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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灰姑娘

第二十四章 王子的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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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王子的求一爱一

我在信里利用父亲的自尊心,细细描述出我沦为女仆苦役中最能激怒他的部分:在众人面前照管壁炉的火。

她们竟敢如此对待我,明明违反了您的意愿。她们恣意使唤我,而且做的苦工越低贱越好。

我求求您回家。许多商人正在福瑞镇这里做买卖;您为什么不能也过来呢?请回来吧。我很需要您。若非如此,您知道我也不会做此要求。请快回来,我在一天天数着日子。

您的女儿 一爱一拉

我把信一交一给曼蒂去寄,也许可以在路上赶上父亲,邮车的车夫认识他。搞不好父亲收到我这封信的时间,比夏收到我先前写的那一封更早呢。

在我见到他或是看到他的回信之前,也只能忍受了。我尽量避开我的新家人,而且我当厨房女仆越久,身上变得越脏,海蒂与阿莉就越不会折磨我。我想她们看见我全身污秽更是得意洋洋,觉得这恰恰证明了我的卑下。

可是阿莉却不给我喘一息的空间,想躲也躲不了,我只好把自己藏起来。我最安全的藏身之处就是图书室。虽然我从来不敢久待,但仍然能偷半个小时的闲,读读欧嘉一妈一妈一布满灰尘的大册书。没有人想到会在那儿找我,也没有人会上那儿去找乐子。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急于接到父亲 还 是夏的回信。我不停地想着夏,好想跟他说话。要是我想到一个笑话,便想说给他听听。如果我有个什么严肃的想法,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虽然好几个星期过去了,但都没收到父亲的回信,我写给夏的那封信,倒在寄出仅仅十天之后,接到了夏写给我的第一封信。然后在他离开之后的头六个月期间,信一封跟着一封寄来,父亲却杳无音信,也看不到他的踪影。

夏按照我的指示,把信寄给了曼蒂,她假装自己有了一名仰慕者。海蒂与欧嘉一妈一妈一觉得曼蒂的罗曼史太好玩儿了,不过跟欧嘉一妈一妈一与父亲比起来,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更离谱的地方。

夏的字迹大大圆圆的,每个字母都一般大,而且写得工工整整——完全不像我的字斜斜的、尖尖的。他的字显示出他那平衡、诚实的天一性一,而阿芮妲曾说我的字体则证明了我的想象力丰富、行一事冲动,而且总是急吼吼的。

亲一爱一的一爱一拉:

我的名字被改掉了。在这儿他们叫我艾夏蒙特,听起来像个喷嚏,而不像个名字。他们发不出夏的声音,但也劝不动,他们索一性一叫我艾夏儿算了。他们非常注重形式,他们说“失陪了”的次数,比说任何话都多。

阿育沙人说话之前都会思量再三,然后在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往往决定什么也不需要说了。阿育沙的议会里,声音最大的就是苍蝇。偶尔飞进来的蜜蜂,吵得大家震耳欲聋。

我好渴望有人说说话。阿育沙的平民百姓话很多,可是贵族却并非如此。他们很和善,也常常笑容满面。可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一个字,偶尔是一个词组。每星期他们大概会说一个完整的句子。碰到他们过生日的时候,才允许世人听整整一段话。

一开始我会说个不停,好填满这份寂静。可是他们的答复是微笑、鞠躬、若有所思的表情、耸肩,以及偶尔一句“也许,失陪了”。所以现在我就把话说给自个儿听了。

今天早上,我在花园里碰到安东那公爵。我碰碰他的肩膀打招呼,他也友善地点点头。我在心里说:“这些花真是美丽极了。那种花吉利国也有,另外那种花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怎么称呼它呢?”

在我的想象中,他回答我了,说出那种花的名字, 还 说它是王后最心一爱一的花,他很乐于把种子给我。

可是倘若我真的向他问一朵花的事,他可能早已继续散起步来。而且他会想,“这位王子为什么要用谈话扰乱这么美好的一天呢?要是我不回答他,,他可能会呼吸到甜美的空气,感觉到一温一柔的一陽一光,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不过他也可能认为我很无礼,竟然不回答他的问题。然而要是我现在说话了,可能又会吓着他。哪一样比较糟呢?让他错以为我无礼比较糟。我必须讲话。”可是经过一番耗神的深思熟虑,他只剩下力气说一个字,就是花的名字。

我写的都是些一胡一言乱语。我本想在我的第一封信里面写些漂亮的散文,让你印象深刻,不过那就得等第二封信了。

公爵并不常常是我想象中的说话对象,我最常想象的说话人物是你。

我知道若是我在福瑞镇的话,我会说什么。我至少会告诉你三次我有多么高兴见到你。我也会说更多关于阿育沙的事(而且抱怨会少得多), 还 会描述我来这里的旅程,尤其是我们的历险,当时一匹驮马被一只兔子吓得撒腿狂奔。不过后来我可能也变得跟阿育沙人一样渐渐说不出话来,因为话语都迷失在对你微笑之中了。

麻烦的是,我猜不出你的回答会是什么。因为你总是让我吃惊。我喜欢出乎意料,可是,如果我可以信心十足地说出你的回答,说不定对你的思念就会少一点。解药是显而易见的。你一定要再写信给我,而且要快。 还 要再写, 还 要更快。

你非常好的朋友 夏

在我的回信里,我给了他回答。

你好。今天过得好吗?这些天以来天气真好。不过庄稼人预测即将下雨。他们说乌鸦都在喋喋不休呢。啊,我敢说下雨天对我们也有好处。我们不可能天天都是晴天。人生并非如此,不是吗?真希望人生就是这样,那岂不是挺好?没有失望,没有苛刻的言辞。先生,你不同意吗?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想必明白其实人生绝非如此。

就这一帖药,希望我已经把你找人说话的欲一望治愈了。

我停笔了。我能告诉他什么呢?我若是解释我的苦役,就必须把诅咒的事说出来。然后我想起欧嘉一妈一妈一最近曾举行一场舞会。于是我把它描述一番,但略过了我参与的部分,只是把点心桌上的脏盘子撤走罢了。

夏的回答是阿育沙人没有舞会。

他们倒是有每个月举行一次的“歌唱会”。每次由三四位阿育沙人轮流在舞台上表演,演唱漫长且悲伤的民谣,或是快乐、滑稽的歌曲,然后所有观众都加入合唱的阵容。阿育沙的所有国民都会唱好几千首歌,而且歌喉平平的几乎没有。

声音不知从什么很深沉的地方倾泻而出,从他们的脚指头,或者从他们的灵魂深处吧。最后一首歌是对初升旭日的礼赞(因为他们已经表演了一整夜),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合唱。丈夫、妻子与孩子紧一握着手,他们的头侧向天际,然后放开嗓子欢唱他们的乐曲。

我和其他几名客人坐着,我用那微弱的声音一起唱和,猜不出歌词的时候就哼,心中真希望也有人握着我的手。

也许我们哪一天能够一起来这里。

对了,你比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又大了一个月,现在结婚仍然太年轻吗?

这个笑话逗得我格格笑了。然后我想到自己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新一娘一,身穿破烂、污黑的衣服,而且泛出一股烹调油与昨日剩菜残羹的臭味。

夏在每一封信里都重复同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我的回答太傻气,他看了挺高兴的吧。谈到结婚,我不是说嫌太年轻,就是太疲倦,或是天气太潮一湿,或是心情太坏,或是肚子太饿。有一回我写道,“要是我的年纪以身高来计算的话,那我绝对是太年轻了。我认识一个人,她十一岁的女儿,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矮人。”

这个人是上菜的女仆南茜。

还 有一次我这么写:“今天我结婚嫌太老了,起码有一百岁。我最后的八十几年,都在听一位小一姐细细述说今晚每一位晚宴宾客的家世。”

这位小一姐是海蒂,而我并没有参加这个晚宴。

接下来我的口气就比较严肃了:“我跟新家人根本说不上一句体己的话。我跟我的新姐妹对任何话题的意见也都不同,幸好我有纸笔和一个朋友。”

夏的回答是:“在这里,我的舌头可能因为好久用不到而萎一缩。可是至少我不会完全说不出话来,因为我 还 能写信给你。”

有时候我不禁纳闷,要是我告诉夏说我的年纪正好可以结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随着他的每一封信,我变得越来越一爱一他,可是我不能告诉他。如果我说我的年纪已经够大,可以结婚了,而他的问题不过是想继续说一个不错的笑话,那么,他恐怕会尴尬得要命,我们之间轻松自在的友谊就毁了。他可能不再写信给我,而那是我无法忍受的。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也要由他来说。在那以前,或者永远,我会很珍惜我们的通信。

在下一封信里,他写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将继位为国王。我好像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们说了两个故事,我也听了太多次,仿佛成为记忆了。其中一个故事把我捧成英雄,另一个就没那么风光了。

我六岁的时候,有人送我一把琵琶。我妹妹西西莉亚四岁,她很想要那把琵琶,只要有机会,就会拨一弄琴弦。最后我索一性一把琵琶送给了她,这种行为在仆人眼里看来,象征着我将会成为一个慷慨大度的国王。他们从来没有考虑到我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认真的音乐家。割舍自己根本难得一用的东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却被当成谦虚,又是一种优秀的君主特质。对于这一点,我很不以为然。不过,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究竟谦虚占了多少成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希望你知道我也有其他人钦佩的特质。我实在猜不到你对下一个小故事,又会做出什么结论来。

当时,我跟父王走在福瑞镇的街上,一个男的冷不防地往他身上砸了一个烂熟的番茄。父王在擦一拭衣服的时候, 还 亲切地跟那男人说话,最后解决了他的冤屈。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惩罚那个人。父亲告诉我说,等我当国王的时候就懂了。我说要是人民对我丢番茄,我就不想当国王了。我 还 说当国王好像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父王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哄然大笑。现在我懂为什么了。当国王的确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而且丢番茄是其中最最微不足道的举动。

我就这个故事所作的结论是,夏并非一个能够自我解嘲的人。他当然不完美。他热切地要把他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我,却忽略了听话的人,或是我这个读信的人是否也感兴趣。他写到许多阿育沙的事,而我并不想知道:同业公会的架构如何如何,一头阿育沙母牛一年生产多少加仑的牛一奶一,当地宅邸的建造。 还 有更多更多的事。

这只是小小的瑕疵。他承认了另一个比较严重的缺点。

这件事我几乎只跟你一个人说。另外一个知道的是我的马,我是什么事都告诉它的——因为它不会责备我,或是给我忠告。我写信告诉你,是因为你必须知道一切。我相信你会发现我的善良,可是我不好的地方,我也希望你没有忽略掉。

我是很不容易生气的人,但我也很不容易原谅人。比方说,我的语言家教总是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我忍受他的虐一待,可是如果他能够多加鼓励的话,我应该学得更多。在我之后的西西莉亚也是他教,受到了同样的待遇。我第一次发现她在哭的时候,就警告他了。第二次我便让他走人。父亲相信我的判断,所以支持我的做法。

我更一逼一进一步,虽然当时我 还 是个孩子,但我想方设法,绝不让那教师再有机会误人子弟。虽然我得到彻底的胜利,那人的一生也就此毁了,可是事隔六年,每次一想到他,我仍然气愤不已。就是现在写信,我 还 在生气。

你可能认为我真是个好哥哥而原谅我,我也希望我是好哥哥。可是我对我的愤怒很感觉纳闷。我怀疑我对那教师的行为,其实归根结底是不肯(另一种形式)让别人对我或是我的家人丢番茄。

我在回信中写道:

曼蒂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事事怪别人,一种人事事怪自己。我把自己归为第三种人:我是那种知道过失究竟属于谁的人。请接受宣判,你的罪:太过热心于保护你所一爱一的人,这既是过错,也是一种美德。重罪一条!虽然你向我透露你的缺点,我倒不觉得自己必须一样坦白。你得自己去发现我的缺点。 还 有,虽然你说这么做违反你的本一性一,但你一定要想办法去原谅别人。

我记得夏下一封信的日期:5月24日星期四。他已经离开半年了。虽然信一早就寄到了,我却一整天都没时间读。打从大清早,我就得为欧嘉一妈一妈一洗刷院子的大石板。然后阿莉命令我数她那好几千个钱币——一再地数,因为她一直觉得我数错了。到了晚上,海蒂要参加一个舞会,叫我帮她准备,包括帮她拔掉她嘴唇上方密密麻麻的汗一毛一。

等海蒂离开之后,时间已经太晚,来不及帮曼蒂清理厨房了。晚上剩下的时间则随我利用。我在房间里打开小窗,让 凉 爽的空气迎面吹来。然后我点亮曼蒂为我偷来的一小截蜡烛,再小心翼翼地放在不会被风吹到的地方。我坐在小一床一上,这才展开夏的信。

亲一爱一的一爱一拉:

没耐一性一通常不是我的弱点。可是你的信却使我饱受折磨,让我很想即刻备好马鞍,骑回福瑞镇,因为我要一逼一你做一番解释。

你的信活泼、有趣、有思想,而且(偶尔)严肃。我接到信真是欣喜若狂,但它们也带给我痛苦。你很少提到你的日常生活;我完全无法得知你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我并不介意;我喜欢猜测其中的神秘。但我真正渴望知道的,你也没有说:你的感觉是什么,不过我对你如此看重,你对我的感觉,应该已经略知一二了。

你喜欢我,否则你不会把时间或是笔墨一浪一费在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身上。可是,我想自从我们在你母亲葬礼那天见面以来,我就已经一爱一上你了。我想永远永远跟你厮守在一起。可是你的信里不是说结婚太年轻了,就是太老,或是太矮,或是肚子太饿——直到我绝望地把信捏成一一团一,却又马上把信纸压平了,再读它第十二遍,在字里行间寻觅着弦外之音。

父王常常写信问我有没有中意的阿育沙姑一娘一,或者是心仪的本国小一姐。我说没有。我想我又承认了另一项缺点:骄傲。如果我的一爱一意得不到回报,我是不希望他知道我一爱一上什么人的。你一定会让他着迷的,母后也是。他们都会为你倾倒,就跟我一样。

无论你多少岁结婚,你都将会是非常美丽的新一娘一。如果那个幸运的男人是我,你又将是多么迷人的王后!有谁比得上你的优雅、你的口才、你的嗓音?你的美德多得说也说不完。可是我要你把信读完,然后快快回我的信。

今天我没有心情写阿育沙,或是我做了些什么,或是其他任何事。我只能寄出这封信,然后等待。

一爱一(落笔写这个字真是如释重负)你,

一爱一你,一爱一你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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