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hms猎兔犬号不听话

chapter seventeen hms beagle disobeys

乐琦的一部分理智告诉自己，如果离家出走，她就会失去拾得物风铃博物馆暨访客中心的工作。她同时也在担心她会陷入很大的麻烦，然后被打发走。

不过乐琦的脑袋里有一条更大也更蛮横的缝隙，争辩说她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了，早就计划好了，准备好了，也花了不少力气。如果她现在放弃，一切就都白费了。

乐琦大脑的另一部分还 提醒着她有关迈尔斯 的新问题，她应该帮着去找他，他不见了都是她的错，尽管她努力说服自己，她是为了独自离家出走才不得不把他赶走。要知道，这是她一个人的出走计划，如果迈尔斯 也离家出走了，而不只是——比方说——躲在阿点的后门廊下，那就像是在分享某种东西了，可乐琦并不想分享。如果这是荣耀，乐琦想要独占所有的荣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么，都是迈尔斯 妈妈的错，是她要为坐牢而付出的代价。

乐琦戴上防尘面具，让自己停止思考，只管向前走。她捡起迈尔斯 的书，把它连同卷起来的毛巾一起塞进了塑料袋里。然后她把胳膊伸进背包的带子，跳了跳，把包调整到背部中心的位置。啊，简直有四百公斤那么重。

她把一块干抹布浸湿了，盖在头上，上面用布瑞琪的吸汗带固定住，下巴下面则用安全别针别起来。然后，她把塑料袋挽在手腕上，和hms猎兔犬号一起跑下了拖车的台阶。

外头要比屋里吵闹得多得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帆布凉 篷拍拍打打、拉拉扯扯，拖车在水泥砖上左右摇摆，嘎吱作响。风向开阔的沙漠地带吹去，那正是乐琦要去的方向，所以至少，她有风在身后为她撑腰。

hms猎兔犬号向前飞奔着，她们穿过硬土镇和土地管理局办事处之间的无形边界，离开了镇子，走进了广阔的莫哈维沙漠。乐琦心想，幸好自己准备得如此充分——否则的话，她可能会有一丁点儿害怕。

乐琦和hms猎兔犬号艰难地顺着沙路往下走，这条沙漠里的沙路一直延伸到遥远山脉里的某些废弃的矿场。乐琦知道，为了不迷路，，有必要一直待在有车辙的路上。她的塑料袋扭扯着，随时要飞走的样子，她把它牢牢地抓住。头上那块抹布总是不停地动，几乎遮住了乐琦的视线，但不管怎么说，它很凉 爽，而且可以避免一些在空中打转的沙子沾到头发上。时不时地，会有被连根拔起的植物和陈年的垃圾从身边飞过。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乐琦想要小便。她走到一边，先看了看有没有蛇、蝎子或者某种讨厌的仙人掌之类的东西，然后蹲下来，拉下内裤，把丝裙提到腰上。她用一只脚踩住塑料袋，防止它飞走。

背着背包是很难保持平衡的，不过她不想卸下来，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得在没有椅子和台子支撑的情况下再次把它背起来。她想起手纸被包在了塑料袋里的毛巾内，而要解开所有的东西把它拿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会儿只是小便还 好——只要一直蹲着，很快，风就会在一分钟之内吹干所有的东西。不过以后应该把东西摆放得更科学一点儿，把手纸放在最上面。

当她趔趄着把内裤拉起来的时候，背包有些重心不稳，让她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背包里的东西嘎吱作响，有什么东西顶在了她的脊梁骨上。这让她觉得有些泄气，你可以把这个词拆成两个部分：泄和气，要保持勇气是越来越难了。

她翻滚了一下，用手和膝盖撑在地上，就这样待了一会儿，在面具里头喘着气。硬硬的小石子透过丝绸抵着她的膝盖、硌着她的手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灵魂知道她在哪里，或者是关心她在哪里。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地球表面的一粒微尘。乐琦几乎丧失了再次站起来的力量，而hms猎兔犬号沿着沙路跳着跑开了。

就连我的狗狗都把我抛弃了，乐琦想，不过她还 是努力硬撑着站起来，紧紧抓住塑料袋，继续艰难地向前走去。

乐琦偷偷从无名会的人们那里学会了继续前进的技巧，他们的口号是：“一次一天。”如果想要在整个余生改掉一个顽固的习惯，日复一日地坚持，那是不能忍受的，因为这工程太浩大，也太难了，所以会放弃；可是如果想着只这么做上一天，而不去担心以后的事情，就很容易做到了。乐琦用同样的方法让自己把一只脚迈到另外一只脚的前面，而不去思考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她可以走一步，再一步，然后再一步，再一步，只要她一直想着“一次一步”这句口号。

可风是可怕而又强大的敌人。有些时候，它吹得那么猛烈，几乎把她掀翻。一次，一个巨大的玩意儿从她身边疾飞而过，后来发现那是大半个洗衣机。她还 看到一张床单和一个枕套——可能是被风从谁家的晾衣架上扯下来的——向着沙漠一路飞去。

当hms猎兔犬号突然转向，穿过小路去嗅一堆陈年破布的时候，乐琦没有停下来。她奋力前行，尽管现在往任何方向都看不了多远，但她相信，岩洞一定就在附近。岩洞能为她提供一个避风所。过了一会儿，她透过一片沙尘回头张望，只见hms猎兔犬号端坐在那堆破布旁边。

“小猎，过来！”她说，可是她的声音被风刮走了。乐琦张开胳膊让狗狗过来，可hms猎兔犬号只是坐着。

乐琦沉着脸，转身继续向前走。hms猎兔犬号居然真的要撇下她独自一人！还 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绕过一座矮山时，乐琦突然辨不清方向了。这是她忘掉了的某个岔路口吗？她不记得有过这么绕的一条路，这使她开始恐慌。计划是要离家出走，而不是迷路。她向后看了看：除了厚厚的一层褐色沙尘之外，什么都没有。右边的山丘稍稍抵挡了一点儿沙土，所以乐琦没有往回走，而是拽掉了脸上的抹布，这样她就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四周的环境了。

半山腰上有一个平台，而平台的后面——是岩洞耶！五个不平整的门洞，分别通向五个浅浅的山洞。她比自己感觉的走得远多了。看到岩洞，乐琦几乎觉得自己到家了。

乐琦蹒跚地爬到第一个洞口，这里和她的火腿罐头拖车差不多大。在这个避难所，咆哮的沙暴无能为力，乐琦终于把背包甩了下来。在岩洞的入口处，她像展开野餐毯一样展开毛巾，用石头把一角压住。

穿着一条美丽的法国丝质礼服裙离家出走，实在是一个绝妙的选择，尽管现在上面已经布满了沙粒和灰尘。乐琦以选美皇后的姿态躺在毛巾上。要是现在林肯在，她会让他教她编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牢固绳结。

乐琦把毛巾里的东西重又卷进了夹克衫里。她揭开面具，喝了一大口佳得乐，又抖了抖那块抹布，发现它已经完全干了，而自己的头发、耳朵、眼角、眼睫毛和眉毛里全都是沙子。

她开始担心hms猎兔犬号。

“小猎！”她大喊，“小猎！”她想象着她的狗狗在路上碰到了响尾蛇，又或者被一把飞来的草地椅击中了脑袋。如果hms猎兔犬号碰到麻烦了怎么办？要不然，为什么它现在还 没有赶上来呢？

乐琦已经累瘫了，再次走回沙暴中去是她想都不能去想的事情，可是同时她又很孤单、很担心，担心还 占了上风。乐琦把背包和塑料袋留在岩洞里，跑下山去找她的狗。

虽然少了背包和塑料袋，迎着风前进还 是比之前顺风时困难得多。乐琦不得不用比平常快上两倍多的速度移动双腿，而且像个老太太一样，始终眯缝着眼睛看着地面。没有了面具和抹布的保护，她的脸完全暴露在风暴中，一米以外的东西都没办法看清楚。

她差点儿被hms猎兔犬号绊倒。这只狗儿小跑过来，脑袋趴在地上，耳朵向前伸着，用鼻子碰了碰乐琦，然后突然转头向镇子的方向跑去。或许hms猎兔犬号是对的，应该回家。乐琦停了下来。

“嗨，小猎！”她喊着。然后，隐约地，她听到一只猫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的叫声，而hms猎兔犬号正在拱一堆破布。

乐琦非常小心地靠近那堆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的东西。那东西像是被卷在了一张旧桌布或者旧床单里头。一端伸出来一只小小的运动鞋，一只小脚指头从边上的破洞里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