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千古一人（上）

在离开苏萨，回到巴比伦之前，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折向去了一趟埃克巴坦那。此行到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在埃克巴坦那期间，亚历山大举行了很多体育竞赛和庆典活动。的确，该是大家乐一乐的时候了。

然而，就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对于空前庞大的帝国来说，对于万里凯旋的远征军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对亚历山大本人来说，却不啻于五雷轰顶，甚至大大加速了他走向死亡的生命历程。

那是一个人的死。

这个人叫做赫菲斯提昂。

他对于亚历山大有多重要，只要从一个故事中便可知道。那是在伊苏斯的时候，马其顿人俘虏了大流士的母亲和妻女，但亚历山大对她们款待有加。他和几位部下亲自去看望波斯的这些皇族女眷。见他们来了，大流士的母亲，波斯皇太后慌忙拜倒，乞求亚历山大饶过她们全家一性一命。但可惜她看错了人，把更俊美更高大的赫菲斯提昂当作了亚历山大。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只惊得魂飞天外：拜错了王，岂不是犯了弥天大罪，哪里还有命在。哪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亚历山大的满面笑容。亚历山大高兴地说：“王后，您并没有弄错，这个家伙他也是亚历山大！”

第108节

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可谓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两人的“一爱一情”自童年时起就极其稳固。俩人睡觉在一个帐篷里，喝酒用同一个杯子，战场上更加形影不离。只要是亚历山大的决定，无论多少人反对，赫菲斯提昂一定会支持；而哪怕亚历山大已贵为一个超级帝国的主人，还是只要有赫菲斯提昂的地方，就一定有亚历山大。不仅亚历山大的王后嫉妒赫菲斯提昂，连马其顿国母奥林匹亚斯都嫉妒他。奥林匹亚斯写信让赫菲斯提昂离开亚历山大，赫菲斯提昂的回信却极其强硬：这个事情，没的商量。

他们共同的老师亚里士多德，给他们下了这样一句评语：“那分明是同一个灵魂，被装在了两个身一体里。”

在苏萨的盛大婚礼上，亚历山大娶了大流士的大女儿，而把大流士的小女儿嫁给了赫菲斯提昂。——只为让他们的后代血肉相连，让他们的感情维持千秋万代。

在希腊神话中，同一性一情侣，只以一对最为闻名。那就是阿基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

传说中八百年前的特洛伊之战。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闹翻，愤然出走。但当他听说帕特洛克罗斯战死之时，仇恨立刻凌驾于所有恩怨之上，发疯般杀回特洛伊，在无休止地砍杀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参见第18节）

而我们都知道，亚历山大向来都自比为阿基琉斯的化身。特洛伊城外的阿基琉斯墓旁，就矗一立着帕特洛克罗斯之墓。在亚历山大向阿基琉斯献花的一刻，身旁的赫菲斯提昂心有灵犀，将鲜花摆在了帕特洛克罗斯的墓前。

当亚历山大环绕着墓地赤一裸一着奔跑的时候，他并不孤独，一个同样赤一裸一的美丽身一体，始终在他身边相伴。

“如果帕特罗克罗斯死了，阿基里斯会为他复仇，再随他而去。”

这是亚历山大对赫菲斯提昂所说的话，一语成谶。

就在狂欢的埃克巴坦那，赫菲斯提昂死了，死于伤寒。

亚历山大彻底陷入癫狂。

他伏一在赫菲斯提昂的一尸一身之上，一天一一夜，一动不动。他放声痛哭，人人都听出了那哭声中的悲伤与酸楚，空虚与绝望。——你走了，我真的能独活么？

他吊死了因观看体育比赛而擅自离开赫菲斯提昂的医生，将他的身一体钉在十字架上暴一尸一。他斥资1万塔兰特白银（约合6000多万美元），为赫菲斯提昂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火葬堆。据说他亲自驾着灵车，护送着一爱一人的灵柩。他请求阿蒙的神谕，可否将赫菲斯提昂尊为和自己一样的神明而受人膜拜。他又在其后的一次战役中屠一杀了全族来为赫菲斯提昂献祭。

至此，亚历山大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一爱一人的死摧毁了他心中阻挡野一性一的最后一道河堤。

他怀着最神圣的梦想，创下了最伟大的功业，却也终于在权力的顶峰彻底迷失。

他在追逐中获得了一切，也在追逐中失去了一切。

赫菲斯提昂死了，天地间，真的只剩下了他自己。

回到了巴比伦，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整日酗酒的亚历山大。他也还在勉力工作，还在经营他的帝国，但他的眼中已经不见了昔日的神采。

连年的征战，连日的痛饮，终于摧垮了当时这个星球上最强壮的身躯。一场感冒（也可能是疟疾），击倒了这个视千军万马为无物的英雄帝王。

公元前323年，在赫菲斯提昂死后的第二年，在他自己患病之后的第十天，他死了。年仅33岁。

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传奇人物的生命历程，就这样戛然而止。

亚历山大死了，两个问题却在我的脑海中久久盘旋。

他为什么可以实现如此奇迹般功业？

他究竟给我们的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请看下集——千古一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