭樞宻副使不拜,一時正人相繼引去,抃乃上言:「今不罷財利而輕失民心,不罷青苗使者而輕棄禁近耳目。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入即求去,不許,時安石家居求去,上諭執政罷青苖法,抃獨欲俟安石叅改,由是新法不罷,抃大悔,復上言極論,因累章乞罷,遂命出守杭州。後自知青州,除資政殿大學士、知成都府,前此無政府復知成都者,抃請行,上甚恱。後告老,以太子少保致仕。元豐七年薨,年七十七,贈太子少師,諡清獻。

同日,韓絳叅知政事

侍御史知雜事陳襄言:「竊聞已有制命除韓絳樞宻副使兼叅知政事,陛下始用王安石叅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謀,先與知樞宻院事陳升之同行制置三司條例司,未幾升之用是遷為丞相,而絳又領之,曽不數月,今又以絳叅預政事,則是中書選任大臣,皆以利進。自古至治之朝,未有此事也。臣欲乞罷絳叅知政事,今後中書選任大臣,必求道徳經術之賢以處之,而不得以利進。」絳自治平四年九月除樞宻副使,是年三月兼叅知政事,執政凡四年。夏人㓂慶州,九月,除陜西路宣撫使,十二月,即軍中拜相。

七月壬辰,吕公弼罷樞宻使 為吏部侍郎、觀文殿大學士、知太原府

公弼自治平二年七月除樞宻副使,四年九月除樞宻使,是年七月罷,在樞府凡六年。

王安石變法,公弼屢勸上宜務安静,又與韓絳争肉刑,議不恊,公弼具疏将論之,從孫嘉問附安石,竊公弼論奏草以示之,安石輒先白上,上始不樂公弼。及胡宗愈攻絳,上疑公弼使之,於是謂執政曰:「公弼屢反覆,今并州闕人,宜即使公弼徃。」曽公亮言公弼先朝兩府,欲以轉兩官,上曰:「陳升之出乃不曽轉官。」然卒從公亮言。

執政罷政,樞宻使除宣徽使,轉一兩官,判藩府,其次除觀文殿學士,皆宣麻。熈寕間,吕惠穆公弼,因争新法求去,王安石隂沮之,只送舎人院命詞,先公時掌外制,繳詞頭,舉典故論之,安石勸上内批,今後樞宻使罷,更不宣麻,此禮數遂廢。蔡元道《官制舊典》

五年正月,上議除公弼代郭逵,遂以知鄭州吕公弼為宣徽南院使、判秦州,郭逵判渭州,始用王安石之言也。上諭中書曰:「公弼在河東,當五路師倉卒,綏御有方,故使代逵,恐王韶生事,則委之鎮撫。」公弼聞命,即戒行,上喜,復召對,面加慰勞而遣之。

六年三月,宣徽南院使、檢校太尉、西太乙宫使吕公弼卒,贈太尉,諡惠穆。

同日,馮京樞宻副使 自翰林學士、端明殿學士授,户部郎中、權御史中丞,遷右諫議大夫除

京,字當世,鄂州江夏人。自鄉選至廷對,俱䇿名第一,宰相富弼,京之婦翁也。上嘗謂王安石曰:「京似平穏。」安石曰:「京燭理不明,若皷以流俗,即不能自守。」盖京嘗為御史中丞,上疏論時政,因陳六事,神宗以示王安石,安石深詆之,上曰:「京作中丞恐失職,令作樞宻副使,何如?」安石曰:「亦可也。」於是吕公弼将去位,上議所以代之者,曽公亮、韓絳極稱司馬光,上遲疑未决,始欲用京,又欲用蔡挺,既而欲并用京及光,安石沮之,乃獨用京。

九月庚子,曾公亮罷相 除守司空、檢校太師兼侍中、河陽三城節度使、集禧觀使

制曰:「朕緬尋前載之文,樂見名臣之節,蓋位至者予國,心有加於澤民;功成者本天,道惟在於抑已。誕揚賛册,以告治廷。具官曽公亮懐噐通時,㓗身絶類,蚤逢熈於神運,䆮發藴於賢謨,膺二后之顧言,奉冲人於大綂,自初輔政,十有五年,而四邊守於封疆,百姓遂其衣食。匪圖近歳,繼託一誠,深㩀禮經之陳,欲還君務而去,雖終食而屢歎,卒髙情之莫囘,况留侯未衰,何遽遺於人事,且周公雖老,顧猶在於京師。其保宏父之居,兼管納言之任,髙旗鉅節,遥臨踐土之津,閒館珍䑓,獨把浮丘之袂。於戯!以退為進,蹈天下難偃之風;不徳其功,應君子有終之吉。徃袛茂寵,更穆英猷。」

公亮自仁宗嘉祐六年閏八月拜相,至是年九月罷,在相位凡十年。神宗初即位,公亮自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英國公,除尚書左僕射,依前兼集賢,進封兖國公,不以監修國史及昭文館大學士授公亮,為韓琦故也,至熈寧元年正月,以旱甚,公亮援宰相以災異罷免故事,乞罷政,手詔荅以「書雖百上,朕亦不聽也」。二年二月,富弼始為首相,十月,弼罷,公亮乃遷首相。初,濮議之起,御史吕誨率䑓屬劾奏叅知政事歐陽脩首開邪議,宰相韓琦、曾公亮附㑹依違,不報,及新法之行,劉琦、錢顗等奏劾王安石併及其它大臣,其奏曰:「曽公亮位居丞弼,反有畏避安石之意,隂自結援,更相稱譽以固寵榮,致安石敗壊中書故事,曾公亮之罪也!趙抃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䟽奏,琦等遂罷,御史知諫院范純仁亦露奏,乞觧王安石機務,并言曾公亮、趙抃等不能救,且曰:「曽公亮年髙不退,一切依随,趙抃心知其非,不能力救。」亦不報,時右正言李常言青苖不便,上閱常奏,顧曽公亮、陳升之曰:「常平事,經中書行遣。今人言紛紛如此,乃因執政論議不一故也。」公亮曰:「陳升之乃元剏法之人,李常亦同論議。今尚俱以為言,則其不便可知。」公亮因請罷提舉官,收執法,付提刑司行之,若併新法悉廢之尤善。於是,上問李常䟽如何措置,安石令常分析,公亮、升之力争,安石亦力辨之,公亮曰:「安石但欲已論勝耳。」上正色曰:「豈有此邪?」公亮曰:「此言若誣,天實臨之!」上卒令常分析,公亮、升之與安石争青苖,乆不勝,皆稱疾在告。三年二月,先是詔諸路提刑體量覺察提舉常平官抑配人戸青苗錢,并州縣抑遏不散,及韓琦言青苖之害,王安石在告,曽公亮、陳升之等舉行前詔,乃刪去「毋得抑遏不散」之語,安石復視事,志氣愈悍,面責曽公亮等曰:「為宰相當有執守,何得妄降劄子,令體量抑配青苖,又輒删去當日詔語!」公亮等不敢抗,五月戊戌,上問王安石:「條例司可併入中書否?」安石曰:「待修中書條例有端及已置屬,自可併為一,今尚有合與韓絳請間奏事,未可。」上曰:「豈防曽公亮異議乎?」及問陳升之何如,安石曰:「升之猶可共事。公亮多用機巧,又專欲守其故態,自吕公著齟齬以來,及得升之叶助,益難與議事。」上曰:「公亮老亦且去矣。」初,公亮乆在政府,王安石之入也,公亮力薦引之,故安石初叅大政,上召謂曰:「曽公亮必更與卿恊力。」及同執政,公亮知上方向安石,隂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置條例司更張衆事,一切聴之,每遣其子孝寛與安石謀議,至上前無所異,於是上益專信任,安石以其助已,深徳之,故推尊公亮而沮抑韓琦。御史至中書争論青苖事,公亮俛首不荅,安石厲聲與之徃返,由是言者亦以安石為專,而公亮不預也。蘇軾嘗從容責公亮不能救正朝廷,公亮曰:「上與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同已,數加毁訾。公亮年已七十,雖屢乞致仕,上輙留之,公亮去亦弗勇,安石黨友猶疾之,其後安石益自用,公亮數争上前,不能奪,屡請致仕,至是始得罷,以集禧觀使,五日一奉朝請,大勅繋銜在曹佾上,出入如二府儀,仍詔公亮諸子依韓琦例推恩,遂以比部員外郎孝寛為祕閣校理,孝宗、孝純並遷官。熈寧四年四月,判永興軍,慶卒已伏誅,公亮一以鎮静待之,人情遂安,飛語亦息,上聞,謂王安石曰:「大臣肯奉法如公亮,極不可得也。」遂詔赴闕,為集禧觀使。五年六月,遷守太傳致任,特許告謝,故事:致仕官不入謝。上以公亮三朝故老,特加禮,仍給見在支賜,未幾,子孝寛簽書樞宻院事,迎公亮就飬西府。元豐元年閠正月,太傅兼侍中致仕、魯國公曽公亮卒,年八十,上奠哭之,輟視朝三日,贈太師、中書令,配享英宗廟庭,諡宣靖,及𦵏,恩禮視韓琦,篆其碑首曰「兩朝顧命定䇿亞勲之碑」前一日,車駕又臨之,特恩,非故事也。上嘗論輔臣曰:「公亮謹重周宻,内外無間,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漢張安世。」公亮善薦士,多得人,然持禄固寵,為世所譏初。詔遺表外増推恩二人,子:孝宗遷一官、孝純賜同進士出身。後孝純辭出身,乞将所得恩官其族人之未仕者,許之。紹聖元年七月,曾布因言:「曾公亮,先帝以為亞勲,而其家殊不為朝廷所旌寵。自孝寛卒,今獨孝純一子,二十四年不改官,先帝嘗賜出身,辭不受,權太常丞,為執政所梗,遂闔門不仕。」上矍然曰:「殊不知其有子。」

辛丑,馮京叅知政事 自樞宻副使、右諫議大夫除

吳充樞宻副使 自翰林學士、右司郎中、權三司使,遷右諫議大夫除

充,字冲卿,尚書左丞育之弟也。上初欲用充為叅知政事,王安石曰:「充與臣有親嫌。」乃徙京而充代之。

十月戊寅,陳升之罷相 以母憂罷

升之自熈寧二年十月拜相,是月丁母憂,為相一年。升之母卒,上為輟視朝,明年,詔起復,升之請終䘮,許之。元豐二年四月,鎮江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秀國公陳升之致仕,時直學士院安燾草辭,有云「尹躬一徳,共嘉同體之和;《說命》三篇,獨先注意之任。卒有成績,基於始謀。」御史舒亶指此六句以為悖禮失實,詔燾改之,乃盡去六句,止曰:「蚤從士論,擢與冡司」,後二日,升之卒,贈太保、中書令,輟視朝二日,成服於苑中,諡成肅。

十二月丁卯,韓絳、王安石並拜相 絳自吏部侍郎、叅知政事,除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安石自右諫議大夫、叅知政事,除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

絳昭文相制曰:「三王臣主俱賢,不能止誥誓之事;二帝揆嶽在内,其唯恊天人之和。盖近迹狹而易循,至化黙而難運,朕欲馳寥廓之見,舎攣拘之文,大超不世之君,湏謀非常之輔。具官韓絳蹈先聖之學,躬上賢之資,思功名為己圖,慕忠義之前躅,而復正色自峙,綽有大臣之風,臨機不囬,多適庶事之要,文武兼偹其噐,股肱實繋其人,朕登延閎材,既偕羣䇿之慮,度軼往制,何愛隆名之私,顧金節之未還,将衮衣之已屬,其位百寮之冠,以司大政之元,且唐相之願為良臣,終授君以顯號,秦穆之尚詢賢老,猶躋俗於多盤,豈伊英猷,不至上治?於戯!形範正,金錫美,則為國利噐之疆;隂陽和,風雨時,則為天泰階之應。往宣一徳,庸底丕平。」[13]

安石拜相制曰:「夫天地至神也,非統氣運物,則功不足見於時;聖賢一道也,非經世裕民,則名不足見於後。故士莫不待辰而欲奮,志莫如得位而遂行,矧夫居三公之官,而有臨四海之勢,豈不能䆒利澤,躬義榮,以事施於一時,而譽動於後世者哉?具官王安石良心不外,徳性攸尊,至學窮於聖人,貴名薄於天下,不以榮辱是非易其介,不以安危利害辭其難,方予訪落之初,勞乎用賢之務,昭發猷念,與裁政機。衆訾所傷,曾靡相身之憚,孤忠自許,唯知報國之圖,朕取其知道者深,倚以為相者乆,益合至公之首,肆敭大命之休。若作室,用汝為垣墉;若濟川,用汝為舟檝,予有違而汝弼,汝有為而予從,於時大亨,盖出絶㑹。於戯!自成湯至于帝乙,靡不懐畏相之心;若孟子學於仲尼,其唯逹事君之道。尚祈交勑,卒俾䝉成。」

安石自叅知政事為史館相,辭,不許,又辭,又不許,乃受。四年二月丁已朔,頒學校貢舉新制。先是,安石奏請更學校貢舉之法,詔兩制、三館議之,上得翰林學士司馬光與直史館蘇軾議,雖釋其疑,然至是卒除聲律,專意經義,罷明經及諸科,更新制如安石請,其後又命吕惠卿修撰經義,以安石提舉,而以安石子雱兼同修撰。八年,訓釋《詩》、《書》、《周官》成,乃拜安石左僕射、門下侍郎。《丁未錄》

時率錢助役,官自雇人。監察御史劉摯陳其十害,安石使張琥為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曾布自請為之,有㫖令摯分析,摯復上䟽歴數時政之失,其䟽曰:「安石自以太平為已任,得君專政,二三年間,開闔動揺,舉天地之内,無一民一物安其所者,盖自青苗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歛之議。青苖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方擾,而邉鄙之謀動,邉鄙之禍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興。其間又求水利也,則民勞而無功,又開淤田也,則費大而不力,又省併州縣也,則諸路莫不彊民以應令,又起東西府也,則大困民力禁門之側,斧斤不絶者将一年而未已。其議財也,商估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則下至於歴日而官自鬻之。數十百事交舉並作,欲以歳月變化天下,使者旁午牽合於州縣,小人挾勢附佐於中外。至於輕用名噐,混淆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辨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蠧民者謂之通變。除用進退,獨任一屬掾曾布,祖宗累朝之舊臣,則鐫刻鄙棄,去者殆盡,國家百年之成法,則剗除廢亂,存者無幾」[14]云云。摯遂被貶。同上

先是,詔建東西二府,各四位,東府第一位,凡一百五十六間,餘各一百五十二間。東府命宰臣、叅知政事居之,西府命樞宻使副居之。九月,府成,上臨幸,復賜宴于王安石位。始遷也,三司副使、知雜御史以上皆預。《長編》

國朝沿五代後唐之制,置三司使以總國計,應四方貢賦之入,朝廷未嘗預焉,一歸三司,總塩鐵、度支、戸部,位亞執政,目為計相,凡國家工役之費,其所用皆蠧耗之大者,必命三司使總之,乃可節以制度也。至王安石為相,自著《周禮義》以符合新法,故持冡宰掌邦計之說,謂宰相當主財計,遂以三司分權,凡賦稅、常貢、征𣙜之利,方歸三司,摘山、煑海、坑冶、𣙜貨、戸絶、没納之財,悉歸朝廷,其立法與常平、免役、坊場、河渡、禁軍闕額、地利之資,皆號朝廷封椿,又有歳科上供之數,盡運入京師,别創庫以貯之,三司不預焉,於是祖宗處國計之良法盡壊矣。《官制舊典》

章聖朝帑藏盈溢,其名數皆籍於三司,其總數在三司使得知之,章聖屡欲知其數,宰相李文靖沆終不肯令供,恐其知數而廣用也,乃深得祖宗置三司之㣲意矣。安石乃置旁通簿於御前,盡籍國帑之數。在神宗恭儉,郡國帑藏率皆富盈,至崇寧後,蔡京勸上皇以奢費,内興營繕,外拓境土,而又宦官各專𡱈應奉及淫巧繕修,與夫除戎、噐備、河患,凡此之類,皆不先關戸部,但請於朝廷,或兼取於戸部者,非若三司府專案以闗防也。同上

五年五月,王安石留身,乞東南一郡,言乆勞又病,恐職事有隳,致累陛下知人之明,上甚怪安石如此,曰:「卿宣所懐,有不盡,當為朕盡言之,朕何嘗違卿?天下事方有緒,卿若去,如何了?自古君臣如卿與朕相知極少,卿於朕豈他人能間。」六月辛未,王安石入見,上怪安石求去,曰:「朕於卿斷無疑心,朕與卿相知,近世以來所未有,卿安得不為朕少屈?」安石固乞退,上固留之,丙子,王安石又辭位,上引劉備託後主於諸葛亮事,曰:「卿所存豈媿諸葛亮,朕於卿君臣之分,寧有纎毫疑貳乎!」

同日,王珪叅知政事 自翰林學士承㫖、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禮部侍郎,以守本官除

珪,字禹玉,開封人,廷試第三。除叅知政事前一日,使者數軰召珪,珪入,上御小殿,得㫖草制相安石,上因出御批示珪曰:「已除卿叅知政事。」翌日,命果下,珪辭,不許,乃受。珪在政府凡六年,至九年十月拜相。

熈寧四年 辛亥

三月丁未,韓絳罷相 自陜西宣撫使罷相,以本官吏部侍郎、知鄧州

制曰:「丞輔之任,非端良而莫居;典刑之行,雖貴近而無間。我有明命,颺於大廷。具官韓絳歴事三朝,浸更衆職,比疇勁正之噐,晉服弼諧之司,属者羗渠陸梁,戎候騷動,輟自貳公之列,徃定安邉之圖,而聽用匪人,違盭初詔,統制亡状,綏懐寡謀,暴興征師,深入荒域,卒伍駭擾,横罹轉戰之傷,丁黄馳驅,重被齎餉之役,邊書旁午,朝聽震驚,朕以其推忠之勤,誠為盡瘁,執訊之績,亦已居多,方公論之騰喧,覽奏封之引咎,其伸憲法,以解機衡,仍舊秩於天官,殿近藩於京輔。於戯!奉使失指,雖生事之靡容,原誠無他,亦注懐之素厚。徃服成命,無忘省循。」

絳自熈寕三年十二月與王安石同拜相,至是年三月罷,在相位凡四閱月。先是,熈寕二年,以尚書工部郎中李復圭知慶州,復圭專殺喜功,輕敵致㓂,西人至傾國大入,郭慶等俱死之。於是,朝廷遣重臣為宣撫使,絳時為叅知政事,請行,安石曰:「臣於邊事未嘗更歴,臣宜徃。」絳曰:「不可,朝廷方頼安石。」安石曰:「朝廷所頼乃韓絳爾。」卒不許安石而遣絳,乃拜韓絳為昭文相。初,絳之行也,文彦博恐絳無功,并任其責,奏請為畫一以付絳,而略無發兵約束,安石亦請不預邊事,而西討方略一以付絳,絳用种諤謀,欲取横山,遂城囉兀,築撫寕堡,調發倉猝,闗陜騷然,人不堪命,賊出兵争撫寕堡,陷之,急攻囉兀城,慶州兵遂大亂,朝廷憂之,乃罷兵,棄囉兀、撫寕,學士院元絳草責絳制,初云擅興征師,上以為非擅興,命改曰「暴興」,以絳實得㫖出師,而措置乖方故貶。《拜罷録》

八月,除觀文殿學士。五年四月,改知許州。絳十上章乞歸田里,守墳壟,王安石亦為之言,故有是命。

1 「趙抃嘗有」至「賖」字,據《宋史全文》卷10 及 《太平治迹統類》卷12 ,應是「趙抃嘗宻奏:「臣僚有被謗于外,始疑而終釋者;有詭說于前,初惑而卒明者。願陛下察其言,觀其行,敢有挾情論奏,懐諼罔上,屏之逺方,罪在不赦。」手詔曰:「卿政事之餘」

2 方格內爲脫字,據《詔令集》卷五十六補

3 案《太平治迹統類》卷14 闕文作「盡變祖宗法,專務聚斂,造出條目」

4 詳見《范忠宣集·論劉琦等不當責降》

5 方格內爲脫字,據《詔令集》卷六十八補

6 從「願」字至「故得之不行」,據蘇軾《富鄭公神道碑》作「願請者皆貧民,後不可復得,故持之不行」

7 據《太平治迹統類》卷14 補

8 「欣然」及「納」字,據《太平治迹統類》卷14 補

9 《邵氏聞見錄》卷9 「公登天光臺焚香再拜,知其將終也。公既薨」

10 據《邵氏聞見錄》卷9 補

11 據《邵氏聞見錄》卷9 補

12 方格內爲脫字,據《詔令集》卷五十六補

13 方格內爲脫字,據《詔令集》卷五十六補

14 詳見劉摰《忠肅集》卷三〈論助役法分析第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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