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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关山

第七章 五龙五凤斗小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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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暮秋的寒风——

苍凉,萧条。

田边庄稼汉唱着山歌,背荷持锄,走向炊烟初升的山角庐屋。

日投西山,群鸦归林。

曲折绵亘的马路穿过山麓,直向无尽期的方向伸延,忽地,团团尘土飞扬而起,那一大群豪情逸飞的白衣汉子去而复返,停顿了一会,高呼“神鹰教万岁”,驰骋而终。

绮玉心细,早已看清这一群豪客又增加了不少形形的人,他们面目各异,但同样有一个特征——那对眼睛神光十分充足。

她很快的想出了结论:

“神鹰教真有手腕,倾刻间就物色了一批生力军!”

她又感慨的叹了一声,神鹰教逐渐茁长,他却逐渐的黯淡。

目光一转,她不禁张大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压制自己几乎呼出声来的话语。

道路上,一条修长的影子,低着头疾走着,不知是不是幻影,那人身影十分像他死去的越大哥。

一股新生之气浮上心头,大喜之下,飞掠而去。

那人看了看天色,仍低头走着,黄昏朦胧中绮玉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觉得他眼光棱棱,跟同越飞大哥一模一样,他紧张的几乎窒息,却又不敢出声。

万一他不是越飞大哥怎么办呢?

她又喜又畏的跟住他,那人没有发觉,仍然低头疾走。

走了一段路,他再沉不住气了,好歹也要看个清楚,正待出声招呼时,突闻左旁一声银铃冷笑声传来,清脆悦耳,一个纤巧的影子飞奔而来,远远就向这人打着招呼,绮玉芳心一沉,连忙瞄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上掠去,把自己隐藏得一丝不露。

修长的人目光闪过一丝喜色,走动的速度更快了,两人看了一眼,便紧紧拥抱一堆。

绮玉芳心又是一沉。

不知怎地,就算此人不是越飞大哥,她也会感到不舒服,何况——

暗摘一枝枯干,抖手打去,此刻她内外武功已挤上武林一流角色,手劲大得出奇,蓦听呀的一声,两人顿时分了开来,那男的回头一盼,目光棱棱在极短的时间里扫过了极大的范围,绮玉斗然一惊,一丝不敢大意,连呼吸已闭上了。

女的低鬟一笑,悄悄语道:“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修长男人俯身拾起那段枯枝,细看了一眼,道;“妹妹,这地方有人躲藏着偷窥我们,这人武功不弱,能用这种轻巧的枯枝毫无声息的打到背上,而不让我发现,一定是用‘聚劲无息’的手法,愚兄自信五丈之内飞花落叶,点微声息都瞒不过我的耳目,此人必在五丈之外,但五丈之外,能够使用‘聚劲无息’手法,愚兄就有点忧虑了,万一是——”

那女的用手封住他的嘴唇,细语道:“哥哥,我们见面叙叙旧话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不过顶多把我们骂一顿,你何必紧张呢!”

男的摇头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老人家脾气有多坏,我的卧房就在他老人家的客室对面,半夜时候,经常会听他老人家狂歌嚎哭,声如雷鸣,吵得我们一个都睡不着,若不是我们深知他老人家的古怪脾气,准会以为他发神经呢!有时候,他老人家也会三、两天不出门,我们弟兄几个从窗缝里偷看进去,却见他长吁短叹,整天挽着手踱方步,因此我们都敢断定他老人家以前,一定有一段伤心失意的事情,这几天他老人家经常外出未归,而每次归来,脾气总比以前暴燥,我们不能不防——”

语声倏然中顿,他极快的在地上抓了一把石沙,大喝一声,扬手撒去,哗啦啦一阵响声,四周树林被他奇劲手腕的石沙击过,簌簌飘落无数枯枝腐叶。

绮玉大吃一惊,若不是躲避得快,身上不知要中上多少石沙,那遮蔽她身体的树干已深深嵌上几颗碎石,暗地伸了伸舌头,更加小心翼翼的了。

口口口

沉寂了一会,后来的一发武林人,突有一个五矮身材,满头霜发的老人,步出行列,冷冷说道:“老夫便是‘毒龙帮’帮主毒龙神君,此来纯粹是赴贵教神鹰教主之约,不想贵教神鹰教主迟迟未来,想是中途出了事故——”

话声倏然一顿,精光棱棱的眼眸扫了十位少年男女一眼,沉声接道:“老夫自创‘毒龙帮’已逾十载,由于老夫领导无方,十年兴建,不过徒负虚名,想贵教神鹰教主不屑亲来处理,就是这点原因,老夫固然惭愧得很,就是跟随老夫扶筑‘毒龙帮’的弟兄,也蒙上一层羞辱,但——”

话风一转,那最先来的年青人似知他的意思,忙拱手道:“毒龙神君老前辈不要误会,小子等皆受师命,来此恭迎前辈大驾,家师最守信用,恐怕就要到了!”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贵教可曾请来助手?不防请他出来,老夫久未走动江湖,正好乘此机会,认识认识!”

此言一出,不只十位少年男女英杰吃了一惊,就连毒龙神君带来的人也怔了怔,那目光炯炯的年青人脸色一正,道:“家师心胸磊落,说一不二,决不会惊动江湖朋友!”

心中却为毒龙神君的深厚内功修为,惊骇不已,暗地愧汗横流。

毒龙神君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一定是路过的江湖朋友存心坐山观虎斗罗!”

一语双关,那年青人如何不懂他语中含意,俊脸微变,就待反唇相讥,毒龙神君冷冷一笑,突然飘出一掌,掌出方向正是绮玉藏身的那棵大树,绮玉大吃一惊,不想自己藏得紧密,还是让人发现,微吸一口气,虚空一掌迎去。

掌至中途,忽想起此人能够瞧出自己躲藏在此,内外武功一定是顶峰造极,自己如何是人家的对手,但心念划过脑际,想收招已自不及,只好闭目推掌,将生死置之度外。

蓦地——

一声朗笑挟着一团黑影比电远快,绮玉才觉破空之声刺耳,已只“拍”的一声大响,急忙睁眼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体修长,面罩黑纱的人。

“啊……是他……”

绮玉几乎叫出声来,那人神光奕奕的眼睛倏然向这边扫了一眼,绮玉芳心跳起老高,娇面不觉一晕,蓦听他朗笑道:“毒龙神君武功盖世,今朝亲睹,果然名不虚传,敝人因某些事故,晚来一步,神君宽度大量,不会责怪敝人吧!”

毒龙神君冷冷道:“江湖盛言神鹰教主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神鹰教整治得家户俱晓,无人不知,单凭教主风骨神膘,老朽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能不信传言?”

顿了顿又道:“神鹰教日益强大,数月期间就远远超过‘毒龙帮’,老朽十年经营,不如教主数月整顿,实无地自容,昨接教主邀柬宠召,不知有何指教!”

神鹰教主微微一笑道:“神君谬赞过甚,敝人实不敢当——”忽回头朝那十名英风逼人的少年男女道:“还不快向毒龙前辈持晚辈之礼!”

十人十分听话,闻言谎忙向毒龙神君行礼,风度飘逸,规范有度,显见神鹰教主一般,毒龙神君本来气势汹汹,到了此时不好意思怒颜相向了。

神鹰教主目光轻轻扫过树木,绮玉芳心又是一跳,知道形迹暴露,乘众人见礼之时,飞掠另一棵较远的树上,却不想离开。

神鹰教主道:“不瞒神君,敝人邀约神君来此,正为了武林一件大事!”不等毒龙神君开口,接道:“若然这件事情公布之后,芸芸武林众生,将沦落一场极大的腥血杀劫,敝人成立神鹰教不久,但已精心竭力的防范。”

毒龙神君嘿的一声道:“老夫颇有所闻,是非在天,人力岂能挽回,言归正传,教主约我等来此,是否为了多日前,小徒冒渎贵教神像一事,如果老夫猜忖不错,教主是兴师问罪了!”

神鹰教主淡淡笑道:“神君神眼不差,洞悉一切,敝人除了这件事情要问个清楚外,另有事,欲与神君磋商,不知神君能否接受——”

毒龙神君霜鬓微轩,道:“力量所及,无不效劳。”

神鹰教主沉声道:“两强合并,神君统割之地,面山环水,地势险要至极,正是共展抱负的一大优点!”

毒龙神君微微一颤,暗忖:

“神鹰教主果是一代雄枭,崛起武林不到数月便名震天下,如此看来,果然野心勃勃,欲行蚕灭武林各大帮教。”

心中虽惊仍不现于面上,冷笑道:“教主宠爱,老夫深铭五内,不过毒龙帮成立甚久,根深蒂固,帮内主要人皆有成见,教主此意老夫虽不反对,但事关重大,并非老夫一人能够解决得了的。”

神鹰教主目光一转,已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敝人不敢强人所难,神君三思过后,再做决定不迟,放过此事不谈——”

语气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贵门弟子不知细情,侵渎敝教神像,神君是否有个决定!”

毒龙神君脸色一沉,肃然道:“听劣徒口称,此举并非他不知利害,轻易冒犯的,实是贵教门人苦逼所至,老夫本来不信,经劣徒以伤证明,这才有点疑的……”

神鹰教主知他性情甚是护短,不等他说,便淡淡插上一句话,道:“神君对此事,如何处理呢!”

毒龙神君长眉一轩,肃容道:“是非错误由两方发起,自然责任须由双方负担,劣徒已受制裁,严判三年不能离室一步。”

神鹰教主面罩薄纱无风自动,倏然一声深邃的长笑,棱棱神光,划过山川大地!

“神鹰教神像至高无上,做人尚不敢搬动,贵徒竟将它毁于粉碎,是何居心。”

毒龙神君仰天狂笑,半响才道;“久闻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此言莫非在教训老夫纵徒之罪!”

长须飘动,又是一声大喝:

“冲华出来!”

一群劲装剑客中,走出一人,叩了一个头道:“师父在上,不屑弟子冲华谨听教训!”

毒龙神君严峻满面,哼了一声道:“快向神鹰教主叩头陪罪。”

冲华犹豫了一会,便向神鹰教主跪拜下去,叩了一个响头,神鹰教主微一侧身,竟抱不受托,冲华缓缓站了起来,仍怔怔立在当地,不敢动弹。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冲华,你犯了神鹰教主大忌,知道罪否!”

冲华巍颤颤答道:“弟子知罪!”

毒龙神君长眉一扬,冷冷道:“闭上眼睛!”

冲华目光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望了毒龙神君一眼,依言合上眼睛。

毒龙神君严然道:“劣徒罪深,老夫自当惩罚,教主亲眼看看!”

目光暴射,一个箭步,双掌抽出,只听“拍”、“拍”两声脆响,分别落在冲华重要穴道上,冲华闷吼一声,横尸就地。

毒龙神君冷面铁心,心黑手辣,以“狠”字闻名江湖,此刻见亲手抚养,复传武艺的弟子毙于掌下,心头也感一恻。

他缓慢的道:“神鹰教够了吗?”

神鹰教主缓缓回过头来,用冷峻的声音道:“白龙,灵凤出来!”

五对少年男女群中,漫应了一声,一对少年男女施了一礼,慢慢走到场子中央,同声操着清脆悦耳的声音问道:“师父赐我们死吗!”

神鹰教主沉缓的点了点头。

俩人对望一眼,道:“弟子遵命!”

俩人声音中竟然没有畏意,神鹰教主冷漠的背过身来,俩人一声不响,忽地互点对方胸前死穴,只听扑的一声,一对英风飒飒的少年男女,双双扑到尘泥地上,连一点死前的痛苦呼声都没有。

空气凝聚了,这两人轻描淡写无声无息的死去,比起壮烈悲歌,狂嚎横剑自绝地手脆,又要残忍得多,连毒龙神君这等冷面铁心的人,看了都微微动容,同来的豪杰更不用说了。

绮玉背过身去,不忍再视,心中对神鹰教主的冷酷大起反感。

神鹰教主慢慢反过身子,神光奕奕的目光只极其暂短的停留俩人尸体一下,便朝毒龙神君说道:“俩人恩怨,已做了断,现在敝人要求追还神像被毁的侮辱。”

话声依然平平板板,若无其事,毒龙神君微觉一震,心想神鹰教主能在短短的数月中崛起武林,所向披靡,这是一代怪杰,果然有异平常人的魄力,神像被毁,不要是想吞并毒龙帮的一个借口,遂冷冷道:“教主即有此心,亦非口头言语能够解决,老夫舍命陪君子,死复何患,撒开!”

身后众人惊地退开一丈,寒光涌生,全都撤出兵器,月华如洗,照在这几人脸上,剑上全是一片寒霜,四周的空气为之一聚。

神鹰教主冷冷一哼,大喝一声:

“散开,龙凤归队,退后五丈,谁也不能动手!”

闻言,毒龙神君心中微感惭愧,正想喝住众人,蓦想起此神鹰教主崛起武林,日数虽短,声誉却在自己毒龙帮之上,决非偶然的事,索兴糊涂装到底,故做不知,前跨一步,抱拳道:“教主赐招!”

忽见旁侧黑影一闪,接着一个沉洪的口音,说道:“帮主请稍歇片刻,让小弟讨教神鹰教主风鬼武林的不传绝技。”

不等毒龙神君回头,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怒剑飞掌’叶白日领教教主高招,尚望不吝指教!”

毒龙神君长眉微扬,转念一想,自己实无制胜把握,轻易与他对敌,太冒险了,一个不巧,数十年威望英名付诸一旦,遂乘势闪过一边,口道:“叶老弟小心,神鹰教主武功盖世,名不经传!”

怒剑飞掌豪笑一声,微扬手中长剑,道:“能与神鹰教主过掌过招,小弟死甘心。”

神鹰教主面罩微飘,那形成弧线的嘴唇已有不悦的意味,犹豫一会,道:“敝人盛情难却,只有向叶老师讨教了,不过敝人临时匆促,并未携带武器,就以一双手掌与叶老师过招好了。”

怒剑飞掌呵呵笑道:“在下不敢讨教主便宜,即然教主没带武器出来,叶某用双掌讨教一样。”

神鹰教主嘴唇闭得更紧了,显然他认为自己与怒剑飞掌过招,有失身份,但又不便说出,正迟疑问,忽听身后风声飒然,一个少年口音传来:

“师父您老人家歇歇,徒弟正想见识毒龙帮职法叶前辈的绝技武功。”

神鹰教主回头一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心想这孩子最是精灵,自己心意被他一看就中,便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胆子太大了,叶老师武功盖世,你年纪轻轻岂是对手。”

顿了顿,话风一转,道:“也好,老师教训你一番,磨磨你的傲气!”身子移退两步,微笑旁观。

怒剑飞掌暗骂一声老孤狸,也自然无不何,强笑道:“久闻神鹰教主下五龙五凤,龙矫凤健,个个英风爽然,灵气所钟,叶某痴长几岁,骨硬筋衰,恐还不是呢,小侠别客气,请发招吧!”

少年也不答话,喝了声“叶前辈小心”,左掌平分八面,点点断断,剑峰撑地,摆出一个极怪的式子,叶白日才觉一疑,猝感劲风袭来,寒光刺肤,忙不迭曲腿,拧腰,一个斜闪,躲避两招。

心中微凛,呼一掌扫去,剑身嗡然,穿梭掌风之中,斜臂过去。

少年右掌一封,长剑倏地卷带,臂肘乘势-撞,竟有-股绝大的力道潜浮其间,怒剑飞掌成名何易,眉毛微皱,便觉少年内力不弱,当下一个大翻身,剑从斜劈攻成直刺,指出如风,劲点“革坎”“章门”“将台”三穴。

姜是老的辣,怒剑飞掌一上手便抓住少年弱点,知道他左面防备稍松,便乘势凌攻,一掌紧接一掌,一剑猛似一剑。

神鹰教主动也不动,他面上被黑纱罩着,看不出神情,但那冷漠的眼眸,始终那么冷漠,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意、动机。

毒龙神君却一丝不露的观查少年步伐和剑掌路数,不时仰天思索,想用那一种破解的方法。

他心思稠密,想从少年掌、剑、步伐的路数看出神鹰教主的武功是属于那一门,那一派的,但他失望得很,有时候少年攻势缓慢到跟学武时,一模一样,每出一掌一腿一剑,都能明白的看出一切,但却不是属于任何一派一家的武学。

神鹰教主来历怪异,自是一个不能透解的谜。

当神鹰教主神光奕奕的眸子扫过他时,他不禁老脸一红,却觉对方并非讥讽之意。

过了一会,喝叱之声大起,两人攻势更渐猛烈,举手投足,莫不掌风虎虎,但毒龙神君却暗地担起心来,不知怎地,他为少年轻描淡写的一个飘身,便能脱出怒剑飞掌的凌厉攻势而焦急。

但显然是外门的奇诡武功啊。

神鹰教主又注视过来,紧闭的嘴角,薄薄地无形中透川许多肃杀的气氛。

那难测的笑意,更使毒龙神君怦然心动,它到底是代表一种胜利,或是代表一种骄傲,这就是很难看得出来的了。

怒剑飞掌渐渐打出真火,心想我一个大帮的职法堂主地位,竟然斗不个你一个毛头小伙子,以后还有什么面皮见人。想着,大喝一声,单掌聚劲,一式“单掌开碑”猛撞而去,长剑刷的一声,直扫下盘。

少年长啸一声,晃肩错步,掌肘齐动,“当”的-声响,身虽退出三、四步外?却没受到一点损伤,毒龙神君看得清楚,那少年晃肩之际已用肘部撞斜剑身,然后再用掌风将斜开长剑击回,怒剑飞掌就等于用自己长剑击自己臂膀,当然不能不先求自保,这一招用得极妙,还好他功力没有怒剑飞掌深厚,否则再乘势加上一掌,怒剑飞掌纵有再高武功也难脱厄了,这个念头本转得极快,当少年再次扑了过来的时候,他已恍然大悟,脱口呼道:“剑用直击,勿用斜劈。”

他想剑用直击方式,少年便不能用掌或肘撞击,然后再加上一掌,少年必难逃出掌劲范围。神鹰教主冷漠的注视过来,淡淡道:“剑用直击,不是良策,若我以左掌代剑,侧身发掌,剑随掌出……”

话没讲完,毒龙神君已羞愧的脸红了,那少年攻敌不忘听话,这时喜呼一声道:

“多谢师父指点,徒儿茅塞顿开!”

接着刷刷刷一连三剑攻去,青光闪耀,怒剑飞掌连退三步,才以凌厉掌风封住攻势,但脸已红得像个红枣了。

毒龙神君道:“神鹰教主一方之杰,老夫深感佩服!”

神鹰教主淡淡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出强中手,敝人何才何听敢称一方英杰。”

绮玉见他说话时,神光奕奕的眼光似还透出一丝苍凉的意色、心中一动,暗想:“此人也是个怪物,听人家赞扬非但不喜,反起悲容。”

蓦听“吱”的一声,声音虽小,在她如今的内功修为,却能听得一丝不露,心中吓了一跳,微扬起头,只见枝干盘错的树枝顶端似乎多了一个黑影。

这条黑影飞上树后,便低伏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只张着闪闪发光的眸子向那旁注视。

绮玉不敢惊动他,又怕他发现,便轻轻将身躯移到另一枝树枝上,借着中枢主干,刚好把她娇小的身体挡住,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过了一会,这团黑影突然有了个细微的动作,只听“蟋蟋”作响,绮玉看不清是怎回事。

口口口

蓦地——

一丝极弱的火花,一晃而逝,绮玉眼利,早已看到这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色泽暗淡的金属筒子。

黑衣人将筒子缓缓举了起来,左手一拨树叶,那握筒的手已伸出树外。

缔玉心中倏然闪过一个意念:

“是不是暗器,这人行动诡秘,不要是想偷袭那面的人!”

黑衣人握住筒子的手缓缓向后移挪,像似立刻就要抛掷出去的意思。

绮玉虽不知里面装得是什么暗器,但也晓得它一定是一种十分利害的东西,否则双方相隔那么远,黑衣人会一点都不在乎。

她突然冲动的折断一枯脆干,暗运内力,抖力发出,此次她存心制敌,手劲已用满劲道,只听“飒”的一声,紧跟着黑衣人哎哟一声,一个斛头向树下落去。

那圆筒已脱手飞出,绮玉更不敢怠慢,折断一枝枯干,信手抛去,“噗”的一声,圆筒吃树枝一撞,方向一转,向左面落下。

一片蓝光暴射而起,那千万根像细雨似的发针,四下飞窜,罩满大丈方圆一草一木,声势浩大无比。

惊呼之声划起,神鹰教主仍镇定如常,淡淡道:“大家退下!”

这些都是身负绝高武功的人,蓝针距离他们远,虽气势浩大,如风如雨,却伤害不了他们;

绮玉隐藏树背,耳听丝丝针风,如同鬼啸,芳心凛骇,忙闭两目。

蓦听神鹰教主冷笑道:“毒龙神君,这‘蓝磷毒针’是你们毒龙帮三绝之一,这欲行暗计我们的家伙是不是你指使的,快说!”

一声尖锐的叫声飘送过来!

“教主太多疑了,老夫岂……”

语句忽然中断,原来那满身中了无数“蓝磷毒针”的黑衣人跄踉走了过去,气绝身亡。

神鹰教主冷笑一声道:“神君,你该承认有此企图了吧!”

毒龙神君方要驳辩,神鹰教主目光如电扫了他一眼,毒龙神君作贼心虚,不禁退了一步,这一步,神鹰教主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怒道:“大名鼎鼎的毒龙帮主,原来是偷鸡摸狗之辈!”

说着,欺身上前,手臂一长,顿将毒龙神君击退两步,毒龙神君勃然大怒,遥空击出一掌,滑啦啦撒出一对金轮。

红光大射,一对金轮,宛如两轮炙日,带起震耳欲袭的劲风呼啸声,猛然箍去。

神鹰教主朗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肩微垂,腿微曲,已潇洒的欺上毒龙神君门面,错掌一拍一翻,风生百步,沙石弥空。

毒龙神君嘿的一声,翻掌接着“轰”的暴响一声,直退一丈多远,血气为之翻涌不已。

正值惊骇不定的时候,耳边风生飒然,七、八条迅疾的影子擦肩而过,直奔那四对少年男女。

霎时,兵刃交响之声大作,毒龙神君扬声大笑道:“好,要干就干到底,神鹰敦主吃我-掌。”

神鹰教主冷笑两声,人如夜鹰登空,两腿一夹,上身倏然弯转下来,掌如奔雷,一招三式,一式三掌,登时缤纷掌影宛如黄梅之雨。

十招过后,毒龙神君手掌一松,一对金轮已吃敌人摆去,心中凛骇万分,虚飘一掌,撒身后退。

这时,他知道神鹰教主何以在最短的时间,创出一个偌大的威望。

可是一切太迟了,待他心念一动之时,神鹰教主-对神光湛湛的眸子已扫了过来,跟着轻飘飘拂出一掌,毒龙神君却是会家,想退已自不及,激起凶狠个性,大吼一声,奋然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石沙飞扬,神鹰教主朗笑卓立,步伐未动分毫,毒龙神君却如被巨雷击中,惨嚎一声,落荒逃去。

神鹰教主根本不追,他心里奇怪的想道:“这种情况下,死了都觉得羞愧,还有面目回去见人?”

他突然悟通生命在人心里占的地位有多大,目光一转,嘴角又浮上难测的笑意。

回顾一眼,那边刀光剑影正杀得不可开交,不禁大喝一声:

“毒龙帮爪牙听着,你们帮主已被我击伤,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们一命,走吧,别让我生气!”

众人对望一眼,暗打招呼,落荒逃去,口里还留下个场面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见面再结帐吧!”

神鹰教主冷笑一声并不回话,望了地上三具尸体,半响才道:“把你们师兄弟姊妹的尸体抬回去,葬在东楼花园里!”

四对少年男女而上都露出悲伤的神色,有的低首默思,有的偷流眼泪,到了此刻,他们才敢露出自己心中的伤痛。

神鹰教主叹道:“你们回去吧,为师等会才走!”

声音中竟有无比的苍凉。

“并且,今后你们的行动随时要注意一点——”顿了顿接道:“否则师父纵然不责罚你们,也会被江湖侠义歼灭,近几天风闻百年前约束下来的规条又将重演了,许多大派选出的高手,皆是文武超群的人物,一个不慎,即会让他们乘机除去,知道吗?”

众人颔首,背起一对少年男女尸体,疾走而去。

大地,重回复原来的沉寂。

神鹰教主背着手,来回走着,绮玉心细,看见他湛湛神光的眸里有着闪动的泪光,心想:

“他倒是一个至性的人,方才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冷冷淡淡,此刻却偷弹泪珠,难怪啊,他是一教之主,威望所击,怎能随意露出心中的哀痛。”

厌恶之心一除,反而同情他了。

过了一会,神鹰教主湛湛神光的眸子向她这边扫来,绮玉心中一跳!

“原来他早发现了!”

乍听神鹰教主道:“你可知道这种行为随时随地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绮玉脸孔一热,暗地嘀咕道:“谁要你管,我又不是怕死的人!”

神鹰教主又道:“单身女人走江湖,最容易出毛病,我认得你,正是那天晚上在荒山里见到的女人,承蒙你的帮助,使我们躲过一场危急,我很感谢你,不过,我劝你赶快回去,江湖并不如你想像那般单纯。”

绮玉仍不敢跟他说话,心中却不平的道:“哼,谁不知道江湖险恶,你瞧不起我,我偏要让你瞧瞧颜色!”

抬头看时,神鹰教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一股独寂的寒风扑来,她又振然若失。

□□□

翌日——

绮玉漫步“古情”城,迎着和煦晓风,感到一股儿舒畅,连日来的疲累都消逝一空。

古情城人物风华,楼宇高耸,甚是别致。

此地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平凡而快乐,绮玉望着对面客栈前伙计赶车喝叱的爽朗声音,真想平凡的生活,而不愿做一个怀着精堪武技,而终日操劳拔涉,弄刀舞剑的人。

深深的叹息。

一个有孕的女人,她绚丽的青春已经逝去了。

虽然如此,她美丽的姿容,潇洒的动作,却因得四周百十对眼睛望个不停。

她羞涩的低下螓首,目光一转,不由得霍然抬起头来,迎面走来三个特殊的人。

第一豹头虎目,气势昂昂,年约四旬,一袭蓝布大褂迎风飘忽,走动间沉若山岳。

第二人年约三旬,玉面朱唇,剑眉朗目,樱悬一柄长约四尺的长剑,神态卓然不群,朗目精光炯然,英风逼人。

第三人是一个和尚,头显特巨,鼻隆大眼,光凭外表已是十分滑稽,加上故装正经,更令人忍俊不已。

绮玉心不在焉,匆忙的望了三人一眼,低头走了过去,身边忽听一声冷哼,不禁抬起头来,那穿着一袭蓝布大褂,狗头虎目的壮汉正冷眼望她,芳心顿时明白,适才发出冷哼之声必是此人,心想我几时得罪你们了,受你们白眼相待,心有不甘,她自幼养成的娇纵脾气,杏目一瞪,道:

“随便侮辱人,你们是那一方好汉,如此不讲理,姑娘倒要见识见识!”

三人讶然回头,那狗头虎目的壮汉哈哈笑道:“姑娘要见识,还谦早一点呢,等我们把方针计算好了之后,有你好瞧的,大街上用不着发威逞强,哈哈……”

绮玉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却觉言辞十分强横,芳心更怒,叱道:“天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不管你们武功多高,姑娘都要碰一碰,看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那叫白兄的壮汉哼的一声道:“此女孤身一人,招摇过市,毫无羞畏之意,步伐身手又不像民家妇女,兄弟料准了是她……”

又道:“明人眼睛不惨沙子,姑娘别横,两天后就有你好瞧的!”

绮玉一生那受这等侮辱,银牙一咬叱道:“你是什么东西,仗着两手功夫,就想欺负单身女人么,今天姑娘决不与你甘休,走,找个地方斗斗,看你有多横。”

说着,领先走去,一张美丽的面容又气得微微发白,见状,那狗头虎目的壮汉反而一怔,自语道:“我真的看错人了,这种行为不啻拦路抢劫行人的土匪,掌门人知道不知要多震怒。”

那和尚忙道:“姑娘留步——”

绮玉回头道:“你们不敢了么,哼哼,刚才为什么又那么凶!”

和尚浓眉微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道:“不瞒姑娘,我们都看错了人,所以才……冒犯之处,这里向你致歉!”

深深施了一礼,绮玉面容稍霁,但一股怒气尚未消尽,不悦的道:“你们难道都没有长眼睛,随便向一个单身女人施强施横,这像一个侠义应有的风度么!”

壮汉脸色一红,道:“认错人之事,江湖常见,道了歉万怨俱消,姑娘何苦一再相责,须知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绮玉冷笑道:“那么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

壮汉微愠,冷冷道:“贼!”

绮玉秀眉一挑,倏地拔出长剑,目光转处,行人都像这边围拢过来,知道大街上不便动武,强压心头怒火,反唇相讥道:“哼,就当我是不折不扣的贼,你们又凭什么抓人,你们是吃官家饭的吗,连你在内……”

绮玉手指指着那秃顶的和尚,心中已料定他三人不是鹰爪,故理直气壮的指斥,一点都不惊慌。

和尚脸孔一红,说不出话来。

壮汉冷笑一声道:“凭什么……嘿嘿,丫头居然敢讲这种话,如果你真是万恶不赦的盗贼,恐还不只是抓人呢。”

绮玉怒道:“凭你那付长样,连贼都不如,还想……”

话未了,突听壮汉大喝一声,喝声洪亮,震耳欲聋,姑娘吃了一惊,暗忖:“此人内功如此深厚,一对一自己尚不是对手,何况他们三人……”

心一虚气就馁了,耳听壮汉极怒笑道:“丫头听着,我们负责清剿天下武林败类,百年来江湖盗匪出没,强枭逞凶,莠多于良,我们正欲一网打尽所有败类,丫头小心自己的行为,若被我等查出有不轨的行为,即将你处死,言尽至此,滚吧!”

绮玉本来吃了一惊,但听到他一句句唤自己丫头,最后又要叫自己滚之后,芳心恼怒至极,吼道:“好个热肠侠义,出口如此低劣,令人发指,侠义身分已失,空口鬼叫什么,姑娘管你是谁都要斗你一斗。”

壮汉冷笑道:“丫头不见真章,谅也不会死心!”

说着,右掌握拳,虚空遥击绮玉,绮玉运掌相抗,“波”的一声,绮玉立跳不稳,退后一步,娇脸一白。

壮汉扬声大笑,又遥空一掌击来,绮玉向左一斜,刷地一剑刺去,青光一闪,剑尖已到胸前,壮汉微自一凛,笑声顿停,肩未晃,人已如行云流水滑出二尺,骈指如戟,疾点绮玉“曲池”“天井”两穴。

这三人正是各大门派的千选良材,武功已臻顶峰,身手之高,自不在话下,短短两招当中,绮玉已觉此人武功比自己想像更高,心中十分凛骇,但已成骑虎难下之式,百忙中横剑自救,足尖轻点,斜斜一闪,指风倏然划破,间不容发,危在千钧,姑娘虽努力避闪,却被他带起的指风扫中,半边手臂都麻卑得抬不起来了。

此时她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武功虽是一流高手,但比起他来又不知相差多少远。

斗志丧失,更呈败状。

壮汉冷笑一声,遥空一掌飘来,看看柔绵无力,临到身来却有如千钧压力,自空而降,密不透风,绮玉腾空而起,脱出掌风范围,心中正在暗叫侥幸,蓦听一声清亮的喝声传来:

“白兄勿施毒手。”

只觉身下力道大泄,一个不慎,摔落地面,足踝受震痛彻难当,不禁呻吟出声。

壮汉虎目一直,两道利剪似的神光迫来,令她不敢逼视,耳畔只听冷笑之声连连:

“看在你年幼无知,单身孤女面上,饶你一次,如果再不知好歹,一味呈强,嘿——”

要不是她内在如意志坚强,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哀,涌上心头,忍不住暗落两淌泪水。

这一霎间,她突然恨起越飞来了:

“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你不知道我被人家欺负么?你……你太狠心了……”

壮汉冷冷望她一眼,迈开阔步,大摇大摆的从她身边走去,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

绮玉又羞又恨,忽地硬起心肠,叫声“看招”,施出单身劲力,一剑刺去。

寒光一闪,壮汉大喝一声:“你找死!”

“呀”。

不知谁惊呼出声。

绮玉命在旦夕,但她并不惧怕,她恨越飞,恨越飞撤手而去,给她留下一段饱受欺负侮辱的艰苦日子。

半晌,她悄悄的睁开眼……

“这就是死吗?”

忽见壮汉怒容满面的站在那里,一只粗大的手臂仍然高高举在她头上,一动不动。目光一转,不由惊出声来:

“蒙面人……”

壮汉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他一只手臂被一个身材修长的蒙面人握住。

那握住的地方,正是手臂上最重要的一处穴道:“曲池”。

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湛湛神光的眸子,当她看清绮玉的面孔时,不禁颤了一颤。

这极微小的动作,并未让任何人发现,绮玉和任何人一样,只注意唐突怪异的变化,并未注意他的形态。

她只瞧了他眸子一眼,那双锐利的眸子透出难以说明的意味,曾经一度使她芳心怦跳,惊慌。

壮汉同行的和尚与那英俊文生,此刻也紧张的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其实他俩心里有数,动下去也未必会有好处的。

壮汉怔了半刻,突咆哮道:“神鹰教主,本人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鹰教主冷冷道:

“当着众人面前欺侮一个弱女子,兄台是否感到对自己侠名有点损害。”

壮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神鹰教主太冤枉人了,是她先向在下攻击的,教主如果不信,可向每一个问问看,在下欺侮她,还是她冒犯在下!”

神鹰教主眼色依然冷漠如故,但当他看到绮玉时,又有一点惊慌,沉声道:

“不管怎样,兄台此举足以引起武林中人闲语批评!”

壮汉眉毛一轩,不悦道:“在下做事,一向公正得很,闲语批评并不能影响在下做人,神鹰教主,在下一忍再忍,难道你还不松开你的手掌么!”

神鹰教主平静的道:“兄台命令敝人么!”

壮汉料不到他会来这一句,一时语塞,反给呆住了。

绮玉见他窘态毕露,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无形中对神鹰教主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忽然,她想到一个女人还是须要一个强健的男人保护,不管本身武功多高,因为她生来总是依赖男人的啊。

多么渺茫的思忆啊!

她不禁责备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念头,此刻她罗敷有夫,岂能有这种想法。娇脸一热,愧汗淋漓。

那始终不曾开口的中年文生,英挺的眉毛微微一轩,跨前两步,拱手道:“神鹰教主请了,铁剑白昆乃有头有面的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如此侮辱他,此后叫他如何见人,教主仔细想想,是否过份了点。”

神鹰教主冷漠的瞥他一眼,若毫无其事的说道:“要白兄答应不再伤害此女,敝人当然不敢冒犯罗!”

铁剑白昆,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气冲冲的道:“好,好,我铁剑白昆今天算栽定了,神鹰教主我答应你,但是咱们梁子,从此结定了,你预算个日子吧,咱们痛快的比一场。”

神鹰教主手掌一松,冷冷道:“兄台言重了,敝人草莽之辈,萤火之光,怎能跟皓月相比,兄台还是放过敝人一遭吧。”

铁剑白昆狠狠瞪他一眼,道:“兄弟等此次出山的责任,神鹰教主必有耳闻,不瞒你说,教主的行动,兄弟等考查已久,希望能约束一点——”

语气微顿之后,接道:“兄弟不愿为私事牵涉到公事,这样好了,五日之后,‘璇玑室’见面,兄弟单身只剑讨教阁下高招。”

神鹰教主淡淡颔首,道:“兄台如此说,敝人也不好拒绝,尚能手下留情为幸!”

铁剑白昆连同和尚,文生,恨恨而去。

神鹰教主转过头来,道:“昨天郊野,躲在树枝上救我神鹰教主一难的也是你么!”

绮玉点点头,垂下螓首,心中跳得厉害。

神鹰教主目光闪过一丝惭愧的颜色,一隐而没,说道:“女人家行走江湖不便,就像刚才——”

又望了绮玉一眼,道:“敝人认为你还是回去的好,念在你曾经帮助我神鹰教,敝人给你很多方便,譬如金钱、房子,仆庸之类,安安定定的住下来!”

目光闪过一丝难测的光芒接道:“再者,姑娘如果愿望,神鹰教将给你一个重要的位置,二者随姑娘选择!”

绮玉芳心一跳,抬起目光,但与神鹰教主那灼灼的眼神接触之后,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摇首道:“姑娘坚守家教,虽贫苦无依,也不指望别人施恩,你的好意,姑娘心领,再见——”

说到再见,她两足又像突然绑上一条铁锤,重得抬不起来。

神鹰教主忽道:“敢问姑娘芳名。”

绮玉一怔,深深的犹豫起来。

半响,她才毅然道:“小女贱名绮玉。”

“绮玉”两字才一出口,神鹰教主忽然颤了颤,走前一步,但立刻他又凝视遥空,默默出神,绮玉心细,发现他嘴唇似乎嚅嚅的动个不停,像自语,又没有声音,不禁疑惑起来,问道:

“教主听过这个名字么?”

神鹰教主忽然缓缓背过身去,慢吞吞的道:“姑娘令尊大人可是‘巴山剑客’。”

绮玉一凛,道:“不错,家父正是巴山剑客,教主认识他老人家么!”

神鹰教主淡淡道:“他老可好!”

绮玉眼眶一红,低头道;“家父已故世了!”

神鹰教主哦了一声,嗓音突然嘶哑起来,只听他梦呓一般的自语着:

“是的……是的他老去逝了……不……是的……他老去世了!”

绮玉真像掀开他的黑纱面罩,看看他庐山真面目,可是她又不敢,深怕面罩一去,会破坏她对他存着的良好印象,同时,他那对奇异的眼睛,她也不敢接触啊。

人就是这么奥妙,明明想做的事情,却在心头制造一些阻碍的理由。

停了一会,神鹰教主才道:“令尊大人去世,敝人十分伤痛,愧不能亲睹他老最后一面,这东西姑娘收下吧,如有必须之物,请来敝教,敝人欢迎之至!”

说罢,飘然而去。

那孤独而神秘的修长影子渐渐消逝了,绮玉俯首一看,只见地面上正有一面三角小旗,旗桅是纯金打制的,旗边已滚镶着金边花纹,旗布上正绣着一只黑鹰,鹰爪振翼,栩栩如生,心想大概是黑鹰教的标致,也就仔细收藏怀中。

□□□

日向西斜,暮风送凉。

爽朗的秋啊!

对面一家客栈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此刻已点烛火,暗红烛光照在无精打彩倚门而立的店小二脸上,神情是那么懒散。

绮玉摸摸悬囊,还有几两碎银,遂向客栈走去,一阵凉风吹过,忽闻一声银铃笑声!

“哥哥,师父今天好像心绪很不安静……”

迎面走来一对少年男女,男的玉而朱唇,剑眉星目,女的二八年华,娇艳异常,缟衣如雪,走动间飘飘欲飞,绮玉心里一动,暗忖道:“这俩人可能就是神鹰教五龙五凤之一,不知要去干什么!”

故装观赏西天云霞,暗聚听力,倾听两人谈话,那男的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几天来师父一直这样,听说是各大门派,派出百年一次清剿江湖败类的高手得罪了他……”

“哦,我也想起了,那几个家伙自命不凡,走路的时候两眼翻天,好像天下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似的,哥哥,我们瞒着师父斗斗他们好么!”

“妹妹想得太天真了,斗起来不但讨不到好处,若被师父知道,嘿,咱们可担不起……”

“胆小鬼,我不依你了!”

“哈,妹妹你看过师父的脸孔吗?咱们跟他几个月了,就从来不曾见他脱掉面纱,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惹得咱兄弟妹妹猜疑不已,师父真是怪人!”

“哥哥,小妹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向别人讲啊!”

白衣少女话声忽然压低了不少,英俊少年眉毛一扬,喜道:“好的,快告诉我,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晤,一定很难看是吗?”

白衣少女白报少年一眼,嘟着小嘴道:“胡说什么,其实——”

半途倏止,那少年急道:“妹妹快说,我等不及了!”

白衣少女掩口一笑,道:“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什么?”

少年脸上涌上又失望又气悔的神情道:“讲了半天,原来妹妹在寻我开心,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少女娇笑一声,刁蛮的瞧他一眼,道:“谁寻你开心,哼,人家话还没讲完,你就做出那个死样子,讨厌,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又是一顿,少年一愕,绮玉也着急了,暗想这白衣少女怎如此调皮,老喜欢吊人家胃口。

白衣少女停了一会,见少年委实急得厉害,这才娇笑着道:“昨天该我奉待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之后,一声不响就睡了,我闲得无事,忽浮起一个怪念头,暗想咱们跟随师父已将近四月了,得他老人家不烦其详的传授武功,使我们由平平凡凡的人,一跃为身负超人武功的人物,我们应该感激他老人家再造之恩,但是他老人家一直神秘连睑孔都不让人看,我想天下那有这种事,做徒弟的不知师父生成什么样子,就是有一天分子了,他老人家除掉面罩,在路上碰头,也会认不出来,于是我蹑手蹑足的走了过去,想偷偷掀开他老人家面罩看看,正当我伸手的时候——”

少年脸色随着话声紧张起来,心想你好大的胆子,师父为人严峻,公私分明,像这种行为,虽属师徒关系也难求得饶恕。

白衣少女星日流波,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低鬓一笑,接道:“忽然我想起师父武功高不可测,就是睡觉之时,也有迥异平常人的敏感,我犹豫半天,还不敢下手,但是,心里老觉得不把这重秘密发现不舒服似的,师父的床在东面,正靠着窗,我想了一会,灵机一动,终于想了一个不会惊动师父,而又能看到他老人家庐山真面目的办法。”

“我故意说了声‘天气好热啊,真闷死人啦’走过去把窗子打开,窗外的大风,一阵阵吹进来,我想师父脸上蒙着的黑纱又薄又轻,被风一吹,一定会掀开的,所以我就站在一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瞬不瞬偷偷的看他……啊…”

少年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你看到了,他年纪很大吧!”

白衣少女望着他直笑,摇了摇头,少年又问道:“一定是一个年纪四旬,脸孔长得很丑的成年人!”

“不对!”

“那么是个面容严峻的中年人?”

“不对!”

“妹妹,他总不会是个小孩吧,请你别再卖关子好么,换了一个人,他会毫不考虑的揍你!”

白衣少女娇笑一声,忽然一敛笑容,正色说道:“啊,我再也想不到师父是一个年青人,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年青人,鼻子高高的,眉毛长长的,我从来没见到世上有这么挺秀的年青人,虽然我是看到他半边脸形,但是我想另中面一定更出色,更洁白……”

少年吃了一惊,跳了起来:

“什么,师父是个年青人!”

“不错,本来我也不敢想像,他老人家年纪竟那么青,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怎能否认呢,哥哥,他年纪比你大得不多,武功为什么会那么高?……”

少年沉吟道:“你没看错!”

白衣少女秀眉一扬道:

“我怎会看错,哥哥,千万别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这个消息,我会被责罚的啊。”

“我会不顾妹妹的困难吗,放一万个心,实在不敢想像,师父竟是……”

绮玉也微自一凛,冥冥中那对神奇的眼睁又扫了过来,不禁芳心怦动,如回鹿撞。

白衣少女望她一眼,悄声道:“哥哥,这女人怎地……”

少年霍然转过来看了一眼,道:“她不会是偷听我们讲话……”

白衣少女道:“不会的,你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调皮笑道:“大概想她的男人……嘻嘻……”

俩人并肩走过,留下少年轻佻的笑声。

绮玉大怒,一个飘身,人已纵了过去,伸臂一拳抓去,俩人并肩走着,一躲不躲,好似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偷袭。

忽地,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传来,绮玉半途撒掌,只见原先那狂傲的壮汉,文生,和尚三人,正举步走进客栈,三人胁下似乎还挟着几样东西。

绮玉恨那壮汉不分皂白,出言侮辱她,心想:

“横直闯江湖了,到看看此三人搞什么鬼!”

等三人进去之后,问明店伙,找了一间位于三人房间隔壁的清雅上房,和身假寐。

此时,暮色四合,天际新月冉冉升起,繁星如河。

等了良久,不见隔室有所动静,疲意上升,渐渐睡了过去。

□□□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一阵低沉的笑声把她惊醒过来,抬头一瞧,月色正中,清辉明煌,已是午夜时分。

隔室烛火全明,隐约传来话声,绮玉悄悄伏在墙壁上,只听轻细的话声继续传来:

“和尚,你杀的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川中三凶的老大!”

“老二,老三呢?”

“不知道,大概到别地方去了!”

“和尚,咱们今天一共杀了几个败类!”

“连负伤的河西双煞算在内,一共十六人了!”

绮玉暗一伸舌,倾听下去。

“唉,为了此事,咱们会惹得满身仇恨血债!”

正是“壮汉”沉洪的嗓音。

“哈哈,这有什么办法,谁叫百年前那些老不死订下的规条,相信这些死于非命的家伙地下有知,也不会怨性咱们的!”

“对了,这件事情,兄弟虽听掌门师兄说过,但还不明白其中始末,和尚你知道得多,能否告诉兄弟,免得兄弟执行规条,杀了不少人,还不知是怎回事呢?”

“事是这样的,大约一百年前,天下武林动乱异常,雄枭割据,鱼肉百姓,盗匪出没,为害善良,天下绿林道上风纪日坏,莠多于良,不但毫无一点道义可言,而且独做独为,只要武功高,手段狠,心地黑,便是法纪的执行人,此时领导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正走下坡,寺中僧侣武功不凡,外表看去,虽雄壮伟轩,不可轻视,但事实际上只剩下一付形骸外壳而已,于是,一般凶性杰傲的雄枭盗匪看穿了这点,越发胡做非为,毫无忌惮,少林寺碍于外方风声兴论的指责,一度遣派寺中高手下山,但这些人下山不久,便各遭杀劫,没有一个人安然返回少林寺,少林掌门锦空大师魂惊魄散,再不敢派遣弟子下山了,于是江湖血雨腥风,更遍地可见……”

“镜空大师忧愤惊惶之余,跳井自尽,一死了之,少林寺自身难保,更无暇照应天下安良之辈了……”

“但是少林一派,自千年以来,始终执天下武林之牛耳,岂肯就此罢手,研究结果,知道少林一派为何如此衰颓不兴,完全是由于少林自古流传下来的七十二种绝艺流散失落的原因,此七十二种绝艺散失已久,一丝寻找的线索都没有,众僧面面相觑,气馁心灰……”

“正在这种绝望极端的时候,却有一个俗家弟子声言愿意担当这种任务,这年纪青青的俗家弟子,入寺方才三月,是以全寺僧侣中仅有少数人认识他,此人相貌平凡,武功毫无,众僧认为他冲动而言,并未加以理会,叹息而去……”

“这少林俗家弟子名叫‘泰元’,相貌虽然平凡,毅力却高得惊人,当夜收拾行囊下山,四处寻访失落的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一个月的艰苦跋涉,毫无所获,不但如此,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当时西北道绿林首脑‘毒蜘蛛’,被斩去一臂……”

“旧忧新创,并未使他恢心,乃苦心查访,不眠不休,一日,在河阳道上,勿邂逅一绿裳少女,泰元入寺三月,却修得心如止水,不料见了此绿裳少女后忽生绮念,竟偷蹑跟随其后,此女轻功绝佳,泰元右臂已失,武功又无基础,半月下来,形枯面瘦,心瘁力倦,不支倒地,绿裳少女悯他情痴,遂以内家真阳,助他恢复体力,自己则飘然而去……”

“泰元醒来,一见佳人失踪,心中忧急至极,长叹中昏厥过去,从此一病不起,药石无效。”

“半月后,绿裳少女重经过此道,见他奄奄一息,芳心十分感动,遂告以自身罗敷有夫,此身已属别人,劝他死去此心,泰元惊愕无比,吐血晕去,待他醒来之时,发现绿裳少女正泪光盈盈的替他净试面上尘土,泰元又是失望又是激动,忍不住尽诉心中爱慕,并表示一死殉情,来世再修鸳鸯,绿裳少女苦加劝慰,谓‘死并非爱慕的表示,徒增加她心中不安而已’泰元顿止死念,要求绿裳少女告诉他其夫姓名,以便日后有个见面的机会,绿裳少女迟迟不答,叹谓‘相逢何比曾相诚’,佛袖而去,泰元见她不愿说出其夫姓名,痛撒长剑,高呼道:‘你若不答,吾将全身精血还与苍天’,绿裳少女大恸,始告其夫为江湖闻名的魔头‘毒蜘蛛’,并劝泰元自顾自体,勿以其一个丧失灵魂的女人为念,并自剪三寸长发赠送泰元,留言‘妾身虽属毒蜘蛛,但心已属汝,妾发尚望保存,以做来世会聚之凭据’云云——”

“泰元思起断臂之仇,复又加上夺情之恨,大呼‘天诛地灭者毒蜘蛛为最’,痛下战柬,邀约毒蜘蛛三月之末,丹桂飘香之时,于‘岳阳楼’一决雌雄…”

“毒蜘蛛杰傲无匹,眼高过顶,惊怒之余,毒展杀手,以其数十年精修之‘蜘蛛毒功’,将泰元击落台下,并劈去一腿喂狗……”

绮玉听得出神,就是壮汉,文生也久久未曾发声。

“泰元全无武功,仅凭一气之勇,此时,人虽未死,但心腑却尽遭震碎,伤创交加,命在旦夕,毒蜘蛛余怒未息,命人将他身躯抛入杭州‘死亡湖’中。死亡湖水蛇成群,全系天下最毒的‘金蛇’,泰元身躯才落,便遭咬噬……他知觉丧失,反而不觉痛苦,幸好死亡湖水势端急,尤其泰元被抛掷之处,正是死亡湖正中,一股巨大急流,将他卷入涡漩之中,飘流而去,否则他身躯肉体被奇毒‘金蛇’分食而光……”

“泰元临死之前,心中仍记挂着绿裳少女的安危,痴情泪水,滂沱如雨,又记起自己任务,心痛如绞,一个昼夜过后,奇迹顿生,泰元迷糊之中,忽发觉自己并未死去,不禁大喜过望,他聪明绝顶,立刻知道自己连遭奇毒,而竟未死去的原因,原来是奇金蛇救他一条性命,蜘蛛与蛇,相属对立,各不相让,但泰元连受二毒交攻,以毒攻毒,反而解去其身中的‘蜘蛛毒功’,大难不死,泰元信佛教中兰因絮果循环的道理,求生之念迭起,觑准机会,攀庄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鼓起全身精力,爬了上去……”

“他失去一臂一腿不久,行动自然不能习惯,几番艰苦挣扎,终被他内在坚韧的毅力克服……”

“这块凸出水面的石头,全是质地坚固的花岗石,延绵其长,泰元本不曾查觉,日出之时,水势平空减去一、两尺高,泰元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块地方全是礁石,欣喜之下一面打量四周形势,一面匍匐前进……”

“两日未经果饥,饥寒交迫,忽见礁石夹缝之处,三、两只巨大鱼虾在水退的时候未及撤退,正跳跃挣扎不死,泰元大难不死,再也顾不了许多,一手抓起一只巨虾张口便噬,鱼虾腥味,生硬艰咽,泰元咬了两口几乎作呕,但他坚忍的毅力毕竟迥异常人,在这种日子里居然能够偷生下去……”

“一方面他任务不完,死不能安瞑,一方面心存绿裳少女安危,焦忧的须要知道她的近况,这两种因素使他忍受无比的风险与艰苦,仍然活下去。

他体会到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处境,他忽然想起少林派两百年前一代高僧‘圣罗大师’投湖自尽,那湖正是这‘死亡湖’,不禁疑腹丛生,以圣罗大师的千绝才华与丰隆的声望,放眼芸芸武林众生,到底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他,照理应该引以为毕身荣誉,为何竟无息无声的投湖自尽,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他又发现那质地坚硬的花岗石上,有经过人用刀剑刻的花纹,抚去一层汁泥,那经人用刀剑雕刻的花纹,更明显的呈露眼前,正是-对麒麟,这对麒麟才映入眼帘,他忽然大叫一声不好,原来那两百年前少林高僧‘圣罗大师’行走江湖时,有一个荣誉讳名正是‘麒瞵圣僧’暗想世上那有这等巧的事,这死亡湖金蛇遍生,水势湍急,虽有一身武功,乃免不了被金蛇分尸之难,急水溺毙死之危,除了自己千巧万幸之外,谁还有这种福缘,逃过一死,又想到当今武林上除了‘圣罗大师’有资格被誉‘麒麟’之外,又有谁能与‘圣罗大师’绝代武功才华分庭抗礼,况且‘圣罗大师’两百年前分明跳落此湖,以求自尽,这种种原因再经过详细思虑。只有一条比较可能性,就是‘圣罗大师’并未死去,与自己一样逃过急流金蛇之厄,安然无恙……”

“两百年前‘圣罗大师’年龄已在八旬,两百年后,他纵然服下仙芒神果,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那么他雕刻这一幅麒鳞图案又有何种动机在内,泰元暗暗想到,若说少林派一靡不振,颓敝衰败,这圣罗大师应负完全责任,圣罗大师才华盖世,虽然未学尽少林流传七十二种绝艺神技,至少精透大半绝艺,自他投湖自尽之后,身后并无传人,于是少林派七十二种仅有的大半绝艺,也随着他的失踪而绝传了。”

“泰元愈想愈气,这圣罗大师荣誉声望虽一直流传至今,但他身为少林门人,却未为少林派尽过一份责任,尤其形成今天这种颓敝不振的态度,全是他一手之过,泰元呆想了一会,扬起手掌朝那麒麟花纹击去,‘拍’的一声,花纹丝毫未损,他却被震得手掌火辣,疼痛难当。”

“目光一转,忽见那麒麟花纹中央有一行小字,心中一动,忙附身看去,字迹经过不少岁月的侵蚀已有些脱落,半隐半明的十分难认,只能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少林第三十代弟子。圣罗大师手字’,右旁写着:‘少林绝艺,艺含麒麟阵中,慧者得,愚者失,是福是害,是得是失,惟在念中。’泰元心头怦跳,几欲夺腔而出,但看明那所谓麒麟花纹后,不禁冷了半截,只见花纹曲折,纵横盘错,无数细纹,宛如阡陌农田,散布图中,一眼望去,只像两只麒麟,张平舞爪,昂首伫立,那有半点武功秘术的样子。”

和尚歇了口气,张大了眼睛敝了两人一眼,笑着接道:“这段奇遇谈也谈不完,横直你们是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和尚和蕴去这段习艺的遭遇谋合不谈,且说一年之后,他已怀着一身武功行走江湖了!”

中年文生眉毛微皱,道:“你还没提及,他到底一共学了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几种不传之秘。”

和尚笑道:“十种,那幅图案中也尽记载十二种,泰元天质聪明,也只能学得十种,他怎能比得上少林一代神僧‘圣罗大师’呢!”

中年文生仍皱眉道:“十种怎够……”

和尚大笑着说道:“哈哈,你太少觑咱少林武功了,告诉你咱少林当今掌门方丈‘一空大师’得泰元师祖的传授,才不过习得六种,你当七十二种绝艺是等闲能够到手的么!”

中年文生这才闭口不问。

和尚接道:“泰元师祖怀着一身超凡武功行道江湖,因为他老人家缺少一臂一腿,所以干了几项大事之后,就轰动整个江湖了,这时有头有面的人,都知道少林派出来了这么一个人物……”

“他并未将荣誉名利放在眼里,急欲往西北找那绿裳少女,毒蜘蛛眼线众多,这个风声很快的就传进了他的耳里,当下震怒之余,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绿裳少女,幽禁起来,泰元师祖到达毒蜘蛛要塞之后,一声不响,将毒蜘蛛要塞里所有的害人机关设备破坏,声言毒蜘蛛若肯遣散一切组织,改面洗心,便饶了一命,否则便不惜杀一儆百,做天下凶徒败类的榜样……”

“毒蜘蛛自知不敌,临逃之时,强迫绿裳少女吞下蜘蛛毒涎,泰元师祖破房而入之时,为时已迟,绿裳少女面色苍白,正咬牙忍受奇毒攻心之苦。”

“泰元师祖大惊失色,强以本身真元助其行功,但蜘蛛毒涎霸道无比,绿裳少女一度醒来,却又昏迷过去,后来,绿裳少女不知怎地,忽自咬舌法,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人顿时清醒过来,望了泰元师祖一眼,忽道:‘汝泰元君否,妾长发尚存?’泰元师祖于死亡湖惊险之时,已将绿裳少女送他的长发遗失,一时张口结舌,无以答对……”

绿裳少女忽道:“长发既失,妾亦不愿活了,遂凄然而亡……”

“师祖愤不欲生,埋葬绿裳少女之后,在其碑上用金刚指刻着:‘余生为汝,死为汝,汝离余之去,余灵魂已失,不欲再留尘世矣。’”

正想自拍天灵盖而死,忽见一绿裳仙子冉冉飞起,隐入花草丛中,并挥泪道:“君情如海,千金难买,妾虽化为孤鬼游魂,必时刻佑君,君自重,世间无不散之席,何必再让妾负不义之名,妾去矣,并时刻为君祈福。”言罢抛来一束长发,师祖心肝尽碎,失魂落魄,渡黄河,跨秦岭,行脚天涯,每夜必万呼之声,“汝弃吾而去,于心忍否”……

“师祖万念俱灰,终日以幽清山水,消去他满腹情思,一日行至关贼兽忠七杀碑旁,忽见碑上原先‘天用万物以养民,民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底下七个‘杀’字,忽多出两个‘杀’字,当下勃然大怒,心想七杀已甘天怒,这般凶杰的绿林败类竟还嫌七杀不够,平空多加上两个杀字,可见其凶残嗜杀之一切,心念一动,杀机顿生,决以有生之年,除去这般嗜杀的武林败类……”

“逢值东海三仙,云游中原,在一尘绝峰上,大笑讥嘲中原武林芸芸众生陷于水深火热的杀劫,却无一人主持正道,中原‘人物何在’,师祖远远闻及,反唇相讥,以绝顶内家千里传音之功呼道:‘尔等只知中原杀风遍野,却不知以身消弥,如此行径,可称“仙呼!”’东海三仙畅笑以对:‘阁下精英之毒蓬勃,一人足矣。’师祖气他们背负仙名,却无仙道之实,遂以激将之法激约道:‘尔等本是中原人士,自幼受中原土地,食物恩赐,一旦武术有所成就,便隐居海外,不畏人责忘本?’东海三仙笑声更烈:‘吾三人明知阁下激将,偏要堕入阁下壳中,好,好,咱四人各分一方,消弥此浩翰杀劫,一年之后,仍在此山会面!’……”

“于是一场浩天动乱便在四位仙人手下平荡了,一年之后,四人连袂高山之颠,互叙平乱经过,东海三仙笑道:‘吾等在中原生长,如此以后,是否还欠中原恩债’,师祖笑答道:‘尔等生长中原十戴有余,却只报一年恩惠,依吾看法,犹嫌不足!’东海三仙愕道:‘阁下看法,吾三人何以才能完全不欠中原,点毫恩惠’,师祖笑道:‘三仙身受中原十戴恩赐,必以同等时日取还恩债!’东海三仙愕了半晌才道:‘吾三人不欲久滞巾原,阁下可有妥善之策!’师祖灵机一动,笑道:‘此间动乱虽平荡,但经过若干年代之后,老成凋谢,新起练武之人,难保会记存这次教训,龙生九子,性情各界,良莠不齐,必再兴风作浪,重演恶迹,依吾看法,每过百年,必须大肆清剿一次,才不致使天下百姓蒙受灾害!’”

“东海三仙摇头道:‘百年之期遥远,吾等届时能否健在,尚成问题,汝这汝子,可能行不通矣!’师祖摇头道:‘三仙放心,我们四人只须留下一道规条,规定各派掌门百年必派遣一位武功高绝的弟子,下山行道清剿天下败类盗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东海三仙抚额沉思,半晌才道:‘此计不失上策,以吾等声威,相信各派掌门不致拒不受命!’师祖含笑揣入怀中,遂奔走各大门派,以此事相告,凭他们四位德高望重,威显一时的老前辈的言辞,还有谁反对,于是这椿大事就决定下来了,东海三仙飘然而逝,临行之际,对我师祖道:‘吾三人此来中原,虽无所获,幸能结交阁下这样一位朋友,此行可谓无虚矣,希望阁下厌倦江湖之时,有暇来东海一游,吾等欢迎之至’……”

和尚一口气说到此地才歇了一口气,笑道:“白兄你明白我们的任务了吧!”

铁剑白昆意犹未尽,道:

“和尚那师祖呢……”

和尚面容一暗,叹道:

“投湖而死……”

此言一出,铁剑白昆与中年文生吃了一惊,就是偷听的绮玉也吓了一跳,乍听铁剑白昆问道:

“怎么搞的,你们少林高僧,老是……”

话声倏然个止,他似知下面的话,有关少林清誉不能随便讲出。

和尚谙然道:“别谈了,咱们看看此趟收获吧!”

一阵滑啦啦清脆的金属交响声响起,绮玉从墙缝里看进去,只见桌上一片光华,三人围桌而坐,全都张大了眼睛,那铁剑白昆笑吟吟的道:

“好家伙,想不到西北双煞竟有这么多珠宝,咱们这种差事倒还不错,啊,这柄宝剑也是上品,和尚咱们怎么分法?”

那中年文生淡淡道:

“咱们黑名单上还有几个人……”

和尚眉毛一扬道:“要杀的人多呢,光凭咱这两天调查已有‘朱砂掌方震’‘鼠毒手’‘血拳飞钹’‘银弹郑一平’‘唐门二丑’毒龙帮的‘怒剑飞掌’,‘寒面道人’‘黄河一怪’,还有那贱婢‘红菊仙姑’‘毒心娘子’加上‘奇形剑凌风’一共十一人!”

绮玉暗一吐舌,心想这几人真是刽子手,光凭这几天的调查,就决定杀这么多人,以后还得了么,芳心不觉暗暗冒一缕寒气-那铁剑白昆忽道:

“和尚,那神鹰教主八成不是好人,咱们连他也算上如何!”

绮玉大惊,乍听那中年文生道:

“这个要慎重考虑一下,此人武功不弱,教势庞大,并无恶迹,要除去岂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尚道:

“不忙,不忙,只要白兄势必要拔掉此眼中钉,迟早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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