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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史记全书

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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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黃帝時建萬國,以交趾界於西南,遠在百粵之表。堯命羲氏宅南交,定南方交趾之地。禹別九州,百粵為楊州域,交屬焉。成周時,始稱越裳。越之名肇於此云。

鴻厖氏紀

涇陽王

諱祿續,神農氏之後也。

壬戌元年初,炎帝神農氏三世孫帝明,生帝宜。既而南巡至五嶺,接得婺僊女,生王。王聖智聰明,帝明奇之,欲使嗣位。王固讓其兄,不敢奉命。帝明於是立帝宜為嗣,治北方,封王為涇陽王,治南方,號赤鬼國。王娶洞庭君女,曰神龍,生貉龍君〈按《唐紀》,涇陽時有牧羊婦,自謂洞庭君少女。嫁涇川次子,被黜。寄書與柳毅,奏洞庭君。則涇川、洞庭世為婚姻,有自來矣〉。

貉龍君

諱崇纜,涇陽王之子也。

君娶帝來女,曰嫗姬。生百男(俗傳生百卵),是為百粤之祖。一日謂姬曰:「我是龍種,儞是僊種。水火相尅,合併實難。」乃與之相別。分五十子從母歸山,五十子從父居南〈居南作歸南海〉。封其長為雄王,嗣君位。

史臣吳士連曰:天地開肇之時,有以氣化者,盤古氏是也。有氣化,然後有形化,莫非陰陽二氣也。《易》曰: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故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然後有君臣。然而聖賢之生,必異乎常,乃天所命。吞玄鳥卵而生商,屐巨人跡而興周,皆紀其實然也。神農氏之後帝明,得婺僊女而生涇陽王,是為百粵始祖。王娶神龍女生貉龍君。君娶帝來女而生育有百男之祥。此其所以能肇我越之基也歟。考之《通鑑外紀》,帝來,帝宜之子。據此所載,涇陽王,帝宜之弟,乃相為婚姻,蓋也尚鴻荒,禮樂未著而然者歟。

雄王

貉龍君之子也〈缺諱〉。都峯州〈今白鶴縣是也〉。

雄王之立也,建國號文郎國〈其國東夾南海,西抵巴蜀,北至洞庭湖,南接胡孫國,即占城國,今廣南是也〉。分國為十五部,曰交趾、曰朱鳶、曰武寧、曰福祿、曰越裳、曰寧海、曰陽泉、曰陸海、曰武定、曰懷驩、日九真、曰平文、曰新興、曰九德,以臣屬焉。其曰文郎,王所都也。置相曰貉侯,將曰貉將〈將後訛為雄將〉。王子曰官郎,王女曰媚娘。有司曰蒲正,世世以父傳子,曰父道。世主皆號雄王。時山麓之民,見江河濮水,皆聚魚蝦,率相漁食,為蛟蛇所傷,白於王。王曰:「山蠻之種,與水族實殊。彼好同惡異,故有此病。」乃令人墨跡畫水恠於身。自是蛟龍見之,無咬傷之害,百粵文身之俗,蓋始此。

雄王六世,武寧部扶董鄉,有富家翁,生一男,三歲餘,飲食肥大,不能言笑。適國內有警,王令人求能却敵者。其日,小兒忽能言,告其母邀天使來,曰願得一劔一馬,君無憂也。王賜之劔馬,小兒即躍馬揮劔而前,官軍從後,破賊于武寧山脚。賊自倒戈相攻,死者甚衆,餘黨羅拜,呼天將,即皆來降。小兒躍馬,騰空而去。王命開所居園宅,立廟,時祀焉。後李太祖封為沖天神王。〈其神祠在扶董鄉建初寺側。〉

周成王時,我越始騁于周〈未詳第幾世〉,稱越裳氏,獻白雉。周公曰: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命作指南車,送還本國。

時屬季世,王有女,曰媚娘,美而艷。蜀王聞之,詣王求為婚。王欲從之,雄侯止之曰:彼欲圖我,以婚姻為由耳。蜀王以是銜怨。王欲求可配者,謂群臣曰:「此女是僊種,才德兼備者,方可為姻。」時見二人外來拜見庭下,求為婚姻。王異而問之。對曰:「一為山精,一為水精。皆在境內,聞明王有聖女,敢來請命。」王曰:「我有一女,豈得兩賢乎。」乃約來日能具聘禮先來即與。兩賢應諾,拜謝而歸。明日山精將珍寳、金銀、山禽、野獸等物來獻。王如約嫁之。山精迎回傘圓高峯居之。水精亦將騁財後至,恨悔不及。激遂興雲作雨,水漲溢,率水族追之。王與山精,張鐵網橫截慈廉上流以扞之。水精從別江,自莅仁入廣威山脚,緣岸上喝江口,出大江,入陀江,擊傘圓,處處鑿為淵為潭,積水圖襲之。山精神化,呼得蠻人,編竹為籬禦水,以弩射之,鱗介諸種,中箭避走,終莫能犯也〈俗傳山精水精是後世讐,每年大水,常相攻云〉。

傘圓乃我越巔山,其靈應最為顯驗。媚娘既嫁山精,蜀王憤怒,囑其子孫,必滅文郎而併其國。至孫蜀泮,有勇略,乃攻取之。

史臣吳士連曰:雄王之世,建侯立屏,分國為十五部。十五部之外,各有長佐,而庶子以其次分治焉。其五十子從母歸山,安知不如是耶。蓋母為君長,諸子各主一方也。以今蠻酋有男父道,女父道之稱,觀之〈今朝改為輔導是也〉,理或然也。若山精水精之事,亦甚恠誕,信書不如無書,姑述其舊,以傳疑焉。

右鴻厖氏,自涇陽王壬戌受封,與帝宜同時,傳至雄王季世,當周赧王五十七年癸卯終,該二千六百二十二年。

蜀紀

安陽王

在位五十年。

姓蜀,諱泮。巴蜀人也。都封溪〈今古螺城是也〉。

甲辰元年〈周赧王五十八年〉(公元前二五七年)。王既併文郎國,改國號曰甌貉國。初王屢興兵攻雄王。雄王兵強將勇,王屢敗。雄王謂王曰:「我有神力,蜀不畏乎。」遂廢武備而不修,需酒食以為樂。蜀軍逼近,猶沈醉未醒,乃吐血堕井薨,其衆倒戈降蜀。王於是築城于越裳,廣千丈,盤旋如螺形,故號螺城。又名思龍城〈唐人呼曰崑崙城,謂其城最高也〉。其城築畢旋崩,王患之,乃齋戒禱于天地山川神祇,再興功築之。

丙午三年〈東周君元年〉(公元前二五五年)春,三月,忽有神人到城門,指城笑曰:「工築何時成乎。」王接入殿上問之,答曰:「待江使來。」即辭去。後日早,王出城門,果見金龜從東浮江來,稱江使,能說人言,談未來事。王甚喜,以金盤盛之,置盤殿上,問城崩之由。金龜曰:「此本土山川精氣,前王子附之,為國報仇,隱於七耀山。山中有鬼,是前代伶人死,葬於此,化為鬼。山傍有館,館主翁曰悟空者,有一女并白雞一隻,是精之餘氣。凡人往來,至此夜宿必死,鬼害之也。所以能嘯聚成群,墮壞其城。若殺白雞,除此精氣,則其城自爾完固。」王將金龜就館,假為宿泊人。館主翁曰:「郎君即貴人也,願速行,勿留取禍。」王笑曰:「死生有命,鬼魅何能為」,乃留宿焉。夜聞鬼精從外來,呼開門。金龜叱之,鬼不能入。鷄鳴時衆鬼走散。金龜請王追躡之,至七耀山,精氣収藏殆盡。。王還館。明旦館主翁以為王必死,呼人就館,欲行収葬。見王欣笑語,趨拜曰:「郎君安得若此,必聖人也。」王乞取白雞,殺而祭之。雞殺,女亦死。即令人掘山,得古樂器及其骸骨,燒碎為灰,散之江河,妖氣遂絕。自此築城不過半月而成。金龜辭歸,王感謝請曰:「荷君之恩,其城已固。如有外侮,何禦之。」金龜乃脫其爪付王,曰:「國家安危,自有天數,人亦防之。倘見賊來,用此靈爪為弩機,向賊發箭,無憂也。」王命臣皐魯(一云皐通),造機弩,以爪為機,名曰靈光金爪神弩。唐高王平南詔,兵還過武寧州,夜夢異人,稱皐魯,曰:「昔輔安陽王有却敵大功,被貉侯譖去之。沒後,天帝憫其無過,命賜一條江山,管領都統將軍征討寇賊,及農時稼穡,皆主之。今既從明公討平逆虜,復至本部,不告謝,非禮也。」高王寤,以語僚屬,有詩曰:美矣交州地,悠悠萬載來,古賢能得見,終不負靈臺。

壬子九年〈東周君七年〉(公元前二四九年)。秦、楚、燕、趙、魏、韓、齊凡七國。

是歲周亡。

庚辰三十七年〈秦始皇呂政二十六年〉(公元前二二一年)。秦併六國,稱皇帝。時我交趾慈廉人李翁仲,身長二丈三尺。少時往郷吧供力役,為長官所笞。遂入仕秦,至司隷校尉。始皇得天下,使將兵守臨洮,聲振匈奴,及老歸田里卒。始皇以為異,鑄銅為像,置咸陽司馬門,腹中容數十人,濳搖動之,匈奴以為生校尉,不敢犯(唐趙昌為交州都護,常夜夢與翁仲講《春秋左氏傳》。因訪其故宅,在焉。立祠致祭,迨高王破南詔,常顯應助順。高王重修祠字,彫木立像,號李校尉。其神祠在慈廉縣瑞香社)。

丁亥四十四年〈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二一四年)。秦發諸道逋亡人、贄壻、賈人為兵,使校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使史祿鑿渠運糧,深入嶺南,略取陸梁地,置桂林(今廣西明貴縣是也)、南海(即今廣東)、象郡(即安南),以任囂為南海尉,趙佗為龍川令(龍川,南海属縣),領謫徒兵五十萬人戍五嶺。囂、佗因謀侵我(贄壻,男無財聘,以身自質於妻家,曰贄壻。如人身之肬贄,是餘剩之物。陸梁地,嶺南人多處山陸間,其性強梁,故曰陸梁)。

辛卯四十八年〈秦始皇十七年〉(公元前二一〇年)冬,十月,秦始皇崩于沙丘。任囂、趙佗帥師來侵。佗駐軍北江僊遊山與王戰,王以靈弩射之,佗敗走。時囂將舟師在小江〈即都護府,後訛為東湖,今東湖津〉,犯土神,染病歸,謂佗曰:「秦亡矣,用計攻泮,可以立國。」佗知王有神弩不可敵,退守武寧山,通使講和。王喜,乃分平江〈今東岸天德江是也〉,以北佗治之,以南王治之。佗遣子仲始入侍宿衛,求婚王女媚珠,許之。仲始誘媚珠,竊觀靈弩,濳毀其機,易之。託以北歸省親,謂媚珠曰:「夫婦恩情不可相忘,如兩國失和,南北隔別,我來到此,如何得相見。」媚珠曰:「妾有鵞毛錦褥常附於身,到處拔毛置岐路,以示之。」仲始歸以告佗。

癸巳五十年〈秦二世胡亥二年〉(公元前二〇八年)。任囂病且死,謂佗曰:「聞陳勝等作亂,民心未知所附。此土僻遠,吾恐群盜侵犯至此,欲與絕道〈秦所開越道也〉,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曰:「番禺(漢曰南城)負山阻水,東西各數千里,頗有秦人相輔,亦足建國興王,為一方之主也。郡中長吏無足與謀者,故特召公告之。」因以佗自代。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谿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檄至,州郡皆應之。於是盡殺秦所置長吏,以其親黨代為守。佗發兵攻王,王不知弩機已失,圍棋笑曰:「佗不畏吾神弩耶。」佗軍逼近,王擧弩已折矣。尋走敗,坐媚珠於馬上,與王南奔。仲始認鵝毛追之。王至海濱,途窮無舟楫,連呼金龜速來救我。金龜湧出水上,叱曰:「乘馬後者是賊也,蓋殺之。」王拔劍欲斬媚珠。媚珠祝曰:「忠信一節為人所詐,願化為珠玉,雪此讐耻。」王竟斬之。血流水上,蛤蚌含入心,化為明珠。王持七寸文犀入海去(今辟水犀也。世傳演州高舍社夜山是其處)。仲始追及之,見媚珠已死,慟哭抱其尸,歸葬螺城,化為玉石。仲始懷惜媚珠,還於粧浴處,悲想不自勝,竟投身井底死。後人得東海明珠,以井水洗之,色愈光瑩。

史臣吳士連曰:金龜之說信乎。有莘降神,石能言,容或有之。蓋神依人而行,託物以言也。國之將興,神明降之,以監其德。將亡,神亦降之,以觀其惡。故有待神以興,亦有以亡。安陽王興功築城之役,有不節民力,故神託金龜告之。非怨讟動乎民,而能然耶,猶似之也。及其憂後患而要請於神,則私意起矣。私意一萌,則天理随滅。神安得不羞以禍耶。其脫靈爪付之,謂足以却敵,其禍之萌乎。如神有賜虢土田之命,而虢随以亡也。厥後果然,何莫非依人而行也。如無要請之言,但循理而行,安知國祚之不長久乎。至於媚珠鵝毛表道之事,未必有也。如或有之,僅一見焉可也。後趙越王女,再模倣言之,何耶。蓋編史者,以蜀、趙亡國之由,皆出於女婿。故因一事而兩言之歟。然則鬼能隳城亦信乎。曰伯有為厲之類也,彼立其後,得所歸而止。此除其妖,無所附而止。至於史記安陽王敗亡,因神弩易機,趙越王敗亡,因兜鍪失爪,乃假辭以神其物爾。若夫固國禦戎,自有其道,得道者多助而興,失道者寡助而亡,非為此也。

右安陽王,起甲辰,終癸巳,凡五十年。

大越史記外紀全書卷之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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