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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岳碑,自首至座七段,明皇八分書,爲黃巢所焚,摧剝僅可辨當時日書三字:「發三驛」,刻工亦然。徐常侍謫三山,過廟下,徘徊旬日,察碑之興功不可得,一田父進曰:「當時積土而立。」唯而去。

相國寺燒朱院,舊日有僧惠明,善庖炙,豬肉尤佳,一頓五觔。楊大年與之徃還,多率同舍具飱。一日大年曰:「爾為僧,逺近皆呼燒豬院,安乎?」惠明曰:「奈何?」大年曰:「不若呼燒朱院也。」都人亦自此改呼。

予嘗登大伾,倉窖仍存,各容數十萬,遍冒一山之上。李宻坐據敖倉,便謂得計,亦井蛙耳!

郭祖微時,與馮暉同里閈,相善也。椎埋無頼,靡所不至,既而各竄赤籍。一日有道士見之,問其能。曰:「吾業彫刺。」二人因令刺之 —— 郭於項右作雀,左作榖粟;馮以臍作瓮,中作鴈數隻。戒曰:「爾曹各於項、臍自愛,爾之雀銜榖,爾之鴈出甕,乃亨顯之時也。」寒食,馮之婦得麻鞋數雙,宻藏之,將以作節,馮搜得之,蒱博,醉歸,臥門外,其婦勃然曰:「節到也!如何辦得?」馮徐捫腹曰:「休說辦不辦,且看瓮裏飛出鴈!」郭祖秉旄之後,雀榖稍近,登位之後,雀遂銜榖。馮秉旄,鴈自甕中累累而出。世號郭威為郭雀兒。

馮繼業之父 —— 朔方節度使、衛王[1]

劉伯夀,少年不羈,其父曄[2]尹京,每旦父趨郡,隨馬而出,薄遊[3],偵伺父還先入,其自課書史,從容無闕。一日早至白礬樓下,天未明,獨坐茶坊中。有一老人繼入就坐,因相問勞共茶。老人曰:「少年能飲酒乎?」伯夀曰:「性不能飲酒。」老人曰:「少年不能飲,老夫自飲。可同登此樓乎?」伯夀欣然從之。既上,閴無一人,老人一舉已斗餘矣。熟視伯夀曰:「少年神清氣,足可以致神僊。然肩骨低一指,猶位躋三品至耄年,文武雙全,子孫蕃衍。」乃授以丹術。元豐二年冬,予自蒲中之京師,訪伯夀於嵩陽,是時年七十又四矣。同登峻極,行歩如飛,予與登封令龎元常、杜子春明經,奔喘不及,伯壽顧而笑曰:「三年少乃爾耶?」袒露髀股示人,皆無肉皮褁骨,毛長數寸,扣之有聲,光彩爛然。足未歇,歌所爲大曲,略數千言。響振山谷,累夕對榻,竟旦不眠。至元祐初方卒,無疾也。

國初,侯渉,木強人也,主銓事。雷德驤詣部求官,擬寕州司理參軍。曰:「官人未三十,不可典獄。」以筆勾退。

均房之人,取山中枯木作膠,傅破布單,施虎徑中,木葉蔽之。虎踐履,著足不脫則恐微,若奮厲,便能固半身。虎怒,頓剉不能去,就擒,既刲剝,腸皆斷。虎身臭,蚊蚋或集耳鼻中,雖盡力,無能去之,以至頓撲而死。開腹腸亦斷。俗云蚊子咬殺大蟲。《本草》著:「八月後,蠏與虎闘而虎敗,蝟入虎耳,以此而死。」非力不贍,知有所窮也。

臨潼縣驛前,有俚婦三子,皆售諸過客,二爲正使,一爲郎官。正使者:一田、一劉;郎官者,縣人田升卿也。田登第,嫡父自陳,升卿大怒,聞公決杖。元祐中,升卿坐市易錢不明,配流廣南,人謂無親之報也。

鳳翔婦與黃冠通姦,即姙,不能決,在禁中四年,至英廟登極,赦到宣境,而婦生子,髪被面,齒滿口。余未之信,至岐下,取案文閲之不謬。

許下西湖,一州之冠,始沮洳未廣,自宋公序開拓,遂瀰漫,菇蒲魚稻,采取不貲,於是以詩,落成,人多稱美。西南水心有觀音堂,昔乃四門亭子,常有大蛇居之,民不敢近,其後改置此像,蛇不復出。像乃慈聖光獻法容云。[4]

寧州之南二十里,棗社鎮,以狄梁公兩爲寧州刺史,民立祠植棗,取兩朿之義。今其民社前一日祭,謬為早云。

《本草》著糯米為稻米,累朝釋畧,數千言無一字言堪為酒。正如《白氏六帖》,録禽遺大鵬也。

北虜待南人禮數皆約,毫末工伎皆自幽涿遣發之帳前,人以為勞。樂列三百餘人,節奏訛舛,舞者更無囘旋,止於頓挫,伸縮手足而已。角抵以倒地為勝,不倒為負,兩人相持終日,欲倒不可得,又物如小額,通蔽其乳,脫若裭露之,則兩手覆靣而走,深以為恥也。待客則先湯後茶,揖則禮恭。今人唱喏,乃喏也,非揖也,北人得之。

永洛之役,一日喪馬七千匹。城下沙燼中,大小團茶可拾也,乃是將以買人頭者。有人能道,夜二更,城既陷,李舜舉以筆摘略數千百字,以蠋蠟固之,付有司上之,實遺奏也。神宗得之,不勝悲涕累日。是時夏人雖入月城而未偪,左右以馬御之,舜舉以鞭揮擊,不肯上馬,少頃僵躪,人猶見之,李復上馬,將出門,失轡,或云靣上中箭,在甕城內。然夜黒沸濤中,靣上中箭,恐非敵人也。獨徐禧不知所歸,人無道者,或云有還人見之夏國者三五,頗符合,疑亦有之。

熈寧中,郎中趙誠自富順監代還,過鳳翔,自言一任二年,裁兩次杖罪。元豐中,河中人劉勃自南京軍廵官代還,自言一任,斷絞刑二百六十有竒、斬刑六十餘、釘咼二十七,此一院數也。紹聖二年冬,予至陜府,三年七月,裁斷絞刑一,是年冬移潭,在任二年半,凡五服相犯悉具,言之可傷,生所未見也!子殺父、父殺子各一;兄弟相殺、妻殺夫者數人。

士人舉止不可不慎也 —— 近見陜西一漕使,為當塗薦,終南太平宮道士張景先,既前席,與之並轎同塗,所在官吏迎送,漕使自轎中舉手揖,景先亦舉手。至咸陽,為一監官大詬,使人捽禠,波及漕使,竟無如之何,觀者快之。景先後主亳州太清宮,黃履守亳,每走見,執弟子禮,內寢饋食再拜,問遺必百縑,憑陵郡官,狎飲無所不至。范彛叟來客,將賛名,儀石南一喏而退,觀者又快之。

王詵為侍禁,三班院差監修主第,語同事曰:「吾軰受寒熱修成,不知誰家廝居此?」既而選尚主,不逾年身居之,政與劉羙打銀、楊景宗擔土事同。[5]

黃巢入長安,苦王、李之難,僖宗再狩,近轂之民爭入攘寳貨,唯豳民取佛。至今雖民家充滿,或銅或漆,其工緻精采,非今人之作也。環州有肅宗引駕佛坐像,崇丈餘,精彩照人,旁視可畏,土人云國初欲置之京,千人不能舉,每有軍事,則守臣致告。

唐宮城兩橫街,今西京內是也。大明宮太極殿,與宣政正衙相重,宣政後是第一橫街,直紫宸殿。紫宸後延英,後第二橫街,才是後殿。每朔望,宣政排仗,是日諸陵上食,故不御前殿,即自東西上閤門喚仗而入,謂之入閤。今東京內城一重橫街,文德殿正衙與大慶殿排行,殿後即是橫街,仗入而無所屬,故未即喚仗。皇祐中,考求入門故事,謂之入門儀,以至策問貢士,久之不決。一日仁宗因閲長安圖,指內次第,翌日喻執政,始判然,初以謂入門,自是一儀也。

仁宗慶曆初,改錫慶院為太學,都下舉子稍稍居之,不過數十人,至暮出歸,不許宿,以火禁也。至嘉祐中,孫復、胡瑗領教事,乞弛太學火禁,準小三舘祕閣令,脫有不戒,願以身任之。自爾諸生方敢宿留,四方學者稍稍臻集,然熈寧之初,猶不上五百人,今乃千數人矣。

大禮:自中散大夫至逄直郎,一等支賜。元符星變,自三省、樞宻院皆乞罷。

唐制:五品階不著緋,三品不著紫。今叅知政事、宰臣皆著緋也。

司馬溫公云:「茶、墨正相反 —— 茶欲白,墨欲黒;茶欲新,墨欲陳;茶欲重,墨欲輕,如君子、小人不同。至如喜乾而惡濕,襲之以囊,水之以色,皆君子所好玩,則同也。」

韓玉汝自言爲太常博士赴宴,比坐一朝士,素不識,聆其語,似齊人。坐間序揖。後酒到輙盡,時酒行無筭,盞空則酒來不食,頃畧已數盃,意似醺酣,玉汝獨念隣坐,不敢不告,因戒其少節片時,再坐將起,滿引任醉無害,今萬一為臺司所紏,朝士怫然云:「同院是何言?賢不看殿上主人,奈何不喫,反不能堪?」因復曰:「殿上主人只為你一箇?」

祖宗朝,內臣出使,不得預職事,外事責軍令狀。

東水門外覺照院,元祐末,予縁幹適彼,與寺僧縱歩道旁,指一壙云:「此陶榖墳也。」墓門洞開,其間無一物。因諷寺僧為揜覆。僧曰:「屢掩屢開,不可曉。十餘年前有陶姓人作寒食,爾後不復來。」陶為人輕檢,嘗指其頭曰:「必戴貂蟬。」今則髑髏亦不復見矣。

錢若水暇日在家,延一術士,戒閽者不得進客。既而門外喧爭,久之呼問,閽者曰:「有一秀才,欲請謁,辭以有客,不肯去。」因命之進,則刺字書云:「臨江軍進士王欽若。」既入,無冠,頭巾,皂衫黃帶,雀躍嘶聲而結喉,鄙狀可掬,錢意甚輕之。術士一見,不復顧錢,側坐向王,咨嗟不已。少頃王辭,術士不揖錢,褰衣從之,錢大駭,使人呼術者,詰之,乃曰:「斯人大富貴人也!名位夀考無不極,但無嗣,當以外姓為嗣。」既卒,眞廟俾其壻張環主祀[6]。

李舜舉在官省,言行有常,神宗嘗韙之。一日,謂曰:「爾飬取一子服事。」舜舉敬唯之,夕又喻旨,唯如前。近年又喻旨,舜舉謝曰:「臣唯有一子,待與陛下監稅。」

張璞者,幽人。少屢盜,貝丘之役,應募坎窟得官。後為正使,帶親御器械、涇原鈐轄、知鎮戎軍。被重疾,忽叩頭,乞三年,葬畢死,未幾疾已,一日,脫殻如蟬,竟三年亦不葬,遂死。不歲餘,其子令發其墓,取金帶抵罪。世謂不葬之罪,最有徵驗。

王欽若罷相,出知杭州,人皆以詩送行,獨楊大年不作詩於上前,眞宗遣近侍諭旨作詩,大年竟不作。

錢明逸每宿戒,必詰其謁者曰:「是喫酒?是筵席?」筵席客無數,一廵酒,一味食也。喫酒客不過三五人,酒數斗,甆盞一隻,青鹽數粒,席地而坐,終日不交一談,恐多酒氣也,不食,恐分酒地也。翌日問其旨否,往往不知,其志不在味也,終日傾注,無涓滴揮灑,始可謂之酒徒。其視揖讓飲酒,如牢獄中。

蘇舜欽、石延年軰,有名曰鬼飲、了飲、囚飲、鼈飲、鶴飲。鬼飲者,夜不以燒燭;了飲者,飲次輓歌哭泣而飲;囚飲者,露頭圍坐;鼈飲者,以毛席自褁其身,伸頭出飲,畢復縮之;鶴飲者,一盃復登樹下再飲耳。

慈恩與含元殿正相直,其來以髙宗每天隂則兩手心痛,知文德皇后常苦捧心之病,因鍼而差,遂造寺建塔,欲朝坐相向耳。始置十層,後減為七層,所以盧照隣詩云:「十層碧瓦揺虛空,四十門開面靣風。」夫髙宗知母之誠篤哉!而報母之恩何其薄也!

同州北境良輔鎮,即唐魏鄭公莊[7]也。田邑極彫弊,不蔽風雨。嘉祐中,求唐賢之後,有道嚴者,中人驩然相率出城看夜叉,既至野次,見之如人形狀,正如圖畫,髮朱,皮如螺蚌,腰著豹皮禈,觀者略數千人。常以大樹庇身,累日乃不復見。又瀧州吳山縣漢髙村,關中李氏所居,一日大雨,有物墮庭中,如馬臺狀,乃一皮幞頭也,垢膩寸餘,蛇蜴出入,臭聞十餘歩。李氏子欲焚之,長老曰不可,然雷鳴不去,在屋上丈餘,觀者不少。衆觀之少間,黒雲如墨下庭中,遂失去。

元豐中,詩獄興,凡舘舍諸人與子瞻和詩,罔不及。其後劉貢父於僧寺閒話子瞻,乃造語:「有一舉子與同里子弟相得甚懽。一日同里不出,詢其家,云近出外縣,久之復歸,詰其端,乃曰:『某不幸,典著賊贓,暫出囘避。』一日舉子不出,同里者詢其家,乃曰:『昨日為府中追去。』未幾復出,詰其由,曰:『某不幸,和著賊詩!』」子瞻亦不能喜慍。

古昷,鳳翔府麟遊縣,每令長上事,必作招袚舞,其節奏與諸處不同。乃曰:「此唐九成宮,本山縣,無妓子,但止以手分書耳。」

堯之治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歐陽文忠公序唐曆志,以無補於人倫。

翁肅,閩人,守江洲。昏耄,代者至,既交割,猶居右席,代者不校也。罷起,轉身復將入州宅,代者攬衣止之曰:「這箇使不得!」

張安道晩年病目,家厚資,南京庫帑不迨也。常閉目使人運籌,一筭差,必能擿之。庫物精麄,分毫不謬。

嘗見呂相簡與一隣縣官託買酒,云:「今為親將至,專致錢一千,託沽酒。」又於後批:「切不得令廳下人送來,納錢二百,煩雇一人擔來。」

吾家舊畜鏡,傳為楊妃故物,徑尺許,厚七分,背文精古,有銘,其畧曰:「粉壁交映,珠簾對看,潛窺聖淑,麗則常端。」聖淑字名少空,有並后之象。明皇八月五日生也,始置誕節千秋,藩鎮進鏡,若紫絲承露囊,此幾是耶?

郭詎,性善謔,攻詞曲,以選人入市易務,不數年,至中行。元祐初,釐校市易,復以為承議郎,親知每見之,必詰問所因,郭詞喫不能答,作《河傳詠甘草》以見意,云:「大官無悶剛被傍,人競來相問,又難為捷便敷陳,且祗將甘草論,樸消大戟並銀粉,疏風緊,甘草閒相混,及至下來轉殺他人爾,甘草有一分。

在京朝官,四年磨勘,元無著令,熈寧中審官院率行之[8],至今以為常格。

狄武襄,西河書佐也。逋罪入京,竄名赤籍,以三班差使殿侍,出為清澗城指使。种世衡知城,范文正帥鄜延,科閲軍書至夜分,從者皆休,唯狄不懈,呼之即至,每供事,兩手如玉,种以此異之,授以兵法,然又延之於范公,遂成名。

北人信誓,兩界非時不得葺理城堞。李允則[9]知雄州,欲展城無由,因作銀香爐,寘城北土地堂,一旦使人竊取之,遂大喧㪍。蹤跡去來,辭連北疆,紛紜久之,因興工起築,今雄州城北是也。又建浮屠九層,躬率十縚,日修供具,不日成之。既而下瞰幽級,如指諸掌。

熈寧中,余知寧州襄樂縣,排架閣,以周祖廣順中平兗州,慕容彥超露布為祖,潭州架閣,以建隆四年求遺書詔為祖。

周世祖展汴京外郭,登朱雀門,使太祖走馬,以馬力盡處為城也。

郭祖受命討守真,駐師河中城下逾年。望氣言守真必破,城下有三天子氣,謂郭祖、柴世宗、太祖也。守真猶豫不決,使術者視家人,至子婦符氏,術者大咤曰:「母后相也!」守真曰:「吾婦乃爾,吾可知矣。」遂決。既嬰城,無砲材,頗患之,居一日,河水自上浮木千百,皆砲材也,守真大喜,以為受命之符。其後既破,郭祖以符氏納世宗,是為符后。

郭祖宿帥河中逾年,常登蒲坂以望城中,其蒲之民,為逆者固守,乃失言曰:「城開之日,盡誅之幕府。」曰:「若然,恐愈固矣。」苐告之曰:「非守真者,餘皆免。」一日城開,乃即其地為普救寺。

太祖微時,多遊關中,雖甚窘乏,未嘗干投人,或周之,必擇而後納。有伯錢之餘,必有與人,人頗異之。長武城寺僧嚴者,常周之,往來無倦,隂異其骨氣,使工人貌之,今置神御,過者朝謁。其繪事本褐衫青巾,據地六博,後易靴袍矣。

建隆初,春宴,方就次,雨大作,樂舞失容,上色慍,范質乃言曰:「今歲二麥必倍収。」上喜動色,命滿泛,入夜方罷,莫不沾醉。

自唐末五代,每至傳禪,部下分擾剽刦,莫能禁止,謂之靖市,雖至王公,不免剽刦。太祖陳橋之變,即與衆誓約,不得驚動都人,入城之日,市不改肆,靈長之祐,良以此乎?

太祖北征,羣公祖道於芳林園。既授綏,承旨陶榖牽衣留戀,堅欲致拜,上再三避,榖曰:「且先受取兩拜,囘來難為揖酌也。」

太祖少親戎事,性樂藝文,即位未幾,召山人郭無為於崇政殿說書,至今講官銜,謂之崇政殿說書云。

太祖朝,進講為難,每遇疑義,必面加詰難,徃返久之,爾後累朝但端黙諦聽,得有商確。仁宗尤所耽味,日昃不倦,每及祖宗彛訓及二典政實,必拱手上加肅敬。

神廟博渉多識,聞一該十,每發疑難,逈出衆人意表,故講官每以進講為難,退而相語曰:「今日又言行過也。」黃履見蘓子由,以手捫其腹曰:「予腹每趨講,未嘗不汗出也。」

太祖招軍格,不全取長人,要琵琶腿,車軸身,取多力。唐募軍有翹闗負石之格,取其關,持其末,五舉為合格。

太祖射,使搦折弓弝,絶力斷弦,踏翻地靣,射倒箭垜。

王德用射訣,鋪前腳,坐後腳,兩手要停,不湏髙弝,裡絃外覷帖子。急拽,後手託弓梢。劉昌祚云:「某把弓,萬事皆忘。」是亦不可分其志也。

祖宗征河東,皆自土門還師,駐驛真定潭園,有兩朝行宮,歲謹繕完器甲,所儲至二十四庫。累有旨批排,二年裁畢四庫而已。潭園方廣六里,有畸亭榭,皆王氏父子所輯。宮後八角大亭,乃耶律德光造羓之所也。

神宗於崇政殿設二十四庫,以儲金帛。親製庫銘,其略曰:「昔在前朝,獫狁孔熾,嗟予小子,其承厥志」云云,諸路分置都作院,河北設五都倉,講好髙麗,良以此也。然功未施而上賓,是天未欲燕薊之民歸中國乎?[10]

階級條,太祖制也。若曰一階一級,全歸狀事之儀[11]。至今樞司以匣蔵之也。

慶曆、康定以前,朝士不披毛涼衫,公服重戴而已。冬月或披毛衫而得寒疾。今則無問寒暑,雖六軍衛士,重戴披衫,與士大夫錯雜路衝無別。雖曰涼衫,實熱衫也。

杜常,昭憲太后之族子也。神宗聞(昭)憲之門有登甲科者,深喜之,有旨上殿。翌日喻執政曰:「杜常第四人及第,卻一雙鬼眼,可提舉農田水利。」太祖常謂陶榖一雙鬼眼。

太祖深鑒唐末五代藩鎮跋扈,即位盡収諸鎮之兵,列之畿甸。節鎮惟置(知)州事,以時更代,至今百四十年,四方無吠犬之警,可謂不世之功矣。或云陳希夷之策。

《唐書》:「太宗在洛,登端門,見新進士綴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趙嘏詩云:「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按太宗一朝五放榜,每榜一名,安得綴行之士?又武元衡遇盜之事,是時裴晉公同行,並轡趨朝,史載氊帽,雖傷不害,以馬逸得脫。考其時,乃六月下旬也。

仁宗深患七史讀之不成文,嘉祐中,有詔重修,唯《唐書》卒業,所費緡錢十萬有竒。既進御,翌日,有旨《舊唐書》不得毀。久之,諭執政等云:「當時何不令歐陽修為之?」魏公對曰:「修分作帝紀、表、志。」既退,相語曰:「亦應其文病也。」[12]

嘉祐末,余在太學,有傭書陳逵者,攜一子,方孩饑凍不可支,書亦不佳,或曰:「此陳彭年嫡孫也。其父彥博,守汀州,以贓敗,杖脊,流海島,遂至無頼。」時余方冠,未知彭年之為人,獨念祖為執政,而孫已若是耶?既而見劉貢父,盡得彭(年)行事,所謂「九尾野狐」者,乃知天之報也不差。後逵困甚,與其弟歸發彭年冡,取金帶分貨抵罪云。

王君貺拜三司使,二十有七歲矣[13],自爾居洛,起第,至八十歲[14],位至宣徽二府。盡其財力,終身而宅不成,子舍早世,唯有一孫,與其姪居之,不能充,一隅未完亟壊。富鄭公亦起大第,無子[15],族子紹定居之。紹定,本始姑蘇人富家,又無子。

范祥領制置觧鹽,始抄法。初年課一百二十萬,末年一百六十五萬,以謂:「抄鹽法止此可矣。或征而多取之,則法不弊。是以一百六十五萬,不專為以抄請鹽,兼為飛錢耳。今以百年之多,移致池州,以為重載,易之為抄,則數幅紙耳。」於是禁絶鹽法,邊置折博務,張官置吏,買到錢充折斛斗,糶客得錢,不能置逺,必來買抄,是用邊糴不匱,抄法通行。逮至熈寧,邊事稍勤,用抄日増,元豐初年,賑饑亦用,自爾軍須國計,無所不資。商賈入京,價折於金部,歲出見錢三千萬貫,買抄以𣙜[16],見錢不繼,抄法朘削,冶鹽水泠觧池,遂失所利。原天時人事,符會如此,良可歎息。

有唐茶品,以陽羨[17]為上供,建溪北苑未著也。貞元中,常袞為建州刺史,始蒸焙而研之,謂研膏茶[18]。其後稍為餅様,貫[19]其中,故謂之一串,陸羽所烹,惟是草茗爾。迨至本朝,建溪獨盛,採焙製作,前世所未有也。士大夫珍尚鑒別,亦過古先。丁晉公為福建轉運使,始製為鳳團。後又為龍團。嵗[20]貢不過四十餅,專擬上供,雖近臣之家,徒聞之而未嘗見也。天聖中又為小團,其品[21]迥加於大團,賜兩府,然止於一觔,唯上大齊宿,八人兩府,共賜小團一餅,縷之以金,八人折歸,以侈非常之賜。親知瞻玩,賡唱以詩,故歐陽永叔有《龍茶小録》[22]。或以大團問者,輒方刲寸,以供佛供仙、家廟,已而奉親並待客,享子弟之用。熈寧末,神宗有旨下[23]建州製密雲龍,其品又加於小團矣。然宻雲之出,則二團少粗,以不能兩好也。予元祐中詳定殿試,是年秋為制舉,考第官各蒙賜三餅,然親知誅責,殆將不勝。宣仁一日嘆曰:「指揮建州今後更不許造宻雲龍,亦不要團茶,揀好茶喫了,生得甚好意智?」熙寧中,蘇子容使遼,姚麟為副。曰:「盍載些小團茶乎?」子容曰:「此乃上供之物,儔敢與北人?」未幾,有貴公子使遼,廣貯團茶,自爾北人非團茶不納也,非小團不貴也。彼以二團易蕃羅一疋,此以一羅酬四團,少不滿,則形言語。近有貴貂處邊,以大團為常供,宻雲為好茶。

嘉祐末,得石經二段於洛陽城,乃蔡邕隷書《論語》,文無甚異,唯「求之歟。抑與之歟」。

古今事有符合者 —— 韓信破齊歴下,田橫烹酈生,耿弇破(歴下),張歩殺伏隆;曹丕甄后、周世宗符后;死諸葛走生仲逹、死姚崇算生張說;張德輿捃裴晉公,與皇祐中言者摘王德用;夏人殺楊挺,與孫臏斬龎涓皆同。

魏道嚴,唐魏鄭公裔孫也[24]。曾拜國子四門助教。熙寧末,予過其門,見道嚴年可六十許,語言成理,出鄭公畫像,乃近年筆,多為俗人書題,唐之譜牒詔誥無一存者,乃曰:「為官員持去盡矣。」唯有周特登城縣帖判狀輩數種,有免車牛狀,縣判云:「魏公,唐室勲賢,名傳青史,既是簮纓之後,難與百姓雷同,其車牛特免。」今之縣令敢爾乎?

凢自岷州趨宕州,沿水而行稍下,行夫山中[25],入棧路或百十歩,復出略崖嶮崟不可乗騎,必歩至臨江寨,得白江至階州,湏七八日。其所經,皆使傳所不可行。宕之山水秀絶,天下無有也。臨江之上,一處當大山中,西望雪山,日晃如銀,其高無際,出衆山上,居人曰:「此雪山佛居也。有獅子,人常見之。」非西域雪山。是蜀所記無憂城,東北望隴山,積雪如玉也。

嘉祐初,仁宗寢疾,藥未驗。間召草澤,始用鍼自腦後刺入,鍼方出,開眼曰:「好惺惺。」翌日聖體良已自爾。以其穴目為惺惺穴,《鍼經》初無此名,或曰即風府也。

熈寧以前,凡郊祀,大駕還內,至朱雀門外,忽有緑衣人出道,蹯跚潦倒如醉狀,乗輿為之少抳。謂之天子避酒客。及門,兩扇遽闔,門內抗聲曰:「從南來者是何人?」門外應曰:「是趙家第幾朝天子。」又曰:「是也不是?」應曰:「是。」開門,乗輿乃進,謂之勘箭,此近司門符節之制,然踏襲鄙俗,至是果命罷之。

涇州東長武城在城濼,最為控扼要害之地。唐太宗親征薛舉,嘗駐蹕,門樓十二間,御榻在其下。或云柱上有太宗題字尚在也。北阻涇水,即高墌二城,樓堞堅完。

厯日,後宮宿相屬相聨,夲是一甲子,以真廟後年五十九,嫌於數窮,遂演之為一百二十歲,然竟以是年登遐。

前漢京師有太廟,曰原廟。顔師古以原為重,謂京城已有廟,而又立為重,至引原蠶之原。大抵漢陵皆作原,京城在渭涘,故謂之原廟。

陶隱居不詳北藥,時有詆謬,多為唐人所質,人固有不知,無足恠也。

《新唐書》以淺水原懐中冡,為渾瑊平涼會明[26]所殺戰士歛死者。平涼離淺水原三百里,無容以數千人遷至三百里,謬甚矣。懐中冡乃太宗征薛舉戰士也,亦有馬處。是時天下剙建十昭仁寺,宜祿縣乃其一處,為其中當戰地也。蜀人吳縝有新書《紏繆》至十二卷。

《考工記》之文,可謂乆矣。或以為周公之文,然乎亦必三代之文,漢諸儒不及矣。

《禹貢》曰:「砥柱析城,至於王屋」,峽府三門是也。絶河流若巖墻,然鑿為三門,河經其中,東洋如小城狀,即析城也。禹廟在西潬,有寺。下望砥柱上百歩,屹然中流,高數百丈尺。銘勒其上,但取稍平處,或險處互布,昌一峯之間,其字方可尺餘。魏公撰文。正字薛純,稷之子也。每欲印榻,伺天氣清明,先維舟砥下,下梯而陞上,數日不可竟。俯視洪流,足酸目眩,用是難得真本。元符中,大水懐三門,一夕寺廟皆失,略無孑遺,銘亦失數十字。

遼歲使正旦生辰,馳至京,見畢,宻賜大使一千五百兩,副使一千三百兩,中金也。南使至北帳殿前,見畢,亦宻賜羊羓十枚,毗黎邦十頭。毗黎邦,大鼠也。彼中上供佛善麋物,如豬猯,若以一臠置十觔肉鼎,即時麋爛。臣下不敢畜,唯以賜南使。紹聖初,備員北使,亦蒙此賜。余得之,即縱諸田。遼傳大駭,亟求不見,乃曰:奈何以此縱之?唯上意禮厚南使,方有一枚。本國歲課,其方更無租徭,惟此採捕十數,以擬上供。一則以待南使也,如帳前問之,某等皆被責,今已四散収捕。」因辭以不殺,無用自爾,直至還界,無日不及之嗟惜也。其貴重如此。

劉綜知開封府。一日奏事畢,真廟延之,從容曰:「卿與中宮近屬,已擬卿差遣,當知否?」綜變色,作秦音,啟陛下:「臣本是河中府人,出於孤寒,不曽有親戚在宮中。」未幾,出知廬州。

顔師古註《前漢》,蹴踘以韋為之,中實以物,蹴踏為戲樂。若於氣毬中用物,如何勝踢?古人亦有謬作。

唐家二百八十餘年,河決二榖、洛城,歲為患。攘天津,浸宮闕,墊城郭不已。本朝無五年不河決,而榖洛之患殊稀。洛中耆舊言,伊洛水六十年一泛濫為祥害,自祥符至熈寧中,自福善坡以北,率被昏墊,公私蕩沒,富公晏夫人尚無恙也,倉卒以浴桶濟之而沈,水退,死者衆多,婦人簮珥皆失,多有脫腕之苦。城下惟福善坡不及,城外惟長夏門不及。洛中故有語云:「長夏門外有莊,福善坡頭有宅。」平日但知以其形勢耳,至此乃知水讖不茍云。

唐印文如絲髮,今印文如筯。開封府三司印文尤麄,猶且歲易,以此可見事之繁簡也。

唐京省,入伏,假三日一開印。公卿近郭皆有園池。以至樊杜數十里間,泉石占勝,布滿川陸,至今基地尚在。省寺皆有山池曲江,各置船舫,以擬歲時遊賞。諸司唯司農寺山池為最,船惟戶部為最,所以文字鄙卻,舟御戶部船也。

建中、貞元間,藩鎮至京師,多於旗亭合樂。郭汾陽纒頭綵,率千匹,教坊梨園小兒所勞,各以千計。元豐中,劉伯夀謝事,後以議樂召至京城,已事得請,薄有霑賚,與唐沈、丁竦皆期望日閲於樊樓,凡京籍者率造焉。未幾,种諤自鄜延陳邉事到闕,一日期集於樊,服紫花織成袍,令束帶。劉、沈皆葛巾鶴氅,都人觀者頗塞。是日諤揮散亦數千人,神宗宻令黃門窺之,既而諤辭,上舉貞元故事,勉以渾、郭功名。

希夷先生陳摶,後唐長興中進士也,既而棄科舉,之武當山。又止房陵九室洞林,丹乳錬氣,年已七十餘,華隂葺雲臺廢觀居之。祖宗三廟皆召見,問以河東征伐,摶不答,師出果無功。居數年,見太宗曰:「今可以。」遂克。又告以其皇景命策藩侯,而今之本鎮,所補治道甚多,知人貴賤休咎,今有《人倫風鑑》行於世,後人集先生之言以為書也。

熈寧中,有一朝士,齊人,知定平縣。韓子華宣撫,經由,恠其縣印漫汗,因取觀之。宰公遽前曰:「此即錐故,非是本縣鑄造。」子華曰:「何為?」宰因隂指其題刻曰:「太平興國二年少府,以此知之。」子華顧幕府曰:「縣故正無有是也。」

本朝草聖少得人,知名者,蘇舜元。舜元之書,不迨舜欽,筆簡而意足。其子澥,元豐中為江東提舉,上殿,神宗問:「頗収卿父書否?」對曰:「臣私家有之。」上曰:「可進來。」澥退[27],迫走親知,裒得數帖,上一閲,命內侍輩取之,乃舜元書也。上鑒之精妙類如此。

河中范鼎臣,潘佐外孫也,有才辯髙識,能道南朝故事。予之尊外祖母溫,楊渉之外孫也。予兄初遊學,溫夫人無恙,年八十餘,耳目聰明,日視針指。每道唐室故事,歴歴可聽。或見予兄服皂衫紗帽,謂曰:「汝為舉子,安得為此下人之服?當為白紵襴,繋裹織帶也。或命飲宴,燕則以琴自隨,此汝外祖出入體也,必有蒼頭負荷,今胡不然。脫或侵夜廂廵防衛至所居,頗如是乎?」予兄曰:「今不鎮了,已是幸事。」

李元則再守長沙,裁供備庫副使也。至今湖南兵政財用,農田學校,詢之莫非其事。湖湘之地,下田藝稻榖,髙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元則一日出,令曰:「將來並納粟米稈草。」湖湘之農夫以為患,且未知粟米稈草為何物也。或曰:「惟襄州有之,可搆致也。」湘民皆往襄州,每一斗一束至湘中,為錢一千,自爾誓以田藝粟。至今湖南無荒田,粟米妙天下焉。稈草,湖北就南湖致,粟米馬秣茭也。

嘉祐以前,惟提點刑獄不得赴妓樂。熈寧以後,監司率禁,至屬官亦同。唯聖節一日許赴,州郡大排筵,於便寢別設留倡徒,用小樂,號呼逹旦。或詠東野《三月晦》詩云:「共君今夜不湏睡,未到曉鐘猶是春。」又詠中秋詩云:「莫辭終夕有,動是隔年期。」[28]

趙韓王,兩京起第,外門皆柴荊,不設正寢,(闕)三間小廳,事堂中位七間左右,分子舍三間。南北各七位,與堂相差。每位東西廡鑿二井,後園亭榭制作雄麗,見之使人竦然。廳事有倚子一隻,様制古樸,保坐分列,自韓王安排,至今不易。太祖幸洛,初見柴荊,既而觀堂筵,以及後圃,哂之曰:此老子終是不純。堂中猶有雷,時酒如膠漆,以水參之,芳烈倍常,飲之皆醉。初,河南府歲課,修內木植。或不前俾,有司督按,乃曰為趙普修宅買木所分。既而有旨,修趙普宅了上供。

長安啟夏門裏道東南亭子,今楊六郎園子。即退之所謂符讀書城南處也[29]。樊川花(闕)所居焦詠府竹園,皆韓公別業也。少東白序,都官撣金臺軍別業,老杜所詠處也。

王世則,長沙人,冠歲辭親,入南嶽讀書。其父遺之一千,居數年,還家寧親,既而出二千,封識如故,明年,狀元及第。

西京留臺李建中,博雅多藝,其子宗魯,善相人。一年春榜,之京師,命擇壻。行次任村逆旅,方就食,有丈夫荷布囊,從驅驢,亦就食於逆旅,宗魯一見,前揖寒溫,延之共案。詢其所,自,曰:「今春不第,將還洛也。」宗魯不復之京師,與之同歸洛中。其父詰之,曰:「今既得貴壻,可復囘矣。此人生不出選調,死封真王。」於是壻之,乃張堯封也,實生溫成皇后。天聖中,登進士第,終亳州軍事推官,後封清河郡王。

司馬溫公與龎元魯俱為張存龍圖壻。張夫人賢惠,龎潁公帥太原,溫公從辟,是年三十餘,未有子。龎公與劉夫人欲有所置,劉發之,張欣然莫逆,未幾得之。凡歲幾朝,溫公未嘗盼睞,龎劉知之,必以主母在嫌。一日,召張夫人賞花,溫公不出,食已具,是婢靚粧,就書院供茶。溫公怫然曰:「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爾出來此作甚麼?」明日,潁公幕府白:「司馬院丞,卻有祖風。」謂相如、卓氏也。縣君孫兆曰:「司馬院丞可惜不會彈琴,卻會鼈廝趯。」聞者大笑。

栁三變既以調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曰:「賢俊作曲子麼?」三變曰:「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曽道『緑線慵拈伴伊坐』。」桞遂退。

唐笏短厚不屈,今徃徃見之,王欽臣所執是也。西京任諤所守,任圜笏也。賈種民所守,賈耽笏也。以其短厚,故可以擊人。今人之笏,雖有段秀實,亦無能為也。

房陵有獵人射雉,冠一境,矢無虛發。嘗遇猿,凡七十有餘發皆不中,猿乃舉手長揖而去,因棄弓矢,不復獵。

神宗自隷明川郡王即位[30],熈寧初陞潁川為順昌,久知其軍謬,遂陞許州為潁昌府。

季布為河東太守,帝曰:「河東,吾股肱郡也。」即今之河中府,以言宻隣王室,股肱相須。今人守太原,謝上表,皆引股肱,踈矣。嘉祐、治平間,有中官杜浙者,好與舉子同遊,學文談,不悉是非,然居楊州,凡答親舊書,若此事甚大,必曰「茲務孔洪」,如此甚多。蘇子瞻過維揚,蘇子容為守,杜在座,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後子瞻與同會,問典客曰:「為誰?」對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直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貝丘之役,凡六十日而城下。田京為河北提刑,廨舍在貝州,方出城而難作,其室就乳,一家分散,區民家[31],遺其乳子而去。事定還舊居,凝塵滿室,地上猶有被蓐,覺有物動,視之,乳子在焉。目精炯如,以口左右掠乳,収而鞠之。今河南李籲妻是也。有子登高科,至今無恙。

《新唐書》最可哂,唐有天下二百八十年,姦臣亦多矣,所載者才九人,可盡信乎?

汾陽王足掌有黒子,一日使渾咸寧洗足,咸寧捧玩久之,王曰:「何也?」對曰:「瑊也,足亦有之。」王使跣而視之,哂曰:「不迨吾!」謂渾中夀也。

或薦王逈於荊公,介甫唯唯,既而曰:「奈竒俊何?」客不喻,或哂曰:「此介甫諧也!」王逈,字子高,有遇仙事,六麼云:「竒倚俊,王家郎」也。[32]

予嘗於渾氏見德宗所賜詔書,金鉞雜詔數命,其二奉天詔也,一曰「今賜卿劔一口,上至天、下至泉,將軍裁之」;一曰「今賜卿筆一管,空名補牒一千紙,有立功將士可隨大小書給,不必中覆。如有急令,馬希倩奏來。朕今與卿訣矣」。鉞樂鐸無栢,金綵尚存。畫像少年袁生也。與蒲中(闕)水異侍立,綵抱胡湏人,袁日,善射。郝將軍渾咸寧,少給事汾陽,未嘗憚勞。汾陽在軍中,咸寧席未下,夜中酒、溺器必溫。汾陽問之,對曰:向峽以請寢。汾陽念之曰:此可教也,遂授以兵法。

唐髙祖武德初,鑄開通錢,仰篆隷八分體,十文重一兩,為開通元寳,亦曰開元通寳。背有眉,乃大復竇后指甲痕也。進様時,悞以甲承之,其銅劑後人皆不能法。今獨隷體錢行於世,八分與篆體錢,皆不復見矣。開元之讖,已見武德年寳。

丞相領京兆,辟張先都官通判。一日張議事府中,再三未答,晏公作色,操楚語曰:「本為辟賢,會賢會道『無物似情濃』,今日卻來此事公事!」

陶隱居註《本草》:蒲萄,北人多肥健,諒食此物。卻不知有羊肉麵也。

張耆四十二男子,馮行已,兒息二十二人。或傳耆開窻直廄舍,先以馬合,縱婢隔觀之,從而為之罔,不成孕行已。每五更,以湯沃其下部,日出方罷,無他術。

仁宗廟,有侯傑者,踏弩六石,拜官。世謂侯之六石。元豐團教太保長卻,為陳留弩,踏六石者,不數也。七石以上,方著籍。弓平射一石七斗,為應格。建中靖國,予為定州,各散保州兵士,射三石七斗,取舍從容矣。循州如人五七斗者。

予嘗行瀧外百家鎮溫湯,即哥舒別業也。寺有小碣石,色藍者,大中十四年,崇信孫梁記著。

天祐元年,渭州空同山寺所藏李茂貞牒。天祐十年,河東不稟朱梁正朔,所不得行,不為正統,朱梁系唐,史氏之識淺矣。

元祐末,宣仁聖烈太后上賓,遼人遣使弔祭。遼使囘至滑州,死。刳其中央,以頭內孔中植其足,又取葉數百,披掐遍體,以疏別造轂車,方能行。次年春,予被差,報謝入蕃,見其轍路深尺餘,此蕃國貴人禮也。賤者則燔之以歸,耶律之羓尚矣。

李譯諫議知鳳翔,卒。有蝴蝶之祥,自殯所以至府宇,蔽映無下足處。府官尊卑,接武不相辯,揮拂不開,踐踏成泥,其大者如扇,喪行逾日方散,至今岐人能言之。

丁晉公南遷,過潭州雲山海會寺,供僧,致獼猴無數,滿山谷林木皆折,不可致詰也。

西域之蕃,處中國以至夏契丹交馳,罔不在鄰郭,今青唐是也。貨到,每十槖駞稅一,如是積六十年,寳貨不貲,唯真珠翡翠以櫃金玉,犀象埋之土中。元豐末年,官軍下青唐,皆為兵將所有,縣官十不一二。王瞻以馬駝真珠,每線長六尺,象犀輩為麄重,棄之不取也。中塗有旨捜檢,凡戰兵所挾,投之黃河。唯環慶一官,露兩袒,大語曰:「我殺人得之,有死而已!」吏不敢問。王瞻在房陵,賣金皆佛臂,脆金不精,土人不售。一日出一手,斷之納諸煎器,鼓槖久之,既出,金在掌而手完如故,瞻匠大駭,而至今呼瞻為歌利王。

彭汝礪,饒州人,治平狀元,熈寧中為江西運判,妻寗氏。適有曽氏子監洪州鹽米倉,卒於官。其妻飬明宋氏有色,彭意欲納之,而方服未暇也。後十二年,竟如初志。宋氏有姿色,彭委順不暇,或曰宋氏中間曽歸一朝官,而彭不知。紹聖中,彭典九江,病革將逝,命索筆,人以為必有偈頌,乃曰:「宿世寃家,五年夫婦,從今而徃,不打這鼔。」投筆而逝。

長安今府宇,即唐尚書省也。府院即吏部也。府録廳前石幢,即郎官題名石也。張長史書序,筆畫整楷,如張君作字,詭恠顛倒,不可名狀。至為楷法,整若軍陣,乃為能事之極,無所不可。

波唐善詞曲,始為楚州職官。胡知州楷差打蝗蟲,唐方少年負氣,不堪,其後作《蝗蟲三疊》,且曰「不是這下輩無禮,都縁是我自家遭逄」。楷大怒,科其帶禁軍隨行,坐贓三十年。至熈寧,魏公劄子特旨,改官辟充大名府簽判。作《霜飛葉》云「願早作歸來計」之語。介甫大怒,矢言曰:「誰教你!」及河大決曹村,凡豫事者,皆獲免,其惟唐衝替久之。王廣淵以鄉閭之素,辟渭州簽判,作《雨中花》云:「有誰念我如今霜鬢,逺赴邉堠。」廣淵聞之,亦怒責歌者。唐欝不自安,竟卒於官。先自曲初成,識者曰:「唐不歸矣。」以其有「身在碧雲西畔,情隨隴水東流」之語,已而果然。

元祐末,宇文昌齡命稱聘契丹[33],皇城使張璪价焉。張頺齡老病[34],樞府難其行,璪哀請。故事:死於北,朝廷恩數甚渥,北方棺銀裝校三百兩。既行,璪飲冷食生無所[35]忌,昌齡戒之不納。既至遼境,益甚,昌齡頗患之,禁從者毋供,璪怒罵,不久果病[36],噤不納粥藥至十許日,一行人病之。既而三病三愈,竟安還[37]復命,登對進前,上面哂之,退語近臣曰:「張璪生還,奈何?」詣政堂,諸公大笑,昌齡曰[38]:「直被他害殺!每夜使人防視,若有箇好惡,只是自家不了。」至其家,婦孫睥睨,阿翁貶眼地[39]又卻來也。{」

文德殿祖廟,儀鸞司於蕭屏上,以皮條繫一牌,上刻「行室」二字,余曰:「天子正衙,而謂之行室?」社絃大卿囘:「此有司之失也。」命作銜在所,同行曰本事見他社出自法云。凡自外詔京者,官既降,告付閤門劄萬,夲官必曰可依,條交割夲職。公事乗逓馬發來,赴闕子在都司,以此白宰相。凡州縣監司行遣文字,當著依條令劄坐聖旨,是(闕)口(闕)。猶曰依條,恐非也。宰執唯唯,即持指揮去。二字不期。歲久,復著所謂,官抑不如曹抑也。

韓魏公慶曆初,自副樞出知陽州,至使相,凡十四年。

《開元禮》不著凶禮,以為預凶事,凡朝廷大故,倉卒裁處,絶無所考據,柳子言之詳矣。唐定邉事三十年,國史無一字言之,以諱國惡;《傳燈録》不著二祖償償宿債,此皆切要,因縁俗學所諱。

熈寧中,蕭注上殿,神宗曰:「臣僚中孰貴?」注曰:「文彥博。」又問其次,曰:「王安石。」上曰:「何謂?」注曰:「牛形人,任重而道逺。」上面之既退,語近侍曰:「兼注衍。」

許相文節張公,嘉祐中長憲臺,言事無所避。一日神宗慰之曰:「卿孤寒,凡言照管。」公再拜對曰:「臣非孤寒,陛下乃孤寒。」上曰:「何也?」曰:「臣家有妻孥,外有親戚友,陛下惟中宮二人而已,豈非孤寒?」上罷入內,光憲覺上色不怡,進早膳躊躇,光憲啟問,上以公語道之。光憲揮灑,上亦隨睷,自爾立賢之意遂決。[40]

州東王文公寢疾,真廟屢訪醫者視之,仍不得輙歸。如是半年。一日王氏以訃聞,而醫者語人曰:「半年廝繫絆,與一服藥,且大家廝離。」

前輩雖介胄士,有執一不移之節。有裴鎮,崇班者,晉公之後,監華州赤水鎮酒。段少連領漕事,廵過督其職事,命去幞頭,既而曰:「且與幞頭,以待再求點檢。」裴曰:「此幞頭是受官日朝廷所命之服,運判既命去之,不敢擅裹,須候朝廷指揮。」自爾露頭治事,凡出入見賔客,以至迎送,露頭穿執者三年。朝廷亦聞之,有旨段少連不合去命官巾幞,罰食,裴即日復冠,人方之貢禹。

1 原書本處下接「劉伯夀」,惟馮繼業父名暉,見《宋史》卷253,疑似有脫文

2 《宋史》卷262 作「燁」

3 一本作「薄佐」

4 《石林詩話》:許昌西湖……宋莒公為守時,因起黃河春夫浚治之……其詩所謂「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江湖極目天」者也。其後韓持國作大亭水中,取其詩名之曰展江

5 《夢溪筆談》卷9:「劉美少時善鍛金。後貴顯,賜與中有上方金銀器,皆刻工名,其間多有美所造者。又楊景宗微時,常荷畚為丁晉公築第。後晉公敗,籍沒其家,以第賜景宗。二人者,方其微賤時,一造上方器,一為宰相築第,安敢自期身饗其用哉。」

6 考《宋史·仁宗紀》王欽若卒於天聖三年十一月戊申,眞宗崩已三年

7 原作「鄭魏公」,《潏水集·馮翊行記》:「至良輔鎮,有唐魏公祠,近村有魏姓,遺孫也」,下亦稱道嚴爲唐魏鄭公裔孫,故改

8 原作「熈寧中審官變行之」,據《續資治通鑑長編》 卷208,九月,帝欲去官冗之患,注:「張舜民《浮休小史》云……」補改

9 原作「李元則」,李元則不見於史傳,考《宋史·李允則傳》及《隆平集》卷16,所記李允則事迹,與本節同,故改「元」爲「允」

10 原書「河北設五都倉」以下,另作一節,與「神宗於崇政殿設二十四庫」一節不相連,攷《續資治通鑑長編》卷330 十月壬申,注:「張舜民《小史》云……」及《羣書考索》後集卷64「元豐庫銘」條,俱是相連,故從兩書,闕字亦依二書補入

11 《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12:「太祖階級法,諸禁軍將校有帶遥郡者,許以客禮見,自餘一階一級,全歸伏事之義」

12 脫字據《永樂大典》卷10136 補。「亦應其文病也」原作「爾應其父病也」

13 案《王懿恪公拱辰傳》:「天聖八年,年十九,舉進士……至和元年,拜三司使」,故脫「使」字

14 案《王懿恪公拱辰傳》:「卒年七十四」

15 富弼有二子,案《邵氏聞見錄》卷9:「公既薨,司馬溫公、范忠宣公往弔之,公之子紹廷、紹京泣曰……」

16 原作「摧」,據《錢通》卷24 改

17 原作「昜羨」,據《能改齋漫錄》卷15 改

18 《能改齋漫錄》卷15 作「謂之膏茶」

19 據《能改齋漫錄》卷15 補

20 據《能改齋漫錄》卷15 補

21 《能改齋漫錄》卷15 作「其餅」,下同

22 案蔡襄作《茶録》,歐陽修爲其序而已。

23 據《能改齋漫錄》卷15 補

24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79:「十一月辛酉,同州司士參軍魏道嚴自陳唐相鄭公元成後」,本書「同州良輔鎮」條,亦稱「有道嚴者」,故補「道」字

25 《蜀中廣記》 卷7:「行大山中」

26 疑作「會盟」

27 原作「澥元退」,攷《墨史》:「蘇澥,字浩然,武功人,度支郎中舜元之子」,衍「元」字

28 王禹偁《中秋月》「何處見清輝,登樓正午時,莫辭終夕㸔,動是隔年期,冷濕流螢草,光凝睡鶴枝,不禁鷄唱曉,輕别下天涯」,見《皇朝文鑑》卷22

29 韓愈《符讀書城南》,見《昌黎先生文集》卷6

30 考《宋史·英宗紀》,嘉祐八年九月辛亥,以光國公仲鍼爲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陽郡王,改名頊。治平元年六月己亥,以淮陽郡王頊爲潁王,此處應有譌脫

31 疑作「匿民家」

32 《事實類苑》卷65:公在政府,蜀人蘇軾往見公,公因問軾云:「近有人來薦王逈,其為人如何?學士相識否?」軾云:「為人奇俊。」公不諭軾意。後數日,公宴,出家妓,有歌新曲六么者,公方悟軾之言,蓋歌有「奇俊王家郎」也云云

33 《永樂大典》卷10876 作「宇文昌齡報聘契丹」

34 據《永樂大典》卷10876補

35 據《永樂大典》卷10876補

36 原作「不足果病」,據《永樂大典》卷10876 改

37 據《永樂大典》卷10876補

38 據《永樂大典》卷10876補

39 原作「阿翁剗地」,據《永樂大典》卷10876 改

40 考《東都事略》卷71 及《曲洧舊聞》卷一,卿孤寒等語,係仁宗與張昪語。熙寧十年張昪卒,諡康節。又嘉祐爲仁宗年號。故「文節」應改「康節」,而「神宗」則改作「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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