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淑女一精一修学校
旅程的最后一天,我们穿越了丰饶的农田来到杰恩镇,也就是一精一修学校的所在地。这天天气炎热且有薄雾,我热得几乎都不知道饿了。海蒂也仅有一精一神发出一道命令:替她扇风。
“也替一我扇嘛。”阿莉说。她已经弄懂了,如果海蒂叫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而且如果她指示我做同一件事情,我也会照做。海蒂并没有解释我干吗那么听她的话,她根本懒得跟头脑迟钝的妹妹解释太多的事情,再说,她想必乐得保有如此美妙的秘密。
我的手臂酸疼不已,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此刻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一群绵羊,希望有什么事能让我分心,别一个劲儿地想着羊肉或是扁豆沙拉才好。结果我立刻如愿以偿,因为这时马车突然狂奔起来。
“食人妖!”车夫吆喝道。只见尘土滚滚,掩住了我们后方的道路。我好不容易才看清一群食人妖在后面追赶我们,把灰尘踢得更加飞腾起来。
可是我们把距离拉得越来越远,那一一团一尘土渐渐沉降了。
“你们为什么要逃离朋友的身边呢?”一个食人妖喊道,我从来都没听过那么美的声音,“我们带来了你们梦寐以求的礼物:财富、一爱一情和永生。”
梦寐以求的礼物,一妈一妈一!那些食人妖可以让她起死回生,为什么要逃离我们最渴盼的一切呢?
“慢下来。”海蒂多此一举地命令道。那马车夫已经勒缰,停住了马儿的脚步。
食人妖仅仅在后方数码之遥。绵羊不为食人妖的魔力所动,依然咩咩叫着,诉说着它们的恐惧。一时间,它们的噪音掩盖了食人妖的甜言蜜语,于是魔咒不攻自破。我这才醒悟食人妖并不能让一妈一妈一起死回生。马儿再一次挨鞭子,并且拼命奔跑起来。
可是再过一分钟,食人妖就会赶过羊群了,到时我们又只能听凭宰割了。我对海蒂、阿莉、马车夫与随从大声喊道:“快点儿放声大喊大叫,盖过它们说话的声音。”
那名马车夫第一个听懂我的话,于是和我一起喊叫起来,说些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字眼。然后海蒂也开始吼了:“最后一个吃我!最后一个吃我!”她尖声怪叫着。
可是救了我们一性一命的人却是阿莉。她那雷霆万钧似的狂吼湮没了一切思绪。我不知道她如何吸气的;那声音绵延不绝。我们经过杰恩镇外围的住家时,她的叫一声仍然持续不断,食人妖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也已经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了。
“安静,阿莉,”海蒂说,“没有人会被吃掉了,被你叫得头都痛了。”
可是阿莉并没有安静下来,后来马车夫只好停下马车,钻进车厢,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耳光,她才住了口。
“对不起,小一姐。”他说完随即下了车。
学校是一栋普通的木头房子。要不是有好几大丛修剪成仿佛身穿大圆裙的女孩的装饰一性一矮树丛的话,你可能会以为它不过是任何普通商人的家罢了。
我只希望午餐非常丰盛。
我们的马车驶近时,门也开了。一名站得挺一直的灰发女士昂头挺胸地走下通道,来到我们的马车前。
“各位年轻的小一姐,欢迎。”她行了一个最最漂亮的屈膝礼,我们也立即欠身屈膝答礼。
她向我摇摇手,“这位又是谁啊?”
我回答得好快,免得海蒂抢先用我所不喜欢的方式替一我解释。
“夫人,我叫一爱一拉。我父亲是福瑞镇的彼得爵士。他写了一封信给您。”我从旅行手提包里一抽一出父亲的信和他给我的钱包。
她把信和钱包(先内行地在掌心里掂了掂分量)揣进了围裙的口袋里。
“好个意外的惊喜啊。我是艾狄丝夫人,也是各位的校长。欢迎来到我们这个卑微的学校上学。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她又屈膝行了个礼。
我希望她别再行礼了。我屈膝回礼的时候,右膝盖禁不住劈啪作响。
“我们刚刚吃过午餐。”
午餐就这么飞了。
“我们正要开始上刺绣课。别的女孩都急着要见你们,况且学一习一当个淑女,是绝不嫌早的。”她带我们走进一个一陽一光充足的大房间。“各位年轻的小一姐,”她宣布道,“这三位是你们的新朋友。”
整个房间的女孩都站起来屈膝行礼,之后才又坐回位子。她们每个人都身穿粉一红色长裙,头发上绑着一条黄色缎带。我低头看看自己:经过这次旅途,我的裙子已经变得又脏又皱,头发可能也蓬乱走形了。
“继续干活儿,小一姐们,”艾狄丝夫人说,“女红老师会帮我们新同学的忙。”
我在靠近门边的一个位子坐下来。望着满室的优雅,我的眼中满是叛逆与不屑。这时我跟另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四目相对。她迟疑片刻,才对我微微一笑。可能我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因为她的笑容更深了, 还 对我眨眨眼。
女红老师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针、一个各种颜色的线一团一和一块白色的亚麻布,上面描了几朵花的图案。我得循着描出的轮廓用彩线把花朵绣出来。这块布若是绣好了,可以当枕头套,或是垫在椅背上。
女红老师解释完该做什么以后就离开了,她以为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拿过针。虽然我也看其他女孩做过针线活,可我连针也不会穿。我挣扎了整整一刻钟,女红老师才匆匆赶到我身边。“这孩子八成是食人妖或是更糟的东西养大的!”她惊呼道,一把抢走了我手中的针线,“拿针的姿态要细致一点儿,它可不是什么槍矛,要把线凑过来穿针。”她把针穿上绿线,才又 还 给我。
我听命行一事,小心翼翼地把针线拿在手上。
她离开我身边后,我呆望着针线活发愣,然后我把针刺进一朵玫瑰的线条上。好久没吃东西了,我的头疼得不得了。
“你一定要把线的末端打一个结,然后从下面开始绣。”说话的正是刚刚对我眨眼的姑一娘一,她已经把椅子拉到我旁边坐下了,“而且要是你绣出一朵绿玫瑰的话,女红老师会嘲笑你的。玫瑰不是红色,就是粉一红。如果你胆大的话,可以绣成黄色。”
她的膝上摊放着一条粉一红色长裙,和她身上穿的十分相似。她低头绣了小小的一针。
她深色的头发扎成好几条辫子,然后拢起来编成一个结,,再高高地盘在头上。她的皮肤是肉桂色的,两颊 还 带了一抹覆盆子果的紫一红一色(我实在忍不住想到食物)。她的嘴唇自然弯起,给了她一种欢喜且满足的气质。
她的名字叫阿芮妲,与家人一同住在阿蒙塔市,那是位于阿育沙边界的一个城市。她说话时会带点儿阿育沙的腔调,每当说完“么”的音之后会咂咂嘴唇,发“了”的音也都会变成“一”的语调。
“阿本沙又踢乌安加又本素。”我希望这句话是阿育沙语中“很高兴认识你”的意思。我是跟一只鹦鹉学来的。
她对着我微笑,脸上净是狂喜。“又本素欧可莫阿育沙?”
“我只会说几个字。”我承认道。
她露出失望的样子,“要是能跟什么人说我的家乡话,那该有多好啊。”
“你可以教我啊。”
“你的腔调很好,”她不太有把握地说,“可是写作老师教大家说阿育沙语,到现在都 还 没有一个人学得起来。”
“我学语言 还 是很棒的。”
于是她当即教我说起来了。我学语言的长处在于凡是听过的东西,就会永远记得。一个小时过去,我已经能说短短的句子了。阿芮妲好高兴。
“又踢乌又本素唉夫它米欧一减头?”(“你喜欢这个学校吗?”)我问。
她耸耸肩。
“不喜欢?是不是很糟糕?”我又用吉利语问道。
一个人影落在遭我冷落许久的刺绣上。女红老师拿起我的枕头套,用夸张的语调宣布道:“这么长的时间,你却只绣了三针——又大、又杂乱的三针。看起来好像张开大嘴只有三颗牙似的。立刻到寝室去,一直待到就寝时间。今晚不准吃晚餐。”
我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大一声.整个房间想必都听见了。海蒂对我露出得意的一笑,就算她一精一心计划,结果也不可能如此完美。
我绝不让她更得意,“我才不饿呢。”我宣布道。
“为了惩罚你的无礼,早餐也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