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在和平年代的人,要去描述战时的残酷景色与人们的悲苦,就好比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希望作出一副精美的油画。虽不无可能,但也绝不容易。
那么,现今的人们若要去了解战争时期的惶恐,该如何是好?前人的描述总是不尽人意、缺乏传奇性,而战争电影 亦是孰优孰劣,不知怎样的场景才是真相。——幸而有了文学的存在,人们能够将自己亲眼所见或脑海中曾经留有丝毫印象的一幕幕以文字的形式记叙下来,或平实讲诉,或加入情感因素,甚至能使用修辞,使得阅读者能够通过作家的手笔来感知他所希望你知道的事情。这大概是下面这一段出色的荒景描写出现的原因之一:
"那一年的晚夏,我們住在村莊上的一幢房子里,望得見隔著河流的平原和那些高山。河床 里有圓石和漂石,在陽光下又干又白,清藍明淨的河水,在河道里流得好快。部隊從房子边走上大路,揚起沙尘,洒在树叶子上。树干也積滿了尘埃,那年树叶早落,我們看著部隊在路面上開着走,尘沙往上飞揚,树叶儿給微风吹得向下掉墜,士兵們开過之後,路上赤裸裸的只剩一片落叶。"
这是这本书的开场白,能够展示极能进入内心,发自灵魂的荒凉和干燥。闭上眼睛,我们仿佛能够看见那些平原、高山,树叶在飘落、军车驶过时空中的尘埃。这时我们的感觉就被这位文学家带着,在那时的故事中遨游:作为志愿军参加战役、与那年轻貌美的护士 相恋,改变了他的性格和观点,组成了一生中无比重要的家庭……这是俗套的故事情节,却是不同水准的描写。海明威在这部小说中多次描写了不同的荒凉,空气、河谷、切断的高山、凋谢的葡萄树、远方卡索高原的意向。各种战时的人物,并不多却能代表不同的人:单纯的青年、爆粗口的军官、与当时环境不合的神父,还有最重要的坚毅的护士 小姐。
不同作家笔下的战争显然有不同的意向、不同的格调和态度,无论是托尔斯泰的战争、还是乔万尼奥里的战争、或都德的战争还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战争,他们互相之间各异乃是必然,但毫无疑问有一点的相同又是必然:他们一定是极力表现战争的残酷而不是美好,大概也有一些反面的魅力,但绝不可能有正面的歌颂:有谁愿意去歌颂一场战争,而去招惹亿万人的骂名?有谁能够构思一篇小说,意于表现战争能够给人带来的欢乐?
幸而最终亨利离开了战争,他对这样的世事厌恶,而热爱安逸自由 的生活,他对颠沛流离的逃亡恐惧,希望和爱妻共同行路,他对战争的缘由迷惑不解,内心期盼战争的完结。受苦于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的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总以"战争快要结束了"来安慰自己却不得不接受战争的持久和加剧。所有在战争中逝去的生命就如同在战场上飘扬的尘埃,毫无自由 ,不知将落向何方。但一场战争若能导致永久的和平,那么那些死去的生命就在刹那间化为永恒:他们虽然离去,却至少为后世带来了安宁。但众所周知,并不存在这样的战争,它们并不能带来永恒、不能带来欢乐,哪怕是战争结束以后。战争依然在继续,这给人予以无可奈何或一些人夸夸其谈的资本。
虽然卡隆玲的悲情演绎出愤怒而绝望的话语:人生不过是一场卑鄙的骗局——不过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就好像是人们安于在骗局中度过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