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脸上一时浮起疑惑之色,但为时仅瞬间而已。
(他的眼泪是假的。是表演的。)
虽然有位诗人说过眼泪最能叙述真实,但这个社会多的是一边在流泪,而内心却在狞笑的人。
十津川以前逮捕过此种恶犯,最先口口声声喊冤枉,而且还哭着,真是名符其实的嚎啕大哭。
但最后调查的结果却证实该人是凶犯。
这位长田史郎也一定在内心笑着。
“你认为你是无辜的吗?”
“是的,我没有杀人。”
“你觉得被冤枉,所以才哭吗?”
“不是的,我是无用的人,活着对社会也没有什么贡献,所以即使被判死刑也无所谓。”
“你还真勇敢。”
“我悲伤的是像她那样善良的人居然被杀害……不对……”
“什么不对呢?”
“她也许因为太过善良,所以才被杀。”长田喃喃自言自语。
“男子汉说话应该大声一点,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
“心地善良,纯洁的人有好的下场,只是电影或小说上才有。在现实社会,心地越是善良的人,下场越是不幸。我正在为这件事感伤,因为我无可奈何,我个人的能力太单薄了。”
“你杀了人,居然还说这种话!”
“不是我杀的!我很久没跟她联络,现在才知道她被杀。”
“报纸上连登那么多天,难道你从不看报?”
“是的,我从不看报纸,我对于国际现势及社会上发生的事没有兴趣,我唯一感到兴趣的是诗的世界。”
“你的话有漏洞。”十津川笑了。
“嗯?”长田面带不服的表情。
“你刚才说你从报纸上知道警方正在找你,现在你却说你从来不看报,前后不是矛盾吗?”
“我今天偶然看报时看见的。”长田不假思索的说。
“你坚决否认杀害首尾木明子吗?”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名字的女人。”
“好吧,夏娃你总该认识了吧?”
“嗯,认识。”
“你承认生活上接受她的帮助吗?”
“我承认我们相爱。”
“别把话题转开!”十津川出声斥责。“你利用她去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赚钱供你挥霍?”
“并非我叫她的,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我有钱的话,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献给她。但是我的诗不值钱,所以她才帮我赚钱。情形就是这样。”
“你大大方方的花用她当应召女郎赚来的钱,你还算爱夏娃吗?”
“我并不觉得妓女有什么不好,不,说不定在她们的世界才有真实存在,比起她们,我们的生活反而比较虚伪。”
“你根本答非所问。夏娃大腿上的玫瑰花是你绣的吧?”
“嗯。”
“难道这也是爱的表现吗?”
“是的,不可以吗?只要两人同意的话,纹绣也无妨。”
“但是夏娃好像对那种纹绣感到羞耻。”
“绝对不可能。”长田坚决地说。“那是她请我为她纹绣的。”
“别胡说八道,既然是她自愿的,她何必扎绷带呢?”
“我想她大概想把那朵玫瑰花保留做我俩之间的秘密。”
“听起来还真罗曼蒂克呢!”十津川的口气自然带有嘲笑的意味“什么两人之间的秘密。另外,你也在堀正子的大腿刺玫瑰花吧?”
“嗯。是的。”
“这也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
“是她自己来追我的,情形跟夏娃不一样。”
“她自己来追你;你好像很会勾引女人。”
“我并不以此为荣。”
“给自己来追你的女人刺玫瑰花,道理又何在呢?”
“对我来讲,那是一种诗的表现。”
“这一次是诗的表现?”十津川不禁感到啼笑皆非。“你知道她跳楼自杀吗?”
“知道,因为许多人在谈论。”
“对于她的自杀,你是否觉得有责任?”
“当然有,虽然她自作多情,但是我没有回报她的爱。当然有责任,这是人之常情。”
“夏娃与堀正子都曾堕过胎,她们两人都怀着你的身孕吗?”十津川问。
一直淘淘不绝的长田顿时沉默不语了。
“现在是行使缄默权吗?”
“我不愿谈论私生活,更不想伤害已经去世的人。”
“这是谋杀案啊!”十津川握拳敲打桌子。
“也许吧——但我不是凶手。”长田从口袋取出一瓶药。“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那是什么药?”
“头痛药,我时常闹头痛。”
“不是良心的苛责吗?”
“不是的。”长田不高兴地说,接过龟井递过来的水,服下头痛药。
“以下是有关岩井妙子。”十津川原想冷静的,但声音却微微颤抖,而且他自己也明白他的表情变得更为严峻。“她也是自作多情吗?”
“不是的,我看她好像很寂寞,所以主动向她伸出友谊的手,这是开始。”
“以后呢?”
“请等一下。”
“什么事呢?”
“难道……”长田注视着十津川的脸,一会才说:“你就是十津川先生吧!”
“是又怎样?”
“我听她提过你的名字,虽然你是优秀的刑警,但是你好像欠缺人性的温暖,冷落那么好的女孩,到了向我投怀送抱的地步。错不在她,而在你。”
“胡说!”十津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朝长田史郎挥出一拳,长田摇摇??,十津川又补了一拳。
长田史郎蹒跚倒地,撞得地板轰然作响,同时长田的头痛药也洒满地面。
“组长!”
站在门口的龟井连忙跑过来,拦住十津川。十津川脸色苍白,望着倒在地上的长田。
长田边用手擦拭嘴角的鲜血,蹒跚地站起身。
“操你!”十津川对龟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