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扎马落日（上）

几节下来，汉尼拔的赫赫战功把我们的目光始终吸引在了意大利。可不知道大家忘记了没有，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伊始，罗马是派出了两支军队的。隆古斯那支从西西里调回来的大军被汉尼拔消灭了，另一支大军的统帅老西庇阿也险些被汉尼拔干掉。然而，老西庇阿所辖的那支军队却始终没有回到意大利，而是一直向西班牙开去了。

那支军队后来怎么样了呢？我们似乎该讲讲第二次布匿战争的副战场西班牙了。

西班牙战场的战局似乎在向我们印证一点：迦太基节节胜利的根本原因，是汉尼拔的天才。

相同的兵种，相同的民族，到了汉尼拔手中，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在其它人手里，就远远不是那么回事了。

老西庇阿走后，他的部队由他的弟弟格涅乌斯·西庇阿率领继续前进。这又是一个叫西庇阿的，可惜“老”、“大”、“小”的头衔都被他的哥哥和侄子们抢去了，我们只好不嫌麻烦，称呼他的全名，以示区分。

从他在历史上没有头衔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在西庇阿家族的几员大将中，格涅乌斯·西庇阿的水准要稍逊一筹。可即便如此，对付迦太基人，也足够了。

他的部队没走多久，就在马西利亚（今法国马赛）附近撞上了汉尼拔沿途留守的万余大军，由汉尼拔的弟弟汉诺率领。两军狭路相逢，二话不说，开打。

结果格涅乌斯·西庇阿取得完胜，迦太基主帅汉诺被俘，汉尼拔翻山越岭时未能带走的所有辎重给养，尽数落入罗马人之手。

此时留守西班牙的汉尼拔的另一个弟弟小哈德斯鲁巴（以下简称小哈）已经闻讯率军来援，可汉诺败得太快，小哈还在路上，就已经听到了全军覆没的战报。小哈失望之极，退回西班牙。

很快，埃布罗河以北被格涅乌斯·西庇阿顺利光复。

此时的罗马刚刚经历特雷比亚河的惨败，西线的胜利给罗马平添了不少信心和勇气。元老院决定让老西庇阿戴罪立功，赶赴埃布罗河，与其弟并肩作战，争取摧毁汉尼拔在西班牙的根据地。

从公元前217年起的四年里，双方数次交锋，几乎全部以老西庇阿的胜利而告终。然而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经营多年，兵源总可以保证，军队打完了我还可以再征召。可罗马在倾尽全力对抗汉尼拔，派不出援军。所以，老西庇阿也很难更进一步。

转机出现在公元前213年秋天，罗马成功煽动北非努米底亚部落叛乱，小哈奉诏回国平叛。

趁对手军无主帅之机，老西庇阿兄弟大举侵入埃布罗河以南，包括重镇萨贡托在内的大片地区被罗马占领。老西庇阿大喜过望，并就地征召西班牙雇佣军，使得他的队伍迅速壮大，占领伊比利亚全境好像也不是梦了。

可老西庇阿万万不会想到，他的死亡，也正是在这次扩军时注定的。

一年之后，小哈平叛成功，回到西班牙。在迦太基政一府的眼里，西班牙远比意大利重要，因为那里送来的钱远比汉尼拔送来的多。为了保住西班牙，他们把参加过坎尼之战的两大功臣，吉斯戈和马戈（汉尼拔的另一个弟弟）都派到了西班牙。

这回该轮到迦太基万万想不到了。他们没想到的是，西班牙的最终陷落，也正是在这次增援时注定的。

历史总是这样的令人捉摸不透，罗马的扩军和迦太基的增兵全都起到了反作用。

而这两件事的原因也是一样的：兵不贵多，贵在同心。这是古往今来战争史的铁律。

先说第一件。

小哈回来之后，得知了老西庇阿的胜果，却并不慌乱。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对方的一个死一穴一。

对付纯粹的罗马军队，他没办法。可当这里面多了许多西班牙军队，他反而有办法了。

小哈在西班牙长大，对这些当地人太熟悉了。他私下以重金收买了对方的西班牙雇佣军，双方约定，大战之时，西班牙人将临阵倒戈。

结果就不用我说了。战事一开，老西庇阿被叛军搞得措手不及，迦太基人趁势杀出，罗马人溃不成军，老西庇阿当场战死。

小哈顺势扩大战果，一鼓作气，又击败了格涅乌斯·西庇阿率领的余部。格涅乌斯·西庇阿紧随其兄，共赴黄泉。

罗马在西班牙的努力，尽数化为泡影。

消息传至罗马城，罗马连忙派出大将尼禄奔赴比利牛斯山一线，整顿残兵，就地布防，阻止小哈趁势杀向意大利，与汉尼拔会合。

罗马元老院很清楚，以尼禄的才干，充其量只能暂时挡住小哈，不可能更进一步。可罗马人是不甘心让迦太基人舒舒服服地占据伊比利亚这块宝地的。

公元前211年底，当卡普亚重归罗马，汉尼拔从罗马城外无奈离开之后，他们开始商议谁能担当谋取西班牙的大任。

此时的汉尼拔，虽然气势远不如往日，可仍旧是心腹大患。所以，无论是罗马城的灵魂费边，还是刚从西西里胜利归来的马塞卢斯，都是支柱级的人物，不可能调离罗马。议来议去，总议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正当此时，一个24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自告奋勇率孤军前往西班牙。

这个时代唯一可以和汉尼拔匹敌的人物终于出现，七年前那个英勇救父的少年终于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常胜将军大西庇阿出场。

以大西庇阿的资历，本来是绝无可能担此重任的。可是据史书记载，西庇阿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可以征服他面前的所有人。加之他那堪比中国纵横家和希腊演说家的口才，使得他瞬间就获得了元老院的一致支持。

大西庇阿带着可怜的一万大军奔赴西班牙，加上此前被打剩下的罗马军队和没有叛变的西班牙雇佣军，总共也就三万人左右。这些人不是初入军旅、毫无经验，就是新逢大败、士气低落。大西庇阿就是领着这样一支部队，开始了他的传奇之旅。

由于受阻之后的小哈已经撤回西班牙，所以大西庇阿一路顺利地开到了伊比利亚，面对严阵以待的迦太基人。

像大西庇阿这种等级的高手，都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眼光。他刚刚来到伊比利亚，就一眼看出了迦太基最大的软肋——兄弟不和。

小哈和马戈虽然是亲兄弟，可互相谁都不服谁，所以伊比利亚的这支迦太基部队，又是一支没有明确领袖的部队。小哈、马戈、吉斯戈各率本部，驻扎在三处关口。看起来成犄角之势，但一旦不能够协调统一，就难免生出问题。

大西庇阿找到了他们的问题，那就是他们防区之间的结合部。如果对方是一支领导有方的军队，去打结合部就是找死，因为你会同时面对来自两处甚至三处的兵力夹击。可要对付互相之间有龌龊的军队，情况就完全相反了。

偏偏，他们三个防区之间的结合部，还是迦太基在伊比利亚最重要的城市——新迦太基。

这是汉尼拔的姐夫大哈德斯鲁巴在位时兴建的城市，是他为迦太基在伊比利亚一精一心挑选的根据地。迦太基人在这个半岛上的大多数资源，都集中在这座城市里。一旦拿下这座城市，无疑对迦太基是个毁灭一性一的打击。

但大西庇阿也清楚，新迦太基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坚城，拿下它绝非易事。可他又不能长期围城。如果他不在短时间内破城，那几位将军再迟钝，也会回援的。到那个时候，以他手下的兵力，是无法跟对手硬拼的。——其实这也是小哈他们胆敢把新迦太基划入防区之外的原因。

然而，大西庇阿还是毅然领着他的全部主力，向新迦太基开了过去。

在我们讲过的众多攻城战中，围城几个月是家常便饭。强敌环伺中的大西庇阿却绝对不可能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赶在敌人回援之前破城。

看起来，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大西庇阿完成了。只用了一天。

他究竟如何破城？请看下集——扎马落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