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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汉三箫

第二十七章 百毒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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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指神偷六个指头的右手,无异是他响叮铛的金字招牌,只要发现右手有六个指头的老儿,不论识与不识,都不难呼出他的名号来,所以,瘦骨老人直呼老偷儿之名,多指神偷漆七并不以为瘦骨老人真的认识他,多指神偷漆七当时鼠目一翻,冷笑道:“你是看见我取了你的百毒丸?还是猜想之词?”

瘦骨老人残眉一竖,哼道:“你的那一套,老夫五十年前就领教过了,今天你要不还我‘百毒丸’,休怪我没有故旧之情!”

瘦骨老人越说越神,多指神偷鼠目连翻,费尽了脑筋,也想不出他究竟是谁。

中年儒生既经认定瘦骨老人并非恶毒之人,这时,回顾了多指神偷一眼,哈哈笑道:“老丈别急,且先让在下评评你们的故旧之情,然后再决定奉还‘百毒丸’如何?”

中年儒生这话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套问瘦骨老人的出身来历,以定应付方针。

瘦骨老人瞪目对多指神偷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么?”

多指神偷漆七翻着鼠目道:“我为什么非要认识你这个无人敢近的毒物不可!”

瘦骨老人感慨无限地道:“如此我果真瘦得完全变了原形了?”

多指神偷讽笑道:“凭你这身骨骼,算来总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人!”

瘦骨老人苦笑道:“想不到你老偷儿除了一身贼骨头之外,还有一双势利狗眼,竟连老夫武林一怪都不认识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是被困在血石山石窟之内么!

中年儒生和多指神偷闻言不由同是一愕。

忽然,中年儒生微笑道:“我相信老丈就是武林一怪覃兄,但覃兄身陷血石山,十有五年,难道这种‘变体法身’就是在血石山练成么?”

武林一怪覃寄愚惊愕之状之甚地道:“兄台是谁?为何知道我在血石山内被困了十五年之久!”

多指神偷原未听沈元通说过武林一怪覃寄愚被困,是以并不了解,但他对中年儒生却敬若神明,遂不再疑心,欢欣地笑道:“覃老哥,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妙手仁医卜大侠呀!”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中蓝焰陡盛,惊喜道:“兄台既是当代神医卜大侠,‘百毒丸’和得自应成伦手中的四瓶剧毒之药,覃大侠留作济世之用,小弟无意要回了。”

多指神愉漆七笑道:“覃老哥骂兄弟狗眼看人低,你这种专拍高人马屁的作风,不知又当何说!”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以为忤地道:“漆兄,你一生为人,小兄知之最深,那剧毒之物如果落在你的手中,如何使人放心得下?”

多指神偷更是哈哈大笑道:“英雄之见略同,咱们刚才向你下手,便是怕你毒上加毒,为害江湖!”

他们两人口头上针锋相对,心情却甚是愉快。

妙手仁医卜敬成对多指神偷道:“覃兄一代大侠,我们那般计议,实在惭愧,请将原物归赵吧!”

多指神偷看了覃寄愚一眼道:“覃兄已经将这批毒物送给卜老,小弟碍难尊命。”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道:“小弟已得治毒真谛,行道江湖,再无须药物为助,卜大侠万勿客气,务请收下。”

妙手仁医卜敬成一想覃寄愚的话也是实情,以他今日用毒的成就,已可随心所欲,遂不再推辞,道:“覃兄厚赐,小弟拜领!”

多指神偷漆七随即掏出五只药瓶,还到妙手仁医卜敬成手中道:“到此为止,小弟的责任算交割清楚了。”

妙手仁医卜敬成收下药瓶,又对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覃兄适才言及有件难酬的心愿,不知能否赐告,容小弟略尽心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告罪道:“小弟因不知卜大夫的身份,是以刚才对大侠欠缺信心,此时,却正要相烦大侠,指点迷途!”

妙手仁医卜敬成道:“覃兄何必客,小弟一定尽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干咳一声,就要说出心中之话。

忽然,多指神偷摇手止住道:“两位有话不妨择地再谈,万洋走狗窥视在侧,多言不便。”

妙手仁医卜敬成笑道:“那两个小贼,一闻覃兄的大名,只怕早已逸去多时,怎敢再事停留。”

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形一闪,窜了出去,巡视一番,回来道:“卜兄不但医道高明,尤能料事如神。”

妙手仁医卜敬成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也不说明这是由于他耳目之灵之故。

于是,三人择了一处阴凉、清静、又兼不易为人发现之地,细听武林一怪覃寄愚叙述获得“毒经”,练成“变体法身”的经过,并说出他那件梗梗于怀的心愿。

原来,武林一怪覃寄愚自和沈元通一会之后,因为服了沈元通的一颗“回天再造丸”把受伤并走火半僵的宿疾医好恢复了以前的功力,于是雄心渐炽,有了求生的意念。

他一面在断肠之水内加紧勤修,一面又利用可以离开断肠之水的半个时辰,出水活动。

他于出水活动之际,翻遍所居石洞的每个角落,谁知道给他在石壁间发现了一个暗门。

这个暗门,是由一根钟乳石笋所控制,他因偶然间的一次跳跃,碰着了那根石笋,他经常也碰到过其他的石笋,但唯有这一次的这一根石笋,但唯有这一次的这一根石笋,激底改变了以后的命运。

当时他的身子碰到那根石笋,只听到一声巨响,就在“断肠之水”水池的上方,忽的石壁内陷,现出一个长方形的洞口。

他毫不考虑的飞身进入石洞,但觉眼睛一亮,里面竟是一个亮如白画的见方石室,室顶四角,各镶一颗寸大明珠,室内的光线,就是从那四颗明珠发射出来。

石室中央,是一张白石书桌,桌上放着一只黑中透亮的墨色玉盒,玉盒底下露出半张纸片。

像这种情形,令人不难想像到,那玉盒底下的半张纸片上,一定有着前人留言之类的记载。

武林一怪覃寄愚的反应也像任何人一样先移开玉盒,取出纸片,眼光落在纸片上。

纸片上的字迹,使他的呼吸显得甚是急促,他又惊又喜的默读道:“余西门豹,幼好研究用毒之道,以历年研究心得,手着‘毒经’一册,炼存‘百毒丸’一瓶,藏于墨玉盒内,留赠有缘人。”

武林一怪覃寄愚满身剧毒,出洞无力,平日寂寥已达极点,这时那管它是什么书籍,便打开墨玉盒,取出“毒经”,以解闷的方式,游戏的态度,半真半假地翻阅下去。

看到最后,有一种“变体法身”的修炼之法,与他当时的身体情况,大半吻合,简直可以说,无须刻意苦求,他在“断肠之水”中的十五年,已完成了“变体法身”修炼过程中最艰巨的阶段,此后只须按照经中诀窍,再有百天的勤练,便可练成“毒经”中的最高绝学“变体法身”了。

凡人练成“变体法身”后,全身组织,便成了剧毒之精,无毒可伤。

只有一点,就是练成“变体法身”之人,因为身蕴剧毒,再也不能和任何人接近,触者必染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心要离开血石山和“断肠之水”,甚至连沈元通之约也不愿就等,那里还能顾及其他?

于是,他便一心一意的练起“变体法身”来。

百日之后,他不但练成了“变体法身”,而且,也把一本毒经研究得精微透澈,成了毒中之王。

他毒技练成,将“毒经”放回墨玉盒内,并在玉盒内留下五颗“百毒丸”,然后关上暗室之门。

他因为想及沈元通可能再来,或者期前无法和沈元通取得联络,所以,又在外洞用“铁指神功”,写了一段留言,大意不外是告诉沈元通自己因巧得“毒经”练成变体法身已先期出洞,同时又说开启暗门之法和“毒经”的藏处,希望他能将“毒经”所载济世之用,那五颖“百毒丸”,也是留以赐送沈元通的。

可是他这一安排,沈元通不但未蒙其利,反而先受其害,这却是武林一怪始料所不及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武林一怪覃寄愚离开血石山时,也正是沈元通第二次下山的前后,他因无意之间,也发现了“万洋山主”的恶迹,于是便盯住万洋山的恶徒,因而在大洪山下,巧遇沈元通和罗惜素陷于危机。

这时他却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在沈元通未再往血石山之前,暂不和他见面,此举,当然含有考验沈元通的为人和使沈元通取得所留毒经的深意在内。

是以他只向慈航玉女等报警,救了沈元通一命。

慈航玉女所中的无影之毒,当然也是他解的。

后来,他又发现了“万家生佛”应成伦身藏数种巨毒之物,显然深藏祸心,为免他为害江湖,于是设计取得了他五种剧毒之药。

这些事情,由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口气说了出来。

妙手仁医卜敬成和多指神偷,对于武林一怪,这些义勇作为,都不胜敬佩之至。

妙手仁医卜敬成哈哈笑道:“覃兄,你说了半天,并未说到所需小弟相助之事啊。”

武林一怪覃寄愚叹道:“小弟当年就因为惦念劣孙英儿的重病,才中了人家的诡计,这次脱困出来,唯一的心愿,便是和我那苦命的英儿团聚些日子,但是,我一身剧毒,却是难享天伦之乐。卜大侠医道通神,想必有以教我。”

妙手仁医卜敬成点头道:“覃兄之嘱,小弟自应尽力,只是目前药物不全,尚请宽限时日。”

武林一怪覃寄愚心地踏实,道:“只要有卜兄这句话,小弟便无憾了。”

妙手仁医卜敬成笑道:“覃兄义救小女,小弟尚未致谢哩!”语音微顿,忽然眉锋微蹙道:“小女秀兰中毒之事,可是覃兄亲目所见?”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我暗中通知令嫒解了令孙沈小侠之围之后,因发现万洋山魔徒另一阴谋,正要前往示警,走到半途,遇见黄彩霞和黄彩云,知道令媛已经中了诡计,身染无影之毒,为了跟踪黄彩云,只得将百毒丸交给黄彩霞,倒不曾再上大洪山去。”

妙手仁医卜敬成又道:“如此你也不知他们找到了舍孙没有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讶道:“英儿也在大洪山?”

妙手仁医卜敬成便把覃英私自离开之事说了出来。

武林一怪覃寄愚顿足悔道:“我在大洪山已暗中见过了玉箫仙子,却忘记向她问起英儿之事,真是糊涂透顶。”

话毕,他长身站起,又道:“对不起,小弟得看看我那可怜的孩子去!”

妙手仁医道:“你此时赶去,只怕他们早已不在大洪山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想了一想,道:“卜兄能猜出他们可能的去处么?”

妙手仁医卜敬成吟哦有顷,尚未作答,忽然有人传声接腔道:“沈家娃娃和那两个小姑娘,为了你这不长进的毒物,已赶到血石山去了!”

声音来得甚远,分注三人耳中,三个人的反应,各自不同。

妙手仁医和多指神偷二人,虽是心惊,却能沉着不动。

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影陡起,循声扑去,口中大叫道:“那位高人?请当面赐教。”

他发话之后,没有半点回音,四下一片寂静。

武林一怪一身功力原就不俗,这时施展开来,不过片刻时间,即把附近搜了一遍,但并未发现任何人迹,只有废然回到妙手仁医和多指神偷面前道:“此人暗中发话,不知用意何在?”

妙手仁医卜敬成道:“依小弟猜测,发话之人语音平和,似乎并无恶意,元儿等已作血石山之行,大可相信。”

武林一怪覃寄愚当初练成“变体法身”后,便急于离开血石山,这时一听说沈元通等去了血石山,却又想起回去,这种矛盾的心理,旁人无法了解,就是他自己只怕也分说不清,只见他正色道:“小弟意欲回血石山一趟,以免他们有所闪失。”

妙手仁医也关切地道:“血石山奇险之地,覃兄回去一次确有必要,小弟也将趁此闲时,和漆兄严密监视应老儿的行动,同时为覃兄觅取几样药物,我们再次见面之时,必有好音相告。”

三人人影一分,各自分头而去。

血石山头,被骄阳照得一片血红。

沈元通和罗惜素覃英等三人,正站在沈元通上次来此时曾经驻足之处。

小覃英一脸激动之色,跃跃欲动,就想穿上山去,拯救她那在她脑中毫无印象的老年爷爷出洞。

沈元通和罗惜素内心中的激动,并不稍逊覃英分厘,只是他们二人,另有一种沉着雍和的气质,尚能自行抑制情绪。

沈元通把声音放得特别和缓,希望能影响覃英,道:“山头上那片惨惨的红云,便是消形之(此处缺一句)。英妹窃莫着急,我们既已到了地头,自应从长计议,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覃英秀眉一剔,道:“我不管,我要亲自接我爷爷出来!”

沈元通脸上泛起一层愁雾,看了罗惜素一眼。

罗惜素接话道:“英妹祖孙情重,自是心急得很,如果我是英妹,也必是同样的心情。”

沈元通眉头深锁,心中暗恨道:“我原要你从中劝说两句,谁知你反而与她联合起来对付我。”

覃英大为高兴地道:“素姊姊的话,最是公正有理!”

罗惜素又道:“元哥哥,你身上不是还有四颗百毒丸么!我们用一颗救覃爷爷出困,余下三颗我们三人分用,不是都可无碍地通行无阻么?”

沈元通的眉头攒得更紧,几乎g要光起火来。

覃英拍手大笑道:“素姊姊的办法最好,元哥哥,还不快把百毒丸拿出来。”

沈元通无奈,只得取出百毒丸,每人分给一颗,摇头叹道:“我真拿你们没法!”

罗惜素嫣然一笑,又道:“元哥哥,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沈元通道:“你可不要捉弄我!”

罗惜秦偏着头道:“我彷佛记得别人说过,女人不可服用百毒丸……”

说着忽顿,悄眼运霎。

沈元通神情一畅,这才知道罗惜素原来正是帮着自己阻止覃英涉险,遂故作深思地道:“百毒丸虽然能中和任何剧毒,但是却能断绝一个人的生殖机能。”

罗惜素道:“果真么?”

沈元通正色道:“难道我还骗你们不成!”

罗惜素接口道:“这样说来,只好元哥哥你一个人凭功力进入血石山,我和英妹却不便相陪了。”

覃英螓首一垂,低低的说道:“我不管!”

罗惜素向她耳语道:“你要断了覃家的后,你爷爷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覃英大眼睛一阖,滚下一串珍珠似的眼泪,不再表示意见。

沈元通长啸一声,身形上拔十丈有余,一抖一转,朝山头飞去。

沈元通一身功力已达金刚不坏之身的境地,屏息凝功后,就像是一块整个的钢铁,血石山无形之毒,纵是无孔不入,却也伤不了有备之下的沈元通一分一毫。

他仅是二三个起落,便闪身进入了山洞。

他人后声先的叫道:“老前辈!晚辈沈元通来了。”

池水中抬起了一个青年人的头,像貌似乎并不太与武林一怪覃寄愚相似。

这人脸上泛出一层险笑,答腔道:“你来了!”

沈元通只道武林一怪覃寄愚功力恢复之后,身体转健,所以显得年轻不少,毫无所觉地道:“正是,晚辈来接你出洞!”

池中那人眉头一皱,道:“你凭什么接我出洞?”

沈元通取出百毒丸,迈前一步,递给池中之人道:“请老前辈服下这粒百毒丸,中和体内之毒,使可以出洞了。”

那人张开了嘴,沈元通伸手把百毒丸送到他的口边。

蓦地,那人双掌一扬,激起两道水箭,溅了沈元通满身断肠之水,此水着体断肠,沈元通在未曾运功相抗的情形之下,就像常人一般,立为断肠之毒所侵。

而那粒百毒丸,也失手掉落池水之中。

断肠之水的剧毒,痛得沈元通脸色一惨,呻吟出声。

他一面运起神功抗毒,一面伸手怀中,准备取服余下的百毒丸。

他这时的动作,缓慢得令人可怜。

那池中之人,跃出池水,抢去沈元通的百毒丸,阴森森的笑道:“我早知道你要来此,想不到你竟来得这样快,真是山主洪福齐天,我的副山主宝座,也稳稳的到手了。”

沈元通已经听出那人根本就不是武林一怪覃寄愚,自知多言无益,闭目等死。

那人又冷冷的笑道:“在你未死之前,我要你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事,要你知道区区在下,便是万洋山将来的第二副山主鬼怨神愁朱皆得。第二件事,便是要你抬头一观,洞壁上覃老鬼的留言。”

沈元通毕竟功力高绝,居然能暂时压制住了断肠之毒,不过他知道,那鬼怨神愁朱皆得,只要一伸手,他便得丧命当场。

他茫然抬头,把武林一怪覃寄愚的留言看了一遍,一声概叹,黯然无语。

鬼怨神愁朱皆得兴高彩烈,自言自语道:“我要不是发现了覃老鬼的留言,可真要成为覃老鬼第二,永世出不了这血石山了。可是现在,我不但获得了‘毒经’和五粒百毒丸,而且正依照‘毒经’所载的‘变体法身’的练法,加紧勤修,只要功行一满,出得山洞,天下便是我的了。”

他说到得意之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功力不高,原是万洋山主的末流货色,无意闯进血石山,竟因祸得福,如今小人得志,自是目中无人,丑态毕现。

那知他笑了一阵,忽然洞口有人接口也笑了起来,此人之笑,金声玉振,功力非凡,沈元通被激超生命的潜力,张开无神的俊目,脸上也现出了惊喜之容。

可是那鬼怨神愁朱皆得,却面无人色的连喝了二声:“你是谁?你是谁?”

洞口那人,脸上黑气如云,眼中蓝焰似电,非常缓慢而又阴沉沉的向鬼怨神愁逼近过去。

鬼怨神愁一退再退,背脊已经靠到洞壁,忽然,反身猛扑,道:“难道我真怕了你么?”

来人冷哼一声,单手一措,便点住了鬼怨神愁的穴道。

他走到沈元通身边,低声道:“孩子,我害了你了!”

沈元通有气没气的道:“这人身上有百毒丸,请老前辈取来的晚辈服用,再禀告各情如何?”

来人原来就是武林一怪覃寄愚。

他因个人独行,沿途速度要比沈元通等三人快得多,所以来得正是时候。其实,他到达血石山时,正是沈元通离开罗惜素和覃英的先后脚。

罗惜素和覃英二人,均不认识他是何人?

他也当面不识自己的孙女儿,虽然觉得罗惜素面善,但因为在大洪山下,并未仔细打量她,印象根本就不深,所以也想不起她是谁来。

三人言词之间,很快便起了冲突。

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心要上血石山,罗覃二人却不愿任何人进入山内,以免增加沈元通救人的困难。

双方僵持不下。

覃英气鼓鼓的拔出了白玉洞箫,便朝自己祖父的头上点去。

武林一怪覃寄愚岂有不识白玉洞箫之理,当时心头一震,他想起了罗惜素便是和沈元通在大洪山下受困的小姑娘,同时也猜出了覃英是自己的孙女。

他老眼一热,流下了两粒眼泪,闪身让过覃英的箫招,痴痴的望着覃英。

覃英裂嘴一笑道:“你这老鬼,就是大声哭出来,我也不让你上山!”

武林一怪覃寄愚听了爱孙的刁蛮之语,心头上有着无比的舒畅,泪眼蒙蒙的,喃喃说道:“英儿,你对老年人,为什么这样没有礼貌?”

覃英冷哼一声道:“你这老东西,也想骗我么?”她一想起错认了祖父之事,心中不由地更加气恼。

武林一怪覃寄愚原想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和爱孙相认,奈何覃英一味蛮横,弄得他有口难言愕住当地,下不了台。

罗惜素见了武林一怪满脸的尴尬之色,心中大是不忍,出声相劝覃英道:“英妹,人家是老年之人,我们不可以太过份!”

覃英对于弃姊姊最是信服,不由粉首一低,道:“他偏要惹我生气,怨得谁来!”

罗惜素抚慰了覃英几句,走向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前施礼道:“老前辈这就请回,舍妹得罪之处,晚辈这厢致歉!”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好气又好笑,说不出是悲是喜,只好长叹一声,转身退去。

他地形熟悉,转了几个弯,从另一个方向,仍然上了血石山,正好救了沈元通一劫。

沈元通服过武林一怪覃寄愚从鬼怨神愁身上搜出的百毒丸,当时痛苦立减,不久便两毒中和霍然而愈。站起道:“老前辈可已在山下见到了令孙么?”

武林一怪覃寄愚苦笑中含着幸福的意味道:“不但见到了她,而且还被她赶得上不了血石山。”

二人相对一视,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笑了一阵,武林一怪覃寄愚忽然面孔一沉,对脸带乞怜之状的鬼怨神愁朱皆得冷喝道:“我的‘毒经’和百毒丸放在何处?赶快还来,饶你一死。”

鬼怨神愁朱皆得连忙哀求道:“百毒丸小的已经服用一粒,尚余四粒和毒经仍放墨色玉盒之内,小的从秉未开过,但请大侠饶我一死,来世变牛变马,甚至连祖宗十八代,亦感谢大侠的恩德。”

武林一怪覃寄愚警告他道:“毒经你就是熟记脑中,亦无济于事,变体法身你今生莫想练成。”

鬼怨神愁朱皆得否认道:“小的确未翻阅毒经一字,同时更不知道什么叫变体法身。”

武林一怪覃寄愚残眉一扬道:“你要不是想练成‘变体法身’,既已服了百毒丸,为什么仍然整日泡在断肠水内!”

鬼怨神愁情急哭道:“我来此洞中近月,身体肮脏,只是下池洗个澡而已。”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中蓝焰陡盛,怒道:“花言巧语之徒,容你不得!”举手向鬼怨神愁拍去。

鬼怨神愁朱皆得哀呼一声:“大侠……”

武林一怪化掌为指,点住他肺气结聚之处,手足太阴二经所禽之点的“中府穴”,内劲一提,手掌陡然变得乌黑,在鬼怨神愁朱皆得全身抚摸了一遍他手掌移动之时,鬼怨神愁朱皆得一阵微颤,只觉熨贴舒服得要死。

可是武林一怪覃寄愚脸上却现了汗珠。

沈元通一身医学,得自妙手仁医亲传,睹状心中暗惊道:“覃老前辈显然正以一种怪异的功力,分解鬼怨神愁体内之毒,莫非他已练成了变体法身!”

过了不久,武林一怪覃寄愚大喝一声道:“起!”单掌一吸一收,但见鬼怨神愁朱皆得体内冒出丝丝黑气,投入武林一怪张开的手中不见。

武林一怪覃寄愚喘息有顷,向鬼怨神愁道:“你服用之百毒丸,已经被我以‘变体法身’吸收殆尽,现在你的体内,只余有消形之毒和断肠之毒两种,快快跳入池中去吧!”

鬼怨真话愁苦着脸跳入池内,转脸之间,却流露出一丝阴毒的恶笑,武林一怪覃寄愚又冷冷地道:“你不要不死心,你已经被我用独门手法,重点了‘中府穴’,再也无法修炼‘变体法身’了,你就是在这池水之中泡上一万年,也永无出头之一日。”

此话有似当头一棒,击得鬼怨神愁朱皆得惨号一声,脱口叫道:“你这天杀的!”

武林一怪覃寄愚置之不理,回首对沈元通道:“我们到密室中取毒经去吧!”

他按动机钮,打开密室石门,顿着沈元通走进室内。

室内放置依然,毫无变动,“毒经”和四粒百毒丸,果然仍旧存放墨玉盒中。

武林一怪覃寄愚连同墨玉盒送给沈元通道:“这本是老夫留给小侠之物,请你收下吧!”

沈元通知一部毒经,已经烂熟武林一怪脑中,对他而言,毒经已无用途,择人而赐,乃是武林人物的成规,遂不峻拒,收下“毒经”和四粒百毒丸,相舆退出密室,走下血石山。

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人影初现,罗惜素和覃英立即大喜,高声招呼。

可是,当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渐渐接近,覃英发现了武林一怪后,又不由薄怒微生,沉脸道:“你从什么地方偷上去的!”

武林一怪覃寄愚乐得哈哈大笑,覃英又气问沈元通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爷爷接出来?”

沈元通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二人只是大笑,竟无一人正面回答覃英的话。

罗惜素心头电闪,已知道了是怎样一回事,轻轻在覃英耳边道:“被你骂的这位老丈,就是你爷爷。”

覃英大眼睛一眨,心中也已相信了一大半,她生性天真坦直,心中一喜,也忘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情景,而且娇嗔更甚,猛向武林一怪覃寄愚怀中扑去,尖声叫道:“爷爷,你真坏!”

小覃英一片真情,身形一晃,化作乳燕投怀,搂向武林一怪覃寄,这种亲情之爱,我们不难想像到当时的情景应该是武林一怪覃寄愚张开双臂,迎着小覃英的来势,把她抱在怀中,互拥痛哭一场。

可是,事实上完全相反,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但未曾张臂迎接覃英猛投过来的身形,反而脚踏阴阳,错身避了开去,脸上现出非常痛苦的神色,摇手急急道:“英儿,不可靠近我!”

覃英先是一怔,忽然莲足一跺,依然猛扑过去,口中更嘤泣道:“爷爷,你难道真的生了英儿的气么?”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闪身让了开去,大声喝道:“英儿,爷爷满身剧毒,你不可与我接近!”

覃英由愕而麓,由惊而悲痛地哭出十几年来心头上郁结,只叫了一声:“爷爷!”人便哭昏过去,仰身栽倒。

罗惜素扶住覃英的娇躯,席地坐下,让覃英斜斜的躺在她的怀中,轻拍低呼:“英妹,英妹,醒过来!”脸上满是关怀之情。

武林一怪覃寄愚泪如泉涌,也在旁轻轻呼道:“英儿,爷爷在这里!”

沈元通除了陪着叹气而外,却是插身不上。

良久,良久,覃英睁开秀目,吁出一口极长极长的气,幽幽的道:“元哥哥,你没有给爷爷服‘百毒丸’么?”

沈元通道:“‘百毒丸’原来就是你爷爷送给我们的,你爷爷早就自行脱困了,不过他因练了‘变体法身’,身蕴剧毒,怕伤害于你,才避开你,并不是生命难保,也不是生你顽皮之气。”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缓缓把自己的经历说出,只听得覃英眼泪未干,便又嘻嘻笑道:“那么爷爷是天下毒中之王了,最好能把应成伦那班魔头一举毒毙,报了元哥哥的父仇,也挽回武林劫运。”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万家生佛应老儿可能是恶人,但没有证据……”

覃英一跃站起道:“元哥哥,你把‘万家生佛’的种种恶迹,说给我爷爷听。”

沈元通便把有关“万家生佛”应成伦种种罪行,叙述一遍,他逢人便须叙述一遍,说得多了措辞更是扼要得体,使听的人无不感情激动,气愤填膺。

武林一怪覃寄愚叹道:“如此说来,应成伦那只老狐狸,早就应该遭报了,沈小侠,希望你能好自为之,除去这个害群之马。”

沈元通唯唯应是。

覃英见武林一怪覃寄愚仍称沈元通为小侠,似乎客气过份,不由柳眉一皱,道:“爷爷,你不该再称他为小侠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怔了一怔,道:“我该叫他什么?”

这话沈元通和覃英都不便回答,罗惜素笑了笑,道:“元哥哥,还不大礼叩见岳祖!”

武林一怪覃寄愚脸上冒出一道红光,一连“呵!呵!”了声道:“好!好!这个礼我应该是受了!”只窘得沈元通进退维谷,一张俊面涨得更红。

覃英偏不知羞,反乐陶陶的道:“我爷爷竟受不起你一拜么!”虽含笑而语,意味却颇为严重。

沈元通心头一凛,顾不得羞涩,低下头,眼睛落在自己脚尖上,态度诚恳地叩首道:“孙婿叩见爷爷!”

还时武林一怪覃寄愚心中的快乐,简直非笔墨所能形容,他伸出一双泛黑色的鸡筋巨手,掺向沈元通道:“元儿,我太高兴了!”

覃英见爷爷伸手掺沈元通,心头大惊,尖声叫道:“爷爷,小心你的手,不可碰到元哥哥!”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但不缩手,反而乐得打趣覃英道:“爷爷要是碰了你元哥哥,你要怎样对付爷爷我!”

覃英只急得莲足乱跺,娇躯微颤,樱唇微掀,怔了半晌,叫了一声:“爷爷……”

罗惜素“啧嗤”一笑,道:“元哥哥何等功力,覃爷爷的剧毒如何伤得了他,爷爷是存心逗你的!”

覃英一头冲到罗惜素怀中,抓住她一双玉臂,不依道:“你们都坏!”

大家又是一阵欢笑,笑声过去,太阳也渐渐西斜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看着天上的浮云,感慨万千地道:“欢愉地时光,过得真快!”

覃英眼中射出不解的神光,凝注在武林一怪覃寄愚有皮无肉,隐现黑雾,历经风霜的瘦骨脸上,娇憨地道:“爷爷,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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