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剑忧忧醒来,向东方霏雯说道:
“我要见她!”
“你……要见她,为什么?”
“我有些话要对她说清楚,她遭遇可怜,她的行为是值得原谅的!”
“依你吧!”
说着,在床头一按,一个绛衣少女,匆匆而至。
“把那贱人押来!”
“是,”
绛衣少女转身出房,不一会,“玉女陈香君”被另两名绛衣少女左右挟持着,带进房中,斐剑半坐起身形,以被拥身,东方霏雯钩起了帐门,陈香君钗横发散,衣衫不整,满面凄厉地瞪视着斐剑。
斐剑定了定神,徐徐开口道:
“陈姑娘,当初在下赴‘倚云山庄’,是受了‘无魂女’之愚,代她送那。份人头贺礼,在下事后深觉不安,曾当面应承对令祖及令尊有所交代……”
“哼!”
“姑娘无妨听在下说完,姑娘的新婚夫婿欧阳瑾,原本是‘无魂女’的恋人,他与她不但有白头之约,而且也有了夫妻之实,‘无魂女’且有了身孕……”
陈香君意外地一震,道:
“这是真的?”
“在下当没有说谎的必要,欧阳夫人可为作证,她曾亲自向她交代过……”
“于是‘无魂女’杀了他?”
“正是如此!”
“她杀了人还把人头送上我们……”
“陈姑娘,你也是个女子,你当意想到一个纯洁少女,所爱之非人,被始乱终弃,会引起什么反应?她送人头的目的,一方面是泄愤,另一方面是当贺客之前,证明你的婚事不谐,如果,她杀人在你婚后,你想是什么后果?”
“我已无幸福可言……”
“无魂女迁怒所有无行武士,杀人,最后她被杀。”
“玉女陈香君”粉腮一惨,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转向东方霏雯道:
“请踢婢子速死!”
东方霏雯面寒如冰,一摆手道:
“带出去!”
斐剑脱口叫道:
“慢着!”
“弟弟话还没有说完?”
“不!请……请大姐放了她!”
“什么,你为她说情?”
“就算是吧。”
“弟弟,我名下不容有叛逆之人。”
斐剑俊面一变,道:
“大姐的意思是不准小弟所请?”
东方霏雯秀眉紧蹙,久久没有出声,看样子,她一方面要维持门规,但又不忍峻拒个郎所请,是以一时之间,大费踌躇。
斐剑见对方沉吟不语,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他出道以来,从未求过人,现在,第一次求人。求的是心心相印的心上人,而竟碰上了一个软钉子,在旁人也许没有什么,但一个孤傲自负的人,自尊心极强,这打击就不轻了,当下冷冷的道:
“大姐,不必作难,主权在你!”
东方霏雯扭头一笑道:
“弟弟,如果我不答应呢?”
“在下当然不能勉强。”
“什么,在下?弟弟,你生气了?”
“不敢,我欠大姐的太多,报偿还来不及。”
“弟弟,如果我表面上答应你,实际上把她秘密处置,又当如何?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骗你!”
这话,真可谓刻骨铭心,斐剑深受感动。
“玉女陈香君”慨然道:
“掘墓人,盛情心领,请不必为我乞命!”
斐剑苦苦一笑道:
“诚然如此,但在下决定了一件事这后,从不更改。”
东方霏雯当然听得出斐剑这句话,不单是对陈香君而发,终于一咬玉牙,道:
“让她走!”
绛衣少女登时松开了手,“玉女陈香君”先向东方霏雯福了一福,谢过了不杀之情,然后对天盟誓道:
“如我真的不死,这笔人情我会永志不忘的!”
“好说,姑娘请吧!”
“玉女陈香君姗姗出室而去,两名绛衣少女也相继施礼而退。
斐剑才向东方霏雯道:
“大姐,我该谢谢你!”
东方霏雯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
“弟弟,我这大姐一向不听命于人,对你……我没有话说。”
“足见深情,你使我受宠若惊!”
“弟弟,你将息一会吧,这一闹不打紧,伤口迸裂,又重新理创换药,你得多躺上十天……”
“要躺十天?”
“话是这么说,房内你可以走动一下,十天之后,当可全部复原。”
“大姐,我……值得你这样爱护吗?”
“傻弟弟,当然!”
说着,俯身在斐剑额上一吻,姗姗离去。
斐剑本来极想问问她的身份来历。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要富,只好作罢。
东方霏雯一走,房内骤呈空虚,斐剑躺了片刻,发现床头有衣物,看来是特为自己准备的,当下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骨,觉得行动尚无大碍,于是穿上外衫,向窗前行去。
窗外,是一个板具匠心的园围,奇花异奔,山石玲玲,只是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痴立了片刻,转身到梳妆台前,对镜照照,竟然清瘦了许多,镜中,现出一道小门,看来是一个套间,在百无聊奈之下。向套间移步过去,推开小门,竟然是一间洁的书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倒是架且书不多。
疗伤息养期间,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他信步踱了进去,先浏观了一壁间字画,然后移步书架之前,目光一扫书签,不由骇然而震,这些书,并非普遍典箱,尽是拳经位谱,武功秘箫一般均视为秘室,斐剑自也懂得这规矩,他想,不看内容,见识一下书目也是好的。
于是,他一本一本地看下去,看到第四隔的最后一册,他象中了邪似的楞住了,呼吸也感到迫足起来,这简直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那是半品绢册,上面加了浮签,赫然是“天枢宝复”四个字。
这不是自己处心极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天枢宝笈”下半部怎会落人东方霏雯之手呢?
师门遗宝,在此出现,这问题相当不简单。
据“人皇”的义女,也就是“无魂女”的义母所说,师姐方静娴重伤垂危,把半枚制钱交托“无魂女”,并且说东西已落人昔年仇人蒙面剑客之手,东西既人蒙面剑客之手,又怎会在此出现呢?莫非东方霏雯与蒙面剑客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不由机传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真是如此,红颜知己,便是血海仇人,这,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他希望她能有所解释!
他希望他的推想不是事实,而是另有原因!
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爱她是这样的深,他怕喜剧变成悲剧。
然而,在这优惶恐惧之中,却有一份狂喜,他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练成全部所载武功,距快意恩仇的日子便不远了。
他不克自制的开始翻阅。
第一页,也就是撕开的地方,是一招剑法,正好是他所修习的“投鞭断流”的下一招,比上一招更加凌厉深奥,叫做“满天星斗”。再下去是第三招“擎天一柱”
剑法一共只有这么三招。
第三页载的是一招掌法,名叫“天枢神掌”。虽仅一招,但解说与图式却占了五页篇幅,足见这一招掌法的玄奇深奥。
之后,是指法与步法,分别称为“魁星射斗”,“步虚蹈幻”。
再以后,是剑、掌、指、身法的总解。
他的武功,完全得自上半本,与下半本一弧相连,大致浏览了后面的总解,他看出那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如无这总解,每一式一招,都不能发挥威力到极致,而在内力的培养与运用,也有具体的说明。’
如果不是依前增本载的特殊修为之法扎根基,无法参修后半本,如果没有后半本,前半本的原则无从发挥妙用。
“天枢宝笈”本是一册,“土帝”当初怕落人仇家之手,把它撕分为二,由他与“火帝”各持其半,“土帝”负责物色传人,以制钱为信物,使宝发合壁,这一着棋,他走对了,任何人得到这后半本,都等于废物,而前半本,他在传授斐剑之后,把它毁了,也就是说,除了斐剑一人之外,世上已无人能参修这“天枢宝笈”。
斐剑脱明绝顶,他在这半刻之间,已悟出了其中道理,和师父的用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当自身后,他敏感地知道来者是谁,但他没有回头,仍若无其事的翻阅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启齿揭开这可怕的谜底。
来的,果然是东方霏雯,磁性的嗓音,使斐剑下意识地一颤,他不敢想象序幕揭开之后,是什么收场。
“弟弟,这书房还合你意吗?”
“很好!”
“你在看书?”
“是的!”
“架上的书,你随便看好了,等你伤愈,也许能得些益处!”
斐剑合上秘笈,缓缓转身,面对的,仍是那一张美得令人目眩,充满了爱意,毫无嫌猜的脸孔。
他心头飘过一抹痛苦的阴云,但,这谜底无论如何要揭穿的,而且,他不能抖露身份,他必须作伪,事实迫使他不得不如此。
“大姐,这半本……”
“是‘天枢宝笈’的一半,看来是废纸!”
“大姐如何得到的?”
“啊!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吧!”
“好奇?”
“是的!”他竭力装得若无其事,淡淡地接下去道:
这你说的废纸,曾使‘三元帮’冰消瓦解,‘鄂西大豪’丧命,‘两仪书生’夫妇横尸,而结果……”
东方霏雯粉腮微变,道:
“结果怎么样?”
“他们谁也没有得手,也许,他们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弟弟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不是为了这宝复而死?”
“传说是这样!”
“也许你对了,那只是凶手杀人,故意弄的幌子。”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大姐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准?”
“紫衣人,他已死了!”
“是他?”
斐剑惊愣地后退了一步,莫非紫衣人便是当年的蒙面剑客?不错,机有可能,他不示人以真面目,他的身手仅次于东方霏雯“你奇怪我曾知道?”
“坦白的说,有一点。”
东方霏雯娇躯微挪,朝近身的椅上一靠,道:
“弟弟,你记得我曾说过紫衣人对我纠缠不休?”
“是的,我记得!”
“他知道我对秘发一类有收藏之僻,于是,他差人送上这份礼物!”
“哦!”
斐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虚悬的心,此刻才放下来,她既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得到,,那可怕的后果,就不会应验在她身上了。
但,另一个念头紧紧地抓住了他,便是紫衣人的来路,如果紫衣人便是当年仇人,他已经被东方霏雯迫落石碣峰顶的断岩,一切岂非全落了空?
可是这想法立既被推翻了,当年的蒙面剑客,能施“附骨神针”,黄筱芳死于“附骨神针”是在紫衣人被迫杀之后,死人当然不能再杀人。
那紫衣人又从何处得到这半本“天枢宝笈”呢?师姐方静娴得“无魂女”传言,东西已落人昔仇年蒙面剑客之手,难道紫衣人是夺自蒙面剑客之手?……
他愈想愈觉粉妓,迷乱,理不出半丝头绪。
“弟弟,你象是有心事?”
斐剑立感到自己失态,以微笑作为掩饰,道:
“我在想紫衣人如何会得到这半本宝笈……”
“你似乎对这特别关心?”
“这是性格使然,我一向喜欢寻根究底。”
“放开吧,这问题除了起死者于地下,否则无人能告诉你!”
斐剑沮丧地点了点头,他并非同意东方霏雯的看法,而是无可奈何的表示。
“弟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姐有话请说!”
“我有事要离开几天……”
“噢!”
“你的饮食起居,换药,我已吩咐人专门料理!”
“大姐只管放心去办事。”
“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外出,房外的花园和这书室,你可以自由活动,这范围以外,最好不要走动!”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斐剑心山中狐疑,但也不便追问,同时,他也没有一定要外出走动的必要。当下一颔首道:
“就依大姐的话吧!”
东方霏雯离开了。
斐剑深深地感到无比的冷落,孤凄,象失落了什么似的,有些魂不守舍,他无法猜想她外出去办什么事,她的人是一个谜,行为是一个谜,连这住处。也充满了神秘。
所幸,他的精神别有寄托。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把每一分钟的时间,全用在钻研那半“天枢宝笈”之上,这是极难得的机会,这本是师门之物,他暗地钻研,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然而,半本所截,是精中之英,玄奥艰深,并非一朝一夕可竟全功。
如果东方霏雯事完返家,他将不能公开参研、于是,他先把全部诀要,熟记胸中,这化了他两天的时间,全部记熟之后,开始从“满天星斗”这一式研习起……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飞逝。
十天过去了,他的伤已告愈痊,而东方霏雯还没有回来,他业已参悟了另两招剑法,开始参修那一式掌法……
这一天,用罢午饭,正在房中闲坐,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喝斥之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自觉地向中门行去。
到了门喧,一个绛衣少女当门而立,检枉为礼,道:
“少侠何往?”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寻仇!”
“寻仇?”
“是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青衣蒙面女子,据说是‘杀人王’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