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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迷航·红衫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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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为了让你们也能有亲身参与其中的快感,是的,我会告诉你们我得到的答复——在我和谐掉一些能识别出身份的细节之后。噢,别这样看着我。别忘了我一直致力于保持匿名。是的。太多细节,我就得“出柜”了(是个很棒的柜子,散发着松针的香味和绝望的气息)。但话说回来,因为你们很帮忙,我也有随时向你们汇报进度的义务。

还有,别搞错了,我完全接受这样的回复:“哇噢,你比写信给我的那些一般网友还要疯狂,你需要我给你推荐一些抗精神病的药物吗?”因为对于我现在收件箱里收到的消息来说,我能回复的也就是这样。而实际上,我也确实这么回复了。你们肯定没法相信,当你公开热门电视剧编剧的身份后,将会收到怎样疯癫痴傻的来信。也许你们能理解吧。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暂时离开去发邮件了。)

好了邮件都发出去了。现在我们得看看要多久才能收到回复。怎样,开个赌盘不?

匿名作家

哇噢,没我想象中等得那么久。第一封回信来了。我把内容贴在下面:

xx发送自gmail.com显示细节4:33pm(0分钟前)

亲爱的匿名作家:

您好,我是xx,是xxx的助手。我们收到了您的问询,请告诉我们这是否为某个主流杂志或报纸的什么创意性采访任务?等待您的答复。

我的回复是:

您好,xx。不,这和任何一家报纸或杂志或博客(好吧,也许我自己的博客除外)没有任何关系。这实际上是我个人的行为。能否告知xxx是否有时间进行一次会面呢?我将不胜感谢。

助手是这么回复的:

很抱歉xxx暂时没有档期。谢谢您的关注,祝您工作顺利。

翻译成人话就是:如果是《人物杂志》,或即使是《美国周刊》,你的装疯卖傻我们也就忍了。但既然是个疯狂的自由撰稿人,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吧。

叹气。曾几何时,这个城市对于疯狂偏执的自由撰稿人可是充满了尊敬!我想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吧。那时候大卫·李·罗斯还在威士忌路那一带晃悠呢。这是我听说的。我么,大概,那时候只有六岁。

一条路堵死了,还有五条路要走……

匿名作家

有新的回复。看起来非常牛。

收信人:匿名作家

发信人:x先生以及xx,xxx,xxx和xx

亲爱的作家先生:

您发给x先生的问询邮件经由他的助手转发给了我们,我想是您的来函行为让他们觉得有必要提请我们的介入。x先生很慎重地考虑了一下他的隐私权,您的来函使他感到非常不安,不仅仅是信件内容本身,而且还因为未知会他本人就以私人信件的方式联系他。

现在我们的客户已经决定放弃让x警署对您和您的信件往来展开调查,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然而,我们要求您停止以任何方式对我们的客户进行接触。如果您仍然不配合,我们将把所有的信件内容转交x警署以及联邦调查局,并可能申请对您的限制令。我没有必要告诉您这样的调查会立刻成为新闻焦点,对您作为xxxxxx这部片子剧作家的职业生涯也会造成严重的影响。

我们相信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此致

敬礼!

x先生以及xx,xxx,xxx和xx

呼。

我得郑重声明,我发出的邮件并不像这么变态:“亲爱的x先生,昨夜我正巧伫于您的榻前,注视着您的安眠……”我真的没写这些,我发誓。

要么就是这个人收到的骚扰邮件特别变态,寄件人都是那种打扮得像他家猫一样站在他家门口的人。要么就是这人出于完全另一些原因被我的信吓到了。嗯……

于是有必要劳烦联邦调查局出马吗?

不不,显然没必要。

至少暂时还没必要。真搞不懂。

现在我倒是有冲动打扮得和那位先生的猫一样站在他家门口。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更是周末的晚上。也许可以先喝点利克酒。

匿名作家

有条这样的回复:

我还没法完全相信你真的见到你的角色来到现实中,但作为一名总为写作瓶颈而困扰的作者,你在这个网页上能够如此地调侃自己的情况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特别是当你的真实职业危在旦夕时。如果我是你,我现在早就吓尿裤子了。

噢,相信我,我也是的。我真的是的。我自己的住所已经完全没法给我安全感了。我得晚上出门购物,免得被邻居们看见。然后把吃完用完的垃圾扔到隔壁邻居的垃圾箱里去,这样就不会被追踪了。我对这种行为绝不自豪。我的裤子也不是干的。

我想向你们吐露一点点秘密,网友们:我现在在写这个博客,有部分原因是排解恐惧。上一次我连续一周没创作东西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那会儿我因为一次非常严重的食物中毒在医院躺了六天。(学校食堂的食物并不总是新鲜的。我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宿舍都被称为呕吐圣地。我跑题了。)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我病得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我脑子里也没有停止过构思故事情节并努力设计对白。而现在呢,只要我一开始为剧本构思情节或者设计对白,我的脑子里就会立起一堵厚墙。我。真。的。写。不。出。来。

我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真的很恐慌,我怕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感的源泉已经枯竭,从今以后我除了在继续教育学院教书以外没有别的出路了。我是说,该死的,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呢。我现在惶惶不可终日,这会儿能做的事情大概也就两件了。

1.用防冻剂和奥施康定调一杯特制鸡尾酒,然后和我的烤面包机一起泡个漫长奢靡的澡。

2.用写博客来代替写作,就像用美沙酮来代替鸦片依赖一样。

其中一个方法导致的结果,就是一周后我肿胀溃烂的尸体被发现。猜猜是哪一个吧。

关于调侃自己,好吧,是这样的。我十二岁的时候,阑尾破裂了,人们手忙脚乱地把我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问医生:“这对我以后弹钢琴技术会有影响吗?”医生说:“别担心,你还是能够继续弹钢琴。”我回答:“哇噢,我以前都不会弹呢!”

然后他们就一麻醉针放倒了我。

我想表达的就是,就算我因为急性腹膜炎死到临头了,还是改不了贫嘴。就算失败了也要大开玩笑。(事实上,就像我爸在病房里说的,“在那种时候你说啥不好偏说那个,活该。你也别当我儿子了。”我老爸特把玩笑当回事。)

总而言之,如果我照实描写我害怕到肠子打结心律失常呼吸困难什么的,你们现在肯定都右上角点叉关网页了。也许我就会破罐子破摔。所以我觉得,还是自嘲一下比较好。

你们觉得呢?

匿名作家

嘿,我再来汇报一下进展吧。我收到的另一个人的信是这样的——

亲爱的匿名作家:

你的邮件在各种意义上都让我很有兴趣。实际上,我书中写的事情和我的现实生活真的有交集。你小心翼翼闪烁其词的询问,让我觉得你也许也遇到了这种交集。

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会去洛杉矶,去和我的电影经纪人讨论在xxxxxxxxx制片厂的拍摄计划。等我走完了那套客套流程,我很乐意和你见面谈谈。我的酒店在xxxxxxx。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5点在那里的酒吧见面吧。

你的

xxx

那听上去很靠谱啊。现在我唯一要当心的就是,在未来的24小时内别死于焦虑爆棚。幸好我明天一整天都得开会。是的我说幸好——要开的会越多,问我剧本进展的人就会越少。要跟上进度真是越来越艰难了。我也建议过别的剧作家一起合作,他先大致地写一个故事梗概或者初稿。我能让他写初稿因为我级别比他高,我也不用觉得心有不忍,反正他还欠着我的钱呢。我会质疑自己的道德基础。可是这会儿我真的别无选择了。

希望我明天见的那位作家能给我一些实质性的建议。用开会来逃避和压榨下属能做到的毕竟有限。

匿名作家

好吧。我已经和那位作家见过面了。她就是丹尼斯·霍根。为了更好地描述我们的“对话”,我决定用我最熟悉的方式。

咖啡店内景——角落的桌子——白天

两个人正坐在桌前,手里端着咖啡,桌上还有没吃完的松饼。他们是匿名作家和丹尼斯·霍根。从匿名作家向丹尼斯描述他的具体遭遇开始,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个小时了。

好了,我这一晚上的时间都彻底搭在这上面了,听一个我原本以为能帮上忙的女人批斗我是一个如何糟糕的作家——噢等等,不是个糟糕的作家,只是写得比较糟而已。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微妙区别的。

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为这部戏写的剧本很糟糕。我只说它并不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我只说它还不够格获得艾美奖。但这不等同于糟。我想我对于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如果我写得很糟我会承认。但是如果你不会写东西,或者作品很烂,你又怎么能几年来一直靠写作吃饭呢。信不信由你,你总得有个在这行生存下去的技能底线。伙计们,我好歹在南加州大学主修电影,拿了艺术学硕士学位。这玩意儿可不是送给我的。我倒是希望他们伸手发给我呢。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找到第一份工作之前,欠了六年的学生贷款。可惜他们不送。

我想说的是,去你的丹尼斯·霍根。我可不是你在洛杉矶的廉价消遣物。我是真心想向你讨教,结果你就是把我和我的作品喷了个狗血淋头。真是醍醐灌顶。有朝一日我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

与此同时呢,就让各位网友看看你给予我的这个巨大“帮助”吧。我相信他们一定都喜闻乐见。

匿名作家

今天,我的手机收到了掴客网的一条消息,上面说他们已经根据我在这里写的文字信息推断出我就是匿名作家,比如说我的电视剧在基本有线台播放啦,是个每集一小时的片子啦,已经播出了好几季啦,戏里死了好多人啦,还有我是南加州大学的学生,毕业六年后才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全职工作之类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提到了丹尼斯·霍根,他们去“脸书”搜索了她的照片,找到了一张她今天在伯班克和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家伙会面的照片。照片是她的一个粉丝用iphone拍下的。她太羞涩,所以没有上前和丹尼斯打招呼。但也并不那么羞涩嘛,你看她现在倒是有胆量把这照片上传到全世界一半人口都能连线的社交网站上去。

然后呢,掴客网就想把这个事情做个节目,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吧。那位聒噪的小编辑问我是否有要说的。当然,我有话要说:

去你的。

没了。

现在我要把仅剩的一点点时间用来做回《无畏号编年史》的剧作家,做我早就该做的事情,在事情变成这样的那一刻起我就该这么做了: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大瓶占边威士忌,仰头痛饮。

谢谢,各位网友。我的小小冒险终于让我看透这一切了。

爱你们的

现在已经不那么匿名了的作家

亲爱的网友们:

首先,我正宿醉,拜托别那么闪亮。把亮度调低点儿。

噢,等等,我自己电脑上可以搞定。等会儿。

好的。这会儿好多了。

其次,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我得一吐为快。

还是和上次一样,我得用剧本格式来说事了。别介意。

外景——平淡无奇的天空和广阔无垠的大地在地平线相交——大概是白天

匿了名字的作——噢呸,匿名作家,虽然网上不少人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尼克·维恩斯坦从远处走来,扶额,面部抽搐。身边一个男人随意地跪着。他们身后不远有一大群人。他们,和尼克身边的男人一样,都穿着红衫。

然后我醒来了。

然后我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

然后我为这部电视剧写下了三十页有生以来我觉得最赞、赞到爆了的剧本。

然后我又睡过去了,因为我还没从宿醉中缓过劲来。

然后我又醒来了,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写下了这些文字,泪流满面。因为我又可以写作了。

我的博客更新也到此为止了。它完成了它的任务——它让我克服了写作瓶颈。现在我手上有一堆剧本要写,还要监督好手下的其他剧作者的工作。我该回到正常的工作中去了。

也许你们中有人要问——这不是个恶作剧吧?也许我根本就没有遇到瓶颈,也许只是我的另一个创意项目,也许只是一个人写了太多激光啊爆炸啊外星人啊于是想出来的奇怪副产品。也许我手下的角色根本就没有来到过现实中吧?

唔,想想看吧。我是靠幻想吃饭的。我是靠科幻吃饭的。我一直都在编造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对于这种情况哪种解读更为合理呢?一切都是虚幻,还是说博客中提到的事情都是真实在发生的?

你们知道最有逻辑性的回答是什么样的。

现在你们可以问问自己,是否相信它。

想一想,然后告诉我。

最后我想说:

再见了,网友们。

尼克·维恩斯坦《无畏号编年史》主笔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这样的说法,经历过可怕事故的人常常会失去对于事故的记忆——事故的冲击使得那段时间的短时记忆缺失了——但事实上你会清清楚楚地记住那事故。你会记得那天下的雨让路面变得湿滑,因此你放慢车速。你会记得那辆宝马闯了红灯,司机还在打着手机,大吼着,而且你知道他并不是冲你大吼因为他压根没朝你的方向看,他也没有看到你的摩托车,直到摩托车撞上他的汽车挡板。

你还记得你被抛到空中,一瞬间还挺享受的——就像飞翔一样激动人心的感觉——直到你的大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盆恐惧的冰水当头倾泻,下一秒你的头盔就重重地砸在人行道上。你感到自己的身体以人类不该有的方式扭曲了,你听见身体内部的东西发出了本不该发出的破碎和断裂的声音。你感觉到头盔的面板被撞飞了,玻璃纤维或是碳纤维或是别的什么头盔材料在路面上猛烈地摩擦着被刮去,而那离你的脸不过就一英寸的距离。

一阵扭曲爆裂弯折刮擦之后,终于消停了,你只能从残破不堪的头盔中窥视着外面一点点天地,基本只是俯看到了人行道。那时候你脑中有两个念头:第一,你会感觉到很惊讶,因为你察觉不到任何疼痛;第二,从颈部的痉挛感觉,你有了隐隐的担忧。你的身体以奇怪的方式着陆,你的腿胡乱地塞在身体之下,屁股直指天空。比起失去知觉这件事,你居然更关心屁股的姿势,这件事本来就更让你震惊。

然后你听见一阵尖叫劈头盖脸地砸来;是宝马车的司机,正因挡板的状况大为光火。你想看他一眼,但你动弹不得,只能勉强瞥见他的鞋子。那是一双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说明它们的主人混迹于娱乐圈。不光这双皮鞋告诉你他的身份,还有这个混蛋的态度——朝电话吼话而闯了红灯,却因为你竟然碰坏了他的车而朝你怒吼。

有一瞬间,你很好奇这个家伙认不认识你父亲,但紧接着你终于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一切都从意识中消退。那个经纪人也好娱乐业律师也好谁都好,他的叫声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阵嗡嗡作响的低吟,就像催眠曲一般,伴随你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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