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津川和龟井一下子惊呆了,但紧接着朝铁丝网冲了过去。脸贴着铁丝网朝下面看了一下。
女子惨不忍睹地摔在脚底下的马路上。警察拼命地制止着蜂拥而来的满街看热闹的人。
“去看看。”
十津川说道。两人乘电梯从平台下到楼下。
跑来了四五个新闻记者,摄影记者拼命地拍着照片。
十津川和龟井推开他们,走到了脸朝下倒在柏油马路上的女子旁边。
血几乎没有出,但从那种高度掉下来,内脏肯定破裂了吧。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龟井翻转尸体。触到身体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这大概是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骨头多处断裂的缘故。
眼睛闭着死了。准是从平台上掉下来的中途就昏厥过去了。
十津川合掌祈祷以后轻轻地翻了一下裙子。
这回可以慢慢地凝视在平台上眼前晃过的那女子大腿上的文身。
这是用红墨画的拳头般大小的蔷薇文身。
虽然文身刺得不好,但不知为什么使人感到挺逼真的。
“龟君你是怎么想的?”十津川眼望着文身,征求了一下龟井的意见。
“很像啊,跟夏娃大腿上的一模一样。”龟井说。
在他们两人间,首尾木明子时而被以真名称呼,时而又被以“夏娃”这一绰号称呼,这也可以说如实地显示了警察的困惑,因为他们还不明白她是作为首尾木明子被害的还是作为夏娃被害的。
十津川放下裙子,吩咐身旁的警察上平台去把女子的外套和靴子拿来。
“好年轻啊!大概才二十四五岁吧。”龟井痛心地说。
的确是个年轻姑娘。为什么这么年纪轻轻就急于去死呢?
现在抓住十津川和龟井心弦的,不是这痛心惨目的情景,而是这自杀者的文身是否与夏娃的相同。
如果是同一个人刺文身的,说不定这会成为逮捕犯人的线索。
刚才那位警察抱着外套和长统靴回来了。
外套的口袋里装有红色的皮革钱包,里面有三张1万和六张1千日元纸币,但没有找到可以知道她身份的一类东西。
“没有手提包吗?”十津川问了一下那位警察。
“平台找遍了,但除此之外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奇怪啊,年轻姑娘哪有不带手提包外出的呢?”
十津川小声嘟囔着,与其说是在跟对方说话,不如说在向自己发问。
十津川觉得妙子去什么地方好像都总是拿着手提包的。跳楼自杀的这位姑娘不也一样吗?死前化妆得好好儿的,不是应该带来了装有化妆工具的手提包吗?还是住所就在这附近,她手里什么都没带,只是为了跳楼自杀来百货商店的呢?
“给我问一下看热闹的人,里面有没有认识这个姑娘的。”
十津川嘱咐警察后催龟井又一次走进了百货商店。
龟井也赞同女子一定带着手提包这一意见。
“她上平台前修整化妆了。”龟井说,“身上有股强烈的香水味,所以一定是打扮好后跳下去的。”
“那大概是叫mitsuko的香水哩。”
“警部知道得很清楚啊!”
龟井笑盈盈地说。十津川默不做声。他知道mitsuko这香水,是因为那是妙子爱用的香水,跟那枚金胸针一样,是他从巴黎送给她的。从那以后,她一直使用mitsuko香水。
妙子消失在什么地方呢?
迄今为止多次反复的疑问此刻又浮上脑际,十津川自然而然心情沉重起来,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和恐惧。妙子会不会已经死了呢?
乘电梯又上了平台。假若死去的姑娘把手提包搁忘在哪儿,那么那是什么地方呢?
“假如她进百货商店后修整了化妆,那是在某层楼的化妆室吧。”龟井说。
十津川也有同感。
两人决定从离平台最近的化妆室开始检查。
若是两个男人走进妇女化妆室,就有可能遭致误会,所以决定拜托百货商店的女店员。
7楼、6楼、5楼都依次检查了,但手提包却没有找到。是死去的女子没有带来手提包呢?还是某个顾客趁混乱之机把她搁忘的手提包拿走了呢?
最后发现手提包是在1楼的化妆室里。原来女子为了自杀,一进百货商店就修整了化妆。
2
打开国产的黑手提包,发现了夹杂在口红和手帕等东西里面的mitsuko的香水瓶。那是十津川看到过的瓶子。妙子也把跟这一样的东西装进手提包里随身带着走。
心想要是装进遗书一类的什么东西就好了,但没有发现,只是找到了一本小笔记本。这是一本大约7公分见方的四方笔记本,有写地址、姓名以及血型的栏目,但上面只填写了“高田礼子”这一名字。
翻了一下笔记本,全是什么都没有写的空白页。
十津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因为从发现蔷薇文身的瞬间起,这女子对十津川他们来说就不是单纯的自杀者了。无论如何想知道她的身份,也想知道她交往的人。
十津川又翻了一下本子。吧哒吧哒地翻着的手突然停住了,他觉得像是看到了一行黑字。
这回逐页逐页地仔细翻了一下,发现在接连空白页的后面,只是中间附近的一页上写着字。是首诗。
请回来吧,
我的美丽的小猫,
我那宛若蔷薇花的情人,
在这令人倦怠的都市之夜,
和我一起,
再一次沉缅于恶魔的快乐之中吧!
十津川的脸色变了。这不的的确确是跟寄到妙子那儿的信笺上写着的一模一样的诗吗?
而且觉得笔迹也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呢?
当十津川陷入沉思时,龟井突然说道:
“刚才我临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这回自杀的人,总觉得和被害的夏娃很相似。”
“是吗?”
十津川难得这样含糊其辞地回答,这是因为写在笔记本上的那首诗强烈地抓住了他的心。
“美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类型。”龟井说,“夏娃即首尾木明子和这回自杀的人,看上去可都是一个有温柔感的美人,与那种冷漠的、有理智的美人不一样……”
“这我懂。”十津川说,“这边的事就拜托给阿龟了,给我全力查出她的身份来。我回署里去。”
“怎么啦?”
“临时想起一件事来,想把它弄清楚。”
十津川把写有诗的笔记本装进口袋,其余东西连同手提包一起交给龟井,而后走出了百货商店。
遗体已经被运走了,但看热闹的人没有离去,还仰望着平台喧嚷着。
十津川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了浅草警察署。
“听说终于跳下去了。”井上刑警说。
但十津川只是朝着他一口气说道:
“把我交给你的信笺拿来给我看。”
井上急忙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了折叠着的信笺。
十津川展开信笺,把它和带回来的笔记本一直摆在桌子上。
“一样的诗啊,这是怎么回事?”从一旁俯视着的井上说。
“这是刚才跳楼自杀的女子拿着的笔记本。问题是笔迹。”
“这么说倒是挺像的哩!是同一个人写的吧?”
“大概是吧。”
“可是,那是写在她自己的笔记本上吧?那样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男的写了诗,把这笔记本送给她的吧。”
“可不是。”
“回头把这两件东西拿去作笔迹鉴定。”
“知道了。”
“我说,长田史郎的事知道些什么了吗?”
“这……”
从年轻的井上直烧头来看,大概调查不顺利吧。
“不成吗?”
“我把岩井妙子的照片带到草加的公寓去了,可管理人说没有见过这个人。长田史郎他本人也还是下落不明。”
“原来都下落不明啊!”
十津川咬着嘴唇。说不定失踪的妙子现在和长田史郎在一起。
“好,领我去那公寓!”十津川说道。
3
在东武线的草加站下了车。
过去草加这地方给人的印象像是乡下一样,人们只知道草加酥脆饼干,可现在完全成了住宅区。
站前的商店街也热闹非凡。
新建待售的住宅、高级公寓、公共住宅等不断建起。
十津川被带去的,也是公共住宅鳞次栉比的一角。
从写着“小林第一公寓”这字样来看,大概也是业主的名字吧。
瘦削的中年管理员叫人觉得像是很喜欢搜寻似的,显然对十津川的到来十分高兴。
从个人来说十津川是不喜欢这号男人的,但对方什么都会滔滔不绝地跟自己说,所以打听事情倒是很方便。
“长田还没有回来呢,不知是怎么啦。”
管理员一边把十津川他们领到二楼房间,一边尖声说道。就一个男人来说,声音尖了一些。
“电话也没有打来吗?”
“嗯,完全没有。”
正如井上说的,这间六铺席的房间空得简直叫人吃惊。
这里既没有电视机、收音机、照相机这类东西,也没有衣柜,只是在墙上挂着一件西装和毛线背心。
房间正中放着电暖炉。大概就靠它来取暖的吧。
惟独书很多。
书箱排在墙边,但都装满了书,放不进的堆在铺席上。
除了波德莱尔、兰波(法国象征派诗人,作品充满悲观绝望的思想。生于1854年,卒于1891年)这些诗人的全集以外,还摆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俄国作家,晚期作品宣扬“灵魂净化、顺从命运”的哲学。生于1821年,卒于1881年)的全集。
“这长田史郎是靠什么工作过日子的?”十津川回头问管理员。
“这个么……”管理员歪着脑袋,“大概不干什么吧?像是不在工作,总是闲呆着……”
“那他是怎么生活的呢?”
“我想一定有人给他寄钱来的。”
“从哪里?”
“这我不知道。我两次看到邮递员在走廊上说:‘现款挂号信,请拿图章来。’所以会不会是靠汇款过日子的呢?”
“真有福气啊!”
“是啊。”管理员微微一笑。
“跟他说过话吗?”
“说过的。拿房租来的时候说两三句,不过,家常话可是没有聊过。”
“为什么?”
“长田这个人,刑警您要是见了他也会明白的,总觉得很难接近啊。眼神有点儿奇怪吧,我可是从来没有看到他笑过。总是脸色苍白,好像在偷看别人的脸色。这叫什么来着?这叫在自己心上穿铠甲吧?叫人有这种感觉。”
“是害怕什么东西?”
“大概是吧,我不太清楚。绷着一张脸,可古怪呢!长田杀人了吗?”
“这还不清楚。”
十津川朝管理人员摇了摇头,而后对井上说:
“检查一下室内吧。”
“这小屋子没有地方可检查的啊。壁橱前几天来的时候检查了,里面只有被子。”
“不是留着地方化一天时间都查不过来吗?”
“什么地方?”
“书啊,长田史郎说不定在书页上批注着什么哩。”
“查哪本书呢?”
“全部。他好像敬慕波德莱尔,所以先从波德莱尔全集查起吧。”
十津川亲自从书架上抽出全集,翻起了第一卷。
立即发现了最初的批注。那只是一个字。上面用很大的字体批注着:
死
4
十津川逐页逐页翻着。
其它页上也时有出现“死”这一字样,或是用法语写着“la mort”(死)。
有的诗用红笔划着双重旁线。
那是“旅途”这首长诗的最后部分。
十津川将这部分抄到了笔记本上。
喂!死神,老船长!
时候到了,起锚吧!
天空和海洋犹如墨一般漆黑,
可你知道的我的心却充满着光芒!
为了使我们壮胆,
注入你的毒液吧!
我们想用那火焰,
猛烈地燃烧我们的脑髄;
我们想跳进深渊,
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
为的是在未知的深处,
找出“新的东西”!
“这人有点儿怪啊!”井上刑警摇了摇头说,“是向往着死吗?”
“不是向往着死就是异常害怕死吧。”
“我也害怕死。”24岁年轻的井上这样说道。
就连十津川也害怕死。他曾跟持枪强盗在五六米的距离内对峙过。虽然那已经是将近10年前的往事了,但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像昨天发生的事。
对方摆出了放枪的姿势。那是一支杀了两个人的手枪!只要对方扣一下板机,十津川准是死了。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突然转身逃跑,并被其他刑警击毙了。
在那一瞬间掠过十津川脑海的,是死这件事。当时那股都快叫人冻结起来的恐惧怎么也忘不了。
难道长田史郎也有那种经历吗?
说不定有。
可是,就说是有,“死”这词儿不也是写得太多了吗?要是这样,也简直就像戏弄着“死”似的。
十津川拿起别的书翻了一下。
拿着第几本诗集啪哒啪哒地翻着的十津川,发觉从书页间有枚纸片掉到了铺席上。
原来是照片。是张所谓“减价开”(照相馆减价营业时扩印的照片的开数。略小于普通纸型)大小的彩照。
相片上是一对穿着夏装的男女。
十津川自然而然绷紧了脸。
那女子的的确确是十津川的情人妙子。
5
妙子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身材修长的男子。男子的手绕在她的肩上。
两人的表情有点紧张,这也许是因为用自拍装置拍的。在快门下去的一瞬间有点儿紧张。
大概是去年夏天吧。
要是那样,那是十津川作为icpo(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员呆在巴黎的时候。
妙子说她犯过错,对方是不是这照片上的男子呢?
“您怎么啦,警部?”
听到井上的声音,十津川这才醒悟过来。
十津川轻轻干咳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的羞涩,然后把照片递给了井上。
“把它给管理员看一下,问问男的是不是长田史郎。”
“是。”井上兴头十足地回答说,过了片刻,他才恍然大悟,“这位女子确实是……”
“是岩井妙子。快去问男的是谁!”十津川发出了训斥般的声音。
井上慌忙走出屋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照片上的男的,据说是长田史郎。”
“果然是啊!”
“还有……”
“还有什么?”
“我问了一下管理员,岩井妙子有没有来过这儿。他回答说没有看到过。”
“原来是这样。”
“是多此一举吗?”
“不,你问得好。”
十津川环视了一下狭窄的六铺席大小的房间。这房间看着都叫人觉得寂寞。妙子没有来这种地方,这对十津川来说如释重负一般。
“长田史郎这个人好像不把女的带到这儿来。”井上说。
“那是怎么回事?”
“倒并没有怎么回事,从照片来看,个头儿很高,真是个美男子,况且又是诗人,我想对年轻的女子来说,一定是个富有魅力的男人。事实上……”
“岩井妙子也被他迷住了……是吗?”
“对不起。”
“没有事,继续讲。”
“就是说,我想长田史郎应该是很受年轻女子欢迎的。可是,管理员说一次也没有带女人来过,这不太自然。”
“所以是把女人带到了其它什么地方,是吗?”
“是的。”
“你是说这个穷苦诗人另有豪华的躲藏处啰?”
“我不清楚,但我想起了在那个文学小组的集会上我问长田史郎的情况时,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样的事?”
“他们说长田史郎是个奇怪的人,忽而穿着脏乎乎的运动上衣,忽而又身着一套英国制的高价西装,脚穿意大利制的皮鞋,来出席小组活动。”
“有意思。哪儿都找不到那种英国制的西装和意大利制的皮鞋啊!”
“所以,想来也许有点离奇古怪,他不是在其它地方有藏身之处吗?我这想法无聊吗?”
“不,倒也不是。那不是没有可能的。长田这个人究竟靠干什么过日子的呢?”
“这心里一点也没有数。刚才我说的那个文学小组的人也说不知道长田史郎靠干什么过日子。据说他完全不谈自己的私生活。”
“这么说来是个神秘的人物咯?”
十津川又一次望了一眼妙子和长田并排站着的照片。
看上去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屋顶平台。两人的背后隐约可见山峰,但朦朦胧胧的,不知道是哪儿的山。
会不会是饭店的平台?
十津川心里想道,但慌忙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不愿意去想妙子跟长田一起住过某个饭店。那样想怪可气的。
“给我向其它房间的居民打听一下长田史郎的情况。”
十津川给井上刑警留下这话,然后将照片放进口袋里,独自回浅草警察署去了。
6
十津川一踏进搜查总部,龟井刑警立即跑过来说:“刚才了查明了跳楼自杀的那个女子的身份。”
“是吗。是哪儿的人?”
“我这就是要去她住的公寓……”
“我也去。”
“那在路上跟您说吧。”
两人一出浅草警察署就乘上了警车。
“女子的名字叫堀正子,25岁,公寓在向岛。”在开动的车中,龟井说明道。
警车开过隅田川,驶入了对岸的向岛。
“结婚了吗?”
“没有。还是单身。”
“工作呢?”
“是国际大街上的那家叫n酒吧的女招待。”
“女招待的同伴们来报告了吗?”
“没有,据说堀正子过去在松坂屋百货商店干过一年左右,倒是当时一起工作的营业员打来了电话。”
“怪不得从松坂屋的平台上跳下来。”
“好像是。也许她怀恋在百货商店工作的那段时间。另外,从解剖她遗体的医生那儿来了报告。”
“是吃了安眠药吗?”
“不,据说没有药物反应。”
“啊,原来是这样。会不会有做过人工流产的痕迹呢,龟君?”
“是的。您很清楚么。”
“我是想起了夏娃。据说她也确实做过人工流产,所以我随口说了一下。”
“真是令人讨厌的共同点啊!”龟井目光阴沉地说。
这是木造的一室一厅(即一间起居室,一间厨房兼餐厅)的公寓。
让管理员打开了2楼的房间,两人走了进去。
一说年轻的单身女子的房间,人们便有一种先入之见,总以为装饰得很华丽,但堀正子的房间有点与众不同。
色彩确实丰富。挂着几件花哨的女西服。门口那儿有三双时髦的长统靴。但室内杂乱不堪,门口扔满了脱下来的三双长统靴,女西服有的挂在墙上,有的甩在铺席上。暖炉板上横倒着威士忌酒的空瓶,烟灰缸里堆积着沾有口红的烟头。
“好像过着相当放荡的生活啊!”龟井一面收拾着扔在脚边的衣服,一面朝十津川露出了苦笑。
“大概是被男人甩了,所以在喝闷酒吧。而且又自杀了……”
“那男的也许是她在松坂屋工作时认识的。莫非是这个原因,她才去令人缅怀的百货商店,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可能包含着两层意思吧:一是对当时的怀念,二是对甩掉自己的男人的抗议。那男人就是长田史郎……”
“是那个诗人吗?”
“是的。”
“您和井上刑警去草加,掌握了什么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吗?”
“没有。下落不明,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好在有照片,想明天复印一些……”
十津川给龟井看了照片。龟井似乎立即觉察出了照在一起的女子是妙子,但这件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
“好帅的男子啊!”
“井上刑警说,要是这男子有几个女人也不奇怪。”
“莫非这堀正子就是其中一个?”
“咱们检查一下吧。”
十津川取出信斗里的信件和小型柜橱抽屉里的相册,与龟井一起检查起来。
心想会有长田史郎的来信或是和他一起拍的照片什么的,而且关系也很清楚,可一检查立即大失所望。
长田史郎的来信和他的照片一张也没有找到。
从相册上被揭下了几张照片。
虽然不清楚那里原来贴着什么样的照片,但十津川确信一定有长田史郎的面孔。
可能是出于悲伤和对长田的憎恨,堀正子把他的和与他一起照的照片都烧掉了。
手提包里装着长田史郎的写着诗的笔记本,这可能是虽憎恨他但仍对他恋恋不舍,所以惟独那笔记本没有烧掉,保存了下来。
隔壁住着去年春上结婚的一对年轻夫妇。十津川他们从那位身材矮小的年轻妻子那儿打听了一下堀正子的情况。
她已经知道堀正子从百货商店的平台上跳楼自杀的消息,所以脸色有点苍白地回答了十津川他们的提问。
十津川先给她看了长田史郎的照片,她凝视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
“常常醉醺醺地跟男人回来,可不是这么俊俏的男人啊。”
“是店里的顾客吗?”
“嗯。有形形色色的人,胖胖的、脑袋秃顶的人啦,像是年轻学生的人啦……”
“你跟堀正子说过话吗?”
“嗯。她去商店前,我们常常说话。”
“说些什么样的话?”
“家常话吧。常常遭她规劝。”
“什么样的规劝?”
“叫我当心男人,还说我的丈夫现在大概很温和,但过些日子一旦有了孩子,一定会变得冷淡的。”
“她经常这样规劝你吗?”
“是的。她经常说起孩子的事,一定是在孩子的问题上受了什么创伤。”
“也许呀。你有没有从她那里听到过长田史郎这名字?”
“nagata shiroo(日文中”长田史郎“的读音)?没有听说。只是……”
“什么?”
“她常说她讨厌写诗的人。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因为我不懂诗。”
年轻妻子吃吃地笑道,显得很幸福。
死去的堀正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位年轻妻子的呢?十津川突然这样想道。
十津川暂且回到了搜查总部。
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岩井文江来过电话。
十津川拿起电话筒。文江没有回老家,留在女儿妙子的公寓里。
“啊!十津川君。”文江用央求般的声音说,“妙子来信了。”
“真的吗?”十津川的嗓门也自然而然抬高了,“我这就去。”
十津川一挂上电话,就跑出了搜查总部。
等候着他的文江把信交给了他。
收信人的姓名是文江。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名字:岩井妙子。但没有地址。
“信寄到老家去了,是亲戚替我送来的。”
“我拜阅一下。”
十津川说,随即取出了里面的信笺。一张白信笺上只写着这样一行字:
我求求您,请不要找我。
7
是妙子的字,没有错。他不会看错她的笔迹的。
可是,她说不要找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呢?”文江问。
“怎么也不能想象是她的意志啊!”
“那么,难道那孩子遭到谁的威胁了吗?”
“信是被人逼着写的,这准没有错,可您还是不要过分担心为好。”
“不过,那孩子现在很危险吧?”
“要真的危险,笔迹应该很乱,但这笔迹很整齐,况且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在我们把她找出来以前,我想她一定会设法保护自己的。”
“警察替我找那孩子吗?”
“当然咯。”
“可是这上面写着不要找她……”
“那是写给您母亲的,所以我找大概没有关系吧。”
十津川为了让文江放心,强颜微笑了一下。
妙子准是被什么人监禁着。那犯人在让妙子写这封信寄给母亲文江时,当然考虑警察也会看到这封信的,所以,犯人通过这封信不只是警告文江,而且也警告十津川他们这些警察,叫他们不要寻找妙子。
“我找大概没有关系吧。”说这话的时候,十津川就作好了思想准备:这对他对妙子来说都是一场危险的游戏。
十津川把视线转回到了信封上。指纹大概只有妙子的吧。邮戳是东京中央邮电局的,但不能因此就断定妙子呆着的地方是在东京市内,说不定犯人在离这很远的哪个城市里让妙子写了这封信,然后特意来东京中央邮电局投寄的。
十津川的脑海里不由地浮上了长田史郎这一名字。
长田和妙子拍在一起的照片并非是合成的。就拿照片来看,不能不感到他们之间超越了单纯的文学小组的熟人关系。
从松坂屋百货商店的平台上跳楼自杀的堀正子也有一本写着估计是长田史郎写的诗的笔记本。
会不会她是对自己与长田史郎的爱情感到失望而自杀的呢?
夏娃即首尾木明子又如何呢?杀害她的也是长田史郎吗?
目前还丝毫没有线索把她和长田史郎联系起来考虑。她的豪华公寓里既没有长田史郎写的诗集,又没有别的诗人写的诗集,只是清楚地记着她的大腿上刺有与堀正子同样的蔷薇文身。
如果长田史郎与那蔷薇文身有关,那么首尾木明子就必然与长田史郎有关系了。
十津川想确认这一点。假若明白首尾木明子与长田史郎处于何种关系,那就自然而然明白长田史郎是何许人,而且说不定还会明白妙子现在何处。
8
替首尾木美也子保存的三封信封只是死去的明子三年间从三处给她妹妹美也子寄出的信的信封。对其中的一封已经作过调查。
正当要对另外两封也进行调查时,发生了跳楼自杀事件。
十津川决定重新开始那项调查。
第二封的信封上写着上野公园附近的公寓的地址,名字是泽木由纪,但笔迹当然是一样的。邮戳的日期是她从新宿左门街的公寓销声匿迹10个月后。在这10个月期间,首尾木明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忍高层公寓建在离不忍池二三十米处。那是幢7层楼的半新不旧的公寓,首尾木明子应该是住在这儿的609室。
幸亏中年的管理员夫妇还记得她。
“要是泽木的事,我记得很清哩。”管理员对十津川说。
“你还记得她初来这儿时的情况吗?”
十津川一问,管理员夫妇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戴眼镜的妻子说道:
“当时她是跟一个男人一起来。大概是两年前的年底吧。”
“是这个男人吗?”
十津川给她看了长田史郎的照片。对方当即否定说:
“不,可不是这么年轻的美男子,是个五十五六岁的男人,那副眼神活像狐狸,叫人不可大意。”
“这不是说得太刻薄了吗?”
她丈夫说道,然后替十津川找出了当时的出租合同。
借方是泽木由纪,但那笔迹是首尾木明子的笔迹。
保证人栏里写着“平井靖之助”这一名字。这大概就是那个五十五六岁的男人吧。
台东区4柬街 东亚兴业株式会社
这是那男人的地址。
“东亚兴业?”
十津川在嘴里咕叽了一下,但脑海里没有浮现出这家公司的清晰面貌。
“泽木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
“一年多一点时间吧。她怎么啦?”
管理员问道。首尾木明子的事相当醒目地登在报上,可这对管理员夫妇似乎没有想到那女子跟在自己这儿呆了一年多的泽木由纪是同一个人。社会上的事,也许就是如此。
“被人杀了。”
“啊?”
“你们有没有感到她会被谁杀害呢?”
“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啊!”妻子说,“是个很温柔的好人嘛。”
“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是指工作吗?大概是接待客人的行业吧。不是普通的工作,因为没有看到过她一早去上班的。”
“是酒吧或是夜总会吗?”
“这我不清楚。泽木不太愿意谈自己的工作,所以我也没有问。”
“有没有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过?”
“很少有。”
“你说好像是接待客人的行业,可是……”
“现在即使不会喝酒也能习惯酒吧的招待员工作。”
管理员微微一笑,从这点看,也许常去附近的酒吧寻欢作乐。
“有男人来找她吗?”
“没有看见过。”
“刚才给你们看的那照片上的男人也没有看见过吗?”
“是的。不过,我们这楼房有太平梯,从那儿上的话是可以不通过管理员室的。”
“她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房间?”
“是套一室一厅的好房间,有瓦斯沸水器,房租是7万日元。现在住着别的人。”
妻子望着上面说道。从六铺席的起居室加小型的厨房兼餐室这一房间来看,一室一厅的住房也许算是个大的发迹了。
十津川决定见一见她的保证人平井靖之助这个男人。
回到暮色将至的浅草,十津川又来到千束街。
哎呀?
十津川歪着脑袋纳闷起来,这是因为这一带是有名的土耳其澡堂地带。
过去这里是有吉原烟花巷的地方,现在那些妓院全变成了土耳其澡堂。马路两旁比比皆是。
刚好是霓虹灯开始闪耀的时候,有“土耳其”三个字的红蓝霓虹灯林立街旁。这情景与其说是华丽,不如说是一种为它所压倒一般的壮观。
尽是土耳其澡堂,怎么也找不到东亚兴业的招牌。
十津川无奈,只得问了一下附近派出所里的警察。
“东亚、东亚兴业……”那警察一边在口里叽咕着,一边在替十津川查找。
“会不会是指王宫土耳其澡堂呢?”
“王宫土耳其澡堂?”
“这儿有第一、第二两个王宫土耳其澡堂,经营这两家澡堂的的确是东亚兴业公司。”
“原来是土耳其澡堂!”
十津川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从岐阜来到东京的首尾木明子最初得到的工作是法语翻译,这工作她干了6个月。后来,她突然销声匿迹,查明她的时候是在土耳其澡堂。这是怎么回事呢?首尾木明子的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9
去了一下第一王宫土耳其澡堂。并非房屋是王宫式样。
十津川在进口处出示了警察身份证,一说想见平井靖之助,就立即被带到了里面的经理室。
在狭小的屋子里,一个五十五六岁的男子正伏案在帐簿上填写着什么东西。
“我是经理平井。”男子抬起头,说道,“我自以为我们没有干那种被警察注意的事啊。”
“也许如此。”
十津川苦笑道。土耳其澡堂里的事情,那是尽人皆知的常识,但要取缔它,那可不是十津川的工作。
“我是来打听过去在这儿干活的一个叫泽木由纪的女子的。”
“泽木由纪?唉呀!”
“是你当保证人,租借了上野的不忍高层公寓的那个女子啊。不会不知道吧?”
“啊,原来是那个姑娘,要是她我还记得的。那姑娘怎么啦?”
“1月12日,发现在浅草寺寺院内的池子里漂浮着她的尸体。你不会不知道吧?”
十津川申斥般地一说,平井立即狡黠地直眨巴着眼镜深处的小眼睛,说道:
“果然是那个姑娘。”
“你知道,为什么不跟警察联系呢?”
“万万想不到是同一个人啊。在我们这儿的时候,大腿上根本没有蔷薇文身,首先不叫‘夏娃’这个名字,所以嘛……”
“在这儿的时候,真的没有蔷薇文身吗?”
“是的,身体可清洁呢!”
“她为什么到这儿来干活了呢?”
“是突然闯进来的。”平井点燃了烟,说道,“那是两年前的12月,是傍晚,她突然闯了进来,希望我让她在这儿干活。”
“后来呢?”
“又年轻,长得又很漂亮,作为我来说,当然大大欢迎啰。她说一点也没有土耳其澡堂的经验,可无论是谁,没有什么天生的土耳其澡堂小姐。于是我当即决定请她干活。她还希望我替她介绍住所,所以我当了保证人,替她在不忍池附近租了公寓。”
“来这儿时,是什么样的印象?”
“你的意思是……”
“好像手头很拮据吧?”
“她立即说除了公寓的权利金和酬谢金以外,能不能再借给她10万日元。衣服也穿着不太好的,可能手头很拮据吧。”
“在这里,你们是怎么称呼她的?”
“她叫泽木由纪,所以就称呼她‘由纪’。”
“干了多长时间?”
“1年左右吧。”
“为什么不干了呢?”
“那可是突然不干的。不但是个好姑娘,而且客人对她的评价也很好,所以心想会不会被其它土耳其澡堂挖了去呢,于是我调查了一下,但没有转移到哪个土耳其澡堂去,所说公寓那头也突然失踪了,所以那一阵子可替她担心呢,心想她究竟是怎么啦。”平井说道,可那神色看不出有多少担心。
“这男子有没有来找过她?”
十津川也给平井看了长田史郎的照片,平井边说边看着照片。
“果然有男人。”
“你说‘果然’,这是什么意思?”
“她同事曾跟我说:由纪好像有她喜欢的男人。据说她说过想生下那男人的孩子这类话。我认为那样突然不干,也准是那男人指使的。杀害她的,会不会是那小子呢?”
“是这照片上的男子吗?”
“这……我并没有见过客人的面孔啊。这男子是仙台人还是住在仙台的人?”
“仙台?”
十津川眼睛一闪。仙台这地名他从别的男人那儿听到过两次了,他们都作证说在仙台看到了首尾木明子。
一人是经营“太阳翻译工作室”的宫坂敏广,另一人是歌手中山英次。并且都一样作证说首尾木明子企图隐瞒自己去过仙台。
现在,平井靖之助这个土耳其澡堂的经理又说起了仙台这个地名。这下是第三次了。
“为什么是仙台呢?”十津川问平井。
“因为传说那姑娘的男人在仙台嘛。还听到谣传,说她常常去仙台见他。”
“是谁在那样议论?”
“是她同伴一个土耳其澡堂小姐说给我听的。她们的私生活我是尊重她们的,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见见那位小姐。”
“今天不是她的休息天,能见到的。可是,她在这儿是个很红的人呀,况且又是个贪婪的姑娘,所以虽说是刑警,也不知道她对不付钱的客人是否老老实实说话。因为跟刑警说话期间是徒劳无益的嘛。这姑娘1个小时起码赚1万5千日元哩!”
“知道了。”十津川苦笑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在这儿叫‘阿香’,是个刚过20岁的活泼可爱的姑娘啊!”
“真想见见啊。”十津川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千日元的纸币摆在平井面前,“这儿的洗澡费大概是5千日元吧,这下能让我见她了吧?”
10
阿香到了9点才来上班。
说来可笑,十津川是这天她的第一个客人。
身材矮小的她有几分醉意,情绪很不佳。
“我没有什么事要跟警察商量啊。”
阿香在浴池边上坐下,朝着天花板打了个呵欠。
“是跟情人吵架了?”十津川笑着问。
“哎,是那么回事。昨天喝到天亮,现在还有醉意啊。”
“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不行。进不了财的聊天儿我是不干的。我听到过有个叫什么沉默权的。”
“你说得对,谁都有沉默权。”
“而且我会以妨碍营业控告你。”
“妨碍营业?”
“不是吗?你想我1个小时赚多少钱?就是这样期间,你要是客人……”
“起码赚1万5千日元吧?”
十津川从钱包里抽出1万和5千日元纸币,放在镜台前。
“这下可以跟我说1个小时了吧?”
“这钱真的给我?”
“啊,当然可以。”
“你真的是刑警?”
“好像是。”
“我得趁你没有改变主意把钱收下来。”
阿香迅速抓起两张钞票,放进手提包中。
随后,阿香取掉乳罩,也脱了三角裤衩,在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裹上了毛巾。
“那不用了。”十津川苦笑着说。
“可是,你付了钱,要是不干点什么……”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ok。我什么都对你说。”
阿香快活起来,在十津川身旁坐了下来。
屋里又闷又热。十津川用手帕擦去了额头上渗出的汗。
“应该有个叫由纪的姑娘在这儿干过活的……”
“那就果然是了。”
阿香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果然是了?”
“在浅草寺寺院内死的人果然是她啊!”
“你知道,为什么沉默到现在呢?”
十津川的目光不由得严峻起来。这女子和经理平井为什么都这样不与警察通力合作呢?
“别那么一副凶相啊。”阿香揉了揉鼻尖。她一做这种动作,立即看上去像是个孩子。“心想可能是她,但没有把握,再听说那是起凶杀案,所以……”
“就是说不想牵涉进去,是吗?”
“跟他商量,他说还是别干什么为好,所以……”
“好一个他啊!那么,你跟她要好吗?”
“我们共同使用这房间,一块儿吃过饭,我还去她公寓里玩过呢!”
“说什么样的话了?”
“大多是瞎聊。多半是我说,她默默地听。好像和我一起她就舒心。因为我净说一些无聊的话。”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在土耳其澡堂干活?”
“那一定是为了钱呗!”
阿香伸手拿过香烟,津津有味地吐出了一口烟。
“你问她为什么想要钱了吗?”
“为了男人呗。”
“她是对你这么说的?”
“没有说,可我知道。在这种地方干活的女人呀,不是为了男人,便是想自己开个店什么的。她好像对开店毫无兴趣,所以只能想象是为了男人,不是吗?”阿香满怀信心地说。
“你有没有见过那男人?”
“没有,但她肯定有男人。”
“从她那儿听到过长田史郎这名字吗?”
“长田史郎?名字没有听到过,可是她有次说过是艺术家。”
11
十津川心想:果真是诗人长田史郎。
“她说了自己的情人是艺术家吗?”
“我问了她很多,我说:你那相好的人是推销员?职员?还是运动员?于是她笑着说:是艺术家。她可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家身上花了好多钱啊!”
“关于那个男人的地址……”
“大概是仙台吧。”
“听说过在东武线的沿线吗?”
“没有听说过呀。仙台倒好像是悄悄地去过几次的,可是……”
“你是怎么知道她去仙台的呢?”
“有个看中她一直跟她来往的客人,是田原街的一家叫大泽的电料店的老板。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说看见她在上野车站,心想她要去哪儿呢,于是跟踪了一下,只见她买了去仙台的车票,乘上了东北线。”
“这件事你问过她吗?”
“后来见到她的时候问了一下,谁知她装起糊涂来,说‘什么仙台,我一次也没有去过!’所以我更有把握了,心想她的男人一定在仙台。不过,她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这跟我毫不相干。我说,真的不必做什么吗?洗个澡什么的不好吗?”
“在仙台究竟有什么呢?”
“啊?”
“她辞去这儿的工作时,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说,是突然辞去的,所以我心想不是转移到其它店就是去仙台的男人那儿了。”
“在这儿的时候,大腿上好像没有蔷薇文身吧?”
“嗯,身体光溜溜的。不,等一等。”
“怎么啦?”
“那是她辞去工作的前两三天吧,我看到她大腿上缠着一大块绷带。是右腿。我问她这是怎么啦,她说受了一点伤。也许那时就刺了文身吧。哦,没有错。”阿香自个儿点了点头。
“可她为什么辞掉土耳其澡堂的工作呢?要是很漂亮的文身,在裸体行业也是可以叫座的,可是……”
“不,要是那种很不像样的文身,那可不行,所以她害臊得辞去工作了吧。”
“另外,她有没有说起过什么关于男人的事?”
“她沉默寡言,所以……”
“那么,如果想起了什么,打电话告诉我好吗?”
“我说,真的什么也不用做吗?”
“向你打听了很多事呀。”
“那下次请你以真正的客人身份来,那样我就好好儿招待你。”
十津川听着背后阿香说的这番话,苦笑着离开了。
12
一回到搜查总部,龟井刑警就笑着问:“土耳其澡堂怎么样?”
“好像感冒了。”十津川抽了一下鼻涕,说道。
“刚才警部有个电话。”
“是谁打来的?”
“是向岛的一个叫雕达的雕刻师打来的,说有事想跟警部说,希望您去一下。”
“是那件蔷薇文身的事吧。这就去。”
十津川催促龟井,又离开了搜查总部。
雕刻师们说那文身是外行人刺的,可是,毫无文身知识的人大概刺不出来吧。十津川这样思忖,并在前些时候托浅草附近的雕刻师们,如果最近一两年间有人来学过刺文身,让他们把情况告诉他。
两人驱车在深夜的大街上朝向岛疾驶而去。
今年62岁的雕达在2楼一面看着电视的深夜剧场节目,一面饮着酒。他把喝得通红的脸转向十津川,说道:
“回想起前些日子你跟我说的事,忽然想起一桩事来,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
“什么样的事?”
“怎么样,你先喝一杯吗?”
“就喝一杯吧。”
十津川不客气地接过酒杯。通常在执行公务时要谢绝的,但心想对方是老派的老人,怕伤了他的感情后不跟自己说了。工商业者居住区的老人性格非常顽固,很难对付。
“大约是1年半前吧。”雕刻师一面往烟袋里装着烟丝一面开始说道。他用经济火柴点上火,津津有味地吐出一口烟。老人的话慢悠悠的:“有个男子到我这儿来,要我把刺文身的方法教给他。是个三十二三岁的男子。总之他说只要把怎么刺教给他就行了。”
“是这个人吗?”
十津川给老人看了长田史郎的照片。
老人放下烟袋,把眼睛贴近照片凝视了片刻:
“啊,是这家伙!”
“这人叫长田史郎。”
“是的,是叫做什么长田、长岛的。”
“这里来了多长时间?”
“我说我不收徒弟。我拒绝了,可那家伙每天来看我刺刻,不久买齐了工具来了,要我无论如何把蔷薇花的刺刻方法教给他。说是只要蔷薇花就行。”
“是蔷薇花吗?”
十津川和龟井互相看了一眼。长田史郎是为了给首尾木明子刺文身而在这儿请人教刺刻方法的吗?
“是的,是蔷薇花。”
说完,老人又叼起了烟袋。
“我想起这桩事来,给你打了电话,心想说不定跟那起凶杀案有关。有什么帮助吗?”
“像是有帮助的。那么,这儿长田来了几天?”
“实际时间半个月吧,以后就不来了。他那手艺,正儿八经的蔷薇是刺不出来的。”
“半个月期间,每天都来吗?”
“不是的,连续来了10天左右就突然不来了。后来过了3天又来了,说是去旅行了,还给了我礼物呢。是个有竹雀图案的漆盒。”
“竹雀……”
“你真不懂事啊!”
“……”
“竹雀这东西,不是那些打扮得很漂亮的贵族老爷的家徽吗?”
“就是说,那是仙台的土特产啰?”
“那当然咯。要拿来给你看看吗?”
“不用了。有没有说他去仙台干什么了?”
“我问:你在仙台有女人吧?他说有个朋友。不知道是否是真的,其它就没有问了。”
“另外他还说些什么了?”
“还说什么在写歌做诗,我问是不是‘都都逸’(日本的一种情歌俗曲),他就一个人在那里独笑。”
“他说刺文身的工具是他自己买的吧?”
“嗯,他自己有,买齐了。”
老人“啪”地敲了一下烟袋,往里装着新烟丝。
草加长田的公寓里并没有刺文身的工具。是杀死首尾木明子后怕露了马脚丢掉了呢,还是藏在什么地方?
“长田是个什么样的人?”十津川再次问道。
“在我看来,不像是个那么坏的人啊,虽然总觉得他性格有点儿阴沉。那家伙真的杀人了吗?”
“我们是这样看的。我说,长田跟你说了他住在什么地方吗?说住在草加了吗?”
“草加?”
“不对吗?”
“草加什么的,他压根儿没有说啊。不是住在这附近吗?”
“他说住在这附近?”
“他说他住在向岛,所以能往返来我这儿。”
“也是向岛吗……”
“不过,那家伙有车子,即使住得很远,倒也不是不能来的……”
“长田有车子吗?”
“可叫人吃惊呢!”老人笑道,“是辆锃亮锃亮的新车子。”
十津川又一次与龟井刑警面面相觑。
“你怎么想,阿龟?”
“长田也许还有一种生活啊。”
“是啊。”十津川也点点头。
如果是首尾木明子先是在土耳其澡堂干活后是当高级妓女来供养长田,那么长田住在一间六铺席大小的低级公寓里就有点不可思议了。不仅是首尾木明子,如果那自杀的堀正子也用她在酒吧干活挣来的钱供养他,那就更不用说了。
“咱们把向岛一带彻底调查一下吧!”十津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