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越过山头,就是凤镇,只要到了凤镇,两人就有了藏身的地方。
因为田大姐在凤镇是个有权势的人,她也刚好是玉流星最知己的朋友。
山路崎岖,举步艰难,但玉流星却愈走愈起劲,脸上也充满了兴奋的神色,仿佛—个离家己久的游子,突然走上了归乡的路途。
胡欢从她的表情里,很快就已体会出这种味道。
过去他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在他的感觉里却没有兴奋,只有惆怅。
所以他很羡慕玉流星,也暗自替她高兴,因为能有个田大姐这样知己的朋友,也等于有个亲人,总比他这种像无根浮萍般的人幸运得多。
时近正午,两人终于踏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胡欢已经疲惫不堪,玉流星也已香汗淋淋,她—边擦汗,一边松开领口,露出了自嫩的粉颈,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胡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玉流星立刻横眼道:“我看你的精神还蛮不错嘛!”
胡欢干笑两声.道:“爬到山顶大概还没问题。”
玉流星冷笑道:“只爬到山顶有什么用?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而且下山之后。少说还有四、五十里,你是不是想叫我背你?”
胡欢忙道:“那到不必。”接着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过了山就到,没想到还有那么远的路。”
玉流星冷冷道,“所以我奉劝阁下最好是闭上你的眼睛,好好养一养精神吧!”
胡欢没等她说完,就已躺了下去,玉流星的话刚刚说完,他却忽然以手撑地,双脚齐出,竟将玉流星轻盈的身子蹬得飞了出去,
玉流星又惊又气,她作梦也没想到胡欢会选这种地方向她下手,脚一着地,短刀己在手中,刚想冲回去与他一拼,忽然发觉一张巨网自天而落,刚好将胡欢罩在网里。
四周树摆枝摇,四条灰衣人影分队四棵树上现身.齐向胡欢扑下。
玉流星不假细想,便已掠起,身在空中,两柄飞刀已疾射而出,同时连人带刀也已扑进—名灰衣人怀中。
惨叫连声,刹那间己躺下三人,最后那人一看情况不对,转身便逃,玉流星手腕一抖,又是一柄飞刀射出,那人奔出二丈多远。终于扑面栽倒。
胡欢坐在网里,不禁拍手大叫道:“好身手,又快又狠,不愧是杀人闻名丧胆的玉流星!”
玉流星笑了笑,突然短刀在胡欢脖子上一架,道:“你怕不怕?”
胡欢呆了呆,道:“你这是于什么?”
玉流星什么话都没说,只将手掌伸到胡欢面前,手指几乎碰在他的鼻子上。
胡欢也什么话都没说,从怀里取出在农舍中抢过来的那棉袄,乖乖交中玉流星手上。
王流星翻看了—下,狠狠往地上一摔,道:“姓胡的,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胡欢笑笑道:“玉流星,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浪子湖欢不是个傻瓜,对你这种女人,我会不防你一手?经过整整一个上午,我还会把那件东西摆在身上?”
玉流星眼睛—瞪,道:“说!把它藏在哪里?是不是山神庙?”
胡欢道,“你一直都在我旁边,我有时间藏吗?”
玉流星想了想,猛一点头道:“恩!你一定是转给了秦十三!”
胡欢淡然道:“也许是秦官宝。”
玉流星死盯着胡欢。蹙眉咬唇,久久不语。
胡欢道:“好在这两个人你都认得。你杀了我,可以去找他们谈谈、如果在秦官宝手上,说不定他会连人带那件东西通通送给你.可是万一在秦十三手里,那可就麻烦了。”
玉流星冷哼—声,道:“有什么麻烦?我就不相信他有三头六臂!”
胡欢淡淡—笑,道:“他的确没有三头六臂,他只不过是个出了名的胖猴子而已,而且是个标准的铁公鸡,你就算连人都贴上去,他如果肯分给你一成,已经算你走运了。”
玉流星又想了想,突然冷笑道:“姓胡的,你少唬我,那件东西不可能在秦家叔侄手里,也不可能藏在山神庙,铁定还在你身上。”
胡欢笑笑道:“你既然这样有把握,为何不干脆给我一刀?”
玉流星道:“我在考虑后果问题。”
胡欢道:“你能够想到后果问题,足以证明你这入还不算太笨,但好像也不算聪明,因为聪明人做事至少也会替自己留一条退路。”
玉流星道:“你是说我这样做是自截退路?”
胡欢道:“不错。你不妨仔细想想,万—你失手给我一刀,而那件东西又不在我身上,你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玉流星沉默不语。
胡欢立刻接道:“所以我劝你赶紧把刀收起来,这件事就只当没发生过一样,至于我答应你的话,绝对算数,只要金子到手,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就算你死掉,我也把它塞进你的棺材里。”
玉流星斜着眼睛想了半晌,才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得记住,如果你敢跟我耍什么花样,你这辈子就别再愿有好日子过。”
说完,手起刀落,网上多了个洞。
多了个足可以使胡欢窜出来的洞。
山顶上有个小小的凉亭,由于年久失修,亭顶上的茅草早已剥落,亭柱也已腐蚀不堪,只有一张石桌和几只石凳依然保持完整。
胡欢舒坦地躺在石桌上,虽然时有冷风吹过,但陽光当头而下,仍然有些温暖的感觉。
他只希望玉流星迟一点上来,让他能多休息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坐起来,环日四顾,山顶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玉流星呢?
以玉流星的脚程,落在他后面已是怪事,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没上来,莫非出了毛病?
他手掌轻轻在石桌上—撑,人已跃出凉亭,走到来路上一瞧,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玉流星正直挺挺的睡在距离不远的斜坡上,睡得好像比他刚刚在石桌上还更舒服。
胡欢生怕吓着她,轻声喊道:“玉流星,还没有休息够吗?”
玉流星没有应声,连动也没动一下。
胡欢笑笑道:“怎么?是不是走不动了?要不要扶你一把?”
玉流星依然不动,鼻子里却已哼了一声。
胡欢故意叹了口气,道:“女人嘛!就该乖乖在家煮饭抱孩子,何必在江湖上走动,岂非自讨苦吃!”
玉流星忽然叫起来,道:“放屁,都怪你方才蹬了我一脚,否则伤势也不会发作得这么快。”
胡欢怔了一下,道:“你受伤了?”
玉流星道:“受伤了又怎么样?你高兴是不是?”
胡欢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玉流星道:“你现在可以独吞了,再也不必担心随时会有人给你一刀了。”
胡欢又是一怔,道:“你为什么会随时给我一刀?假如你想杀我,刚才不就是个大好机会,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玉流星狠狠道:“那是因为我还没见到那件东西,只要东西到手,你还怕我舍不得宰你吗?”
胡欢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真的下得了手?”
玉流星道:“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你以为你真的那么可爱?你要搞清楚,我是玉流星,可不是小翠花!”
胡欢诧异道:“你连小翠花的事都知道?”
玉流星狞笑道:“我当然知道,老实告诉你,我就是杜老大重金聘来杀你的第十二个杀手。”
胡欢不禁吓了一跳,幸少有那件东西保命,否则只怕脑袋早就不见丁。他楞了半晌,才道:“所谓重金,究竟是多少?”
玉流星道:“三千两。”
胡欢苦笑道:“想不到我浪子胡欢的头居然值二千两银子,早知如此,我干脆自己提去卖给他算了。”
玉流星突然叹了口气,道:“三千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跟那批金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惜我已经无法消受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以手捶地,—副痛惜不已的模样。
胡欢瞧她的举动神态,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可是那种悲痛的语气,却又不像装出来的,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忍不住大步走了上去。
玉流星急忙滚出很远,忽忽拔刀,疾声道:“你想干什么?”
胡欢道:“我只想看看你的伤势。”
玉流星短刀乱挥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看!”
其实在她滚动时,胡欢就已发现她大腿后面的裤管上已有血迹渗出,她原来睡过的那块枯草地上,也有一片血.痕。
胡欢拔取—撮枯草,轻轻嗅了一下,骇然道:“毒!你中了毒!”
玉流星叫道:“中了毒又怎么样?”
胡欢道:“你什么时候跟唐门的人交过手?”
玉流星道:“为什么一定是唐门的人,难道别人就不会用毒?”
胡欢想了想,忽然道:“难道是林剑秋?”
玉流星恨恨道:“对!就是那个千刀杀的死王八蛋!他把我害惨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一百万两金子,就这样泡了汤。”
说完,竟已痛哭失声。
胡欢怔怔地望着她,只感到这个女人既可恨,又可怜。这些年来,他曾经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像她这种又贪心、又狠毒的,却还是第一次碰到。
过了很久,玉流星的哭声才渐渐静止下来。
胡欢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懊恼,就算你有了那件东西,金子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到手的,说不定最后连命都赔掉。”
玉流星猛一抬头,道:“那是你笨,在我来说,—点都不困难。”
胡欢摇着头,苦笑道:“你以为五天之后崇陽真的会安全吗?你以为跟神刀侯的生意就那么好谈吗?”
玉流星道:“我为什么要到崇陽?我为什么去找神刀侯?难道我就不会在田大姐家里躲个—年半载,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慢慢去搬吗?”
胡欢失笑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你以为江湖上都是死人?别说你躲在田大姐家里,就算你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他们也会找到的。”
玉流星道:“你错了,只要我把坑挖得深一点,把你的容貌先毁掉再埋起来,他们就永远找不到了,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
胡欢吓得倒抽了一口气,惊愕之余,也不禁奇怪,这女人为什么把这些话告诉他?她的目的是什么?
玉流星已冷笑着道:“你—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把这些话告诉你?”
胡欢不得不服气道:“我正想向你请教。”
玉流星恨声道:“我只想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聪明,只是运气太坏罢了。”
胡欢呆了呆,道:“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伸,只是要告诉我你是个聪明人?”
玉流星道:“不错。”
胡欢叹了口气,道:“玉流星,如果你这次真的死掉,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玉流星道:“当然是中毒死的。”
胡欢道:“错了,是笨死的!”
玉流星居然没生气,只惨笑道:“你一定认为我该求你救救我,起码也应该拜托你把我背下山去。”
胡欢道:“对!到了山下,多少总有个活命的机会。”
玉流星摇首道:“就算你肯,你也未必办得到,这条小路远比你想象中难定得多。”
胡欢道:“我可以赶到凤镇叫出大姐来救你,只要多带些人来,总会有办法将你弄下山。”
玉流星叹道:“来不及了,我现在毒性已经散开,最多也只能活两二个时辰,除了林剑秋的独门解药之外,神仙都救不了我,何必给连当归和党参都分不清的田大姐徒增麻烦。”
胡欢也不由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是想帮你也没用了。”
玉流星摇着头,挥手道:“你走吧!你只要对田大姐说是玉流星的朋友,她一定会好好接待你的。”
胡欢呆立了一阵.终于掉头而去。
玉流星合上眼睛,眼角已溢出了泪珠。
日影偏正,山风渐起。
昏睡中的玉流星突然被冻醒过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仔细一看,立刻吓呆了。
原来她身旁正站着四个人,每个人都穿着灰衣,就好像方才在山腰上杀死的四个人复活了一样。
她楞了—阵,刚想挣脱四人的包围,却发现早有四柄剑在她胸口。
站在她右首的是个刀疤大汉,他的剑比一般剑宽,却也比较短,所以距离她也最近,他笑起来刀疤掀动,显得格外恐怖。
玉流星立刻想起了这个人,这人是江湖上出名的快剑,人称“闪电剑”姜十郎,也是“大风堂”里有名的高手。她对这人印象深刻,因为他股上那条刀疤,正是她两年前的杰作。
姜十郎不但剑快,说起话来也快,他狞笑着道:“玉流星,还记得我吧?”
玉流星冷笑道:“你脸上那条疤越来越像闪电了,我看你干脆叫闪电疤算了。”
姜十郎笑得更恐怖,道:“我那四个手下,是不是你杀的?”
玉流星道:“你错了,不是四个,是八个。”
姜十郎怔了怔,道:“八个?”
玉流星道;“对,再加上你们四个,不正好是八个吗?”
姜十郎惊慌四顾,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道:“你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吹大气,说!那个姓胡的呢?在什么地方?”
玉流星眼睛一翻,道:“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他在哪里,关我屁事?”
姜十郎笑了笑道:“那小子难缠得很。你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八成是被他甩了吧?”
玉流星道:“你管得着吗?”
姜十郎突然脸色一沉,道:“我当然管不着,不过你杀了我们的人,我就得把你的头带回去交差,这是我们大风堂的规矩,我想你也该知道。”
玉流星一副蛮不在乎的调调道:“请!反正姑奶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有头没头还不是一样!”
姜十郎听得微微一怔,从上到下重新打量她一阵,突然在她大腿上面按了一下。
只痛得玉流星闷哼一声,眉眼口鼻整个挤在一起。
姜十郎看了看手上的血色,恍然道:“哦!难怪你老老实实的躺在这里,原来是中下毒。”
玉流星狠狠道:“如非你姑奶奶中了毒,早就把你们这王八羔子给宰了,还轮得到你们在这儿耀武扬威。”
姜十郎突然还剑人鞘,慢慢蹲下来,唉声叹气道:“那小子哪一点比我强?你为他杀人拼命,他照样在你身上下毒手,你王流星也未免太没眼光了,怎么会看上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玉流星道:“姑奶奶喜欢他,就是看不上你,你能怎么样?”
姜十郎又叹了口气,道:“你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义,你这个仇,我替你报,你尽管放心,就算他长出翅膀,也飞不出我们的掌心。”
玉流星叫道:“你他妈的又不是我孙子,要你来尽什么孝心!”
姜十郎随她叫骂,丝毫不以为撼,随手将剑往地上—插,色眯眯笑道:“我知道你嘴上讲的虽狠,心里却一定很感激我,而且一定想在没死之前,好好回报我一次,对不对?”
玉流星狠狠碎了一口,道:“放屁,我凭什么要回报你?”
姜十郎不再理她,朝那三名手下—摆头,道:“你们在上面守着,我要跟玉流星谈谈离别之情。”
那三人立刻收剑,嘻嘻哈哈地往上走去。
同时.姜十郎的手指已经在玉流星的衣襟上。
玉流星又惊又急,双手一阵乱推,只可惜她已力道全失,对姜十郎根本已不构成威胁。
姜十郎动作极快,转眼已将玉流星钮扣全部解开,里面透出了一件大红肚兜,肚兜上绣的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玉流星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死王八蛋,你竟敢趁你姑奶奶之危,你他妈的是人?还是畜牲?”
姜十郎笑嘻嘻道:“是人还是畜牲,少时即知分晓!”
玉流星气得几乎晕过去,两手四处乱抓,只希望能抓到她那柄短刀,可是那柄短刀中已被人抛在—丈升外。
姜十郎手指蜿蜒而下,终于停在她的腰间。
玉流星只觉小腹一凉,泪珠登时如雨水般的洒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三声惨叫。
姜十郎反应奇快,抓剑腾身,一气呵成,闪电般朝山顶掠去。
玉流星也急忙连滚带爬,横向那柄短刀。
一阵兵器交鸣过后,四周一片沉寂。
玉流星费尽全身力气,总算将那柄短刀抓在手里,刀身一揉,雪白的颈子已凑了上去。
突然问,背后伸出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手指就像一把钳子,适时将刀挟任。
玉流星回首一看,竟是胡欢去而复返,一时仿佛见到亲人一般,往他身上一扑,竟然嚎陶大哭起来。
胡欢稍许迟疑了下,终于将她拥入怀里,轻拂着她零乱的头发,动作自然而熟练。在他来说,这是经常有的场面,却没想到会用在玉流星身上。
玉流星哭了很久,突然挣出他的怀抱,瞪着泪眼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胡次苦笑着道:“送点吃的给你,免得你死后变成饿鬼。”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小包打开,里面全都是药草。
玉流星感动得眼泪又淌下来,呜咽着道:“原来你是去替我采药的!”
胡欢叹道:“我知道这些药救不了你的命,但至少可以使你多活几天,只要有时间,就有机会,要活命的话,就赶快吃吧!”
没等他说完,玉流星已抓起一把药草,含着眼泪吞了下去。
(二)
两人越过山顶,沿路而下。
玉流星伏在胡欢背上,她的背上除了那柄短刀之外,又多了一把剑。
姜十郎那把闪电快剑。
乌黑的剑穗,不停的在她眼前摇晃,不由勾起她心中一个莫大的疑切。
姜十郎在江湖上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他的三十六路闪电剑法,快捷辛辣无比,一般武林人物绝非他的放手,想要三招两式击败他,纵是一流高手,只怕也不太容易,而胡欢只不过是关洛道上的一个小人物,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鼎鼎大名的闪电剑姜十郎致于死地?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他真是深藏不愿的高手,又何必被“飞龙阁”追得如此狼狈?
玉流星越想越奇怪,忍不住敲敲他的头.道:“喂!我想问你一件事?”
胡欢缩头叫道:“王流星,在你没死之前,我总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敲人家的头是很不礼貌的事,难道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玉流星噗嗤一笑,道:“那么我应该怎么招呼你呢?”
胡欢道:“你可以拍我的肩膀啊!”
玉流星道:“我要拍你的肩膀,就得先把手松开,你不是交待过我不能松手吗?”
胡欢道:“你可以顶顶我的背。”
王流星寒声道:“拿什么顶?”
胡欢咳了两声,道:“你可以挟挟我的腰。”
玉流星道:“我腿上有伤,难道你忘了?”
胡欢想了想,道:“你就算弯下身子去拍拍我的屁股,也总比敲头好。”
玉流星尖声道:“咦!我一个女人家,你竟叫我拍你的屁股。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胡欢急忙道:“不敢,不敢。”
玉流星顺水推舟道:“所以想来想去,我认为还是敲头最理想。”
胡欢无可奈何道:“好吧!就算你敲得对,什么事?你问吧!”
王流星道:“我是想问问你学的是哪一派的功夫,你的师父是谁?”
胡欢道:“我没有师父,所有的功夫都是自己学来的,至于门派、那就得看是哪一种功夫了。”
玉流星道:“你会的功夫好像还不少。”
胡欢道:“杂得很,凡是短兵刃,几乎都练过几天。”
玉流星诧异道:“为什么只练短的,不练长的呢?”
胡欢道,“兵刃太长,逃起命来不方便。”
玉流星失笑道:“你这个人倒也真怕死,好像随时随地都准备着逃命。”
胡欢道:“对!我这个人一向把命看得很重,只要情况不对,我比谁逃得都快。”
玉流星道:“那么方才你为什么不逃呢?姜十郎的闪电剑也并不好对付啊!”
胡欢道:“我本来是准备开溜的,可是那家伙剑法虽快,脑筋却慢得很,他一看二个人躺在地上,只有他一个手下靠在凉亭旁边,他就放了心,竟然从我身上飞越过去,我一招分花拂柳,就解决了问题。”
玉流星想了想,道:“分花拂柳,那不是山西顾家的刀法吗?”
胡欢道:“是啊!”
玉流星道:“你不磕头拜师,顾老头会把功夫白白传给你?”
胡欢道:“我也没说他白自传给我,我整整替他洗了一年的马。”
玉流星一楞,道:“原来你是去偷学的。”
胡欢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玉流星道:“偷学人家的功夫,是武林大忌,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啊!”
胡次道,“所以我才被人家吊在屋梁上两天两夜,幸亏秦十三把我救下来,否则早就没命了。”
玉流星道:“秦十三怎么晓得你出了事。”
胡欢道:“他事先当然不晓得,他第一天被调到太原府就去看我,本以为我在顾家一住经年,早就登堂入室,谁知我爬得竟比他想象得还要高得多,居然上了屋梁。”
玉流星听得吱吱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两人差点同时栽下山去。
胡欢惊魂乍定道:“玉流星,帮个忙好不好?你已经是活不久的人,摔下去也无所渭,我可不—样,我还要活命啊!”
玉流星笑道:“我看你这种人的命也不会太长,死掉也没什么可惜。”
胡欢忙道:“谁说的?去年我才算过命,那位算命的先生说我这个人不但长寿,而且娇妻美妾一大堆,我若现在—死,我那些未过门的老婆们怎么办?”
玉流星道:“她们可以另外去嫁人呀!”
胡欢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可倒轻松,你为什么不替她们想一想,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到哪儿去找?”
玉流星嗤地一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的脸皮真厚,恐怕连刀都砍不破。”
胡欢道:“你这女人的胆子倒也不小,你就不伯我把你扔到山沟里去?”
玉流星道:“那倒不会.因为你这人的心地也比一般人善良得多。”
胡欢满意的点点头.道:“恩!这还差不多,只可惜你玉流星已经是个快死的人,如果你能活得久一点,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的长处多得不得了,你扳着脚趾头数都数不清。”
玉流星悄悄从后面打量他半晌,忽然道:“喂!姓胡的,你究竟有多少女人?”
胡欢道:“你问的是哪一年哪个月份?”
玉流星道:“当然是现在。”
胡欢道:“现在赶着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找女人?”
玉流星道:“听说小翠花待你不错,你为什么不带她—起跑呢?”
胡欢叹了口气,道:“她跟你不一样,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而她家却有十八口,全都在靠她养活。”
玉流星道:“那么多人就靠她一个?”
胡欢道:“恩!我说的还只是现在,过了年恐怕就变成二十四口了。”
玉流星愕然道:“怎么增加得这么快?”
胡欢道:“因为她三个嫂嫂都已怀了身孕。”
玉流星道:“就算她三个嫂嫂每人生一个,也不过才二十—口而已,哪儿来的二十四口?”
胡欢道:“如果都是双胞胎呢?你算算应该是多少?”
玉流星被他逗得又足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好像早将死亡的威胁抛诸脑后。
山路越走越险玉流星的手臂也越抱越紧,冰冷的脸颊整个以为在胡欢的颈子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玉流星忽然道:“喂!姓胡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胡欢小小心心道,“我想应该没问题.什么事?你姑且说说看。”
玉流星道:“这几天你暂时冒充我老公怎么样?”
胡欢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迷惑看着玉流星,道:“你是纯粹为了好玩,还是想在临死之前开开洋荤?”
玉流星笑脸含春道:“你所说的开洋荤,是什么意思啊?”
胡欢干笑着道:“所谓开洋荤嘛,就是……就是……”
玉流星没容他说出来,就突然狠狠地在他耳朵上咬了—口。
只痛得胡欢龇牙咧嘴.大叫道:“玉流星,你有没有搞错?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你老公,你怎么可以随便咬我?”
玉流星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死狐狸,我才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的耳朵咬下一只来才怪!”
胡欢忙道:“好,好,我不说,但你也总该把你的理由说给我听听吧!”
玉流星道:“那是因为田大姐一再逼我嫁人,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胡欢恍然道:“哦!原来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应付田大姐。”
玉流星道:“对,事情就这么简单,肯不肯,—句话。”
胡欢道:“既然是你玉流星开口求我帮忙,那还有什么话说。”
玉流星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答应了?”
胡欢叹道:“你已经是个快死的人,我还能忍心回绝你吗?”
玉流星抱得他更紧,嗲声嗲气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丁?”
胡欢晕陶陶道:“当然,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是你玉流星的老公了。”
玉流星再也不说什么,只对准他的耳朵,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三)
田大姐是个标准的江湖人。
她今年虽然只有三十几岁,但至少己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几乎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已在江湖打转,直到现在,仍然跳不出这个圈圈。
她的手下众多,她死去的丈夫没留下太多田产,却给她留下两百几十名的忠实弟兄,为了这批人的生计,她什么生意都做,只要能赚钱,杀头的生意都要插上—脚。
所以她很忙,除了手下之外,根本没机会交朋友,她唯一的朋友就是玉流星。
现在玉流星就躺在她经常靠在上面,想赚钱点子的软塌上。
当她看到玉流星那副狼狈的模样时,心痛的跳了起来,瞪着软榻旁边老老实实坐着的胡欢,大声问道:“谁!是谁把她伤成这个样子?我去找他算帐?”
不待胡欢回答,玉流星已抢着道:“还有谁?还不是林剑秋那个该死的者乌龟。”
田大姐猛地一拍茶几,大喊道,“来人哪!”
胡欢愣愣的瞧了玉流星一眼,他简直已被田大姐的气势给唬住了。
玉流星笑笑道:“你放心,我大姐足个很识时务的人,她不会真的去找林剑秋拼命的。”
田大姐叹了口气,道:“不错,别的人我或许还可以跟他斗斗,唯独神卫营的人,我可不敢惹。”
这时已有四名大汉分从两个门拥进来。
田大姐大声吩咐道:“赶紧把镇上的人夫都给我叫来,准敢迟来一步.以后就甭想在镇上混了。”
四名大汉立刻应命而去。
田大姐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胡欢。
胡欢装得一副又苯又龊的样子,连玉流星看了都觉得有点好笑。
田大姐蹙眉道:“这……就是你自己选的男人?”
玉流星道:“是呀!你看怎么样?”
田大姐只得点头道:“恩!还算不错,看起来蛮忠厚的。”
玉流星膘了胡欢一眼,忍笑道:“我就是看他忠厚老实,所以才嫁给他的。”
田大姐道:“嫁个这种男人也好,起码可以规规矩矩的跟他过太平日子,”
玉流星叹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只可惜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田大姐急着道:“你在胡扯什么?镇上几个大夫的医道都不错.像你这点小伤,保证药到病除。”
玉流星摇头道:“没有用的,我中了林剑秋的毒药暗伤,没有他的独门解药,神仙也救不了我。”
经过三个大夫的会诊之后,田大姐才知玉流星所言不假,难过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在田大姐的威逼之下,三个大夫只有各尽所能,死马当着活马医,直忙到深夜,才倦极而去。
到了第二天,玉流星的精神居然好多了。
田大姐也许由于玉流星已命不长久,对她更亲切,更体贴,凡事都自己动手,照顾得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连在一旁的胡欢都大受感动。
当晚,田人姐突然将她出嫁时所穿的衣裳都找山来,把玉流星打扮得像新娘子一样,也硬逼着胡欢换了一套很体面的衣服,竟替两人大办喜事,直闹到起更时分,才将两人送回客房。
当然,这时的客房早已布置的像洞房一般,猩红的地毡,鲜红的被子,红通通的炉火。
以及桌上一对大红的喜烛,将房里点缀得喜气洋溢,温暖如春。
火炉旁边摆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坛尚未开封的女儿红。
玉流星面色红红的坐在桌前,垂着头,表现得真像个新娘子一般。
胡欢呆望了她一阵,忽然道:“玉流星,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玉流星个仅没生气,居然还把鄢红的面颊送上来。
胡欢受宠若惊之余,小心冀冀凑上去,谁知尚未嗅到香味,玉流星的巴掌已横扫而至,幸亏胡欢早有防备,急忙一闪,才算没有当场出丑。
玉流星笑眯眯道,“怎么样?要不要再亲一下?”
胡欢摇头叹气道:“算了,算了,幸好我只是客串几天,如果真讨了你这种老婆,你叫我夜间怎么敢跟你上床?”
玉流星脸孔一绷,道:“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来,我也绝对不会真的嫁给你这种人。”
胡欢“叭”地一声,将酒封拍开,兴高采烈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好好敬你一杯。”
说着,很快将酒杯注满,然后从怀巾取出一副银筷,在酒杯里试了试,才把酒杯高高举起。
玉流星横眉坚眼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欢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样做,总不会错吧?”
玉流星道:“你错了,你可以怀疑天下的人,就是不能怀疑田大姐。”
胡欢道:“你为什么这样相信她?”
玉流星道:“她曾经为了救我而卖过她自己,你想这种人还会回头来害我吗?”
胡欢整个楞住,楞了很久,突然举杯道:“这杯酒是我向出大姐道歉的,从今以后,如果我再怀疑她,我就是你生的。”
说完,一饮而尽。
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又把杯子举起,道:“这杯酒是敬你的,希望你早一点得救,如果实在没救,就请你早一点归西,千万不能耽误了我的大生意。”
玉流星沉吟着道:“你在山腰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胡欢道:“当然算数。”
玉流星道:“你说就算我死掉,也要把我那份塞进我的棺材里,是真的吗?”
胡欢道:“当然是真的,不过现在想起来,真有点怕。”
玉流星道:“你怕什么?”
胡欢道:“万一你老姐不甘寂寞,到时候一把将我抓住,硬叫我再陪你几天,那我可就惨了。”
玉流星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胡欢道:“什么办法?你说!”
玉流星道:“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你就把我那一份送来给田大姐吧。”
胡欢道:“你是想用这批金子回报她过去对你的恩惠?”
玉流星道:“不错。”
胡欢道:“好,你安心去死吧!你这个愿望,我一定替你达成,”
说着,两人相顾举杯,同时将酒喝厂下去。
炉火渐烬,红烛也已燃烧过半。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梆鼓声。
玉流星只觉得很疲倦,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身子一阵摇晃,突然栽倒在地上。
胡欢停杯唇边,楞楞地望着她,道:“你这么快就要死了?”
玉流星也正在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异之色。
胡欢放下酒杯,绕着桌子走到她跟前,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遗言?”
玉流星吃力道:“我……好像中了毒。”
胡欢道:“我知道你中了毒。”
玉流星急道:“不是那次,是……现在。”
胡欢道:“哦?”
玉流星手臂颤抖的指着他身后,道:“那两枝蜡烛,好像有毛病。”
胡欢愕然回顾,这才发现两枝红红的喜烛,竟在吐着蓝色的火焰,房里也早已蓝烟弥漫,喜气全消,整个房里充塞着一股诡异气氛,不由惊叫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玉流星好像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连眼睛也已合起来。
胡欢的身子也开始摇晃,也缓缓地躺了下去。
就存这时,忽然传来大厅里田大姐尖锐的叫声,道:“这算什么,明明讲好五千两,怎么变成了四千五?”
只听有个男人笑着道:“那五百两,就算田大姐赏我们弟兄的吧!”
田大姐厉声道:“不成,少一两你们也休想把人带走!”
胡欢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扭头看了玉流星一眼,玉流星眼角已溢出泪珠。
(四)
胡欢渐渐苏醒过来。
他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正跟另外一个人面对面的紧绑在一起,只凭那股淡雅的发香,就知道那人是玉流星。
然后,他才发觉正躺在一辆急驰中的马车上,厚厚的车帘不停的摆动,车外已现曙光。
他弯头看了看,只见玉流星正在理首哭泣,不禁讶然道:“咦!你还没有死?”
玉流星哭着道:“都是你害我的,当初你叫我死在山上就好了,那时候死,至少心里还有个亲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死得好寂寞啊!”
说着,哭得更加伤心。
胡欢想了想,道:“那么我看你还是先不要死吧,等将来有了亲人之后,慢慢再死也不迟。”
玉流星泪眼一瞪,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不死,我就可不死?”
胡欢道:“我当然没有办法叫你不死,除非你自己想活下去,多少还有点希望。”
玉流星道:“我不但中毒己深,而且又被绑得这么紧,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胡欢道:“你中的这点毒算得了什么,老实告诉你,我最少有十次中毒比你更深,情况比你更惨的经历,但我都活过来了,因为我自己想活。”
玉流星道:“真的?”
胡欢道:“当然是真的。”
玉流星道:“我现在真的不想死了,你赶紧想个办法吧!”
胡欢道:“你的牙齿能不能咬到绳子?”
玉流星道:“咬不到,如果能咬到,我早就把它咬断了,还等你来教我!”
胡欢道:“手呢?”
玉流星道:“手绑得更紧,连动都不能动。”
胡欢道:“好吧,我们用脚。绳头一定在腿上,我的靴子被绑住了,没法动,你把鞋子脱掉,用脚趾解解看!”
玉流星道:“我的脚早就不是我的了,连一点知觉都没有,否则我早就动脑筋了。”
胡欢叹了口气,道:“玉流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死的再也不寂寞了。”
玉流星道:“为什么?”
胡欢道:“我虽然是你的假老公,看样子却真的做了你的同命鸳鸯了。”
玉流星一听又垂下头,又开始伤心流泪。
马车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路面越走越颠簸。又过了一会儿,已可听到车外的流水声,显然已到了江边。
只听有个人大声道:“竹筏准备好了没有?”
远处立刻有人答道:“回香主,都已准备妥当。”
然后是一阵人吼马嘶,马车已向江边驰去。
玉流星惊惶的抬起头,正好胡欢也想低头望她,两人的嘴唇刚好碰在一起。
胡欢急忙低声叫道:“玉流星,你怎么可以偷偷亲我的最?”
玉流星气极败坏道:“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死狐狸,你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敢倒打一耙,我跟你擒了。”
说着,头撞脚蹬,闹得不可开交。
胡欢突然大喜道:“玉流星,你的腿能动了,我们有救了。”
玉流星试了试,道:“咦!真的能动了。”
胡欢道:“赶快找找绳结在什么地方。”
玉流星却低着头,动也没动。
胡欢道:“快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玉流星忽然有气无力道:“想来想去,我干脆还是死掉算了。”
胡欢怔了怔,道:“方才不是讲得蛮好嘛,怎么又变卦了?”
玉流星冷哼一声,道:“姓胡的,你未免聪明过度了,你想利用我逃命,门儿都没有。”
胡欢发急道:“你在胡扯什么?逃命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能说我在利用你?”
玉流星不慌不忙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绳子解开之后,你打算怎么逃?”
胡欢道:“当然是见机行事,你想凭这些人,还能拦得住我们吗?”
玉流星道:“拦不住你,却可以拦住我,我现在连走都吃力,还有能力逃命吗?”
胡欢忙道:“我可以背你,就跟前天下山的时候一样,我这两条腿可比你想象的管用得多。”
玉流星叹道:“前天我多少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一点都没有了,你凭什么还要背我?”
胡欢道:“难道你连同舟共济,患难相助的道理都不懂?”
玉流星道:“好吧!就算你肯背我,那么脱险以后呢?”
胡欢道:“脱险以后就安全了。”
玉流星道:“你安全了,而我还是非死不可,因为以我现在的能力,不可能从林剑秋手上拿到解药。”
胡欢道:“我可以帮助你。”
玉流星道:“这次又为什么?是同舟共济?还是患难相助?”
胡欢道:“如果算这次你帮我脱险的交换条件,你可以接受吗?”
玉流星道:“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一点保证。”
胡欢道;“你要什么保证?”
玉流星道:“我要那件东西,只要你把那件东西交给我保管,我马上动脚。”
胡欢道:“好,你赶快把嘴凑上来。”
玉流星已将嘴送到一半,又缩回去,道:“你要我把嘴凑上去干什么?”
胡欢道:“我好吐给你啊!”
玉流星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你少跟我鬼扯淡,那件东西最怕水,你不可能含在嘴里。”
胡欢道:“那么你看我可能藏在什么地方呢?”
玉流星道:“你当然藏在自己怀里。”
胡欢道:“恩!果然聪明,一猜便中。”
玉流星大喜过望道:“真的在你怀里?”
胡欢道:“是啊!你赶快拿去吧!”
玉流星挣了几下,又停下来,楞楞地看着胡欢。
胡欢长叹一声,道:“现在你该知道自己有多聪明了吧?你想想看,除非那东西含在嘴里,否则我纵然想交给你,也是绳子解开以后的事,你说对不对?”
玉流星道:“你能发誓在绳子解开之后,马上把那件东西交给我吗?”
胡欢道:“不能。”
玉流星道:“为什么?”
胡欢道:“因为那件东西也许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玉流星全身一颤,道:“啊呀!糟了。”
胡欢道:“什么事?”
玉流星道:“你不会把它藏在哪套旧衣服里面吧?”
胡欢摇头苦笑道:“如果你再拖下去,藏在哪里都是一样,反正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东西,你又何必替人家瞎操心呢!”
玉流星虽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将鞋子脱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明,车厢里的亮度也增加不少。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绳子挣开,玉流星早已累得香汗淋淋,脱水般的躺在胡欢身边。
胡欢不停的活动着手脚,突然看了玉流星一眼,道:“玉流星,你的脚好臭啊!”
玉流星立刻爬起来,道:“你胡说,昨晚刚刚洗过,连地都没有沾,怎么会臭?”
胡欢道:“既然不臭,又何必凉在外面吹风?难道你想光着脚板让我背你跑路?”
玉流星急忙将鞋穿起,道:“现在就要走吗?”
胡欢从车帘缝隙朝外瞧了瞧,道:“快了,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玉流星楞楞道:“什么好戏?”
胡欢笑了笑,道:“现在竹筏已经到了江心,你还伯金玉堂的爪牙不出现吗?”
说话间,只觉得竹筏已开始在江心打转。
突然有人怪声惊叫道:“不好,水里有人……”
语声未了,人已“扑咚”一声,落入水里。
慌乱声中,那个被称为香主的人喝道:“下面可是五龙会的弟兄?”
对方一点回音都没有,只有急浚的流水声。
片刻之后,忽然接连几声惨叫,又几个人被拖下水去。
那位香主又已大叫道:“在下锦衣楼第九楼座下刘长青,请彭老大出来答话。”
水里依然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刘长青立刻回首喝道:”快!把车上那两个人架住,他们再不露面,我们就给他来个玉石惧焚。”
话刚说完,一个持剑大汉已冲进车厢。
胡欢出手极快,刹那间已将那人全身穴道封佐。
玉流星抓起那人的剑,想了想,竟很大方的交在胡欢手里。
胡欢将车帘往上挑,人已坐上车辕,笑嘻嘻道:“刘香主,报告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这一招失灵了。”
同时又是两声惨叫,竹筏上仅余的两名手下,也已被人套入水中。
刘长青惊愕的看看胡欢,又看了水里,突然腾身掠起,宽大的衣袖连连挥动,足尖在江面上轻轻一点,人已耸上了岸。
胡欢不禁倒抽口冷气,道:“想不到锦衣楼一个小小的香主,竟有如此功力,真是太可怕了。”
玉流星道:“那刘长青人称含翅鹏,轻功的确有点火候!”
胡欢道:“比你怎么样?”
玉流星鼻头一耸,道:“差远了。”
胡欢哈哈一笑,对着水中大喊道:“现在锦衣楼的人已经走了,你们这群怕事的家伙可以上来了吧?”
水里依旧没有人应声。
胡欢道:“咦!这群家伙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好像连我都怕!”
玉流星道:“也可能是怕我。”
胡欢道:“对,你玉流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角色,他们怕你,也是应该的。”
玉流星笑笑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这样跟他们耗下去呀!”
胡欢考虑了一下,道:“我看这样吧,他们既然不敢上来,我们干脆把马车赶到水里去找他们算了。”
玉流星惊叫道:“你要下水?你疯了?”
胡欢道:“你放心,我只是随便说说,他们不敢让我下去的。”
玉流星道:“为什么?”
胡欢道:“因为金总管要的那件东西就在我怀里,我一下水,那件东西马上泡汤,他们回去怎么向金总管交差?”
玉流星呆了呆,道:“原来你又在骗我,你不是说那件东西不在你身上吗?”
胡欢苦笑道:“玉流星,你就不能偶尔聪明一次?”
玉流星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身子都挤到车里面去。
胡欢大笑道:“五龙会的弟兄们,我可是把实话告诉了你们,如果你们再不上来,我可真的要下去了。
说完,已将疆绳紧紧勒在手里。
健马惊嘶中,突然有条黑影从水中同时窜起,刚好拦在马车前。
居中的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他漆黑的水靠依然滴着水,脸上却没有一丝寒意,含笑望着胡欢,道:“浪子胡欢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胡欢忙道:“好说,好说,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彭中。”
胡欢道:“原来是彭大哥,幸会得很。”
彭中道:“不敢。这次我们弟兄也是奉命行事,想请胡老弟随我们走趟崇陽,不知胡老弟肯不肯赏我个面子?”
胡欢毫不思索道:“没问题,既然是彭大哥开了口,纵是火坑刀山,我也要陪你走一趟。”
彭中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禁怔了一下,才道:“多谢赏脸。”
胡欢道:“不必客气,那么就请赶紧靠岸吧,我这人一向不太喜欢走路。”
彭中立刻喝道:“来人哪!”
应诺声中,又有两人自水中窜起。
彭中道:“替我把这两人绑起来。”
胡欢脸色—变,道:“且慢。”
彭中道:“胡老弟还有什么吩咐?”
胡欢冷冷道:“你未免太不上路了,我已赏足你面子,你居然还要动手绑人,你这几十年江湖是怎么混的?”
彭中笑笑道:“胡老弟,请你不要忘了两位是在我们手里。”
胡欢道:“我看你大概是泡江水冰晕了头,把事情整个颠倒了,事实上,不是我在你们手里,而是你们在我手里。”
五龙会弟兄闻言相顾大笑,彭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道:“这家伙也真会说笑话,在水中他居然敢说五龙会的人在他手里,真是可笑极了。”
胡欢冷笑道:“你们原来的确是在水中,可是现在已经被我逼上来了,而我却一直都坐在马车上,连一滴水都没沾到,你敢说我在椒们五龙会手里吗?”
彭中脸孔也渐渐拉下来,冷笑着道:“看样子不给你喝几口水,你是不会服气的。”
胡欢冷哼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想下去洗个澡,只可惜你们金总管实在太想不开,连日劳师动众,食不下咽,睡不安稳,眼巴巴的在盼着那件东西,我只是可怜他,不好意思把那东西毁掉,所以才没下去。”
彭中当场楞住,半晌没讲出话来。
胡欢道:“我想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要不要我告诉你金总管想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彭中道:“正想请教。”
胡欢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藏金图而已,就算按图把金子搬回来,也不过是一百多万两,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万两,所以只要你彭老大敢担保你们金总管不上吊自杀,我马上自己跳下去,你不是想叫我喝水吗,好,到时候你叫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你看怎么样?”
彭中脸色青一阵,红—阵,垂着脑袋又是半晌没有吭声。
胡欢得理不饶人道:“所以你不必再浪费时间,你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因为我只给了你一条。”
彭中突然拾起头,手臂朝江边一挥,大声喝道:“靠岸。”
(五)
彭中端坐车辕,手挥马鞭,虽然手法不太熟练,却也能循规蹈矩的让马车平平稳稳的奔驰在官道上。
五龙会的弟兄们都已脱掉水靠,跟随在马车四周,看上去与一般行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车帘低垂.车里安安静静。
彭中每走一段路,总要撩起帘角,跟里面的人聊上几句,明是聊天,其实是在监视,车厢里面的胡欢和玉流星当然清楚得很。
这时太陽早已高高升起,路上行人越走越多,彭中也益发小心,索性朝后挪了挪,将车帘整个坐住。
突然间,身后晌起一阵隆隆之声,只见一列篷车浩浩荡荡疾驰而来,少说也有三十几辆以上。
路上行人纷纷回避,彭中也急忙将马车赶到路旁,现在在他看来,车里的人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宁愿让路,也不愿冒一点危险。
转眼车队已到近前,一时轮声雷动,蹄声震天,一辆接着一辆的飞驰而过,每辆车的车夫都很剽悍,每个车夫的驾驭功夫都极高明,高明得就如同五龙会弟兄们在水里的身手一样。
三十几辆篷车终于全部过去,只留下了满天灰尘,直到车队去远,灰尘才逐渐消失。
彭中吐了口气,满脸含笑的又将帘角掀起,谁知往里一瞧,他脸上的笑容整个冻结住。
车厢里的光线已比原来明亮得多,因为篷顶上已多了个大洞,被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两个人,却已踪影不见,只剩下那名锦衣楼手下还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彭中楞了很久,才拍开那人穴道,大声问道:“那两个人呢?”
那人道:“被人救走了。”
彭中道:“被什么人救走的?”
那人道:“我没见到人,只看到一条鞭子。”
彭中也不多问,一把将那人摔出车外,抖疆鞭马,大喝道:“弟兄们,追!”
呼喝声中,马车飞快的冲出,刚刚冲了几步,那匹马竟忽然失蹄栽倒,原来不仅人已被救走,连马都被人动了手脚。
彭中几乎从车上翻下来.幸亏他身手不错,腰身一拧,已平平稳稳的落在车旁,遥望着远去的车队,不禁咬牙切齿道:“蛇鞭马五,除非你永远不再过江,否则我一定叫你好看。”
蛇鞭马五正横躺在一辆篷车口上,轻抓着满腮胡须,得意洋洋地望着车里的胡欢,道:
“你猜彭老大现在在干什么?”
胡欢道:“八成在骂你。”
马五道:“不是八成,是十成,那家伙一定正在咬牙切齿的说,蛇鞭马五,除非你永远不再过江,否则我一定叫你好看。”
说罢,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玉流星忍不住道:“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马五道:“我们为什么要担心?”
玉流星道:“难道今后你真的不再渡江了?”
马五道:“我为什么万渡江?说不定明天一早我就已经过去了。”
玉流星道:“你不怕他对你报复?”
马五笑笑道:“如果他真有那么厉害,早就成了一方霸主,又何苦在神刀侯下面混饭吃。”
胡欢突然道:“你的话或许不错,但这几天你还是不要过江的好。”
马五道:“为什么?”
胡欢道:“因为你这几十辆篷车对我有点用处,最好你能尽快把你手下的车子全都调来,免得用的时候措手不及。”
马五道:“你要这么多车子干什么?”
胡欢道:“当然是拉金子。”
马五翻身坐起来,苦笑着道:“小狐狸,你别开玩笑了,金子到处都有,你的命却只有一条,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纵然真是有那批金子,也要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慢慢再拉也不迟。”
胡欢道:“那么你想我应该躲在什么地方呢?”
马五沉吟道:“你明早先随我过江再说,我想天下之大,总可以找到个安全的地方。”
胡欢摇头道:“我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有一处,是在江这边,而不是江那边。”
马五道:“哦?在哪里?”
胡欢道:“崇陽。”
马五大吃一惊,道:“你疯了?你现在到祟陽,岂不等于狐入虎口?”
胡欢道:“也不见得,神刀侯势力再大,也不可遍及每个角落。”
马五道:“你错了,在别的地方,你也许还有地方躲一躲,唯独在崇陽,你无论躲在哪里,也休想瞒过侯府的耳目。”
胡欢道:“我根本就不想躲,也不想瞒,我要大摇大摆的走进崇陽,堂堂正正的住进聚英客栈。”
马五急忙道:“聚英客栈更不能去,你忘了那是日月会的暗舵,你从关大侠手里得到那件东西,他们找你还来不及,你还敢自己送上门去?”
胡欢道:“那件东西虽是取自关大侠之手,但人却不是我杀的,他们总不会要我的命吧?”
马五道:“但他们却会向你要那件东西。”
胡欢轻轻松松,道:“既然大家要的都是那件东西,而不是我的命,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马五抓着胡须,无言以对。
胡欢道:“所以你最好是马上把我送进崇陽,并且叫你手下将我的住处宣扬一下,知道人越多,我就越安全。”
说着,回望了玉流星一眼,继续道:“另外你再派个机警的人通知林剑秋一声,说不定还能赚个几十两银子。”
马五诧异道:“你找林剑秋干什么?”
胡欢道:“因为林剑秋身上有件东西,在玉流星说来,比我怀里这件东西更重要。”
玉流星却眼睛眨也不眨膘着胡欢的衣襟,恨不得整个人都窜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