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卡尔和他的人马动身去盐碱地,而加利克、阿布杜拉、姆克拉和我穿过大路,拐到村子后面,顺着一条干涸的河道往上走,开始在薄雾中爬山。我们在满是卵石和大圆石的河床里前行,两边长满了藤蔓和灌木,往上爬时只能弯着腰,像在一条蔓藤和枝叶编织成的陡峭通道上行走。我满身大汗,衬衣和内衣都湿透了,等我们走出藤蔓通道来到山肩,站在那里俯视着笼罩我们脚下整个山谷的云海时,晨风让我觉得冷飕飕的,我只好穿上雨衣,用望远镜观察这整个地区。我全身被汗水弄得太湿,无法坐下来,就示意加利克继续往前走。我们在山的一边兜了个圈,原路返回,爬上一个更高的斜坡,翻过斜坡,从阳光下走出来,太阳正将我的衬衣晒干,随后我们顺着长满草的连绵的山脊往前走,每走到一个山谷都停下来用望远镜仔细搜索一番。最后,我们来到一个像露天圆形竞技场似的地方,那是个碗状的山谷,草很绿,一条小溪穿过山谷中央和树林,顺着山谷另一边的边缘向下流淌。我们在一个吹不到风的阴凉处,靠着岩石坐下,太阳升起来,照亮了对面的山坡。我们用望远镜搜寻猎物,只见两只母捻和一只小捻从树林里出来觅食,它们一边快速地吃草一边不停地移动,不时抬起头来,久久地凝视,表现出森林里所有食草动物都有的警惕性。
平原上的动物可以看得很远,所以它们很自信,吃起草来跟森林里的动物完全不同。我们能看清它们灰色肚腹上的白色条纹,能一大早就在这高高的山上看见它们,让我们感到很满足。接下来,就在我们观察它们的时候,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像岩石滚落似的。我最初以为是大块石头滚下来了,但姆克拉小声地说:
“是卡尔老板!他在开枪!”我们等着听下一声枪响,但没有听到,于是我断定卡尔打到捻了。我们正观察着的那两只母捻听见了枪声,站着一动不动,警觉地观望了一会儿,又继续吃起草来。但是它们吃着吃着便进了树林。我想起了流传于营地的一句印度老话:“一声枪响有肉吃。两声枪响看运气。三声枪响没得吃。”我掏出词典把这句话翻译给姆克拉听。这话翻译出来似乎让他觉得很有趣,他摇着头,哈哈大笑。我们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个山谷,直到太阳照射到我们,然后开始在山的另一边仔细寻找。在另一个优美的山谷里我们见到了那个地方,就是另外一个老板猎杀到一只很棒的公捻的地方,听起来好像还是那个医生老板。
但是正当我们用望远镜观察那个地方时,一个马萨伊人往下走到山谷中央,等我假装要朝他开枪时,加利克像演戏似的,不停地说那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
“不能朝人开枪?”我问他。
“不能!不能!不能!”他把手放在头顶上回答。我很不情愿地把枪放下,和姆克拉说笑,他咧着嘴笑。这时天气热得要命,我们穿过一片草地,草有齐膝高,长着细长的、如薄纱般粉红色翅膀的蝗虫像云团似的成群地飞来,绕着我们,发出割草机一样的嗡嗡声。我们翻过几座小山头,走过一道又长又陡的山坡,往回向营地走去,发现山谷的上空飞满了蝗虫,而卡尔已经带了那只捻回到了营地。
走过剥皮匠的帐篷时,他给我们看了那只捻的头,它既没身子也没颈项,在头颅根部被从脊柱上割断的地方,皮肉松散,湿漉漉、沉甸甸地耷拉着,一只奇怪而不幸的捻。眼睛到鼻孔的灰色皮肤很光洁,带有白色的细斑点,两只优雅的耳朵很漂亮。双眼已经沾上了灰,有苍蝇在周围嗡嗡地飞,那两只鹿角沉重而粗糙,不是螺旋形向上翘,而是转向两边,斜着径直长出去。这是一颗畸形的捻头,笨重难看。
老爹正坐在用餐帐篷下抽烟,看书。
“卡尔在哪里?”我问。
“我想是在他自己的帐篷里吧。你怎么样?”
“在山里转悠。看见两只母捻。”
“真高兴你打到了捻,”我在卡尔帐篷门口对他说,“怎么打到的?”
“我们守在埋伏处,他们示意我把头低下来,等我抬头看时,只见那只捻就在我们旁边,看起来十分高大。”
“我们听见你开枪了。你打中了它哪里?”
“我想,先是打中了它的腿吧。然后我们跟着它追,我又打中了两枪,逮到了它。”
“我只听见一声枪响啊。”
“有三四声吧。”卡尔说。
“我估计如果在山的另一边追猎,大山会阻挡一部分枪声。那只捻腰圆臀肥,角距很大。”
“谢谢!”卡尔说,“我希望你打到一只比这好得多的。听说那里还有一只,但是我没有看见。”
我回到用餐帐篷,老爹和p.o.m.都在。他们似乎对那只捻并不感到怎么兴奋。
“你们怎么了?”我问。
“你看见那颗头了吗?”p.o.m.问。
“当然看见了。”
“难看死了。”她说。
“可那是只捻啊。他还想再去打一只。”
“却罗和追猎者说还有一只公捻跟这只在一起。是只大公捻,有一颗漂亮的头。”
“那好啊。我去打。”
“但愿它还会回来。”
“他打到一只捻真是件好事。”p.o.m.说。
“现在我敢打赌他会打到人们从未见过的最大的捻。”我说。
“我要把他和丹一起送到山下貂羚区去,”老爹说,“这是说定了的。第一个打到捻的人可以第一个去貂羚区。”
“不错。”
“等你打到捻,我们也到那里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