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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欧 我的米欧

一、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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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去年十月十五日听收音机了?有谁听说过,他们在寻找一位失踪的男孩?他们是这样说的:

斯德哥尔摩警察局寻找九岁男孩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他是前天晚上六点钟从乌普兰大街13号的家中出走未归。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浅色的头发,蓝眼睛,离家时穿棕色短裤,蓝色毛衣,戴一顶红色小帽,知其下落者请报告警察局情讯处。

啊,他们是这样说的,但是没有任何人报告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的下落。他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除我之外。因为我就是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

我本来希望,至少我应该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本卡。我经常跟他一起玩。他也住在乌普兰大街。他的真名叫本特,但是大家都叫他本卡。当然也没有人叫我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他们只叫我布赛。

我的意思是说过去他们只叫我布赛。现在,当我失踪的时候,他们就什么也叫不成了。只有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过去叫我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啊,实际上西克斯顿叔叔没叫过我什么,他从来不跟我讲话。

我是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家领养的孩子。我一岁的时候到他们家来的。过去我住在孤儿院,是艾德拉阿姨把我领出来的。她本来想要一个女 孩,但是那里没有女孩可领,所以她把我领走了。尽管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不喜欢男孩,特别不喜欢八九岁的男孩。他们认为男孩在家里太吵,认为我在泰格 纳尔公园玩耍、把衣服抛向空中以后带回家里的泥太多,认为我说笑的声音太高。艾德拉阿姨老说,我到她家的那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西克斯顿叔叔没说什么。 不,有时候他说:“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愿意看见你。”

我大部分时间呆在本卡家里。他的爸爸总是给他讲很多事情,帮助他搭飞机积木,在厨房的门上作记号,看他到底又长高了多少。本卡可以随便笑, 随便说话,随便把衣服抛来抛去。他的爸爸还是很喜欢他。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到本卡家里玩。谁也不能找我去玩,因为艾德拉阿姨说家里不能招一群小崽子来。西克 斯顿叔叔也一样。“我们有一个讨厌鬼就足够了。”他说。

有时候晚上我躺在床上经常想,要是本卡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该多好啊。我经常想,谁是我的亲爸爸?为什么我不能呆在他和我的亲妈妈身边而要呆 在孤儿院或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家里?艾德拉阿姨曾经对我说,我出世的时候,我妈妈就死了。她说谁是我的爸爸没有人知道。“但是人们可以猜到他肯定不 是个正经人,”她说。我恨艾德拉阿姨,因为她竟然这样说我的父亲。我出世的时候我母亲就死了,这可能是真的。但是我知道,我父亲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有的 时候我躺在床上为他哭泣。

有一个人对我特别好,就是水果店的兰婷阿姨。她经常给我糖和水果吃。

事情都过去以后我想,兰婷阿姨到底是谁呢?应该说整个事情都是从她身上开始的,那是去年十月的一天。

那一天艾德拉阿姨对我说了好几遍,我到她家里来是个不幸。晚上快到六点钟的时候,她让我到皇后大街一家面包铺去买一种她喜欢吃的硬面包。我戴上我那顶红帽子就上路了。

我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兰婷阿姨正站在门口。她托着我的下巴,惊奇地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她说:“你想要一个苹果吗?”

“要,谢谢,”我说。

她给了我一个非常漂亮的红苹果,看起来好吃极了。然后她说:“你愿意帮助我把这张明信片投到信筒里去吗?”

“好吧,这我大概能够做到,”我说。这时候她在一张明信片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我。

“再见,布·维尔赫水姆·奥尔松,”兰婷阿姨说,“再见,再见,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

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很不寻常。她平时总是叫我布赛,从来不叫我别的名字。

我立即朝信箱跑去,有一个街区那么远。我正要把明信片投进去的时候,我看见它像火一样闪光发亮,啊,兰婷阿姨刚才写的那些字母像用火写的一样在发光。我不禁念了起来。明信片上这样写着:

致遥远之国国王:

你长期寻找的人已经上路。他将日夜兼程,他手中拿的标志是一个黄色的金苹果。

我一个字也不明白。这时候我浑身奇怪地发冷。我赶紧把明信片投入信筒。

是谁日夜兼程?又是谁手里拿一个金苹果?

这时候我看到我从兰婷阿姨那里得到的那个苹果。苹果是金黄的。“金苹果,”我说。我手里有一个黄色的金苹果。

此时此刻我真的要哭起来,没有真哭,但是差不多。我感到非常孤单。我走到泰 格纳尔公园,坐在一个靠背椅上,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回家吃晚饭了。公园里很暗。天下着小雨,但是周围的房子里灯光明亮。我能够看到,本卡家的窗子也 亮着。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屋里和他的爸爸、妈妈一起吃豌豆和点心。我知道,凡是窗子亮的地方,孩子们都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黑暗当 中。孤单单的。孤单地和我根本不知道拿它干什么用的金苹果在一起。

我把苹果小心地放在我身边,默默地思索着。附近有一盏路灯,灯光洒在我的身 上和苹果上。但是灯光也洒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东西上。这是一个普通的啤酒瓶,当然是空的。有谁在瓶口塞了一个木塞。大概是哪个小孩子干的,每天上午经常有小 孩子在泰格纳尔公园里玩。我拿起瓶子,坐厂来看上向的商标。上面写着“斯德哥尔摩酿造有限公司,二级”。就在我坐着看商标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 在瓶子里动。

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借了《一千零一夜》,里边讲到有一个精灵被关在瓶子里。但 那是几千年前遥远的阿拉伯世界的事,一个普通的啤酒瓶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有个东西。是一个精灵,我说的是真话,一个精灵坐在瓶子 里。不过看得出他想出来。他用手指着瓶口的木塞,乞求他用眼睛看着我。我从来没跟精灵打过交道,我简直不敢拿掉那个木塞。但是最后我还是拿掉了,精灵怀着 极大的兴奋爬出瓶口,开始变大,最后他大得比泰格纳尔公园周围所有的楼房都高。精灵真够棒的,他们可以变小,小到可以钻进一个瓶子里,转眼之间他们又可以 变大,大得像楼房一样。

谁也想象不出,找有多么害怕。我浑身颤抖。精灵跟我讲话。他的声音如山呼如海啸,我想最好让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听一听,他们总认为我讲话声音太高。

“孩子,”精灵对我说,“你把我从牢笼中救了出来。你自己说吧,我应该怎么样酬谢你。”

但是找不想要什么酬谢,我只不过拿掉一个小木塞。精灵说,他是前一天晚上来到斯德哥尔摩的,他钻进一个瓶子睡觉。精灵们认为瓶子是他们睡觉的最好场所。但是正当他睡觉的时候,有人堵住了他的出口,如果我不救他,他可能要在瓶子里呆上几千年,直到木塞子烂掉他才能出来。

“那样的话我的国王大人肯定会不高兴。”精灵说,他似乎更多地是说给自己听。

这时候我鼓起勇气问:“精灵,你是从哪儿来的?”

先是一阵沉默。但是后来他说:“我来自遥远之国。”

他说得声音那么高,话语在我的头脑中轰鸣。回荡,他的声音中有一种使我向往遥远之国的神奇力量。我感到我不到那里去就不能活下去。我对精灵举起双臂喊道:“带我去吧!啊,带我到遥远之国去吧!那里有人等着我。”

精灵摇摇头。这时候我把金苹果递给他。他发出一声高叫:“你手里有标志!你就是我要带走的孩子。你就是国王长期寻找的孩子!”

他弯下腰,把我抱进怀里,我们腾空而起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离开远在我们身下的泰格纳尔公园,离开那漆黑的泰格纳尔公园和所有的楼房。窗子里灯光明亮,孩子们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晚饭。而我,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在群星下飞翔。

我们在白云上面飞翔,速度超过闪电,声音胜过雷鸣。星星、月亮和太阳在我们周围进出一阵阵火花。有时候一切漆黑如夜,有时候光芒四射,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日夜兼程。”我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明信片上写的。

正在这个时候,精灵伸出手,指着很远很远的一片绿地,周围是湛蓝的大海,阳光极为灿烂。

“你看,那就是遥远之国。我们正朝草地降落。”

这是大海中的一个岛。空气中散发着千万种玫瑰和百合花的香味,世界上任何其他音乐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优美乐曲在岛上飘扬。

一座宏大的白色宫殿坐落在海滨,我们将在那里降落。

有人沿着海滨走过来。那是我的父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他张开双臂,我径直地扑向他的怀里。他长时间地拥抱我。此时此刻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搂着他的脖子。

啊,我多么希望艾德拉阿姨能够看一看我的父王,他是多么英俊,他的衣服上装饰的黄金和宝石闪闪发亮。他的脸和本卡爸爸的脸一样,甚至更漂亮。很可惜,艾德拉阿姨看不到他。否则她会看到,我的爸爸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

不过艾德拉阿姨也有说对的地方,我出世的时候妈妈就死了。孤儿院的那帮蠢人从来没有考虑告诉我的父王我在哪里。他一连找了我九年之久。值得高兴的是,最后总算如愿了。

如今我在这里呆了很年时间了,我整天都很快乐。每天晚上我的父王都来到我的房间,找们一起搭飞机积木,彼此交谈。

我在遥远之国身心愉快。我的父工每个月都在厨房的门上作记号,看我又长高了多少。

“米欧,我的米欧,你又长高了很多。”在量我的身高时他这样说。

“米欧,我的米欧。”他说,他的声音是那么亲切、热情。反正我再也不叫布赛了。

“我找了九年之久,”我的父王说。“我夜里睡不着觉,想着:米欧,我的米欧。当时我肯定知道,你就是叫这个名字。”

你看怎么样!当我住在乌普兰大街的时候,我就知道布赛这个名字肯定是错的,就像其他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一样。现在对了。

我非常喜欢我的父王,他也非常喜欢我。

我多么希望本卡能知道这里的一切。我相信我一定能把这里的一切写给他,把信 装进瓶子里,然后塞上木塞,把瓶子投向遥远之国周围的蓝色大海。当本卡与他的爸爸、妈妈在瓦克斯霍尔姆夏季别墅度假的时候,瓶子可能漂到那里,他们到海边 游泳就会捡到,那样该有多好,因为如果本卡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奇迹会非常有意思。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给警察局情讯处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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