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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大传

吴三桂大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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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首议,乘明朝刚被推翻,局势混乱之机,挥师进关夺权,建立全国统治。他提出的这一战略目标,无疑大大鼓舞了以多尔衮为首的清朝统治集团的勃勃雄心。而他阐述农民军“三败”的论点,又从思想认识上加强了他们夺权的信心。会后,文程言犹未尽,于四月四日【《清世祖实录》,卷4载范文程的奏疏为四月四日,可知此次重要会议必在四月一至三日举行。】书千百言,再次阐明他的基本战略思想:

乃者有明,流氛踞于西土,水路诸寇环于南服,兵民煽乱于北陲,我师燮伐东鄙,四面受敌,其君若臣安能相保?……此欲摄政诸王建功立业之会也。窃惟承丕业以垂休万者此时,失机会而贻悔将来者亦此时。何以言之?中原百姓蹇离丧乱荼毒已极,黔首先依,思泽念主,以图乐业,虽间有一、二婴城负固者,不过自为身家计,非为君效死也。今明朝受病已深,不可复治,河北数省,必属他人,其土地人民,不患其不得,患我既得而不能有。夫明之劲敌,惟我国与流寇耳。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是我非与明朝争,实与流寇争也。战必胜,攻必取,贼不如我;顺民心,招百姓,我不如贼。为今之计,必任贤抚民,远过流寇,则近者悦而远者来,即流寇亦入而为臣矣……不然,是我国徒受其劳,而反为流寇驱民也。使举其见在者而驱之,后乃与流寇争,非计之长也。往者弃遵化而屠永平,我兵两次深入而返,彼地官民,必以我无大志,所为者金帛女子耳,纵来归顺,亦不久留,其不服者容或有之。彼时得其城而屠之,理也,其何敢以谏?但有已服者,亦有未服而宜抚者,当严禁军卒,秋毫无犯,又示以昔日得内地而不守之故,及今日进取中原之意,官仍为官,民仍为民,官之贤能者用之,民之失所者养之,是抚其近而远者闻之自服矣。如此,河北数省可传檄而定也……

此行(指即将出征)或直趋燕京,或相机攻取,要当于入边之后,山海、长城以西择一坚城,顿兵而守,以为门户,我师往来,斯为甚信。惟摄政诸王察之。

【范文程奏疏全文详见《清世祖实录》,卷4、《碑传集》、《八旗通志》等书。清官方文献收录其奏疏时,已几经挖改删削,而上述三种所记,亦略有出入。惟“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藏内阁大库残余档案,内有世祖实录稿本四册,封面题“二次本”,收录范氏此次奏本,虽经改过一次,但比上述三种所记更接近原文。故本书摘引时,亦照“二次本”。此转引自[台湾]庄练水:《吴三桂封王》,1972年版。】

范文程在这份奏疏中,强调此次进兵,与往次进关伐明根本不同,不在得金帛子女,而要的是得“河北数省”(如《清世祖实录》所改:“大河(黄河)以北”),占据中原,有半壁江山,才进而有全国。他疾呼:这次进关,是清朝兴亡的紧要关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成大功而建一统江山在此时,失机会而遗恨将来亦此时。他正确地指明,清朝的敌人已不再是明朝,却是更强大的农民军,同它进行角逐而决最后胜负。为保证清朝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他规定了具体的政治政策,并建议在军事上或直趋北京,或在山海关以西选择一座坚城,驻兵固守,作为关内外之间的门户,以保持前方与后方的畅通无阻。

范文程深刻的阐述,从思想上和政治上武装了清朝统治集团,后来的事实证明多尔衮完全采纳了范文程的意见,一切都按他的预见而逐一实现。

在清朝勃兴史上,具有命运攸关的一次进军即将开始。多尔衮果断作出决定,下达紧急动员令,征调兵马迅速集结。四月七日,举行庄严仪式,向太祖、太宗神灵祭告出师;八日,七岁的顺治皇帝驾临笃恭殿,大会诸王诸将,向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颁赐“奉命大将军”敕印,以自己年幼,授权多尔衮“代统大军,往定中原”,战守方略,一切赏罚,“俱便宜从事”。多尔衮受敕印,行三跪九叩头礼。顺治帝又赐给黄伞等御用之物,以重事权。其他随征将领也都按军级赐给衣服、鞍马等物。【《清世祖实录》,卷4,7~9页。参见《沈馆录》,卷7,2838页,载《辽海丛书》第4册。】

九日,多尔衮率多罗豫郡王多铎、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续顺公沈志祥及范文程、洪承畴等一大批满汉蒙古将领,还有留质于沈阳的朝鲜世子李,齐聚堂子,奏乐行礼,再向天行拜。拜礼毕,炮声大作,多尔衮统率“满洲、蒙古兵三之二,及汉军与恭顺等三王、续顺公兵”启行。【《清世祖实录》,卷4,9页。】

清军出征兵力实数,官方文献不载。以清入关前总计兵员12万计之,满洲与蒙古八旗兵抽调2/3,应为8万人;汉军八旗全部,加上恭顺等三王、续顺公沈志祥部约4万余人,此次投入的兵力约在10万以上。【《沈馆录》,卷7,2841页。】“孔耿两将四万骑,领率大炮车子大路直行。”此四万骑当包括尚可喜部及续顺公沈志祥部在内。又云:清兵前后“军兵之数十余万云,而蒙古人居多焉”。渡辽河后,又有朝鲜国王奉召派出兵员600人随征。【《沈馆录》,卷7,2839页。】

据李氏朝鲜方面报道:清朝征集“男丁七十以下,十岁以上,无不从军。”清朝“前后兴师,未有如今日之大举”【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58,3734页。】。可见清朝在它所统治的范围下达了全面的动员令,出倾国之师,志在必胜。不过,它不会把六七十岁的老人、十几岁的孩童投入前线,而让这批老少辈人代替出征的青壮兵留守后方。可以肯定,留守沈阳及各城镇的兵,除了少量的青壮,多属老弱病。出使朝鲜的清使臣郑命寿对朝鲜使臣不无忧心地说:“成败之判,在此一举。”【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58,3734页。】这番话,反映了多尔衮为首的清朝统治集团孤注一掷、冒险一战的共同心情。为夺取全国政权,不惜倾国出动,把清朝的命运寄托于这次战争。

师出沈阳,每天大约以60里左右的速度行军。此据《沈馆录》之《西行日记》所记每天行程而计。时值仲春,不时刮起大风,广阔的辽河平原一无遮拦,尘土随风而起,加之军兵车马浩浩荡荡,搅得灰尘乱飞,弥漫如雾,连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行军也难以加快。此时,多尔衮对于山海关方面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不敢贸然疾进,边行军边探听情况。沿途只见野兔、野鸡到处奔窜,还组织行猎,鸡、兔无一逃脱。【《沈馆录》,“西行日记”,卷7,2839页、2841页。】

四月十三日,大军已渡过辽河,前进至辽河西120里的地方宿营。【《沈馆录》,“西行日记”,卷7,2839页。】多尔衮身任统帅,全军乃至清朝兴亡命运系于一身,他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在肩上。实在说,他对此次事关重大的进兵似乎还感到没有把握。这也难怪,因为清兵多年来一直同明兵作战,已熟知它的作战特点,但从未与农民军交过锋,能否取胜,他确实有几分担心。他无法入睡,便请来洪承畴,征询他的见解。洪承畴原是明朝蓟辽总督,在松山决战中战败被俘,降了清朝。他出任蓟辽总督前,已任陕甘三边总督,统率明军征剿农民军达十余年,积有丰富的经验,一度把自成军打得溃不成军,逃到商洛山中隐藏。多尔衮正是考虑到洪承畴了解农民军,才召他来谈谈想法。承畴稍事思索,便一口气说了下面的一段话:

我兵之强,天下无敌,将帅同心,步伍整肃,流寇可一战而除,宇内可计日而定矣。今宜先遣官宣布王令,示以此行特扫除乱逆,期于灭贼,有抗拒者必加以诛戮,不屠人民,不焚庐舍,不掠财物之意。仍布告各府州县,有开门归降者官则加升,军民秋毫无犯。若抗拒不服者,城下之日,官吏诛,百姓仍予安全;有首倡内应立大功者,则破格封赏,法在必行,此重务也。况流寇初起时,遇弱则战,遇强则遁。今得京城,财足志骄,已无固志,一旦闻我军至,必焚其宫殿府库,遁而西行。贼之骡马不下三十余万,昼夜兼程,可二三百里,及我兵抵京,贼已远去,财物悉空,逆恶不得除,士卒无所获,亦大可惜也。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贼走则即行追剿,倘仍坐据京城以拒我,则伐之更易。如此,庶逆贼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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