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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煞星

第二十四回 血洒荒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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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玄肃穆之面上,浮起一丝神异之色,略为沉默了息刻,缓缓低声吟道:

“我独泊兮其未兆。”

低吟声中,手中长剑已挟着锐鸣之呼啸声,如惊天蛟龙般,横扫向浩天腰侧。

灵明接道:

“浊世沌沌,明心昭昭。”

一语甫毕,精芒四射的锋利长剑,凌空拌起一个约有三尺许的梅形剑花,蓦然光聚一点,恍如一颗流星般飞射浩天身后,封死其退路。

灵云魁梧的身体,疾往前踏两步,洪声吟道:

“危澹漂兮其若海。”

手中长剑在他斜飞之下,幻化出两道蛟龙剪尾般夺目精光,分兜向甫自灵玄灵剑中脱出之浩天两侧。最后,灵隐灵虚则分别声如金石般吟道:

“象大无形,道隐名消。”

两柄锋利的跃目塞电,叟叟怪啸中,交错互织出一片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迅速无比的散洒而上。浩天此刻已看出武当五剑之鬼神莫测“擒龙大阵”这利害所在,他在瞬息间催动体内真气,作急速而流畅的轮转,自然,他更将临古绝学“魔幢幻影”身法,施展到极限,只见一条淡淡的幻影,以惊人的速度,在漫天飞虬劲涌中,闪跃出没,抬手扬足间,就迅猛的攻出二十余掌。

武当五剑施得越来越快,呼轰的风声,交织成如山的光网,像一个巨大的洪炉,熊熊烈火,将浩天的躯体包围淹没。

时而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人,时而有如扑风寒飙,令人窒息,四下飞散横溢的劲力,更如万钧重压,令人惊畏,叹为观止。

武当五剑,个个功力高深无比,此时,合力出动之下的威势,果然凌厉至极。浩天削瘦的身体,在不尽剑光中游走,像是有一无表无质的魅影,每在间不容发,不可思议的微小空间,滑脱而出,危险至极,却也漫妙无比。

在武当五剑,如狂风骤雨,连环不息的狂攻下,数下招极快的就过去了。

这时——“白面神乞”与“风火神剑”已战至千余招,“风火神剑”已一套至高无上的“风火七十二剑”发挥得淋漓及至,电光闪射中,已御剑飞刺八九式,刺目的寒光,呼啸轰隆的剑气,交织成一幅令人瞩目心惊的画面。“白面神乞”托天乌钵,像两朵乌云,来往飞驰于身体四周,招式惊异已极,在“风火神剑”快速罕见的剑法之下,丝毫未见逊色。

所以,两人虽拼了千余招,体内真气均消耗不少,但一时之间,仍无显著的胜负之迹。“笑面乞”此时与“穿山剑”已战至最后阶段。

原来,“笑面乞”到底经验丰富,机警绝伦,功力上略胜“穿山剑”一筹,苦于心悬两地,未能放手争取优势,更不能脱身解救帮中弟子。

这样战至百余回合,“笑面乞”蓦然头脑一清,心忖,自己是该死!目前情势已很明显,外援断绝,只待自救,自己却舍近求远,不先解决眼前强敌,空自白急又有何用?

他思专怒定,立即凝气下神,将自己一向深藏不露的绝学,毫无保留地发挥至尽。立时——

掌影如山,罡气狂涌,将“穿山剑”凌厉的剑势,逼得微微一窒。“笑面乞”毫不迟疑,龙吟长笑声中,旋身飞劈猛砍,恍如一条出山猛虎左扑右冲,一连串闪电连环强攻,将“穿山剑”逼得连连后退。

但“穿山剑”虽然说功力稍差“笑面乞”一筹,亦为罕见的顶尖高手,岂是易与打发之辈!厉叱声中,长剑抖然穿射而出,一连疾攻了七剑,剑剑俱是风雷隐隐暗劲迸发,将“笑面乞”凌厉的攻势,又阻得微微一窒。

两人互相抢制发机,倏得倏失,由表面虽看不出谁强谁弱,但,经不住数十招下来,已可明显的看出,“穿山剑”渐渐守多攻少,缓缓屈居劣势,不过一时之间,如果不是险招出奇制胜,“笑面乞”要想将对方挫败,却也不易。

浩天在五剑飞旋环攻中,已暗暗将四周情形打量了一下,最使他振奋的是丐帮诸舵主那方,情形正逐渐稳定,原来在刀光闪躲,银蛇吐电,人影翻飞中,竟出没着一条青至淡影,其中不时有白亮精芒四下射散。

原来,甫别数日的“铁扇书生”易德武,不知由何处何时赶来加入战团。浩天心中暗忖,感谢老天!“铁扇书生”竟适时赶到,否则不知丐帮又将徒伤几许生命!但,当他目光扫至一旁满面阴沉惊愕的“五台真君”及“微尘子”,心内不由倏地一沉,暗道不好,以“铁扇书生”“铁面判官”两位长老,及剩余的八位舵主数人之力,尚可勉强支持一时,如果让“五台真君”、“微尘子”任何一个助阵,则必支持不了。

他心内暗一思忖,便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这时,双方互相已对拆了五十招。蓦然——浩天身形疾如流矢般地升起三丈,口中叱喝道:

“礼让五十招,贵派绝学,在下已都领见识,怒孟某还手得罪了。”

话声未落,他双掌已奇异地在空中一挥,厉啸之声随之而起,漫天掌影中,浩天如天神般地自天而降。

“轰”然一声闷雷,五人飞转的阵势微微一顿,飞消走石中,浩天电射而落,脚沽地,飞掌疾如飘风,连环拍出二十四掌,分撞向灵明、灵虚。

“灵明”长剑起如经天长虹,在黑夜中晃出一钧寒月,以攻为守,飞指浩天“将台”重穴,脚下却乘机移出两步。

灵虚则双脚凝立,上身微摆中,手中长剑疾探往浩天背部三十二大穴。

于是——在骤然间——一缕锐风疾速无比的袭向浩天胸后中庭,两柄精芒四射的长剑,亦交叉往浩天腰剪至。

浩天暴喝一声,两脚地如椿,双掌回旋飞舞,在一连串碰击声中,所有击来长剑皆被震开。

几乎在同时,快得令人乍舌,他双掌倏地在胸前连划了两个连接的半圆。

刹时——圈圈角光,点点寒星,如百丈飞瀑般以浩天为中心,朝四周怒涌激射。

武当五剑,立时觉得恍如处在滔天巨浪中,汹涌澎湃的巨大气劲,几乎非人力所能抗拒,五人均不由大惊失色,只闻——“灵玄”急沉地喝道:

“荡分无涯!”五人齐将剑斜指,身形轮较,挥剑迎头劈下。只听——裂帛也似的怒啸划空而过,五人的衣袂,皆被浩天使的“银圈飞星”吹得飞腾而起,可是只见身形摇晃,却不见脚下移动。浩天见状暗惊,心忖,这招“银圈飞星”出山以来,尚未迂到可以硬挡的人,但想不到“擒龙阵”煞是神妙,竟能化劲消气于无形。

浩天怒喝了一声,道:

“负隅之兽,尚敢顽强!再接一掌试试!”余音未遏,双掌正反相立,疾推而出。同时,人身暴进四尺,双掌又由胸前交叉推出。刹时——两团白影,一上一下,飘身而出,随后接着一波波浩瀚无际的罡气,呼啸出隐隐风雷之声,恍若天鼓,恍若海潮,浩天震怒之下,已连续使出“天魔手”中的绝招“平湖秋月”、“天风浩荡”。

倏然间——宛如龙腾飞舞,遍地积雪旋回飞扬,雪花飘舞中,尚杂有湿泥碎石、断木败叶。罡气劲气,飙然似有虚无中一,几乎遮满了整个大地。

人影极速地恍掠,电光不停地闪烁,武当五剑个个有如龙吟道:

“山崩海啸,还我真觉。”

同时沉声大喝,挥剑在胸前划了个圆圈,斜指而出。刹时——轰然一声巨响,恍若九天一声干雷,空中碎布翻飞,地上雪雾迷漫,浩天在混乱中,面色苍白地急速落下。

再看武当五剑,个个均被震退三步,面如异血,气喘呼呼,每人胸襟道袍均被无比的气劲扯裂撕碎。

可是——在五人死命的抗拒下,阵形仍没被冲溃。浩天不由大为惊讶。连出两招“天魔手”绝学,竟仍无法捣散这“擒龙阵”。

他大为不服,就在一人身形尚未站稳之际,闷嘿一声,双掌疾往胸前一环一抢,倏又疾推而出。

浩天在狂怒不服之中,竟使出了自出道以来,尚未行使于江湖的“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

澎湃的真气,有如海啸山崩,又似江河倾泻,于是,一阵宛如鬼神号的呼啸声,蓦然响起,周围的空气蓦地凝结一处,又在刹时间,如怒海中排天巨浪般,确非常人所能想像得到。

分不出人影、招式,天地为之混沌,鬼神为之泣号,仅见的,只是激荡不停的旋涡与刺耳欲聋的厉啸。

哼呼与闷声,不绝于耳,三道夺目鬼光,倏地冲天飞起,却又急如流星般坠落在暗影之中。

混乱中,浩天飘然落于地下,双颊带有病志的酡红,胸口起伏不定,气喘不止,他连经骤战,最后又使出“天魔手”这旷古绝学,体内真消耗过半。

他目光环扫,却又不由使他微感一怔。原来——武当五剑在“立浪如山”之招式下,竟倒下了四个。灵虚、灵隐、灵玄三人手中长剑皆已震飞,人亦被震出丈许之外,口中鲜血狂吐,匍匐在雪地上。

灵明以剑当拐,勉强将身躯由地上爬起,手中虎口均裂,面色惨白,嘴角血丝隐隐。灵玄右手斜拖着长剑,口鲜血淋漓,胸前衣衫碎裂,一条条挂在胸前,随着寒风不停地晃动飘摇,面色煞白,双目中流落出一股骇疑之色,他实在不信,以“擒龙阵”之玄妙,五人功力之高,竟困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孟浩天。更使他怀疑的乃是,浩天最后那招“天魔手”的“立浪如山”,真气暗劲之猛,几非人力所能,他这才深知,浩天能震惊武林的盛名,并非侥幸所至。刹时——场中鸦雀无声,只有灵玄、灵云粗浊喘息,与四周伤残诸人轻微的呻吟,在寒风簌簌中,交织成杂乱的音响。奇怪?四周呼叱厉吼的打斗声,怎也突然中断了?原来——双方拼斗的诸人,皆被浩天那出奇罕绝而又威力奇大的武学所震摄住,一时均不由自主的罢手观战起来。黝暗的苍穹,又飘起细密的雪花,诸人内心皆冒出一阵凛冽的寒意。静闷的四周,另有一种肃索、苍凉、死亡、恐怖的气氛。这时,浩天双目微磕,面上苍白中带有一丝酡红,像是夕阳西下时,灰暗的天空,抹上一层凄冷的艳红。

只见他双掌平搁胸前,岩立如山,身上连最微小呼啄所带的波动都无,令人怀疑那仅是一座俊美无俦塑像。窒息地静寂,维持了片刻,蓦然不知是谁暴喝一声,这才唤回了诸人之灵魂。

且说浩天力破“擒龙阵”后脸色苍白,真气已亏损大半,口中急喘着。

“五当五剑”也被眼前的这一情景弄得怔怔的呆立在斗场中。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能闯出自己师门列为一大绝技的“擒龙阵”,而且还是自己师兄弟五人联手出击。

周围诸人也被这天剑与“五当五剑”对掌的一声暴响停顿了一下,但转瞬又格斗起来。

刹时——场中又是拳风呼呼,刀光霍霍,又沉人混乱厮杀中,只见——人影纵横,劲风四溢,血在迸飞,哀号厉叱不绝于耳,拼斗厮杀的场面,较前更为激烈。

但——浩天及武当五剑所占据的那一块小小数丈之地,仍是死寂一片。

灵玄、灵云木然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目中惊骇之色逐渐消失,换上的是一股莫明的黯然凄怆。

灵玄默然地望着三位师弟艰难地由地上爬起,目中流露出一股又是怜惜,又是凄凉的神色,遂又转首幽沉地向浩天道:

“贫道今日方才真正见识到少侠的神功,如今贫道竟认栽,技不如人别无他言,一切听凭阁下处理。”

武当终究是名门正派,虽然败得惨重,却还不失磊落干脆。

浩天仍如石像般地凝立当地,双目微瞌,似是对灵玄之言根本根本不曾听到。

灵隐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往面上抹了一把,嘶哑低沉地喝道:

“孟浩天,你又可耀武扬威了,过来呀!为何还不动身乘机永绝后患?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好运不会永远跟着你,错过今日,下次见面,你会后悔不智的……”

只见,浩天仰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漠然无力,幽幽地道:

“孟某非悲天悯人,慈悲心肠之辈,但更非乘危伸手,欺弱怕事之徒,自问尚明结怨轻重之分……你们走吧,武当一派,今后欲寻在下报德报怨,悉听尊便,相信只要在下不死,大江南北不难打听到孟某行踪,言尽于此,诸位请便吧!”

灵玄目中射出一股难于言状的奇异神色,口中嚅嚅,但却没有说出什么,遂朝浩天微一拱手,然后低沉的地向灵明等人道:

“师弟们,咱们走吧!”

五人黯然地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场外暗影中走去。

灵隐临走浩天一瞥,目中充满着说不出是愧怨恨毒,但怪的是竟亦含有敬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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