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大半夜,也懒得回庙了,便就在山峰上找了块大石,坦胸坦腹,山风吹着,很舒服的睡了一觉,他并不怕虎狼,也不怕山精树怪的偷袭,练道之人,自然敏锐,莫看他睡熟,真有异物偷袭,眼光只要落到他身上,他便能惊觉。
第二天一早,回寺里打了一转,混了碗粥喝,随后便没人理他,没人理更好,打坐半晌,到下午便又出寺来,复又到山里练功,如此过了十余日,他风鞭练得越发熟了,却是不见柳道元回来。
“不会把我丢这里一年半载的不理不睬吧?”于异有些焦燥起来:“我可还要去找哥哥呢。”一想到找于石砚,不由就想到了张妙妙,而一想到张妙妙,不知如何,就回忆起了那日梦中的情景,想着张妙妙红舌在那话儿上舔绕,那话儿蹭一下就立了起来,他吓一大跳,忙甩头不想,那话儿一时半会却不得软,没法子,只得凝神练功,岔开心神。
这夜恰是十五,于异练到半夜,有些累了,喝了半葫芦酒,在山石上躺下来,他是双手互扣举在头顶这么躺着的,龙虎双环靠在一起,月光照在双环上,光芒流转,竟是冲天而起,有近百丈高下,光中一龙一虎,盘旋跳跃,不过没有什么声息,于异又是喝得半醉的,睡着了,全然不觉,不想却惊动了远处山上的一个妖怪。
这妖怪名唤苍狼大王,就是一头狼精,平日躲在深山之中,日日潜修,到也得了个人身,颇有些法力,这夜出力吸采月华,看到远山一缕宝光冲天,这怪便动了心思,驾一股妖风,便往于异睡觉处掠来。[]
这怪到近处山头,见于异睡在那儿,双手上宝光熠熠,心下大喜,想:“且看我一扑,吃了这人,再夺了这宝。”
盘算停当,这怪把身子弓了一弓,霍地纵起,猛扑下来,身到中途,于异却给惊醒了,睁眼一看,便就大喜:“咦,居然有这般好事,好玩,好玩。”
心念一动,腋窝下风鞭飞出,急抽过去,他这风鞭本是凝风而成,若是白天还好,勉强能看到点形状,就中往往还裹着点儿枯枝败叶,有点儿形迹可以寻摸,但晚上就不行了,苍狼大王虽是狼眼,却也看不清,只听得风声急骤,百忙中急要躲闪时,哪里还来得急,只听啪的一声,顿时就给抽了下来,滚落山脚。
苍狼大王连打了好几十个滚,到一块大山石前,才好不容易给挡住了,心下惊慌,知道碰上了高手,也不敢想宝了,把身一纵,翻过山石就想要逃命,他也是成了气候的,这一逃,还真是快,只是一晃,就上了山岭,可惜他再快,又怎么能快得过于异,于异风翅一振,悬在半空,看苍狼大王上了岭,他冷笑一声:“你个孽畜,碰上小爷,哪有你逃命的机会。”
风鞭往下一抽,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怪叫,苍狼大王惊得汗毛儿直竖,眼见跑不了,却也激起凶性,身子一蹲,化为狼形,头一昂,嘴一张,昂的一声,喷出一物,黑气裹着,约有大海碗大小,却是他苦修成的一宝,名为狼毒,乃毒血凝成,其核坚硬如铁,若是打中了,山石也能打塌一边,即便打不中,外围裹着的黑气只要吸着了一点,也会中毒,这也是看于异过于厉害,所以一上手就把压箱底的功夫给掏了出来。
苍狼大王献宝,于异却还不看在眼里:“什么阿物儿。”一鞭抽上去,打得狼毒上黑烟飞散,看清里面半红不黑一团,约有拳头大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感兴趣了,风鞭一圈,顿时就把苍狼大王圈在鞭中,一旋一扯,可怜那苍狼大王就给放了风筝,倏一下飞上半空,于异的风鞭本只有三十多丈长,苍狼大王甩上天,他偏生松了风鞭,苍狼大王便直飞上五六十丈高,看看落下,他又一鞭接着,旋个半圆,又甩上空中,如此反复。
苍狼大王平生也自负一身本事,铁头钢牙利爪,这会儿却是无有半丝抗手之力,给于异甩上去,落下来,甩上去,落下来,吓得哇哇怪叫,手舞足蹈,只叫饶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愿为奴仆,愿为奴仆。”
于异玩了一会儿,没兴致了,风鞭带着苍狼大王抡个大圆,便要在山石上摔死,忽地却想:“这一摔死了,又无聊了,对了,且看这山里还有什么妖怪。”
把苍狼大王往上一甩,这会儿却不再接着了,苍狼大王从五六十丈高空直摔下来,摔得五脏离位,七窍流血,还好也算是修成了点儿气候,勉强留得性命,在地下挣了半天,稍稍挣过一口气来,俯身拜倒:“小的南山苍狼拜见好汉爷。”
于异在山石上大马金刀坐了,先仰头灌了半葫芦酒,这才点头叫道:“今夜小爷心情好,且饶你一命,老实交代,这左近山里,还有多少妖怪,一一给我报上名来,话说在前面,你不要想瞒,我可是打听过来的,这山里妖怪,没有八百也有五百,你若敢瞒时,嘿嘿。”
“不敢,不敢。”苍狼大王连连叩头:“这左近还有。”说到这里,他却接不下去了,苦起脸道:“好汉爷,不对啊,这可是中州之地,哪有三五百妖怪,成了气候得了名声的也不过四五个,那只修成半人半妖不成气候的,顶天也就十来个,哪有四五百啊?”
“大胆,还敢包庇。”于异怪眼发光,只不过他的是绿光,苍狼大王的也是绿光,落在苍狼大王眼里反是不怪了:“敢是不想活命了。”
“不敢,不敢。”苍狼大王连连叩头,几乎就要哭了:“可这西山方圆三百里之内,,确实只有这几个妖怪啊,这可是中州之地呢,不但荡魔府盯得紧,官府势力也大,更有无数佛道高人,哪容得三五百妖怪作乱。”
他这一说,到也有理,于异想:“也是,这中州之地,人烟繁茂,不但有官府势力,还有荡魔府,还有各佛道寺庙也要抢生意,确是容不下几个妖怪。”
天帝在九州设九大荡魔府,管理天下,本来是人神魔妖皆管,便是人皇,也是天帝任命,所以自号天子,但随着人类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尤其是佛道兴起,高手异人层出不穷,神界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加之与魔界的几次大战,又大伤了元气,天帝终于妥协,九大荡魔府职权收缩,只管妖事,不管人事,人间之事,尽付人皇。
人皇管理百姓,州下面设郡,郡下面设县,县下面再有乡里,各有官长,神界对妖事的管理,差不多也是这个套路,九州设九大荡魔府,然后每一城设一城隍,便类似于郡之太守,然后以城为中心,山设山神,河设河神,无山无河者,便设土地,也就是各县令乡保之意。
人皇管百姓,天帝管妖魔,本来泾渭分明,但还有佛道啊,佛道要争香火,要发展信徒,从哪里下手?官府的生意不好抢,那就只有抢荡魔府的生意,而且除妖捉怪也最易见效,村里有妖怪,来一个高僧或高道,神光一闪,妖怪毙命,那愚民愚妇还不顶礼叩拜啊,所以各地佛道都拼命抢荡魔府的生意,放眼看去,各地的香火,不是归了寺庙,就是归了道观,而各城隍土地山神却是香灰冷灶,冷冷清清,但真正杯具的,不是城隍土地,而是各地的妖怪,妖怪成了香饽饽,佛也要争,道也要抢,实在漏过去了,还有荡魔府等着,说起来苦啊,做妖怪,不容易。
当然,这样的情形,也因地因时因势而有区别,九州之中,以京师所在地中州人烟最为繁茂,无论官府还是佛道甚至是各城隍的势力都最为强大,所以妖怪就最少,便有几个妖怪,也轻易不敢冒头,而越往边远州郡去,人烟越少,佛道势力也越弱,没香火不是,于是妖怪也就越多,尤其五百年前那一次神魔战后,随着七曜沉雷甲遗失的传言蜂起,斗神宫大门三百年不开,而人皇昏庸,官吏腐败,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于是魔界势力越大,群魔乱舞,百夷作怪,九州之地,已有四州彻底沦陷,便是其余五州,妖怪也越来越多,但无论如何说,中州就是中州,虽已现出乱象,妖怪却还是不多,便官府腐败,各地寺庙还在不是?而且越是乱世,信佛道的越多,香火反是越昌盛,妖怪的日子自然也就越不好过。
“先不论数,这山里的妖怪,你且一一数来,若少一个时,哼哼,你看那树。”于异一声冷哼,风鞭飞出,圈着不远处一棵大树,猛一旋一扯,把那树连根拨起,远远摔下山崖:“看你的狗头,可强得过那树?”
“小人不敢,小人的狼头,远不如那树,远不如那树。”苍狼大王叩头如捣蒜,当下一五一十,说了这山里妖怪,这山就唤西山,方圆三百余里,那不成人形的不计,修成气候得了人身的,包刮苍狼大王在内,共有五妖,乃是翠谷鹿道人,是一个梅花鹿得道,北山虎猛子,是一只吊额白晴虎,东岭熊居士,听名儿雅,其实就是只老山熊,还有西坡胡九妹,却是化狐为胡,一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